第47章 消失
而在磚石落下後, 預料中的一切卻沒有發生。
地面空空蕩蕩,原本靠在那裏的市長憑空消失,他重新出現的地方是高塔的側面,關歲理一手吊着他攀在那裏。
塔門的攻擊也被攔住, 半空中, 新可的拳已經砸向了塔門的面門, 塔門只得暫時躲避。
他人輕巧地向後一蕩, 腳下堅硬的合金便應聲而起,托着他升蕩上去,他腳邊的那些水漬在猛烈的搖擺中灑落出來,随之而來的還有尖利的鐵刺。
新可半途一擋,可他匆忙織就的屏障面對那尖刺, 幾乎被摧枯拉朽般撞破。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人猛地往回就跑, 在那同時, 其餘闖關者也終于明白了這尖刺的可怕, 根本不屬于普通金屬的範疇, 神色一凜, 齊齊往新可的位置閃避。
關歲理拖着市長, 行動受限,他和新可的距離也過于遙遠, 當下他伸手一蕩, 手腕一抛, 市長就被他輕巧地甩落在了地面, 也正好是新可即将落地的地方。
随後, 關歲理借着攀附的石塊一擰身, 人也順勢跳躍了過去。
在他從牆面上離開的瞬間, 那塊石頭終于不堪重負,斷裂下來。
新可在半空中,他新的屏障就在生成,那尖刺也追着他,離他還脆弱的屏障不過一步之遙。
周圍的闖關者也在靠近,彼此之間,距離越來越近,根本無法判斷究竟是哪方先到,但這種時刻,渺小的差距也會導致天差地別的後果。
新可落地的剎那,他身後的屏障将将成形,那尖刺便如附骨之疽一樣,深深紮進了屏障中。
尖刺密密麻麻,叮鈴哐當地一次次刺紮上去,震得地面都似乎在動,後發的又撞在先前的刺尾上,铮然一起碎裂。
而闖關者們,終于在這尖刺紮下的最後一刻,滾進了屏障的後面。
他們一進來,幾乎是長呼出一口氣,可耳邊乒乒乓乓的聲音又不知休止,時時刻刻提醒着他們如今的危險,那每一聲,都敲擊在神經上,腦門也跟着一突一禿地疼。
片刻的沉默後,蘇彎問:“你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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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可難得多了些猶豫:“最多五分鐘,我們得換地方了。”
于是氣氛更加緊繃,可同時,外面的尖刺驀地一停,随後,更加劇烈且瘋狂的攻擊,轟得盡數砸在了屏障上。
疾風驟雨的聲音,新可在沒有別的心思,專心撐在他的面前的屏障上。
他之前面對那數百的警衛,都難得能有這麽認真警惕,就好像,這個人比那浩浩蕩蕩的隊伍還要可怕。
可之前那短暫的,沒有聲音的間隙中,他們分明聽到了外面壓抑到了極點的哀鳴。
身為合金身軀的他們甚至木然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那是身為脆弱的血肉生物,對痛苦最直觀恐懼。
他們不約而同想到了塔門一身融化的皮肉,也對如今的自己,産生一種說不清的心驚。
锵,耳邊的聲音瞬間拔高,塔門的攻擊簡直不要命了一樣,仿佛他要把他下半輩子所有的攻擊都送給他們。
巨大的壓力下,屏障忽然朝他們壓了下來,新可撐着他的屏障,一連退了幾步。
那動靜幾乎已經不再像是常規的攻擊,更像是浪潮,宣洩般拍打着他們這渺小的帆船。
那聲音同步傳導到接收器,卻忽然消失了,那是因為他們的接收器在一瞬間負荷過大,出現了片刻的宕機,于是世界回歸了寂靜。
這比起發力,更像是孤注一擲。
“他恐怕,撐不了多久。”有誰禁不住這麽說了,但是他們也聽不到了。
他們想要換地方躲避的念頭在這攻擊下顯得荒謬,幾乎只能寄希望于那脆弱的屏障。
但對方能堅持的時間也同樣有限。
他們都在賭,他們不知道最後的結果如何,但是他們都別無選擇。
忽然,面前起了一聲清脆的聲音,是他們能聽見的時候發現的,而在這時候,那脆響已經不知道開始了多長時間。
這聲音不是來自于外來的攻擊,而是屏障本身,所有人心頭一慌,只能瘋狂祈禱那不過只是自己的幻聽。
但緊接着,接二連三的脆響從屏障各處傳來,那屏障上一道裂紋乍然崩裂,貫穿了屏障的頭尾。
屏障岌岌可危,他們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随便再來一根尖刺,這屏障就會徹底碎掉。
尖刺刷地刺進了屏障,尖銳的頂端離人的額頭只有一步之遙,周圍卻又一次靜了下來,他們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們等了許久,外界依舊沒有動靜。
他們不知道外面的狀況,最後,是新可索性撤掉了這已經不管用的屏障,他們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階梯下半部分被塔門毀去,于是只剩下一個高高的臺子吊在那裏。
這個臺子上本來應該站着險些置他們于死地的人,可如今上面卻空空如也,他們找不到這個人去了哪裏。
只是耳朵裏滴滴答答有什麽在滴落,鼻尖隐約的酸味,他的歸處又好像不言而喻了。
這結果令人怔愣,一切徹底平靜下來,卻又好像根本沒有結束。
分明劫後餘生,他們也沒有半點的喜悅。
到現在,他們也不知道塔門來找他們,抱着的到底是什麽心态,他身為人類的幸存者,是人類延續的希望,為什麽又會出現在這裏,為了殺掉他們,在五分鐘內凄慘死去。
他們久久無言,甚至沒有誰去動這一地的狼藉。
看到他們的存在後,他們對這個世界有了種刻骨的恐懼。
他們仿佛觸犯到了這個世界最柔軟也最殘酷的東西,愚蠢粗魯得像是一幫混賬。
可是,他們只有前進。
他們只有前進才能活下去。
“走吧。”
關歲理背起市長,踩在了這地面上,其餘人不自覺看向了市長的面容,他終于難得表示出了些許的怔愣,同時,他好像也更老了一些。
離死亡和自己記憶的來源又更接近了一些。
“我們時間不多了。”
沒有人動,關歲理回頭提醒了一句,衆人才終于回神,各自收拾情緒跟在關歲理的身後,現在并不是他們可以發呆的時間,他們最大的災難,那位boss還等着他們。
不管怎麽樣,他們也不願意不明不白就這麽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他們翻上了階梯,再次朝着這階梯爬升,一路上,他們擔心會有別的類似塔門的人來阻撓他們,但是直到那扇小門又一次出現在面前,一路上也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他們才終于放下了心。
其實這才是正常的,為了他們這麽幾個闖關者,幸存者放棄難得的生命來圍堵他們,才是最不合理的。
他們最後各自對視,做好準備朝着那扇小門走了進去。
“好久不見。”
Boss這回出奇地沒有躺在他那張躺椅上,他站在那裏,面對闖關者們微微笑着,身後濃重的水汽把漏進來的光散射成了模糊的顏色,甚至将他鏽蝕的眼睛也鍍上了一層光澤。
于是他的微笑就更多了些別的意味,讓人不自覺想要遠離。
最重要的是,那面銅鏡,如今被他拿在手裏。
鏡面一照,照出闖關者們如喪考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