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端倪
白文學在翻滾中磕着堅硬的牆面, 身上的探條早就不見,一身傷口被摔得生疼。
可是他其實感覺不到,他現在很懵,這東西要真有這麽大的威力, 他還能活下來?
而且, 他看了眼手上的東西, 根本沒來得及拉開保險, 他趁着一邊老大被轉暈了,偷偷把東西收了回去。
周圍機關在屋子翻滾的同時就徹底癱瘓,那只剩下了一個可能,應該是關歲理做了什麽。
可這屋子動靜那麽大,外面得是個什麽情況?
不會基地炸了吧?
衣服被人掀了掀, 他聽見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本來都沒什麽感覺, 現在腦子裏也忽然跟着疼了。
低頭, 果然是老大暈乎乎爬了過來, 慘不忍睹地看着他的傷口, 不過就這麽一眼, 就又趕緊閉上眼轉過了頭。
胡亂塞給白文學一瓶止血噴霧, 一包醫用繃帶,白着臉說:“你能自己處理嗎?”
“……”
好涵養的白文學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爬起來給自己拔箭止血。
他實在想不通, 為什麽通緝犯頻出的反法涅斯聯盟能有這麽號角色, 見到什麽奇形怪狀的東西都容易亂想, 自己吓自己, 可又不能說他膽子小, 現在居然還暈血?
之前一直沒能抓住老大, 一定是他們訓練偷懶了。
老大還在一邊催促他:“快點,這個地方不安全,我們得想辦法離開。”
白文學忍不住罵了聲:“我知道。”
拔箭的滋味不好受,白文學咬着牙沉着勁,稍微一動就是一腦門子汗,一邊老大又嘶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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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學實在沒心力管他,一閉眼一狠心,就把箭頭拔了出來,扔在了地上。
眼疾手快拿起止血噴霧給自己噴了一圈,那傷口頓時像是被火撩着一樣,疼得鑽心,細胞飛速修複再生中,血液漸漸止住,那裏又生出讓人煩躁的麻癢。
他終于忍不住,一陣壓抑的悶哼從鼻子裏溢了出來。
老大聽着,總覺得自己這麽幹站着不太好,拿了繃帶,斜着眼給他刷拉拉纏了一圈,然後綁了個死結。
白文學緩過來的時候,臉色已經近乎慘白,肌肉還在刺痛,可已經好了很多,他松了口氣,叫住了準備找出口的老大。
他晃了晃手上的噴霧:“該你了。”
老大聳然一驚,轉過頭,一張臉如喪考妣。
門被打開的時候,老大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翻白眼,他傷沒有白文學重,血也沒流多少,可是勝在數量多,一圈噴下來,他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幾乎沒一塊好皮,簡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關歲理進來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白文學掃到關歲理的半邊袖子,把止血噴霧抛了過來。
關歲理猶豫片刻,掀起袖子胡亂往胳膊上噴了一圈。
三秒鐘後。
整個屋子彌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除了跟在最後的團子,每個人的表情都無比酸爽。
關歲理握了握快速修複中痙攣的手,最後選擇把它遮在袖子下面,假裝無事發生。
他快速且簡單地講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白文學:“你是說,他開啓了航天器,準備用這個殺死我們和人魚?”
關歲理:“我切斷了航天器的能源,利用大樓變形的結構,将剩餘的一部分能源連接到了這邊,摧毀了這間房間的機關。”
白文學一陣後怕,要是這屋子再脆弱一點,他們可能也就跟那機關一樣,灰都不剩了。
“可是……”白文學下意識覺得不對勁,“他怎麽會願意用這一招?”
一旦雅可夫動用唯一一份航天器核心動力能源,即使他能殺了人魚,人類也再也沒有了飛起來的可能,他弄這麽大一場事件,可不是為了這個的。
“現在的航天器,連接的是整座基地大樓的備用能源。”
即使這樣,那也夠瘋狂了:“那那份核心動力能源呢?”
“我猜被雅可夫帶走了,我暫時沒有找到他。”
白文學忽然站了起來:“不好,趙想她們還在外面。”以雅可夫做事這麽極端的性子,怕是不會放過她們。
他正要忍着抽搐往外跑,關歲理拉住了他:“她們暫時不會有事。”
宿舍。
趙想和葉三三蜷縮在牆角,外面實在太吵,人們跑來跑去,她們把被子都裹在了身上。
後來又太安靜了,安靜到就好像所有人都消失了。
她們實在太小,要是權限還在,或許還有一條生路,可現在她們真的就是兩個最脆弱的小孩子。
甚至路邊一條兇猛的惡犬都能夠輕易奪走她們的生命,她們只希望,隊友們能早些回來。
趙想畢竟大一些,在沒有大人在的時候,她只能充當起了保護性的角色,安撫着身邊的同伴,給她講着家裏的爸爸媽媽的工作、還有管家和噴泉的故事,她知道三三一向很喜歡聽這些。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趙想下意識噤聲,她屏息仔細聽着外面,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去避難了,什麽人還會在外面?隊友們回來也絕對不是這個動靜。
她警惕地按住了葉三三的嘴,她該怎麽辦,如果有權限就好了,至少她還能搞個炸彈跟他同歸于盡。
窗邊人露出了一截子白色的衣服,毛躁的頭發掉了一根,順着窗臺落了進來。
趙想心髒瘋狂地跳動,她偷偷挪了一點,想要看清那人的臉,然後,跟那人直直對上了視線。
趙想愣住了,那是一張陰翳的臉,眼睛裏塞滿了瘋狂,趙想下意識退了幾下,那一刻,她想過了自己的很多種死法,可是她記得媽媽告訴她,不要認輸,才有可能贏。
她動了動嘴唇,想要開口。
可是出乎意料的,雅可夫卻忽然往她身邊看了眼,然後站在那裏,眼神失去了焦距。
最後他轉過來,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離開了。
趙想不懂那是什麽神色,看向旁邊,那是她們種的滿天星,三三之前害怕,就把花也搬了過來。
是這盆花讓雅可夫改變了什麽嗎?
但那不重要了,她驚魂未定地抱住了一邊的小夥伴。
雅可夫走後,刺猬頭和小辮子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鑽了出來,還一邊罵着:“敢動手有你好看的。”
只是他們一跟小姑娘們對上眼,看着小姑娘更加害怕的樣子,就沒聲了。
他們做過什麽,自己心裏清楚,小孩子即使不知道,也能感覺出來。
他們轉頭把小姑娘的門關上,蹲在了外面。
哎,關歲理他們怎麽還不回來。
關歲理他們終于挨過那陣子煎熬,回到屋子,見到這裏安然無恙,終于松了口氣。
兩個小姑娘第一時間朝着白文學跑過來,抱住了他的大腿,這區別待遇,看得兩小青年默默關門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可白文學一點都不好受,那股将散未散的痙攣一被壓住,又一次卷了上來,他好半天都開不了口,老大看着都抽了抽。
白文學只能微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頭。
花盆還放在一邊,他想起關歲理跟他描述過航天器上的花紋,這正擊中雅可夫軟肋的圖案,正好放在這裏,實在是太巧了,巧得就像是有人事先就得知了這一切,特意準備了這麽一個花盆一樣。
他走過去端起了那盆花,又仔細轉了圈。
他沖着關歲理搖了搖頭,這花盆确實沒有異常。
關歲理于是看向了兩個小姑娘:“你們還記得,是誰跟你們說要種花的嗎?”
趙想和葉三三還是有些怕他,攥着白文學的衣角才敢說話:“菜攤的大叔。”
“他是怎麽說的?”
趙想和葉三三互相看了眼,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葉三三小聲縮在了白文學身後:“我記得,一開始,種子是被風吹過來的,然後菜攤大叔看見,才跟我們說這是花種,讓我們試着種一種。”
趙想也終于回憶起來,趕緊點了點頭。
關歲理看了他們一眼,對着她們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房間。
白文學還不知道他點什麽頭,只能安撫了兩個小姑娘,追了上去。
房間裏,關歲理坐在床邊,坐着眼睛就快要阖上。
白文學忽然就覺得,自己這樣急急忙忙過來,好像根本沒有考慮關歲理會不會累一樣,他之前明明說過,要試着幫關歲理分擔一些來着。
他看了眼頭頂的2,以如今的天色,這2怕是也很快會過去。
他慢慢退了出去,不管怎麽樣,他們都需要一個短暫的休息。
深夜。
關歲理是被耳邊的水聲吵醒的,可眼皮又重得睜不開。
身上沉甸甸壓着什麽,手腳都動彈不得,手指劃過他的脖子,引起一陣的戰栗,然後,那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聽見了人魚的聲音,難得帶了些笑:“要不要,也和我做一個交易?”
人魚湊的很近,香氣卻沒有再出現,這并不是什麽好的預兆,只能說明,之前規則加在人魚身上的某種限制,幾乎要消失了。
關歲理不說話,人魚也不着急,他似乎在看着他的臉,慢慢笑了聲。
關歲理并不是沒有說話的意思,只是他無法開口,他的頭腦一直在逼迫自己,才終于吐出來第一個字:“不。”
“我不是很喜歡這個字,尤其……你已經不是第一次拒絕我了。”他的手緩緩壓下,徹底貼住了關歲理的脖子,然後輕輕地開始用力,“你還沒有聽我說完,我要做什麽交易。”
關歲理停在身側的手指緩慢地動了動,人魚餘光注意到,有些詫異,可也沒有更大的反應了。
“看來你給我的時間不多,”人魚湊近了些,就像是在耳語,這樣過于親密的姿勢,幾乎兩個人完全靠在了一起,“我可以幫你把他們都送出去,是不是很慷慨?”
關歲理的左手擡起了一半。
“只要你把靈魂交給我,相信我,這是一個非常劃算的決定,”人魚最後問他,“明天你想反悔,可來不及了。”
關歲理的手終于握成了拳,他翻身掃腿,人魚提前退了開來。
關歲理體力消耗過度,就那麽看着他,他揉了揉發疼的脖子:“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想我死,我也可以跟你死在一起,大海深處,将是你我的埋骨之地。”
關歲理最後看他一眼,終于确定,這人魚就是有病,他躺了回去。
人魚遺憾地站在那裏,發出真誠的嘆息:“真是可惜了。”
這個時候,如果換個人,比如他們對那個白文學,或許就已經上當了。
關歲理還真是個硬茬子。
“期待明天,我能聽到你的好消息。”
夜色中,有什麽隐去,而同時,又好像有什麽在生長。
影影綽綽,伴着風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