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航天器
不少人醒的都早, 幾乎是睜着眼睛看着晨光初起,頭頂的2變成了1。
再也躺不下去,蹑手蹑腳到了大廳,小姑娘們還在睡, 可還是聽到聲音爬起來, 給他們做了點簡單的早飯。
他們随便填了點肚子, 去基地大樓轉了圈。
關歲理從卧室出來的時候, 白文學已經帶着幾個人,挂着一身濕氣重新坐在了桌子上,睡完回籠覺的小姑娘們在廚房叮叮當當忙活。
關歲理坐下來,白文學沖他搖了搖頭:“找不到什麽了,除了一些基本的建築, 裏面的東西沒剩下多少,我們出來的時候, 已經開始戒嚴了。”
關歲理朝大樓的方向看去, 外面終于徹底亮堂起來, 行人拖着被誤傷的殘骸走在街上, 嘈雜的談論和猜測從窗戶傳進來。
昨天的那場混亂, 在他們從防禦的龜殼中走出來, 看見天空落下的灰燼後,終于變得震撼而真實。
關歲理接過自己的早飯, 問:“你們進航天器看過了嗎?”
白文學疑惑地啊了聲。
于是一行人吃完飯, 再一次來到了基地大樓, 被燒得焦黑殘破的大樓依舊聳立着, 那些高高的鋼架和磚石已經遮擋不住藏在其中的巨型航天器。
如今的大樓已經崩潰, 可依舊有什麽, 遮蔽着那一片的太陽, 在所有人心裏投下巨大的陰影。
無數民衆和西裝革履的人站在警戒線邊呆呆地望着這一切,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這座承載着他們希望的大樓曾經做了些什麽?
這是一直以來的真相嗎?他們是要逃走嗎?
要放棄他們這些生活在大樓之外,忍受着高昂的物價以及稅率,每一天都艱難地活着的人嗎?分明大家本來是一樣的啊。
他們實在不能接受,紛紛哀嚎着要闖進去,要質問這些人,他們究竟是為什麽,然後被守着的士兵們攔了下來。
身體抗争不過,于是只能用能做到的一切來發洩自己的憤怒,他們撿起石頭,脫下鞋子,朝着站在大樓最前方的科勒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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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子!”
“你們根本沒有想過保護我們!”
“叛徒。”
分不清那是喊叫,還是哭聲。
科勒背着手站在那裏,他依舊鎮定,即使鞋子擦着他的耳朵落下,也像是一切流言都與他無關。
甚至看久了,還會看出幾分決絕。
只是,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人群中的闖關者不禁唏噓,可他們沒有多餘的同情可以分給別人,他們趁着這混亂,偷偷混進了大樓。
直到航天器的門閉合,他們該是什麽都聽不見了,但那些人的吼叫和悲恸依舊在耳邊回響着,清晰得可怕。
航天器的氣密閥門打開,艙室內部,一個跟想象中截然相反,充滿生活痕跡的實驗室出現在他們眼中,他們甚至可以想象到雅可夫平日裏如何在這裏工作,然後脫下工作服就睡在一邊。
他殚精竭慮,甚至背着所有人的罵聲,固執地做這一件事。
其實根本不用問他為什麽,只要來這裏看一眼,就會明白,這裏承載了雅可夫,或者說全人類幸存者的希望。
那個空蕩蕩的,存放過核心能源的透明密碼櫃,明晃晃地擺在整個艙室的最中心。
他們從昨天開始,一直盡量不去思考的一個問題,終于無比直觀地呈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那樣核心能源,是他們唯一殺死人魚的武器,雅可夫已經用摧毀整座大樓的代價告訴了他們。
但那能源,同時也是目前整個人類基地,唯一能讓雅可夫帶着人類逃離地球,活下去的東西。
一旦他們使用了,成功通過這場關卡離開。
被剩下的人類會怎麽樣呢?
他們沒有了能源,将永遠被困在大地上,在這末日中,無法求生的他們即使想要投身生命僅存的大海,進入海洋的鑰匙——人魚也已經被他們毀掉。
人類的兩個選擇,無論是優是劣,都将不複存在。
這才是法涅斯給他們的任務的真相,末日之下,人類将自嘗其果。
久久沒有人動手。
關歲理最先徑直走向了資料架,一目十行地翻着,其餘人也才終于先後散開尋找了起來。
沒有關系,這裏不過是一場虛拟的游戲,他們只想活下去,他們并沒有錯。
他們現在最要緊的,是從這堆資料裏,找到雅可夫或者那枚能源的下落,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否則,明天早晨,太陽升起的時候,就是他們的末日。
白文學仔細觀察起了這間屋子,這裏東西多得不太像是雅可夫的習慣,跟他在十三樓的實驗室幾乎是兩個樣子。
牆角是關歲理翻閱的密密麻麻的資料和文件記錄,除此之外,各種設備擁擠在四周,雅可夫鋪在地上的毯子都只能可憐兮兮地翻卷起來。
可這樣下腳都需要斟酌的地方,牆角卻單獨開辟出了一片泥土苗圃,裏面生長着枯萎的植物,已經辨認不出是什麽了,但白文學有種直覺,或許就是航天器外面刻着的滿天星。
他走了過去,苗圃上面挂着一個像模像樣的牌子:海靈植物培育研究所。
牌子已經落了一層灰,可想而知在這兒戲一樣的研究所的主人走後,他粗心的男主人大抵對這地方束手無策,最後只能任由這地方自己落灰。
白文學直覺性地察覺到了這塊牌子的松動,把牌子翻了過來,然後看見了這樣一段話。
致我親愛的雅可夫:
我想你大概是看不到這些話的,那我總算可以放心罵你了。
你誇滿天星死不了,不愧是你喜歡的花,你的聰明勁頭都哪兒去了,我改良它的時候你不就在一邊嗎?
你一定又在研究那顆能源了,算了,又不是不知道你。
我很喜歡你給我開辟的這間研究所,就好像我在生命的最後,還沒有被抛棄一樣。
我一輩子只會研究植物,可惜這個時代已經不需要我了,就像你,無論爬得再高,也看不見星星。
希望滿天星在我走後,能陪着你,也希望你有一天,可以看見真正的滿天星。 ——花匠海靈
可惜在闖關者們來到這座人類基地之前,滿天星就已經消失了。
他也終于理解,為什麽小小一盆花,會讓走到極端的雅可夫收手。
那是她妻子為他培育的花,也藏着他畢生的願景。
白文學看完,默默把牌子轉了回去,這是雅可夫的私事,他雖然是為了調查,看到這些也有些越界了。
他又望了幾眼那些植物的殘根,繼續在周圍找着,實驗臺上的數據他看不太懂,桌角詭異地放了幾瓶不同種類的飲料,味道不同,但都有提神的效果,應該是雅可夫為了集中精神準備的。
其餘的設備都很專業,可也看不出什麽名堂,這些都只能交給關歲理。
他來到了中央那個空空的透明密碼櫃前,這密碼櫃的鎖已經被打開,湊近能聞到一股海腥氣,伸手摸去,裏面什麽都沒有。
只是,在他不小心伸手碰到底座,忽地,密碼櫃下方的底座啪地打開,升上來一個放映機。
闖關者們全數圍了過來,除了關歲理,他好像對那些數據着魔了一樣,一本接着一本翻閱,甚至都有些争分奪秒要把這裏的資料全部看完的意味。
幾乎讓人以為他已經忘了自己要做什麽,投入到研究裏去了,可是暫時,還沒有人上前阻止他。
他們于是就只好排除關歲理,一堆人擠成一團圍着這個放映機。
白文學戳了幾下,放映機也沒有反應,他戳多了還險些觸發報警裝置,白文學心有餘悸收回了手。
這時,一直沉默的小辮子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我好像見過這個鎖。”
所有人看了過來,小辮子努力回憶:“就是之前我開畫展,我以前也不是現在這樣的,安保公司給我推薦的鎖,好像是生物識別,要是識別錯誤,裏面的東西也會跟着毀掉。”
于是沒人再敢動了,裏面萬一有點什麽有用的東西呢?
這屋子整個翻下來,信息也少得可憐,跟他們一開始覺得,來就能找到雅可夫的落腳地的打算可不一樣。
白文學嘆了口氣:“我先來吧,都收集到什麽線索,一起說一說。”
“我這裏調查到的雅可夫可能會去的場所有,他妻子生前的苗圃,但是這個大概率不存在了。另外,他可能會去購買飲料,沒了。”
這發現,跟沒有沒什麽區別,要是以前在隊裏,八成得挨批。
不過他已經很不錯了,其餘人一個字都沒憋出來,老大愁苦地看着周圍,就見一邊的小團子搓了搓手,他總覺得這孩子有話說,忽然有種孩子出息了的感覺,一拍人的肩膀:“你找到什麽了?”
團子好險沒被他一巴掌吓傻,好半天才指了指頭頂:“這個照片,我也不知道什麽意思,總覺得不太對勁。”
闖關者們擡頭,于是發現,在雅可夫毯子的頭頂上方,貼着一張小小的黑色的照片,要不是團子總愛擡頭到處看,估計也什麽都看不見。
但是那黑色又不很明顯,仔細看去,會發現上面蒙着一層藍色的霧。
十分自然讓人想到了輻射未散去的時候,人類只得時時刻刻生活在防護罩裏。
團子感嘆:“雅可夫先生真可憐,基地防護罩沒拆的時候,他連星星都看不見。”
兩百年的時間,星星都從人類的視野中消失,只怕都要懷疑星星是否存在了。
忽然有人拍了下手,說:“觀星臺。”
這麽多眼睛看過來,白文學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咳了聲:“我看海靈小姐給雅可夫寫的道別信,裏面有一句,無論爬多高,也什麽都看不見,那應該他還會去一個地方,觀星臺。”
闖關者們眼睛一亮,随後又有些黯然,這人類基地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個時候,讓他們去哪裏找一個對所有人都毫無意義的觀星臺呢?
“科勒知道。”
關歲理的聲音從一邊傳來,他們才發現,關歲理已經站在了一邊,手裏還拿着幾摞資料,他身後那些資料全部都有翻動過的痕跡,讓人不敢相信這麽短的時間,他就把這些全看了一遍,還能聽他們說話。
雖然他們跟着關歲理出門的時候,也不知道他看這些資料,有什麽作用。
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之前,關歲理徑直打開了艙門,警戒線內外,科勒和憤怒的民衆們,一齊看了過來。
目光同時變得尖銳和憤怒。
闖關者們默默後退,大佬,悠着點行不?
這樣他們怎麽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