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走廊
夜晚的走廊亮着一排半白不黃的燈,昏暗的光線中,一塊塊區域變得模糊看不清楚,幾乎成為了死角。
輕微的吱呀聲後,有人從門後探了出來,在發覺四下無人後,輕巧地一閃。
在門自然阖上之後,那裏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白文學成功貼到了牆邊,屏息潛伏着,朝着不遠處的門靠近。
他警惕地注意着周圍,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什麽動靜,其實他本來沒什麽害怕的,他膽子一向很大,但自從關歲理跟他說了那一句,他腦子裏總會不受控制地猜想,什麽見沒見過的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他萬分後悔自己為什麽要跟關歲理聊天。
前面牆邊有了一道昏暗,大概是燈光出了什麽問題,但正好方便他躲藏,距離他要守着的地方也近,白文學朝着那處緩緩靠近。
他将手探了進去,觸手一片溫熱柔軟。
下一刻,尖叫聲頓起。
這是他的聲音?他能叫得被踩了尾巴一樣?白文學腦子都吓懵了,靠着肌肉記憶迅速後撤幾步,拔刀抽槍一氣呵成。
但是他有些窒息的大腦才忽然意識到,他好像沒出聲啊。
白文學後知後覺發現了不對勁:“誰?”
很快,他看見了從黑暗處連滾帶爬出來的老大,老大指着他,氣得手指頭都在抖:“有本事單挑,吓人算什麽本事!”
這種情況下,分明危機四伏,白文學看老大都快哭出來的臉,卻很不給面子地笑了。
老大暴起揪着他:“你再笑,老子今晚上就幫着那不知道什麽玩意,一起弄你。”
白文學才努力憋住了笑,他總覺得今晚他沒準要缺氧。
Advertisement
三分鐘之後,他和老大一起縮在那小塊黑暗裏,他的笑還沒完全止住,老大沒好氣地磨牙。
“沒良心的,老子要不是怕你以為我幹的,才不出來。”
他們守着的,并不是刺猬頭的房間,那房間他們守了也沒用,跟他們一牆之隔的地方,熟睡的是那兩個小姑娘。
而他們防着的,是比這裏的怪物暴起更可怕的事情,自相殘殺,那是他們不希望見到的結局。
見白文學居然沒嗆他,老大還有些不習慣,他換了姿勢:“你說那小子真有這麽大的膽子?”
白文學的神情嚴肅了下來:“我希望他沒有。”
等待的時間每一秒都無比漫長,在聽到那一聲門響起的同時,白文學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身邊老大動了動,一副要沖出去的樣子,白文學按住了他。
老大不傻,他明白白文學什麽意思,只是到了這個時候,這個人還想着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簡直傻得離譜。
治安軍要都是這樣的,那聯盟早就完蛋了。
但腹诽歸腹诽,他還是靜靜蹲了回去。
刺猬頭和小辮子同時從門後面瞄着,互相确認走廊沒有異樣後,先後從門裏鑽了出來。
兩人彙合一處,漸漸朝着小姑娘的門靠近。
他們刻意壓低的對話在狹長的走廊裏被放大,所以依稀能聽見一些。
“真要這麽幹嗎?那可是兩孩子,還那麽小。”
“她們不死,死的就是我們,你不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嗎?”
“可是,我總覺得……我們早就露餡了。”
“那也不怕,我就不信他們還能對付得了這個。”
“真有你的。”
老大聽得心頭火起,掙開白文學的手就要沖出去,結果又一次被壓住了。
他簡直要瘋了,這人什麽意思?
“你仔細聽。”
老大才忽然晃神,從那輕微的對話中抽回神來,走廊依舊很靜,只是慢慢的,偶爾有那麽一兩點滴滴答答的聲音。
而這聲音,就在那兩個小青年身後,越來越近……
他汗毛瞬間倒立了起來。
“怎麽辦?”
“一人一個。”
“能行嗎?”
然而再不容他猶豫,那聲音越來越響,甚至兩個小青年都察覺到了不對勁的時候,白文學忽然躍起。
他的口令一下,他和老大一人負責一個,裹着小青年就側翻滾到一邊,下一刻,什麽黏了吧唧的東西砸在地面上,什麽液體緩緩地流出,他們的手背被濺到的地方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
但是不容他們分心,他們爬起來就朝自己的房間沖去。
然而,原地那東西并沒有像他們想象的那樣選擇其中一個追去,在他們的感官中,他們就感覺,這東西忽然伸長了一截,分別綴在了兩人屁股後頭。
一股粘液泛着海腥氣,四處甩動,粘在牆壁玻璃上,再順着縫隙地面蔓了開來。
白文學跑得心都要跳出來了,聽着那聲音還有一陣子生理性的惡心。
他肩膀上的刺猬頭更是眼睛都木了,就差那麽一下,要是沒躲開,現在他早就被吃了。
他這個角度看得非常清楚,那怪物一身灰褐色看不清體态,幾乎就是一團随意延展的肉泥,所到之處都會留下濕滑的液,但當他直立起來,就能看見他藏在軟肉中的尖牙。
啪嗒啪嗒,那粘液從怪物身上落下。
嘴一張開,臭氣熏天。
相比起來人魚都算是好的了。
他咬牙看了眼手上的小型燃燒器,甩手一扔。
只是白文學剛好一躲,他連開關都沒有碰到,那東西就脫手掉在了地上。
他絕望地啊了一聲。
白文學聽聲音就知道那東西連保險都沒開,就在那兒放一百年都沒用,罵了聲,可是他也沒工夫再折回去撿。
他幾乎跑出了生死時速,身後那股海腥氣依舊越來越近,他終于摸到了門,然後反手一拍,把那追趕過來的東西拍在了門外。
下一刻,木屑飛濺,軟肉撞開了木質的門,擠進了小屋。
他估算錯誤,屋子的防禦機制失效,進來也白搭。
甚至入口都被擋住,他的屋子還連個窗戶都沒有,眼看連逃都沒有地方逃了。
白文學把刺猬頭一堆,拔出槍朝着軟肉射擊,那一槍槍精準地避開軟肉臃腫累贅的肉,打在軟肉驅動的組織筋脈上,将軟肉的動作一次次打斷。
甚至由于他的攻擊連貫得可怕,那點射連在了一起,密密麻麻就像是連射。
刺猬頭都看呆了。
可是終歸不能長久,那肉依舊見縫插針地朝着裏面擠進來:“還有嗎?”
刺猬頭一聽就知道他問什麽,可是那種東西他有一個都難得,更何況再來一個了。
白文學的心越來越沉,那軟肉進來得越來越多,貼在天花板和牆壁上,大半個屋子都被填充,白文學壓力越來越大。
他腦中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手背在身後,一樣東西漸漸在法涅斯權限的儲物作用下成形。
忽然,有什麽啓動的聲音,下一刻,一陣熱浪從外貫入,軟肉在那層熱浪的膨脹下被瞬間撐爆,甚至最後一刻,那熱浪毫無遮擋的撲過來,他清晰地看見那軟肉被撐成一層半透明的組織。
最後炸掉。
白文學壓住反胃,當機立斷卧倒翻滾,他頂着這股餘波躲在那裏,腦子裏的疑惑卻一點都不少。
這分明是刺猬頭剛剛丢掉的那枚小型燃燒器的威力,難道他判斷錯了?
其實剛剛刺猬頭已經開了?
但沒有時間多想,他一個踉跄爬起來,然後趁着剩下的軟肉還沒補上來,從被暫時清空的門竄了出去。
和一樣跑出來的老大對上了眼。
然後一起看到了站在那堆軟肉正上方,靴子一踩,就把最後一波燃燒器踩進軟肉正中心的關歲理。
關歲理明顯沒睡醒,那一腳還帶着些起床氣,軟肉都被踹得有些抽搐,随後他跳了下來,白文學也趕緊跟着撤退。
追上來的部分組織被他們靈活地繞開,擊退,随後,那枚燃燒器最後一次啓動,熱浪再一次翻湧,追上來的組織急速地縮了回去。
身後火光沖天,那一堆軟肉在火中劇烈地燃燒,汽化,在痙攣和掙紮中變得焦黑,沒了動靜。
但是容不得他們高興,那焦黑甚至尚未完全形成,就被下面頂上來的新肉擠得掉在了地上。
那被燒過的肉更是粘連,從破掉的燎泡裏炸出來更加焦黃的粘液。
老大沒忍住,吐了,邊吐還邊甩了小辮子一下:“看看你幹的好事。”
小辮子敢怒不敢言。
白文學終于得以喘息,可周圍的味道實在不好聞,他喘都不敢怎麽喘,他沒問關歲理為什麽出來,這個時候說這個也沒有意義。
他腦子裏選擇了幾個撤退的地點,但他心裏其實也沒底,這個時候,貿然過去,等着他們的東西不一定會比現在這個好對付,他剛要更關歲理商量,一擡頭,就發現關歲理正看着刺猬頭的房間,更準确地說,刺猬頭如今不在裏面,如今那是人魚的房間。
白文學的心咯噔一跳。
大佬你能不能穩點。
這個地方才是最可怕的。
那要怎麽打,他們還不想死!
白文學等人很慫,身後又是一走廊黏糊糊的爛肉,他們走在這肉堆上,偶爾還得應付這肉一部分組織恢複後暴起的反擊。
只要再給這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一點點時間,不用多,五分鐘,他就能再爬起來把他們都吃了。
可是一想到那扇門後面是人魚,他們頓時就覺得沒什麽不能接受的了。
小辮子還想最後垂死掙紮一下:“可是不是說,我們得待在自己的房間嗎?”
“深夜不用。”
啊?為什麽?
不都是為了讓大家待在自己的房間,然後就沒有空房間給人魚住了嗎?
深夜為什麽不用。
小辮子忽然想到自己剛剛暢通無阻進入老大的屋子,然後那屋子随後被怪物入侵的模樣。
頓時語塞了。
不會是……為了方便有心人擴大災難拉人下水吧。
那是來自規則的明晃晃的惡意,他如墜冰窟。
毫無心理準備的,關歲理直截了當推開了門,小辮子頓時盯住了那扇門,同時,所有人的心也都提了起來。
門被推開的同時,淺淺的一層海水帶着那股腥氣流了出來,他們腳邊的軟肉頓時就縮了回去,險些帶得他們一滑。
看來倒是有用,那東西果然不敢進來。
屋子裏人魚眼皮子幾乎阖了起來,一張床上新鋪的床單滴滴答答在向下滴水。
關歲理直接拎着刺猬頭,抓着他的手把人魚搖了起來。
人魚困倦地睜開眼,渾身都是被吵醒的不爽,這個表情,簡直跟現在的關歲理如出一轍。
他越過戰戰兢兢的刺猬頭,盯住了關歲理。
“你膽子真的很大,我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