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序列[無限]

第12章 狩獵

身後大屏幕上的海洋生物圖鑒刷拉拉地翻，很快翻到了跟之前醜得不相上下的一張圖片，那是一條長長的不知道墜往幾百米深處的魚，它身上盤結着紅色的瘤，時不時還在蠕動。

船長毫無動搖：“抱歉士兵們，我們暫時沒有他的數據，但是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基地迫切需要你們帶來的食物，祝你們好運。”

闖關者們往那圖鑒一看，右下角标注着一個發現日期，206年1月13日，那是他們剛剛來到這裏的日期，最大的可能，估計就是人魚搞那個漩渦出來的時候發現的。

不過昨天的數量那麽多，這條船的識別分析系統沒爆就不錯了，能搞出什麽詳細信息确實有些難為他們。

白文學不再試圖跟這個人講道理，他忽略掉船上一排排的槍炮，轉身估算了一下水面的距離。

“聽着，待會兒我先下去，你們……”

撲通，白文學話還沒開個頭，就感覺有什麽從自己身邊竄了過去，他懷疑人生一樣往下看，那水無波無瀾，根本沒有任何痕跡，要不是周圍确實少了一個人的影子，他真的覺得自己不過是錯覺。

片刻，通訊頻道亮了起來，他面前的雷達上，一個孤零零的藍色标點緩緩下沉。

“目标位置有空白區域，建議暫時集合。”

關歲理的聲音忽然響起，白文學才回過神：“千萬小心，待着別動，有異常立刻報告。”

他本以為關歲理是不會有什麽回應的，誰知道他居然猜錯了，關歲理的聲音在頻道內又一次響了起來：“确實有個問題，這魚太醜了。”

白文學一陣語塞，随後他也沒什麽部署了，摸了摸兩個小姑娘的頭，給她們套好潛水服，下就完事。

“待會跟我跳，團子你記得照顧好趙想他們，你斷後可以嗎？”

白文學看的是老大，老大正卡好自己的頭盔，聲音同時出現在頻道中：“當然。”

于是一群人跟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下了水。

短暫的失重，頭腦有片刻的空白。

身體接觸到水面的那一刻，重力開始減弱，白色的浪和藍色的水逐漸蓋上頭頂，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溫度也随之緩緩降低。

他們放松着身體向下沉着，盡量不引起更大的動靜，周圍遠近盡是水，抓握也找不到任何依托，這樣下降的過程，甚至以為是在被吞噬。

光線一直在減少，在到達某一個深度之後，他們視野中只剩下了黑暗，原本的隊友變成了雷達顯示屏上的那一個個點。

漆黑中，安靜得詭異。

就好像，真的什麽都不存在了。

不知道有誰開始打冷顫，牙齒磕磕噠噠的聲音敲打着頭骨，讓人肌肉不由緊縮。

“誰？出息點行嗎？”

這個聲音，不出意外是斷後的老大，他壓着聲音，但話裏那股子兇勁一點也沒減：“要是被發現了，老子把你丢出去喂魚。”

雖然粗暴了些，但那聲音确實停止了。

“行了，停，這邊。”

不知道他們沉沒了多久，終于聽到了聲音。

明明關歲理入水到開口，也不過那麽短短的幾十秒鐘，他們走過同樣的路程，卻感覺過了一個世紀。

如今再聽到他的聲音，都像重獲新生一樣，順着關歲理标好的方向，努力地擺動手腳，緩緩地游了過去。

白文學到達後，看着面前的數據，放松下來：“目前我們在安全距離，可以說話了。”

于是頻道裏，此起彼伏都是呼吸聲。

白文學等了會兒，沒有等到新的回複，于是他說：“既然這樣，暫定這裏為安全區，團子你待會兒帶着趙想他們守着，我們行動也會盡量避開這裏。”

“其餘人，按我标的點包圍他，我們優先攻擊他的頭部，但是一定要小心他的尾巴，随時預警。注意雷達，另外，再提醒一遍，我們暫時不知道能源消耗情況，百分之五十報告。”

關歲理看着面前标的點，自己負責的是一個死角位置，而最接近怪魚眼睛的位置，白文學安排給了他自己。

這位隊長确實是個倒黴的好人，看得出也很有經驗，他暫時沒有打斷他。

“我們的目标并不是殺死他，而是捕捉。行動！”

随着白文學一聲令下，漆黑的水中同一時間亮了起來，幾道推進器的光甚至照出了團子綁在兩個小姑娘潛水服上的那根繩子。

推進器順着标好的方向竄了出去，頭頂的照明燈跟着打開，一時間在水面照出幾條光路，将那條盤虬的長條照得仿佛切割成了好幾塊。

而那怪魚在見到光的一瞬間，被激怒一樣朝着最近的白文學咬去。

白文學目光中是那魚越來越近的腐爛猙獰的巨口，他在那一瞬間幾乎生出一種落荒而逃的恐懼，同時，他在那一瞬間，無師自通地明白了很多東西，比如那個粉色藥丸的功效，比如死亡和背叛。

但動搖只有一瞬間，白文學利落地拔刀，閃躲刺出的同時大喊：“行動，刺他。”

幾人同時拔出短刀，朝着這長得離譜的魚刺去。

關歲理腳底的推進器讓他仿佛比這條怪魚更像一條魚，狠狠紮在魚身上，借助推進器猛地一加力，就劃開了一條口子。

魚痛苦地轉向了關歲理，猛地撲去，白文學跟着追去，在背後狠狠給他補了一刀。

老大則幾乎是在靠蠻力亂紮，他面前的這一片水域仿佛都深了些，他明白，那些将他包裹起來的，那是鮮血。

他們瘋狂地躲避着，因為被攻擊到，他們幾乎不可能有存活的機會。

甚至躲避要比攻擊來的頻繁。

飛速變化的視野極其混亂，一時的亮，一時的暗，眼睛刺得生疼，很多時候都是抓着那一閃而過的魚身紮下去，然後借助助推器紮過去。

白文學看到了魚身，他腳底的推進器蓄足了馬力，但一種來自莫名的危機感忽然竄進他的腦子裏，他的手腳卻忽然僵住了，他死活驅使也動彈不得。

關歲理從旁邊推來，推進器發力将他推離了原地。

下一刻，一條可怕的尾巴從面前拍打而過，掀起的水浪将他直接拍開了十幾米、

被拍的腦子還有些懵的白文學下意識質問。

“3號位，4號位，為什麽不警戒通報？”

問出的同時他就知道了答案，他終于有空點開界面看一眼雷達表，才發現這兩個位置的人，那兩個小青年一直停在他标出來的安全區。

而這段時間，他之所以沒有發現，根本就是因為尾巴全被關歲理吸引到了那邊。

“你們在幹什麽？混賬。”

老大直接在通訊裏罵娘，估計之前也憋了很久了。

安全區的團子之前視野一直都很模糊，看不清那纏鬥的一團，聽到聲音看了一眼雷達，才警惕地看向旁邊，兩個小青年挨着縮在一起。

他護着兩個小姑娘遠了些，同時手中的刀出鞘。

刺猬頭又開始磕牙了，他下水前的話都仿佛被他吃了回去：“不可能，那是什麽東西，你們休想讓我過去，你們就是要我死。”

小辮子也快哭了：“別逼我們，不然我不保證我不會做什麽。”

白文學意識到那兩個小姑娘跟自己的距離，他跟本趕不回去，咬緊了牙。

“不要管他們，”關歲理的聲音很平靜，即使經過這樣劇烈的運動，也只能聽得出他輕微的喘息，“聽我的。”

白文學才意識到，在他還沒有發現隊伍少了兩個人的時候，關歲理已經把他們三個人的組合分配并執行完畢，關歲理承擔的，無疑是最危險的部分。

白文學有些羞愧，于是聽得更加認真，同時，怪魚的魚尾又一次拍打而來，關歲理靈活地繞過，在那魚尾上留下長長一條口子。

同時，關歲理的聲音依舊沒有斷，甚至還在雷達上标了點。

“你們在這兩個點位待命，準備好捕魚槍。”

“你瘋了嗎？”老大猜出了他的意圖，覺得關歲理簡直在開玩笑。

“我很冷靜，我的能源目前只剩下了百分之三十，不可能繼續做消耗戰。”

白文學看了眼自己的能源，堪堪快要到自己設定的百分之五十預警線。

“我還有要做的事情，不會想死在這裏，請配合我。”

白文學猶豫片刻，來到了點位。

而白文學撤走後，老大明顯感覺到自己被怪魚攻擊得更頻繁了，就是撤退，他都廢了許多功夫，更別說最後只剩下一個人的關歲理了。

他依舊保持懷疑，擔心關歲理就這麽被吞了。

但老大徹底撤走後，關歲理的頻道中仿佛松了口氣，然後，在白文學和老大的視線中，他們看不清清晰的痕跡，只能感覺到那裏更加劇烈的震蕩，那道關歲理的照明燈就跟瘋了一樣到處亂晃，可以想象那人已經把推進器開到了最大的馬力。

但令人驚嘆的是，那魚居然真的沒有追過來，甚至肉眼可見，被攪動的區域還在縮小。

關歲理手有些發麻，但是他仿佛沒有感覺一樣，顫抖的手穩穩地紮進魚眼，被掀開又釘入了拍過來的魚尾，他的推進器短暫的熄火後，猛地加到了最大馬力，能源瘋狂燃燒的同時，系統在他耳邊瘋狂預警，他臉上全是警報的的紅光，但那條魚尾也被他拉得纏在了頭部。

關歲理猛地一蹬，人迅速上升，雷達上，他和白文學以及老大的位置成了一個三角形。

“能源剩餘百分之十，請返航，最後警告，您将失去回到海面的機會。”

關歲理無視這條通報，腰間的捕魚槍出現在了他的手上：“三……”

白文學和老大同時拔槍。

“二。”

所有人一起打開了保險。

“一。”

在怪魚即将掙脫的瞬間，三個人手上的槍發射而出。

漁網在離開槍口的同時，迅速的吸水膨脹，其上柔軟的條幔豎起，生出尖銳的刺。

他的硬度和重量以恐怖的速度增加，三張網接觸到彼此的瞬間，互相黏合攀附。

尖銳的刺左突右進，紮進了怪魚的身體，甚至還在繼續膨脹。

明明不該聽得到，但是他們仿佛聽到怪魚發出的嘶吼，它痛得劇烈一扭，從漁網一端，未來得及粘合的空隙沖出。

然後被等在那裏的推進器一推一燙直接砸了回去，下一秒，漁網徹底粘合。

怪魚在其中四下掙紮，尖刺紮進皮肉中，那漁網仿佛翻滾了起來，但依舊只能沉沉的下墜。

白文學同時通報：“鈎子。”

只是他的視野中，同時急速下墜的還有關歲理的标記，他像是被卷進了怪魚下墜的浪裏，掙紮不開。

他心沉得冰冷，瞄了一眼自己的能源，百分之二十，才意識到關歲理或許是能源耗盡了。

這代表着什麽，再清楚不過。

只是他現在百分之二十的能源，他追上去也不可能帶回關歲理，而海底，葬的只會是兩具屍體。

還有很多人需要他，他咬緊了牙關。

關歲理的标記，終于突破他們的深水警戒線。

船長的聲音在頻道吼了起來：“哪個瘋子？一千米了，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