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粉色藥丸
下降戛然而止,甚至還在緩緩上升,白文學不可思議地看着那個方向。
船長吼到一半,跟被踩了脖子一樣,只剩下點掙紮的氣音。
一陣牙酸的聲音,鈎子吊着三角形的漁網急速上升,而那網子的一根尖刺上,挂着一套潛水服。
白文學幾乎差點哭了出來。
關歲理跟着鈎子一點點上升,視線裏一片漆黑,只偶爾能感覺到籠子那邊怪魚茍延殘喘的撞擊。
能源耗盡後,潛水服中的氧氣越發稀薄,肺部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渾身都是瀕死的冷汗。
這個時候,他居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那條人魚的尾巴,跟這裏一樣漆黑,一樣冰冷,帶着些黏膩的汗。
他意識逐漸恍惚的時候,視線漸漸亮了起來,那是他來到海下百米以內的象征,而鈎子那端仿佛也意識到了什麽,拉升的速度越來越快。
身上救命的潛水服忽地沉重起來,失去了浮力的潛水服反倒變成了行動的阻力,他離開了水面。關歲理費力地摘掉頭盔,大口大口地呼吸,然後,活過來的他游到了船邊。
船長在岸邊拉了他一把,叽裏呱啦說了一堆,他耳邊帶着尖銳的響,聽不清楚,他也懶得聽,只偶爾聽到些快過來的字樣。
只是他剛找了個地方靠着,身後呼啦啦幾聲出水聲,然後是頭盔滾在船舷上的聲音,他一看,那邊幾個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打了起來。
船員們還在叫好助威,關歲理被吵得有些頭疼。
說是打架,其實是老大單方面把刺猬頭和小辮子按在地上打,兩個小青年混跡街頭的本事根本招架不住,老大看起來也氣狠了,一拳一拳都往死裏招架。
“你個狗東西,知不知道我們差點就被你害死了,你個孬種。”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麽,告訴你,休想。”
白文學勸了幾句,但是根本沒人搭理他,船長高興地在賞魚,大佬又開始抽煙了,他看着這兩個人真的快被他打死了,讓團子把小孩們帶遠點,嘆了口氣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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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
老大一把把他推開,拳頭砸到刺猬頭的下巴,刺猬頭渾身都在發抖:“你別管,這兩個家夥,不教訓教訓他們,根本不知道聽誰的。”
白文學直接被推到了船舷上,後背磕得他肋骨一陣生疼,他眼前一陣發黑,徹底知道,這個人就是個下手沒數的蠻人。
白文學火氣也上來了,一招借力一掄,直接把老大過肩摔在了地上,膝蓋狠狠壓上去:“氣出夠了沒有?我警告你,再動手,你将觸犯人身威脅條例,我有權對你實行拘禁措施。”
老大一下被掀翻,還有些懵,後背一下子摔在地上,他五髒六腑都在疼,他胸口被白文學跪壓着,氣都順不上來:“你幹什麽!”
“讓你清醒一下。”老大在掙紮,白文學膝蓋更用力了些,“醒了嗎?”
“靠,老子是為了誰,”老大痛得面目扭曲,直接掀翻了白文學,一拳揍了下去,“我早就知道你看我不順眼了,怎麽,只能跟我這個通緝犯一起合作,你是不是膈應壞了,你們治安軍沒一個好東西。”
白文學提膝:“你的罪行本就無可辯駁,我勸你不要罪上加罪,這樣審判庭還能從輕發落。”
老大格擋,毫不留手地還擊:“你做什麽夢呢!想抓我,門都沒有。”
他們一邊嘶吼着一邊在地上翻滾,一身沒脫完的潛水服笨重且臃腫,讓他們不死不休的争鬥看起來更像是滑稽的小醜玩笑。
關歲理一根煙抽完,兩人還沒個完,他幹脆拖着腳步,随手撿了個不知道誰的頭盔盛了滿滿的海水,朝他們澆了下去。
白文學和老大一下子被澆懵了,紛紛怒目看着罪魁禍首,但是一看到是關歲理,他們肉眼可見地慫了。
這位他們一起上也未必打得過。
關歲理給他們指了指同樣懷疑人生的兩個小青年,刺猬頭被老大打得還在打抖,小辮子躺着不動彈。
更遠處,團子拉着蒙着眼睛的小姑娘們玩丢手絹。
關歲理不用說話,白文學和老大也知道他什麽意思,丢人,是挺丢人的,莫名其妙內讧,擱哪兒都丢人,面前還有小孩子呢。
他們第一時間齊齊分開,一個勁兒摘潛水服梳理頭發,只是到了這時候,他們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尤其是白文學,他自認不是那麽沖動的人,自從到了這船上,很多事情都有些失控了。
“行了,士兵們,快點過來,做完檢查,不要耽誤我們返航。”
船長又一次吆喝,關歲理才回憶起來自己一出水聽到的是什麽,那時候船長喊的是,快些過來,醫生呢?
船長身後,大副套了一身白色的褂子就走馬上任,正提着醫療箱靠在貨箱旁邊打哈欠,看見關歲理看過去,沖他揮了揮手。
關歲理以及闖關者衆人對這艘船的醫療水平産生了深刻的質疑,但是沒有辦法,船長提着槍在一邊守着,他們于是被押着坐成了一排,眼睜睜看着大副把那個醫療箱子放到了地上。
碰的一下,頭皮發麻。
頭一個是自告奮勇試毒的白文學,沒想到大副看他一眼,直接跳過:“你能打完一架,就沒事,下一個。”
白文學本着職業操守,很想舉報這個三無醫師,可惜法涅斯不搭理他,舉報無門。
然後他看着大副走到了關歲理的身邊,他們這位大佬穩得很,他一點都不擔心,但是大副反而停了下來,只是他猶豫了一瞬,又一次跳了過去,他不是很明白這個三無醫師的操作。
到了兩個小青年那裏,這位原大副現醫師忽然停了,直直注視着一直在發抖的刺猬頭,大家才意識到,這個人确實抖得太久了。
大副伸手要去拉他,沒想到刺猬頭慘叫一聲,反手就要跑,大副身手矯健地躍過一個貨箱,抓住刺猬頭就從身後掏出了玻璃罐子。
這個罐子闖關者們無比熟悉,甚至團子還拿它來逗過小姑娘,但是這裏誰都知道,這小小的粉粉的藥丸看着好看,可是不能随便亂吃的。
老大和白文學同時起身,拉開了大副。
白文學警惕地看着他手裏的藥:“他不需要。”
大副笑了一聲:“不需要?這片大海我比你們了解不知道多少,他要是沒這個東西,今晚就得瘋,水裏的滋味不好受,我是在救他。”
白文學還沒來得及再說一句話,刺猬頭就不知道從哪裏又竄了出來,抱着大副的手就要去扣那個罐子:“我吃,我吃,別聽他的,我吃,快點,我頭好疼。”
大副并沒有松手,反倒死死守着他的瓶子,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一松手,這個瘋子肯定會把一整罐子都吞進去,那才是要命:“你松手,我給你。”
但是這個時候刺猬頭根本聽不進去。
白文學眉頭皺得死緊,分明之前為了避免這個情況,他把所有的藥都收了起來,只為了以防萬一,在自己身上留了一罐,沒想到這裏還有。
偏偏船長又追了上來,一排人攔住了他們:“不要搗亂,知道了嗎?
白文學隔着人牆喊刺猬頭,恨鐵不成鋼到想要砸人:“你忘了之前我們說過什麽了嗎?”
而這個時候,刺猬頭已經被大副推開,然後拿到了大副給他的兩顆藥丸,一下吞了下去。
白文學的手無力地耷拉了下去,他看着刺猬頭如釋重負躺在地上,心頭一陣冰冷,一直都是這樣,不管他怎麽做,總有些人根本不需要他的幫助。
他們明明拼上了命,換來的卻是一句多管閑事。
或許他确實多管閑事了。
他聽到大副轉頭看了一圈,對船長說:“沒問題了。”
船長于是下了命令:“返航,起錨。”
白文學坐了回去,靠在了船壁上。
身邊是一陣淡淡的煙味,剛剛那段時間,他在那邊被攔着,關歲理從始至終,就一直坐在這裏。他終于開了口:“能給我一根嗎?”
誰知關歲理姿勢都沒變一下:“你不會抽煙,浪費。”
白文學苦笑了一下。
他們就這麽靠着,一直到了岸邊,期間,老大路過好幾次,他都沒注意到。
老大遠遠地皺起了眉。
船靠岸後,貨車司機看着他們的托運網,瘋得直接從座位上蹦了下來,老遠就沖他們揮手:“嘿,夥計們,讓我們看看今天的食物能有多醜。嘿,你們是英雄。”
完全跟之前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因為今天的收獲,他們又花了一個小時搬運切割,貨艙被堆滿了魚肉,他們這群闖關者要麽就跟那堆肉一起坐冰凍車被凍成儲備糧,要麽就跟着船長他們一起回去。
其實他們別無選擇,不過這還是他們第一看見船長的座駕。
那是一輛底盤極高的車,大體算是帥氣的,只不過……沒有車門周圍還焊着一堆架子,委實有些影響他們對這輛車的評價。
他們眼睜睜看着船員們熟練地鑽進車廂,把自己擠成一個沙丁魚,然後又一批熟練地爬到車頂,抓着架子談笑風生。
大副周圍的人都搶着跟他說話,他還能抽空給他們指車屁股上的架子,熱情地邀請他們上車:“放心,雖然尾氣不太好聞,但保證安全。基地資源有更重要的用途,将就一下吧。”
船長在駕駛位上不耐煩地按喇叭,闖關者們只好扒了上去,他們一路吃着沙子吹着風,聽着頭頂船員們唱着走調子的歌,一點都沒覺得自己是貨車司機說的英雄。
哪家英雄待在置物架上?
白文學之前一個人悶着,現在被颠得手都在發麻,匪夷所思到都忘了自己剛剛是為什麽要悶着了。
總之,自從他來到這個鬼地方,總有驚喜等着他。
船長的車唯一有個好處,就是不用停在城外,直接把他們送到了基地大樓下面,他們看着這高高的大樓,起先還沒意識到為什麽不送他們回家要把他們扔在這裏。
直到一陣系統音響起。
【深海霸主的實驗已經結束一個半個小時,他正在休息室等待你們。】
【友情提示,現在的深海霸主心情不太好。】
哦對,他們忘了接孩子放學。
現在孩子等着急生氣了怎麽辦?
在場成年人們面面相觑,同時流出了身為光棍單身漢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