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措溫布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了她的帳房都要留戀的張望,她那粉紅的小臉……”
粗礦的高亢嗓音,生澀普通話的唱腔,唱着纏綿悱恻的情歌,牦牛車在寬敞道路上慢悠悠的行走,四周一片空曠的土丘望不到邊際,蔚藍天空潔白如雪的團團白雲,看得人心曠神怡。
仰面躺在裝滿幹草的草垛上,深藍色的沖鋒衣裹着抵禦寒風,旁邊擱着一個塞的鼓囊囊的旅行背包。
遠處的山看着很近,但其實已經走了很遠,壞在路上的車現在看過去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小點,舒适的躺着空氣裏似乎飄散着牛羊的味道,有種想昏昏欲睡的感覺。
蓄着胡須的中年藏民大叔手裏揚着鞭子啪的打在牦牛身上,牦牛發出悠長的哞哞聲往前走快幾步,偏離的路線走再次回到正途。
“姑娘,冷了就把幹草蓋上,保證暖和!”
大叔捋了捋呼吸,笑眯眯的提醒躺在後面的人。
“沒事索朗大叔,我不冷,還有多久能到啊?”
把沖鋒衣的帽子往上推了推,冷風吹過臉頰有些生疼,可卻不覺得太過寒冷。
“按照咱們的行程,那恐怕要到天黑了,如果你們那個車修好了趕上來,倒是有可能在天黑前到地方。對了姑娘,你一個人跑措溫布去幹什麽?現在可不是旅游的好時機,一個人啊有點危險!”
不知道是不是習慣原因,索朗大叔說話總喜歡用喊得,可能有部分原因是四周太過空曠怕她聽不清楚。
措溫布又叫青海湖,藏語裏青海湖意思是“青色的海”,是中國最大的內陸湖泊。
“不過冬天來旅游的人現在也不少,就是比着其他時間要少得多。年輕人還有一些歐洲游客,還有不少的背包客在這時間也是絡繹不絕。既然來了,我推薦你去茶卡鹽湖看看,那邊也特別美!”
索朗大叔自顧自的說着,熱情爽朗的性格普通話裏帶着異域風情,牦牛在他的鞭下甩着尾巴沿着公路行走,随後又開始唱起了那首情歌。
“我願她拿着細細的皮鞭,打在我身上……”
粗礦有力的男中音像是催眠曲,加上牦牛不時的哞哞叫聲,一搖一晃的草垛上她呼吸均勻的迷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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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刀光槍彈,無數個渾身鮮血的人朝她撲來,吳猛額頭的血洞鮮血流淌而下,伸長了手臂問她為什麽逃走,問她為什麽不救他。
李國梁的聲音蒼老沙啞,手裏拿着電擊按鈕瘋狂的按着,電流一次次通過她的手指傳遍全身,強烈的痛楚讓她想喊卻張口喊不出聲音。
王柔怒瞪着雙眼問她為什麽要偷走自己的錢,脖頸上那道很深的劃痕血淋淋的,随後王柔的頭一歪竟然從脖子斷開,血淋淋的頭顱翻滾着來到她腳下,王柔張大着嘴笑得凄厲慘烈,嚷嚷着不會放過她。
身體一抖,滿頭的大汗,粗重的喘息着感覺心跳讓心髒有些無法負荷,口幹舌燥的睜開眼看向四周。
遠處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原本蔚藍色的天空染上了霞紅,天地一線處留下被廣袤大地吞沒了一半的夕陽。
“姑娘,餓了吧?接着!”
索朗大叔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随後一個紙包丢了過來,雙手抓住傳來油膩的觸感,又聞到了肉香味,紙包裏曬幹的肉塊。
“自家做的牦牛肉,嘗嘗!”
依舊是喊話的聲音,在逐漸暗淡的光線裏,聽上去卻非常的溫馨和可靠。
“哎,謝謝索朗大叔。”
應了一聲,肚子确實咕咕叫了,撕下肉條在口腔咀嚼,吃上去與牛肉的口感差不多,卻更加有嚼勁,唇齒留香。
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才看到不遠處的幾處亮着燈光的帳篷,把牦牛車趕進被藏獒看管的圈裏,索朗大叔就招呼着她往帳篷裏去。
懷柔在這時看到有兩個身穿藏袍的小孩跑了出來,一溜煙的抱住索朗大叔的腿說着她聽不懂的藏語,在看到她後有些羞澀的躲到索朗大叔身後。
“這是我孫子和孫女,這是今晚的客人,不要害羞!”
索朗大叔跟懷柔解釋了下,然後大聲用藏語朝着房間裏喊着什麽,把兩個孩子抱起來往裏面走。
看到索朗大叔抱着兩個孩子臉不紅氣不喘,懷柔不禁佩服藏民不愧是游牧民族,這個年齡體魄依舊是如此的強健。
索朗大叔和自己的兒子兒媳住在一起,有兩個孫子依舊過着先前放牧游獵的生活,天生熱情好客的索朗大叔解釋路上懷柔睡着了,索性就把她帶回家露宿。
畢竟,一個女孩獨自在藏區行走是非常危險的,不僅僅是因為藏區寬廣居民稀少,還因為到了晚上藏區依舊會出沒野獸。
道過謝,懷柔看着桌上只聽過未見過的豐盛食物,最有特色的就是青稞酒和酥油茶。
第一次吃到民族特色的食物,懷柔覺得挺新奇,青稞酒太烈并沒多喝,烤的牦牛肉倒是吃了不少。
酒足飯飽後安排休息,可是路上睡過了的懷柔卻怎麽也沒辦法入睡,起身從帳篷到外面,頭頂滿天的星星格外的明亮。
這樣的夜空讓懷柔想起了在梅來居客棧的場景,那時候和沈浪在屋頂看到的也是這樣的星空。
不知道,沈浪現在怎麽樣了。
冷風吹過,寒風鑽進衣衫,夜晚的草原不是一般的冷,可即便是這樣懷柔還是站着沒動。
整個天地間仿佛只剩下她一個人,遠處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嚎叫,随後此起彼伏不斷,連同拴在牦牛旁邊的藏獒也仰頭附和。
從口袋裏掏出許久未開機的手機,她本來是打算把這個手機丢掉的,可是猶豫到最後還是留了下來,嶄新的觸屏手機并未用幾次。
手指在開關鍵上停留,在按下的那一瞬間又收回手指,開機會看到什麽她并不知道,心裏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之所以沒有開手機是怕沈浪聯系,自從吳猛死後她已經很深刻的明白,自己就是個大麻煩,在自己身邊的人很容易被當成目标。
她不想害人任何人,只能隐姓埋名一個人尋找真相,可是這對于她來說好像真的挺難,一個女孩獨自在外需要更加謹慎小心。
想到這一路而來,如果不是她有手槍傍身,恐怕早就遭遇意外了,可是手槍裏的子彈只剩下五顆,但她用來吓唬人很成功也保障了自己的安全。
距離逃離江西已經差不多大半個月,要躲避警察的眼線又要躲避那個人的追捕,這大半個月的日子她像是過了一年那般長久。
一想到這裏,懷柔的眼神就冷了下來,從口袋裏掏出黑色的老式手機,嘀嘀嘀的短信聲響起,出現了一個地名,拉薩。
自從手機到了她手裏後,一共收到了兩個短信,第一條短信是指示她如果想尋找記憶就到西藏青海湖,現在這條只有一個地名。
懷柔無法判斷對方的用意是什麽,也不明白為什麽要提醒她,是想幫她尋找記憶,還是為了誤導她從而再設計陷阱抓住她。
但是,無論如何,懷柔只能按照短信所交代的去做,因為她和那個人一樣,都很想找回記憶。
第二天一大早,懷柔就跟索朗大叔一家告別,留下了五百塊錢當做昨晚的招待,索朗大叔給她指路前往青海湖的方向,懷柔背上行囊沿着公路行走。
沒走多遠,就有車停了下來,是招攬游客的公路客車,上面已經坐了許多人。
“姑娘,去哪兒啊?上車吧!帶你一程!”
司機用漢語朝着她喊,懷柔從開了的車門上了車,順便回答司機。
“去青海湖。”
“你也去青海湖啊?”
旁邊的一個留着長發的年輕男人搭話,懷柔沒說話只是把行李塞到了腳下。
“嘿,我也是去青海湖的,你一個人嗎?”似乎沒看到懷柔的臉色,像是玩藝術的人年輕男人依然熱情不減。
“嗯。”
随口應了句,懷柔掏出礦泉水把胃藥咽了下去,三餐不繼的她現在胃病時時發作。
“胃疼啊?”
長發男人瞧見懷柔的動作,然後湊近了些小聲的加了句:“是不是因為吃了藏民的食物?很容易不消化的,也不知道衛不衛生。”
懷柔反感皺起了眉,往外挪了下拉開兩人的距離,她反感陌生人的靠近,更反感嚼舌根的人。
藏民的食物并沒有什麽不好,餓極了她有次連發了黴的面包都吃過,這一路上的磨砺早已經讓她從挑剔的性格中解脫了出來。
想起有次跟沈浪在路邊攤吃飯,她還用醋洗了餐具,現在想來那時候還真是矯情,也許是不曾遇到過困難,便不知道生活的艱辛。
“我這兒有自備的幹糧,馍片吃嗎?”那長發男人依然不遺餘力的讨好懷柔,從行李包裏拉出一袋零食。
“我跟你說,外出旅游最好還是多備些幹糧,免得吃了不好的東西胃疼。來,這個給你。”
一包馍片遞到眼前,懷柔沒打算接,長發男人卻不依不饒的往她手裏塞。“來來來,你別客氣!”
正當懷柔要開口拒絕的時候,前面的一個藏民裝束的青年回轉頭,沖着長發男人不耐煩的開口:“你夠了沒啊?沒看到人家姑娘不想理你?”
“管你什麽事啊。我跟自己的同胞說話,你還插嘴。”長發男人白了青年一眼,小聲地嘀咕着又加了一句。“蠻子。”
懷柔直覺不妙,果不其然,青年男子已經站了起來。
“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