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徹查
蘇河之上,是十裏長廊,每棟樓子雕欄玉砌,修得端的是大氣古樸,且這十裏長廊上,每到了夜晚,宛如白晝,明燈高挂,朦胧的紅色花燈透着暧昧的氣息,絲絲琴音從河上聲聲傳入,餘音繞梁。便是在那蘇河對岸,都能聞音知雅,想象得到那腐糜又讓人欲罷不能的甜膩縷縷鑽入心肺,纏得人無法抗拒。
金陵城中,最讓城中男子稱贊的便是此處銷金窩,有錢人天天捧着大把的銀子往裏邊塞,就為了哄得中意的美人一笑,沒錢的天天想着去蘇河上,哪怕轉上一轉也是極好的。
這個地方,讓無數男人前仆後繼,也讓無數後宅女人恨得咬斷了牙根。
事實上,蘇河上既有那好酒美人,專門為達官貴人備下的富貴窩,自然也有為沒銀子的人備下的大通鋪,專門接待販夫走卒等等。
且來蘇河上找點樂子的販夫們數量還不少,雖說沒有那些貴人們出手大方,一擲千金什麽的,但接待他們時間短,且從不賒賬,算下來,待一月後,也給樓裏添了不少進賬。
一女樓就是如此做派,且還給大通鋪們裝扮了一番,增添了不少情調,平日裏趁夜過來的小人物們多得是,待一女樓開了門,熟門熟路的朝裏頭走去。
不過,今兒,這些人發現一女樓專門招待他們這些下九流的多了兩個生面孔,這是一老一少,老的那個也談不上多老,只多是徐娘半老,而少的那個看着就年輕多了,約莫不過十七八,正是如花兒一般的年紀,雖比不得上幾層樓裏那些姑娘明豔漂亮,但能在大通鋪中見到鮮嫩的姑娘家,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這些人心裏明兒清,知道這肯定是犯了錯被送過來的,否則這好生生一個小閨女怎也不能往這兒送不是?
再則,這可是黃花大閨女呢,鸨母哪裏肯舍得?
這二人,正是莊家村的趙嬸子和她的小閨女趙二妞。
月餘糧是個說做就做的實誠人,跟月餘煦裏應外合,借着淮王府的招牌把人給送進了蘇河,雖說又欠了一個人情,但在趙嬸子母女被送進去後,月家和莊家的人都不由得淺淺的出了一口惡氣。
若非不是他們起了貪念,做出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兒,又豈會有此惡果,佛說,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不正是一語中的嗎?
金陵蘇河,在整個大都都是著名的風月之地,蘇河之上也并不是雜亂無章,相反,在坤帝登基後對這裏大加治理,嚴厲肅清了許多泯滅人性的人拐子,搭救了無數流落此處的姑娘們。
如今的蘇河除了是一些走投無路的自賣自身的人以及犯了錯被賣過來的姑娘外,已經極少再有被拐賣或者被強迫過來的姑娘了,所以,月家在把那對母女送過來時,才會借助淮王府的招牌。
如今有了趙二妞這新鮮水嫩的小姑娘,來大通鋪裏尋歡作樂的販夫走卒們都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個個都不懷好意的走近這對母女。
這些目光□□裸的,像是已經透過雙眼扒了人衣裳似的,吓得趙二妞躲在趙嬸子後頭瑟瑟發抖,母女倆連連後退,直到退無可退,後背抵在了牆上,正要跑,卻被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人堵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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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抓住的瞬間,趙二妞放聲尖叫,朝着趙嬸子的方向喊道:“娘,救我,救我!”
可惜的是趙嬸子也是自顧不暇。
而聽了她的喊叫,圍着她們母女的人更是樂得哈哈大笑,嘴裏直直的念叨着什麽,很快,趙二妞的聲音就被覆蓋了下去。
月橋是過了好些日子才聽過來看她的餘春說起的這事兒,此時,她已經在小院裏住了半月有餘,月小弟在上回離開了月橋後,這次說什麽都不回去,一直粘在她身邊,生怕哪天嬌花姐姐又被人欺負了去,作為男子漢,不能保護姑娘,他算什麽男人啊?
餘春倒是想笑話他,只是一想到當日的情形,她便什麽話也說不出口了。
罷,就讓小華好生陪陪小橋吧,可憐見的,受了這般大的罪,也不知以後該如何是好了?
月橋倒是對趙德一家的遭遇沒表示什麽,只淡淡的笑着:“哦,這樣也挺好的。”
淺淡的金光灑在她臉上,露出修長脖頸,卷長的睫毛,白皙如玉的肌膚,既顯得安寧又有一種淡然的意味,頓時讓餘春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倒是月橋發現了她的異樣,不由輕聲詢問:“姨可是有何要說的?”
餘春扯了扯嘴角,正要否認,卻被那雙清澈透明的眼珠子一看,便不由得問出了心中所想:“淮哥兒那頭你可想好了要怎麽辦?”
她可是聽莊宗說了,當日他去明昭書院通風報信時,在煦哥兒房裏,除了見到了老二外,還有一人對月橋也是極為關心,在得知月橋失蹤後還曾一度非常失态。
她是見過那月淮的,所以聽宗兒一形容便知道是他。
真是便宜了那家子殺千刀的,生生把這對好姻緣給破壞了,那淮哥兒多好啊,看着就一表人才,人也溫和大方,跟他們家月橋那是最相配不過,又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這樣的情誼那也別的不能別的,這女人在世上,還不是得找一個知根知底,知道疼人的好男人,可如今出了這事兒,這原本好生生的一段姻緣可就難說了。
別說這些讀書人,便是世上的普通男子,只要不是那起年紀大娶不到媳婦的,不在意妻子是不是黃花閨女外,誰不在乎?
月淮就是再好,誰能保證他不在意?
何況,月淮不在意,那他家的人也能不在意?沒有什麽是紙包得住的,等有那一天月淮家的人發現了這事兒,若月橋嫁了過去,那才是她的苦日子呢。
就拿現在來說,莊家村裏都有些風言風語了,雖說沒得到證實,但那一傳十,十傳百的,還不知道得傳成何樣呢?
月淮兩個字一入耳,頓時就讓月橋眉頭微微皺成了一條線。
若說她現在唯一有些內疚的,大概便是月淮了,他們從小相知,月淮對她如何,她心裏一清二楚,誠然她沒有如同月淮那般的情深義重,但對這一門婚事,她還是歡喜的。
她還曾幻想過若是成親後,她便來金陵陪着月淮讀書,等他考取了功名,無論去哪兒,都一路相扶相持,若是沒有考中,那便找個地兒安生的重操舊業,如同她爹娘一般,平平淡淡的過一生也無不可。
萬萬沒想到,在快要成親前,這些都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月橋是無法面對月淮的,因此在出事後,她特意寫了一封信讓月餘煦帶給月淮,大意便是如今她已是不貞,那這段婚事自然也就作廢,期盼他往後能尋覓得一意中人,共結白首,此生不離。
過後,她便再不敢去碰觸有關于月淮的事兒,甚至連這個名字都被她下意識的忽略了。
如今再次聽聞這個名,她的心裏湧出了各種複雜而又酸澀的感受,在月家村時,那些一幕幕不由自主的浮現在了眼前,她眨巴着眼,努力控制着快要溢出來的淚水,垂着頭輕聲笑道:“自然是各奔東西了。”
餘春聽得又是一陣嘆氣。
正說着,卻見月餘煦大刀闊斧的走了進來,神情嚴肅正經,見餘春也在,還先喊了句:“春姨。”
餘春點點頭,身子傾了傾:“怎麽了,瞧你這般着急的模樣?”
月餘煦抿着唇,點着頭,眼底有揮之不去的擔憂:“東窗事發了!”
他的意思,月橋一下就領悟了,她微愣了一下,下意識的開口:“怎會呢?不是沒幾個人知道嗎?”
反應慢了半拍的餘春也回過了味,神色大變,一把抓住了月餘煦的袖口,着急的問道:“這怎麽會呢,當時不是只有你們幾個才知曉這事兒的嗎?”
月餘煦想起今日陳銳跟他說的,身子就緊繃了起來:“此事做不得假,是在朝堂之上,有禦史攻擊國公府教養無方,強擄了良家閨女還毀了人清白,陛下大驚,已經下令要查了。”
往常,寧小侯只是強擄美人回去欣賞,并無做出出格的事兒,坤帝還會睜只眼閉只眼,如今被在朝堂之上公然彈劾,且坤帝心之肚明那禦史是皇後一派的人,定然是抓住了寧小侯的尾巴,只得先主動派人調查,平息了被皇後一派挑起來的衆怒。
淮王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此事,接着便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陳銳,也是知道兒子定然會把此事轉述給月家人,提醒他們好生防範,提前做好應對準備。
無論是誰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的,但幕後之人的用心,定然是居心叵測。
而在禦史彈劾寧國公府後沒多久,寧家大夫人便被皇貴妃招進了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