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更痛
往常只聽月餘煦在她們跟前念叨說家裏有個貌美如花、世上難尋的妹子,她們二人也只當主家是因着愛屋及烏的關系才如此說罷了,月家主子有這樣的樣貌氣度,他的親妹子自然是不差的,但若說世上難尋那就誇張了。
直到這回見到月姑娘。
那纖細柔弱的身段,精致的面容,的的确确是萬裏挑一的佳人,只是可惜得很,這樣難得一見的姑娘竟然碰上了這等事兒,便是在她們北地,未出閣的姑娘被毀了,那也是嫁不到一個好人家的,何況,外頭這世道,更是看重女子的清白。
一句惋惜,真是道盡了世間無奈。
可這世道就是如此,對女子而言,清白重于一切,而世家子弟則高高在上,哪怕告到官府去,也不過是幾句話,送些銀兩給大老爺們罷了,而那些世家子弟呢,則依然花天酒地,逍遙自在。
而女子呢,在被毀了清白之外,許還要面對來自周圍的非議,如同月姑娘這般本就貌美的人,暗地裏嫉妒的人不少,說不得還要說她不知檢點雲雲。
阮嬸和龐嬸走了不少地方,見了不少這樣的事兒,有女子在家受不住言語碎嘴出家的,有被爹娘哥嫂等嫌棄、把人匆匆嫁出去後被夫家打罵的,也有想不開尋死覓活的,這些姑娘,原是青春年華的好時候,就因為生得好看,就生生遭了這份罪。
所以,在平頭百姓家裏,有閨女生得太好,也是是禍非福啊。
端看月家人,對姑娘的保護還是挺嚴密的,只是最後百密一疏,讓人鑽了空子,也是姑娘心太軟和了些,被人給利用了。阮嬸和龐嬸一邊感嘆,一邊按照月餘煦的吩咐給月橋做了不少她愛吃的菜,而月餘煦則馬不停蹄的趕到了莊家村。
他到時,莊宗還在,見到他,眼前一亮,一溜煙跑了過來把人推出去,還在月餘煦背後小聲說道:“我都說了好多次已經找到小橋姐姐了,他們就是不信,一個勁的問我,”他吐了吐舌,在門後瞅了又瞅,拉着月餘煦的袖子,疑惑的說道:“唉,小橋姐姐呢?”
月餘煦的聲音有些堵:“你小橋姐姐在城裏。”
莊宗聽不出來他這話的含義,但餘氏等人一聽就覺得不對。既然找到了人,那怎不帶回來,還放在城裏?
月餘糧沉着臉問他:“人呢,到底咋回事?”
月餘煦閉了閉眼,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了一般,擺擺手:“先進去說吧。”
月餘糧渾身緊繃,捏成拳的手咯吱作響,他撇過月餘煦,率先走了進去:“那進去說。”
餘春等人忙跟了進去,只是在關門時,把莊宗給推了出來,讓他去照看房裏才睡下的月小弟,免得待會人醒了又要哭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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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宗壓根不想去照顧小屁孩,只是見他親娘那難看的臉色,到底不敢再反駁,嘟着嘴去了。
月餘煦站在中間,在月餘糧、餘春、莊遠、莊叔和莊嬸身上看過,見他們都是掩不住的擔憂,忍了好半晌的眼淚一下出了來,無力的跪在地上痛哭:“是我不好,去晚了,讓小橋被人給……”
他最後的話,讓衆人都變了臉色。
月餘糧幾步上前提起了人,兇神惡煞的看着他:“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月餘煦擡起淚流滿面的臉,痛苦的看着他:“大哥,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月餘糧下意識的松了手,高大的身子連連後退,他着急的問着月餘煦:“那小橋呢,她人呢,現在如何?”
月餘煦癱坐在地上,垂着頭:“她不肯回來,怕拖累春姨,我把她安置在城裏的一個小院子裏。”
不敢置信的餘春聽到這兒一下爆發了,邊哭邊罵:“那個殺千刀的龜孫子,我好好的小閨女啊,我的月橋啊……”
莊遠一把摟住人,安慰道:“春兒,春兒,你先冷靜冷靜,如今小橋沒事就是最好的事兒了,咱們待會就去把人給接回來啊,你先別哭了,給外頭聽到了不好。”
莊遠和莊叔父子昨兒連夜趕去黑水鎮,在半道上才逮住了那趙德兩口子,再加上還帶了個閨女,被輕而易舉給制服了,又連夜趕了回來,正要撬開趙德夫妻那謾罵的嘴,莊宗就回來了,還帶回了月橋的消息。
餘春聽到了最後,眼淚一下就收住了,她連連點頭:“你說得對,我不能吼,不能吼,小橋的名聲要緊,咱們這就去接她。”
說着她就要往外走,莊遠又趕緊把人拉住,他看了看月餘煦,又看了看月餘糧,小聲問道:“咱們現在去接人?”
月餘糧雖然還沉着臉,但已經冷靜了下來,他搖頭:“不了,小橋的性子最是倔強,說了不回來就是不回來的。”
再則他也舍不得妹妹回來被人碎嘴,昨兒在村子裏頭發生的事兒,雖然知道的人少,但餘春她們去趙德家一鬧,加上昨兒莊家屋頭發生的一切怕也被不少人看在眼裏,月橋的事兒遲早被人掀出來,還不如把人放城裏頭呢,這事兒既然是二弟親自辦的,他自然會讓月橋在城裏安安生生的。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便讓月餘煦把這一切的前因後果給說道說道。
月餘煦便把他知道的通通說了出來,當說到寧家那位時,睫毛上還沾着淚珠的餘春恍然大悟:“是他!”
寧小侯的浪蕩名聲,便是村子裏也是有所耳聞的。
月餘糧問道:“春姨知道這人?”
“聽過的,”餘春便把從城裏頭傳出來的有關寧小侯喜強擄良家閨女的事兒說了,這位寧小侯被人告上大理寺數次,皆是因為強擄了民女,只是寧家勢大,只要有皇貴妃在一日,就沒衙門敢真正的敢拘拿他。
且還有謠傳說這位寧小侯每次強擄女子入府,都是挑貌美的女子,把人擄回去後,他便用夜明珠把屋給照得金碧輝煌的,然後看着美人的容顏來作畫,等第二日,女子醒來,還是身在原處,只當是黃粱一夢。
關于寧小侯的傳聞實在是多,什麽讓美人跳舞,什麽只有看着美人才能吃得下飯,喝得下酒等,傳到老百姓耳裏,就跟妖魔鬼怪沒甚差別。
且那等國公府的人物,與他們平頭老百姓之間,差得太遠,這些也不過是當個笑話聽了,一笑而過便罷了。
月餘糧眸色轉深,眼底深處跳動着明豔的紅色火焰。莊遠見他回絕了接人,又想起了一事,問道:“小橋這事,是否要寫信告知三姐和姐夫才是。”
只是莊遠心裏也愧疚得很,三姐把人托付給他們,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人給拐了,如今還出了這種事,沾上了世家子弟,這些貴人犯事,他們連找地方說理都不行。
“這般大的事兒,自然是要請月當家的拿主意才行,再則,這也是我莊家沒看好人,”莊嬸說出了莊遠心裏的話。
“不,嬸兒,”月餘糧苦笑:“這事兒怪不到你們頭上,怪只怪存了害人的人,良心都被狗給吃了。”
說起這害人的人,他突然想起了:“姨父,叔,那兩人呢?”
他問的是趙德夫妻,莊遠道:“在呢,在呢,被我給關柴房了。”
莊遠家本就靠近村子裏側,在他們家過去,也是稀稀落落的兩三戶人家,隔得也有些距離,莊家柴房旁邊是喂牲畜的,有些吵鬧,他們把人給關裏頭去,聲音也傳不到哪兒去,只多在莊家屋裏頭罷了。
月餘糧擡腳朝外走:“那行,先把這兩人給解決了。”
他一出門,後頭,餘春兩口子、莊叔莊嬸以及最後跟着的月餘煦也跟着過去了。到了柴房,只見被捆着扔在了地上的趙德夫妻嘴裏還罵個不停,縮在角落的是他們的閨女趙二妞。
柴房挨着那喂牲畜的屋,氣味大,趙德夫妻被這臭味給熏了一晚,早就憋不住了,如今一見到人來,嘴裏就嚷嚷了起來:“好你個莊家,殺千刀不要臉的,一個村的都綁人,你們別得意,等我出去看我不告你們去。”
“就是,賤蹄子,讓他們挨板子吃牢飯去。”
“……”
月餘糧高大的身子走了進來,停在這對夫妻面前,聽着他們嘴裏的謾罵,心裏頭一股火氣就冉冉上升起來,他捏手成拳,毫不掩飾的釋放出恨意,在趙德夫妻驚恐的目光裏,他輕輕撸了撸袖子,一手舉起,再狠狠落下。
“哎喲。”
“哎喲,打人了。”
縮在邊上的趙二妞更是狠狠把身子貼着牆面,生怕下一個就輪到了她。
餘春等人站在門口,看趙德夫妻的目光也是兇狠異常,讓趙二妞想要呼救的聲音都憋在了嗓子眼裏。
別人不知道她爹娘做了啥,她可是一清二楚,在路上,得知那月家女終于被送上了貴人的馬車時,趙二妞可是高興得很。
誰然她第一回去莊家時,這莊家竟然連人都不讓她見的,讓趙二妞回去後生了好大一場悶氣,等得知那月家女還有一個在明昭書院讀書的未婚夫後,更是嫉妒。
她生得也不錯,在村裏也排得上號,可看看她爹娘給她找的,什麽小地主家的肥兒子,村長的傻兒子,鎮上那滿身銅臭的小管事,別人能嫁一個讀書郎,以後說不得還是個官夫人,她為啥不行,不就長得好看點嗎?所以當初定計時,她還特特讓她娘去尋了那猛藥來,就為了能一擊即中。
月餘糧出夠了心裏的惡氣,還踹了踹底下瑟瑟發抖的夫妻二人:“怎麽樣,痛不痛?”
趙德夫妻二話沒說,直點頭。
“可我更痛!”月餘糧突然爆喝一聲:“我妹妹更痛!”
趙德夫妻嘴唇蠕動了半天,趙嬸子才道:“我們這不也是為她好嗎,這一步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以後吃穿不愁,享受榮華富貴。”
要是她女兒有月橋幾分姿色,也不得便宜了外人不是?
那香可是花費了他們十兩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