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2)
夫人就有解藥,這完全是她陷害了若菱,你不主持公道,卻要我等着?相識這麽多年,你就這麽對我?此事若真是董家妹妹的錯,我少不得要給你夫人賠罪,可若是你夫人心如蛇蠍,那你我也就恩斷義絕!”語畢,氣沖沖回到自己房間。
到了子時三刻,董昕受不住了,她開始腹痛難忍,覺得臉上痛癢難耐,雙眼周圍應該是腫脹了起來,睜眼閉眼都有些吃力。
皇長子愈發心焦,眼中現出深重地擔憂,“表妹,你這臉……”随後忍着火氣求晚漁,“你們到底有沒有解毒的藥?先給她服下行不行?難不成真要鬧出人命麽?大夫的話你們也聽到了,她哪裏受得住那樣的痛苦?便是到最後能保住命,雙眼瞎了,臉上長東西毀容了,這一輩子不就完了?”
晚漁無動于衷,“那也是她自作自受,這些話與我說不着。”
董昕卻将皇長子的話聽到了心裏,閉上眼,滿心懊悔。将近醜時,她覺得看東西都有些模糊了,臉上更加難受,喉間一股腥甜。
那些關于後果的話時時響在心頭,将她的承受力消磨殆盡。
幾近崩潰時,她泣道:“你們放開我,我說實話,我什麽都告訴你們。”
晚漁平靜地道:“要說什麽只管說,綁着你又不妨礙你說話。”
“給我拿解藥,表哥!”董昕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放開我,解藥在我身上,表哥,快放開我。”
皇長子聞言一愣,“解藥在你身上?這話怎麽說?”
“是我自作自受,表哥,你先救我……”董昕掙紮着下地,跪在皇長子面前,“是我要害傅晚漁,沒想到……你先給我松綁,我太難受了,我不要毀掉容貌。”
皇長子此時真是尴尬萬分,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天大的笑話。他給董昕松綁,眼睜睜看着董昕從荷包裏取出一小包藥。
晚漁與進之冷眼旁觀。
董昕要服藥時,皇長子擡手搶過,冷聲道:“先說清楚是怎麽回事,否則你就等死吧!”
董昕支撐不住,跪坐在地上,以手臂支撐着身軀,泣道:“是長公主要我這麽做的……她說這是皇後娘娘的意思……說我只要将傅晚漁除掉,皇後便能給我個好前程……”
皇長子冷聲追問:“可你為何如此?為何輕易就被他人利用?”
“我不知道……我身不由己……”
“你!”皇長子怒其不争地指着董昕,“你怎麽能這麽糊塗!所以這幾日你是蓄意準備,只為今日害人性命?”
“便是沒有我,傅晚漁早晚也會被除掉……”董昕按住心口,喘息一陣才繼續道,“不信你就看着……”
晚漁聽到這裏,瞥一眼皇長子,“既是你的親眷,你看着發落吧。只有一點,我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夜色更深了。
此刻的皇長子,空前沮喪地歪在椅子上,看着已經服過解藥的董昕,語聲有氣無力,開始翻舊賬:“自作主張,連我都瞞着。”沉了片刻,做出結論,“你和長寧過不去不是找死麽?”
“表哥,我知錯了,我再也不敢了。”董昕一面抹眼淚一面道,“這次我也是沒法子,長公主說我如果不照做的話,她就能輕易要了我的命。”
“你一時糊塗,若是得逞,長寧就死了!”皇長子正襟危坐,冷聲斥責,“長寧若不是顧着我與顧岩陌那一點兒袍澤情分,完全可以讓顧岩陌發落你——若是讓他做主,你早就沒命了!”他揉了一把臉,很有種沒臉見人的樣子,“虧得我先前那麽信任你,對夫妻兩個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你可真是害死我了!”
董昕抽抽搭搭,卻沒敢再接話。她知道,此時說什麽都沒用了,也知道,皇長子不會讓她丢掉性命的。
皇長子數落抱怨了半晌,最終有了決定:“明日我命人送你離開,你就此隐姓埋名,再找個可靠之人,幫你盡快找一門親事。”
“啊?”董昕連連搖頭,“不,表哥,我不要……”
“聽我安排,我總能保你還能活下去。若是不聽,那你就死吧!”放下狠話,皇長子揚聲喚來小厮,讓小厮看住董昕,随後拂袖而去。
第二日,董昕離開了衆人視線。
皇長子忙着給顧岩陌道歉。
顧岩陌理都不理。
後來裕之把皇長子扯到了一旁,提醒道:“您怎麽那麽不開竅呢?跟我家爺賠不是有什麽用?差點兒中毒喪命的是誰?”
皇長子愁悶不已,“你家将軍我都無計可施,長寧就更不會理我了。”
裕之想想,報以同情地一笑,“還真是如此。反正話我是說到了,您怎麽辦還是自己想轍吧,我是愛莫能助。”
皇長子騎着馬,慢悠悠走在隊伍最後。到了下午,忽然眼前一亮,揚鞭打馬,撒着歡兒地絕塵而去。
日頭西斜時,一行人抵達一個小鎮,小鎮上沒有驿館。顧岩陌與晚漁、幾十個得力的手下住到了鎮上唯一一家客棧,其餘人等就在鎮外安營歇下。
顧岩陌帶着無病出去遛彎兒。
晚漁進到樓上房間,拿出這些日子不離手的繡活,坐在窗前引線時,聽到客棧庭院中有人喚她——
“長寧!勞您大駕,往下看一眼!”
是皇長子。
晚漁被他話裏的措辭引得微笑,起身往下看去。
皇長子站在庭院正中,身邊一條威風凜凜的大狗。是一條柴犬,一身黃色的毛,兩只大耳朵,嘴巴寬寬的,很是讨喜。
更讨喜的是,大狗的頸部和兩只大耳朵上各綁着紅色絲帶,随着冬日冷風吹拂,似是三個漂亮的紅色小蝴蝶。
皇長子把這狗打扮的……着實是不倫不類。
晚漁忍不住笑了起來,斥道:“誰家的狗這麽倒黴?你這不是糟蹋它這威風凜凜的樣貌麽?”
皇長子見她笑了,不由松一口氣,笑着對她招手,“你下來看看?它看起來唬人,其實特別溫順。我在鎮上轉了好幾圈才找到的。”
晚漁轉身拿了一塊跑堂的剛送來的椒鹽香糕,問皇長子:“這個它吃不吃?”
“一定會吃!”皇長子篤定地道,“它在主人家裏每日吃些粗糧而已。”
“我試試。”晚漁丢下去一塊,皇長子接到手裏,送到大狗面前。
大狗聞了聞便叼入嘴裏,三下兩下就吃掉了,之後就擡頭望向晚漁。
晚漁便又拿了幾塊,一塊塊丢下去。到第三塊的時候,大狗看準糕點落下來的方向,騰身穩穩接到嘴裏。
“我家無病怎麽就不會這一手?”晚漁咕哝一句。
“以後我幫你調|教幾天,無病也行。”皇長子笑着邀請,“你不下來看看它?”
晚漁這才明白他演這一出所為何來,故意板了臉,“不去。我這個毒婦怎麽能離你太近?”
皇長子哀嘆一聲,“我知道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只當昨夜的話是刮了一陣風,行不行?”說着話連連作揖,“妹妹,我真錯了,您就饒了我吧。”
大狗跟着湊熱鬧,在他面前跳來跳去,弄得他一陣的慌手忙腳,“你等會兒再鬧,先陪着我認錯!”
晚漁忍俊不禁,端着一碟子糕點下樓去。
皇長子為此欣喜不已,“董昕我已經打發走了,妹妹放心,這輩子她都不會再在你眼前晃了。此外,平日有什麽事,你只管吩咐,我一定效犬馬之勞。”
“算了。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你有時候又有點兒不開竅,誰還真跟你計較?”晚漁将小巧的糕點一塊塊丢給大狗,問他,“你該不會是要把它帶到苗疆吧?那可不好。它以前吃的雖然不是太好,不也是肥肥的?還是還回去吧,讓它跟着趕路,鬧不好它會生病的。”
皇長子連連點頭,“行!聽你的!”心裏卻道:這人對狗比對人還體貼。
這時候,進之進到院中,笑道:“郡主好興致。”
晚漁看過去,微微颔首,“來找将軍?”
“與郡主說也一樣。”裕之到了近前,擡手摸了摸大狗的頭,微聲道,“今日午間,有手下在路上等到了皇後派來的另一個人,若是就此把人弄得無影無蹤也不大好,有個下策,不知郡主贊不贊成。”
“什麽法子?只管直說。”
裕之道:“皇後那個眼線的性子輕浮張揚,倒是可以利用。尋幾個人在路上接近他,周到地照顧着,時日久了,他應該會現出端倪,我們可以加以利用。”
兩個人是微聲交談,皇長子不明所以,只是什麽困惑地看着主仆兩個。
“好啊。”晚漁很是贊同。
皇長子覺得自己多餘,拍拍大狗的頭,“走了,我送你回家。”
大狗卻眼巴巴地看着晚漁手裏的碟子。
“沒吃的了,”皇長子搶過晚漁手裏的碟子,在大狗面前晃了晃,“看見沒有?走吧。”
大狗又眼巴巴地看着晚漁,搖了搖尾巴。
“你這也太沒出息了!”皇長子氣得哼了一聲,也不管大狗聽得懂聽不懂,警告道,“我告訴你,別看她喜歡你,她那夫君可容不得你,小心等下把你吊起來打一通!”
大狗似是嫌他絮叨,沖着他悶吼一聲。
皇長子沒了耐性,轉身去尋了條繩索,将大狗拴住,強拉着它往外走。
大狗蹲在原地,死活不肯。
“真是要命!”皇長子無計可施,只好去抱它。
晚漁已經笑不可支,“笨死你算了。你先把它喂飽再帶它回去,要不就把那家人叫來帶走啊。”
皇長子也在這時覺得自己腦筋打了結,尴尬地笑了笑,丢下了大狗,喚了随從來處理這件事。
随後注意到的,是晚漁的笑,片刻失神。她很少現出這樣發自心底的笑顏,容顏煥發着無形的光彩,幹淨,甜美,還有點兒……憨憨的。
這樣的笑容,似曾相識。
不……不!皇長子呼吸一滞,這樣的笑容,他分明再熟悉不過,他分明看了十幾年。只是,伊人已逝。
那麽……他眼神極其複雜地凝了晚漁一眼。
父皇這般看重她,到底是何緣故?
傅晚漁,她只是勉強取代臨穎的人,還是……
那個近乎荒謬的念頭浮上心頭的時候,他面色驟然一變,忙低頭掩飾。緩了片刻,匆匆道辭離去。
晚漁望着皇長子的背影,笑着搖了搖頭。
身在局中而無所覺。如果皇後知曉他近來行徑,不知道會氣成什麽樣。
皇長子神色有異,她留意到了,不以為意。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近期跟榜更新,一周一更~有最好的朋友結婚,我得幫着弄婚禮一些事情,等到下月六號她婚禮完成,就能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