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傅晚漁咕哝道:“給您做衣服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回頭被人說我想造反怎麽辦?”
顧岩陌撐不住,輕輕地笑開來。要說他最愛看的,眼前這對父女的相處情形是其中之一。
皇帝斜睨着晚漁,“都說了,只是做幾件家常的道袍,表表你的孝心罷了。”略頓了頓,吩咐馮季常,“選些相宜的料子,回頭讓長寧帶回府中。這是口谕。”
馮季常爽快地應聲而去。
傅晚漁只得認頭,“那我給您多做幾件。”又很識相地賣乖,“要不要扇面兒?我給您畫兩幅?我辦事磨蹭,一句話放下,或許三五個月才能成。”
“成啊。”皇帝哪裏有不接受的道理,“畫你拿手的,修竹、駿馬皆可。”這種事,也沒忘了顧岩陌,“你給我尋些做扇骨的好料子。”
顧岩陌一面繼續看公文,一面應道:“這好說。”
傅晚漁站起身來,親自給皇帝續了一杯茶。
皇帝那點兒沒來由的惱火,也便煙消雲散了。
說笑一陣,三個人慢悠悠地商量出了個菜單子,喚小太監傳話到禦書房。
用飯之後,皇帝和傅晚漁循例到外面散步。
天氣雖冷,可是天色晴好,午後的陽光裏,稍稍有些暖意。
漫步期間,讓傅晚漁很意外的,是父親低聲吩咐她:“得空就去德妃宮裏坐坐,看看六皇子資質如何。”
六皇子資質如何,她早就知曉,眼下,父親是要她做些門面功夫。她緩緩點頭,輕聲道:“您的意思是——”
皇帝側頭凝她一眼,“這還用我說的太明白麽?”
傅晚漁沒接話。
Advertisement
“文武功課,你幫我教小六一陣吧。他連你一成的資質也及不上,好在年歲小,勉強算得一塊璞玉,用心打磨,總不會像那四個一樣。”
傅晚漁啼笑皆非,“哪兒有您這樣的,把一個捧到天上,一個摔到深山裏。小六資質很好。但是,您親自教導不更好麽?”
皇帝笑了笑,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看到我,能把話說明白就不錯了。”頓了頓,又緩緩嘆氣,“我也真是上年歲了吧,如今一絲耐心也無,耗的時間稍久些,就想訓他。”
女兒哪裏會知道,教過她這般天賦異禀的,再教導別的孩子,真是随時随地會起急,橫看豎看都不順眼。但這種過于厚此薄彼的心思,他不好表露得過于明顯。
傅晚漁側頭,對父親綻出一個理解與悵然兼具的笑,又不免擔心:“我那兩把刷子,還不如您呢,把他帶溝裏去怎麽辦?”
皇帝斜睨着她,“那你就跟他一起掉溝裏去,橫豎這輩子都是你的累贅。”還總數落他說話沒個帝王的樣子,明明是她把他帶的沒正形了。當初真是不該讓她去沙場,本來就不是善茬,回來到如今,有時根本就是個小土匪。
傅晚漁聞言卻不免有了些聯想,偏又不願意多想,低着頭,沒好氣地道:“不準說這種話。不愛聽。”
皇帝卻逸出分外慈愛的笑容,“知道我的意思就行。我這手裏也是一個家,總要你幫我打理着,心裏才踏實。”
晚漁道:“您得長命百歲,不然我就只給您添亂。”
皇帝笑呵呵的,“自然要長壽。添亂是不能夠,總氣我倒是一定的。”
晚漁輕輕地笑,沉吟片刻,她稍稍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微聲問父親:“皇後和皇長子,在您這兒,是有什麽不足,以至于您——”昨日聽聞的事,總會浮出水面,她少不得探探口風,再和岩陌權衡着如何交底。
皇帝負手往前走着,斂目看着腳下的路,過了一陣,嘆息一般地道:“中宮那個,心術不正。德妃總歸是性子不錯,畢竟是出自穆家。”說到這兒,和女兒先前一樣,不大自在地咳了一聲。
晚漁予以理解地一笑,往前走了一段,柔聲道:“您以後,對小六好些。就算不會,也要學。”
“慢慢來吧。”皇帝總是不明白,自己那些兒子資質不如臨穎也罷了,怎麽性子也是嬌氣得像姑娘家。馮季常曾委婉地說,他是把臨穎當兒子撫養大的,現在想想,還真有可能。別人家出色的女兒是怎麽長大的,他不知道——總不好跟大臣們扯這種閑篇兒。
父女兩個委婉地說定了六皇子的事,折回禦書房。
顧岩陌手邊一盞濃茶,還在看公文。
無病有些百無聊賴,在室內轉來轉去,興致不高,見到晚漁,立刻來了精神,湊過去哼哼唧唧。
傅晚漁笑道:“又想出去玩兒了?”
“要是不乏,你就帶它去園子裏玩兒;要是乏了,就去偏殿歇息。”皇帝笑笑的,“我跟行瑜說些事情。”
雖然整晚沒睡,但是晚漁并不困倦,聞言笑着帶無病出門,去了萬獸園。小家夥在園子裏嬉戲期間,她也梳理清楚了一些事情的章程。
未時左右,晚漁放下無病,去了德妃宮裏。
穆德妃正在做針線,聽得宮人通禀,親自笑着迎出去。
傅晚漁恭敬地行禮。這女子是穆懷遠的姐姐,只為這一層,她就會平添幾分好感。
穆德妃親自扶住她,“快免禮。”又攜了她的手,“恰好小廚房做了些糕點,郡主嘗嘗合不合口。”
那次在萬獸園裏相見,她就有了些很微妙的感覺,卻是過于虛無缥缈,無法用言辭表述。
至于眼下,皇帝對顧岩陌和傅晚漁如何,傻子都看得出,哪裏有怠慢的餘地。更何況,直覺告訴她,晚漁是帶着善意而來,如何不殷勤相待。
傅晚漁笑盈盈地與對方寒暄着,款步入室。
淩澈側倚着躺椅,問面前的管事:“皇上又召顧岩陌、傅晚漁進宮了?”
管事稱是,“一大早就進宮了,不知又要盤桓到何時。”
淩澈眸色變得深沉,又問:“淩漠和芳菲怎樣了?”提及的兩個人,本是他一母同胞的手足,卻以最屈辱不堪的方式離了家。
管事道:“三小姐去的庵堂,是顧岩陌指定的,規矩森嚴。至于二少爺,如您吩咐的,小的派人尾随,已經把他安置到了一所民宅。”
淩澈嗯了一聲,“從我賬上支五千兩銀子給他。”至于芳菲,是沒得指望了。
管事稱是而去。
淩澈望着面前虛空,久久的,眼中的陰沉到了眉宇之間。
這筆債,要如何向顧岩陌、傅晚漁讨還?淩家這種困境,又要如何扭轉?
真是想來便心焦。
傅駒站在賈姨娘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她,也是心焦得要死。
到這會兒,他已經沒了脾氣,不生氣了。
跟這個女人生氣,不值當。
他看了許久,緩緩轉身,留意到了傅晚瑩。
她臉色煞白地靠牆站着,這回倒是沒哭。
傅駒凝視她良久,末了,竟給了她一個恍惚的笑容,之後才舉步出門。
他不笑還好,一笑,倒讓傅晚瑩心驚肉跳的——太反常了。
反常即為妖,也不知道他會做出怎樣的事。
而就在這一天的傍晚,傅駒留下一封書信,離開了宅子。他在信中說,已經決意皈依佛門,至于賈氏和兩兒一女,他照顧不來,讓他們好自為之。
入夜時,傅仲霖聽得這個消息,諷刺地笑了笑。
懦夫行徑,絲毫擔當也無。
但是,傅駒遁入空門更好,他和晚漁的日子會消停許多。
思及此,他吩咐李和:“等他剃度之後,派人知會太夫人和郡主,再将這消息散播出去。”
李和會意,“明白。侯爺放心。”
傍晚,許世長帶着藥童找了大半個宅子,總算在侯府的練功場找到了傅仲霖。
傅仲霖在練習騎射。
許世長暗裏恨恨地咬了咬牙,要不是他每日在跟前照看着,以傅仲霖這個進度,把自己折騰得活活疼死也未可知。
他揚手喚道:“侯爺!該服藥了!”
“等會兒!”傅仲霖語聲不高,但是清晰地傳入許世長耳中。
許世長皺眉,“再等藥可就涼了。爺!好歹先服藥!”偶爾,喊他祖宗的心都有。
這日,用過晚膳之後,皇帝單獨留下岩陌,讓晚漁先帶着無病回府。
晚漁換上家常穿戴,去給公公婆婆請安,回到房裏,一面做針線,一面與郭嬷嬷閑談,“三少爺兩夜一日沒合眼了,這幾日記得給他煲些湯。”
郭嬷嬷當即稱是,過了片刻,若有所覺,不由細細打量了一番,就見郡主坐在明亮的燈光影裏,手法娴熟地做着針線,絕美的容顏似在發光,眉宇間凝着前所未有的溫柔與甜美。
郭嬷嬷品出了些味道,卻是不敢造次,只在鋪床之前,特地取出了一床大紅色錦被,請示道:“這是您和三少爺成婚當晚鋪過的那一床。你們都不喜歡熏香,奴婢前兒又重新晾曬過了,今晚就用這一床吧?”
晚漁擡眼,看到了大紅緞面上浮着的戲水鴛鴦,側了側頭,笑道:“好啊。”
郭嬷嬷高興得恨不得放鞭炮,手邊的事卻是一刻也不耽擱,趁着晚漁沐浴的時候,喚上凝煙秀林幾個,把寝室重新布置了一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wander 3瓶;
麽麽噠(づ ̄ 3 ̄)づ
明天就那啥啥了哈,但也就意思一下,非常時期,我們要吃素~
O(∩_∩)O哈哈~給兩只慶祝下,本章留評都有紅包可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