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萬獸園的一個敞軒之中,皇帝站在偌大的書案前,親手鋪開輿圖。
傅晚漁笑盈盈地抱着一只小老虎走進來,放到無病跟前,拍拍它腦門兒,“你是獒,別整天跟人膩着,陪初七玩兒。”
無病低頭,看着初七。
四個月左右的初七也仰頭看着無病,過了一會兒,很熱情地蹭到它跟前。
無病很嫌棄地嗷嗚一聲,擡起爪子,想把初七拍開。
正在洗手的傅晚漁及時地望向它,“嗯?”
無病擡起的爪子立時放下,很郁悶地哼哼兩聲。
皇帝一樂,“初七不是在學捕獵了麽?”
傅晚漁道:“還沒開竅,忒慫,再當貓養一陣吧。”
皇帝哈哈地笑。
傅晚漁用帕子擦幹手,站到書案前,“哪兒又不太平了?”
皇帝的手指落在疆域外的瓦刺,緩聲道:“那邊出了天災,連下了幾場大雪,百姓傷亡甚多。大汗上表,請求今明兩年減少些貢品。”
“那您的意思是——”傅晚漁擡頭,審視着父親的神色。
“那邊已然稱臣,國庫又不充裕,我自然沒有用兵的心思。”皇帝表明立場,才瞪她一眼,“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想哪兒去了?”
傅晚漁笑得現出小白牙,“既然不用兵,看輿圖做什麽?”
皇帝笑微微的,“要和你一起看看,我們如今的疆域之廣,再幫我琢磨琢磨興民、固防之道,又最先從哪些地方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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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傅晚漁欣然點頭,這種話題,是她最願意和父親探讨的,“要興民,便要先利民,貧苦之地,要減免幾年賦稅。”
皇帝莞爾,“你這三言兩語,就夠內閣掐一個月的架。”
傅晚漁笑出聲來。
皇帝讓她先琢磨着,喚馮季常備了紅泥小爐、茶壺,親自給女兒烹茶。
無病無辜又無奈地坐在書案一旁,初七圍着它打轉兒,不時蹭一下、撲一下,它就變成傲嬌的小表情,不理不睬。
過了一陣子,無病終究招架不住初七的糾纏,兩個小家夥嬉鬧起來。
敞軒中這一幕過于溫馨生動的畫面,讓馮季常心裏一時似有三月陽光普照,一時又泛起酸楚的漣漪。
太久不曾看到。只盼能長久。
用過午膳,傅晚漁勸着皇帝去午睡,自己則打道回府。
路上,秀林來禀:“三少爺正去往刑部大牢。”
必然又是去見方渙了。
方渙的五軍大都督,說是撿漏也不為過:
論軍功,比不過顧岩陌、傅仲霖,只是顧岩陌這些年打定主意不入官場,傅仲霖則掌握着京都守衛命脈,那職位,若非迫不得已,皇帝都會給傅仲霖留着。
于是,資歷久、年歲長的方渙,在吏部兵部數名堂官舉薦之下,進了五軍都督府。
傅晚漁知道,屯田一事,顧岩陌的目标是方渙,其他的都是捎帶為之,但究竟是怎樣的原由,值得他兩次前去探監?
她吩咐車夫:“去刑部。”
任何一處的牢房都是一樣,陰暗、逼仄,就算關押着方渙這般大員的地方,空氣中亦混雜着潮濕、發黴的味道。
顧岩陌一身玄色深衣,緩步走進去。
方渙一身囚衣,坐在簡陋的桌案前。
衙役躬身相随,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案上,逐樣擺上,再按照顧岩陌的吩咐,退出時鎖上牢門,遠遠退開。
顧岩陌落座,親手斟滿兩杯酒,遞給方渙一杯,“因何再次見我?”
方渙諷刺地笑了。他想見他?明明是他顧岩陌等着他求見。
他滿飲了杯中酒,道:“我想知道,你到底要将我整治到什麽地步?”
随着陸續提審,刑部詢問的事情漸漸偏離了屯田案,重點放在他及親眷貪贓枉法。
顧岩陌抿一口酒,“那要看你能否讓我如願。我想知道的事情,你得跟我交底。”
“譬如說——”
顧岩陌給方渙空掉的酒杯斟滿,“譬如說,與你勾結的是哪位皇子;譬如說,你要在何處挑動亂`黨滋事。”
方渙哼笑一聲,“沒有的事,你休想落井下石!”
“是麽?”顧岩陌笑微微的,又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從袖中取出幾張紙,在方渙面前逐一展開來。
方渙越看,臉色越是難看。
顧岩陌将紙張照原樣疊好,收入袖中,“再相見,我換點兒別的。”
“你盯了我多久了?”方渙再出聲的時候,嗓音已沙啞。
“沒多久,三兩個月而已。”顧岩陌此刻的笑仍是極好看的,此刻卻透着殘酷,“但是,手中憑據,治你個誅滅九族的罪,不在話下。”
方渙的眼睛迅速充血,變得赤紅,“不論有罪無罪,都是我一個人的事,為何連累無辜?”
“連累無辜?”顧岩陌笑意更深,亦更為冷酷,“你若成事,又要連累多少無辜之人?”
方渙對上他鋒利的視線,沉默下去。
顧岩陌也不心急,慢悠悠自斟自飲。
同一時刻,隔壁作為旁聽、記錄口供的房間裏,傅晚漁正站在可以窺視室內的小窗口前,淡然觀望。
近期,父親煞有介事地命內務府鍛造出了三塊到何處都暢行無阻的令牌,傳令各處之後,卻只給了她一塊,餘下兩塊全收起來了,說要是顧岩陌、傅仲霖成氣候,以後再給他們。
這就給了她太多便利之處,比如此刻暢行無阻地來偷聽,卻沒人敢知會顧岩陌。
或許有些不厚道,但這是她該知道的事。
只是想知道而已。
她要是想跟他過不去,只私開銀礦這一樁,就是放到何處都無法通融的罪過,只要她捅出去,饒是他做得天衣無縫,也不免沾上一身灰。
她連這都能忍,還有什麽忍不了的?
除了竊國賣國,他做什麽,她大抵都能理解、寬容相待。但寬容是一回事,及時知情是另一回事。
上次他見方渙,并沒對她提及,她已然生疑,到了第二次,沒道理不探究。
是他先瞞着她的。切實的事,她可沒瞞過他什麽。
那邊的方渙緩過神來,卻是破罐破摔的态度:“不論如何,随你便是。我方家的确是根基不夠穩,可你想讓我死,也不是那麽容易!“
顧岩陌看着對方,嘴角一牽,“不妨一試。”
方渙全然豁出去了,冷笑道:“人活一世,不論功過,歸處都是三尺黃土,只是早晚而已。顧行瑜,我不受要挾,只與人談條件。”
傅晚漁聽着,揚了揚唇角。這情形是很正常的。
顧岩陌換了個閑散的姿态,側轉身形,右臂搭在椅背上,睨着方渙,“好,談條件。
“你該察覺到了,我已切斷你與家族的聯系。若以棄車保帥為名,說服你兩個手足、兩個兒子分攤你屯田一案的罪責,你說他們會不會答應?
“不論答應與否,稍稍做些工夫,沒人會懷疑他們與你沆瀣一氣。
“他們改不了流放的結果。
“流放途中,他們便又會被收監,因為你收受賄賂、高價賣官的案子浮出水面,三法司正式立案審理,又有他們一份功勞。
“兩罪并罰,他們是流放交趾為好,還是斬立決為好?
“若有人告訴他們,是你攀咬他們,他們作何感想?
“方家那些女眷,到時該如何安置?她們是齊齊飲鸩自盡,還是甘願淪為軍`妓?
“至于你方大人,仍然離不了這監牢,得不了一個解脫,你摻和的事情太多,要審訊幾年。
“你千萬別輕生,更要時時防範有心人将你滅口。
“因為你若死了,承受極刑的便是你的親朋。
“——你要談條件,活着、看我能否逐一兌現,便是我的條件。”
牢房常年不改的昏暗光線中,俊美至極的男子似被清寒月光籠罩,低沉悅耳的聲音講述着之于方渙來說的人間慘案,不疾不徐,他的神色清冷,卻透着一股子真誠。
那份真誠非常不合時宜,非常的,氣死人不償命。
方渙瞪大了充血的雙眼,死死地盯着顧岩陌,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你……”言語似是從他牙縫裏生磨出來的,“你怎能牽連無辜到那地步?枉我以往還敬你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可對付不了你這樣的人。”顧岩陌喝盡杯裏的酒,“你也曾上陣殺敵,也曾看過戰事中的百姓是何情形。
“打敗敵軍一次,他們便歡欣鼓舞,即便自己食不果腹,還是想法子給年少的将士送些東西,以示感激。班師回朝時,夾道相送。
“他們那種笑容,堪比這世間最美的笑靥。
“戰事皆以百姓受苦受難開始,要有許多人,與至親生離死別。明明是朝廷中人玩弄權術予以的無妄之災,到頭來則要感激朝廷平亂,我總覺受之有愧。
“若能免卻一方百姓陷入水深火熱,将你方家人個個淩遲又何妨?”
方渙胸膛劇烈地起伏着。很明顯,他受到了觸動。
“你若毫無可取之處,今日我也不會與你說這麽多。”顧岩陌審視着他,視線變得格外的鋒利直接,“我想不明白,曾經的熱血兒郎,如何變成了這幅模樣?”
方渙眼中有了痛苦的掙紮。
“三尺黃土便是歸處?你倒是樂觀。”顧岩陌站起身來,負手睨着方渙,黑漆漆的眸子閃着迫人的寒芒,語氣有着懾人的冷酷肅殺,“玩忽職守是為不忠,挑動戰事是為不義,連累親朋是為不孝不仁,偏生又是明知故犯。
“你對得起誰?
“将你萬剮淩遲、挫骨揚灰又何妨?”
這一刻的傅晚漁,屏住呼吸,看着這時候的顧岩陌。
屯田案,他針對的是方渙,從沒瞞過她,但也沒提過原由。她偶爾設想,只當是他看不慣武官中出了為着錢財委屈将士的敗類,卻如何也沒想過,方渙牽系的事嚴重到了這地步。
而他,看起來散漫悠閑的他,在這件事情上,可謂深謀遠慮。
之于百姓,他再善良不過:為着免卻他們的無妄之災,幾乎不擇手段。
之于方渙,他又再殘酷不過:為着免卻對方将要引發的戰事,亦是不擇手段。
很複雜、很矛盾、心機太深沉的一個男人。
這才是真實的他。
是一個,她沒看到過的顧岩陌。
她一向知道,他是極好看的男子,而在這一刻,瞧着他,她心跳竟有些急了。
這是怎麽回事?她蹙了蹙眉,卻又意識到自己的面頰有點兒發燙。
就算沒經歷過兒女情長,只看話本子、情意綿綿的詩詞,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難道她喜歡的男子,不是光風霁月,不是冷酷果決,不是義薄雲天,而是這些兼具再加上非常歹毒非常老謀深算的一面?
……這一刻的傅晚漁,對自己很無語,事實如此。
而下一刻,她心裏就被歡喜湮沒。
先前有時候也會想,自己對他,無疑是有着信任、欣賞、尊敬和一點點喜歡,不然,哪兒會縱着自己與他沒完沒了地胡鬧。但是,總覺得有點兒美中不足,好像差了點兒什麽。
今日,她知道原因了。
心念數轉,不過是幾息的工夫,她迅速調整心緒,繼續關注那邊的情形。
方渙在顧岩陌的逼視下,魁梧的身形慢慢開始發顫,挺直的腰杆慢慢佝偻下去。片刻後,身形滑下座椅,跪倒在地,“我……能擔得起的只有一個孝字了,你不能這樣對待我的親人。所有的罪責,是我一人行差踏錯,真的不關他們的事。”
顧岩陌漠然道:“繼續談條件。如何讓我認為你親人無辜?你知道,我只算得失。”
方渙按着地面的手發力,死死地攥成拳,“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知。”
“留你全屍,不栽贓你至親。若違此誓,死無葬身之處。”
“……多謝顧将軍。”方渙緩緩伏地叩頭,随後言簡意赅地告知答案,“當今皇後。苗疆。”
唆使他失分寸、枉顧律法到這地步的人,居然是當今皇後。顧岩陌眉心一跳。他先前所懷疑的,是兩個皇子,卻沒懷疑過皇後和皇長子,從不認為他們有這般手段。
方渙自是揣測得出顧岩陌的驚訝、懷疑,低聲道:“早在十二年前,我便被皇後拿捏住了。那時她還是貴妃。
“一次我有幸進宮,她給了我兩條路:一是得她提攜為她效力,二是被栽贓在宮中與嫔妃有染……”
說話間,他一張臉已經漲得通紅,“我沒法子,沒可能選第二條殃及滿門的路。其後數年,我四次升遷,大多是皇後命人舉薦。”
顧岩陌深緩地吸進一口氣。
傅晚漁則是握了握拳。她一向知道,皇長子好些事,是得了皇後提點,卻沒想到,皇後是這般的不簡單,又這般的下作。
看起來,中宮主人,還得換。只是不知道,父親會作何感想,又會不會被氣得暈頭轉向。
顧岩陌的神色迅速恢複平靜,對方渙道:“起來吧。這頓飯,我就不陪你吃了。其餘的,你放心。”
“多謝。”方渙微不可聞地道。
顧岩陌走到門口,叩擊門上鐵鎖。
沒多久,衙役疾步而來,開了門,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辛苦。”顧岩陌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放到衙役手中,便闊步離開。
衙役眉開眼笑的忙着鎖門。
顧岩陌走出去幾步,忽又停下,果斷轉身,走到了傅晚漁所在的隔間,輕輕推開門,便對上了她靈動的大眼睛。
傅晚漁噙着笑,凝視着他。
能在這時間步入此處的,只有她。要是別人,進之裕之早就來通禀了。所以,他一點兒意外也無。他笑微微地揚了揚眉,攜了她的手,“淘氣。回家。”
“好。”傅晚漁乖乖地點頭。
走出大牢,他才放開她微涼的小手,忍不住蹙眉訓她:“怎麽也不帶個小手爐?”
“炭火氣味大,帶着不就早早露餡兒了?”
顧岩陌看她一眼,眼中是滿含寵溺的笑意。
傅晚漁道:“沒兩日你就要當差了,不帶我去京城好玩兒的地方逛逛?”
顧岩陌一邊的眉毛明顯地揚了揚。她該知道,他剛剛獲知了怎樣的事,勢必要研究一下苗疆情形,第一時間做出安排——何時起,他的小九這麽不着調了?
“我說的是晚間。”傅晚漁斜睇着他。
顧岩陌笑開來,斂目斟酌一下,“遲一些陪你去遛馬,晚間去水上用飯,如何?”
“好啊。”傅晚漁欣然點頭。
這時候的顧三少爺,因着正事,渾忘了自己提過的喜歡一個人的情形:喜歡的人說話與否,都能心意相通。
她做到了,他卻忽略了。
但她一點兒失望也無。
她的男人,才不會不分輕重。
說話間,兩個人走到馬車前。
車廂門被推開,無病探出自己的大頭,望着夫妻兩個,龐大的身形已經因着尾巴搖得太歡而扭動起來。
傅晚漁連忙擺手示意它冷靜,“老實點兒,回去。”這小子高興起來就撲人,他們又不會對它設防,被撲倒在地一點兒都不新鮮。像她,基本上陪無病玩兒一陣子,基本上一身衣服就沒法兒要了。
無病直接忽略她,喜滋滋地望着顧岩陌。他一向是慣着自己的,它是知道的。
顧岩陌莞爾,快步上前去,把這小子的大腦袋往裏邊推,“等着。”在刑部衙門外和它鬧騰,委實不成體統。
無病這才失望了、生氣了,在裏頭嗷嗚嗷嗚地表示不滿。
夫妻兩個和跟車的人俱是忍俊不禁。顧岩陌扶着晚漁上了馬車,随後才利落地進到車廂。
沒出息的無病已經被晚漁摟在懷裏,小表情昭示着它的歡天喜地。他笑着摸了摸小家夥的頭。
回到顧府,顧岩陌徑自去書房,展開輿圖,又取出苗疆相關的資料,沉下心來斟酌。
過了好半晌,打定主意,寫了一封信件,命進之即刻加急送出。
這一回,他要劍走偏鋒。
處理完這些事,他想起答應過晚漁的事。
難得她主動提起和他一起出門,那麽,總要給她點兒驚喜。
好些皇城之外的樂趣,她不曾感受過。正如世間絕大多數人,不能感受到她曾經歷的金枝玉葉的生涯。
他喚來裕之,吩咐了一番。
酉時,他和晚漁更換了深衣,一道跟父母打過招呼,策馬離府。不肯被抛下的無病乘馬車跟着。
傅晚漁的幾匹愛馬,赤焰分明是小頭領,有它走着,不論多快多慢,其餘幾匹都會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頭。
顧岩陌的坐騎是一匹赤兔,也是極難相與的性子,這幾日在馬廄、後園草場中較量過數次之後,倒也與晚漁的幾匹愛馬形成了不打不相識之後的和睦相處。
赤焰和赤兔不知何故,都有些抵觸無病,時不時就側頭看一眼跟随在側的馬車,也不知是怕那小獸突然襲擊它們,還是讨厭他們格外優待那只小獸。
無辜的無病接觸馬兒的機會很少,并不知道它們的敵意,在車廂裏呼呼大睡。到了遛馬的地方,才是它也能撒着歡兒地玩兒的時候。
京城遛馬的去處通常是護城河,但總去就沒意思了,好在另尋好去處也非難事。有顧岩陌引路,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便到了一片格外開闊的原野。
冬日的傍晚,斜陽孤零零地挂在天際,沒有彩霞相依,餘晖籠罩下的滿目枯黃的原野,蒼涼之意更濃。
只是,有了夫妻兩個帶來的一群小家夥之後,不消片刻,這裏便鮮活起來。
傅晚漁和顧岩陌先後打了聲呼哨,幾匹馬就以赤焰、赤兔為首,馳騁向遠處。
無病自顧自開了車廂,跳下地,神采奕奕地站在夫妻兩個中間,和他們一起觀望着那一小群美麗至極生動至極的馬兒,直到它們跑得很遠。
傅晚漁笑盈盈地席地而坐,撫着無病的背,“不去逛一圈兒?”
無病歡快地搖着大尾巴,環顧四下,卻沒離開的意思。
“再這樣下去,給你改名兒叫貓算了。”晚漁有些無奈地拎了拎它的大耳朵。
顧岩陌道:“你怎麽動不動就拎人耳朵?我們怎麽就不行?”他和傅仲霖、皇帝要是這麽做,無病雖然不會翻臉,但都會表現得很抵觸。
傅晚漁笑笑地看着他,“因為它知道我是誰。我拎它耳朵,是沒轍,是喜歡。你們要是碰,就是沒安好心,它勉強忍着。沒事,等它打心底覺得你們是親人了,便不會再計較這些。”
顧岩陌莞爾,俯身,好看的手落到無病背上,溫柔地摩挲着那金黃色的漂亮的毛,“的确,它知道你是誰。幸好有這小子。”
傅晚漁對他揚了揚唇角,“是啊。”
顧岩陌起初沒覺得怎樣,過了片刻,雙眼一亮:通常在這種時候,她都沉默以對,而這一次,分明是親口承認了。
這意味着什麽?接受他了麽?
他僵了片刻才能極輕微地出聲喚她:“小九……”
傅晚漁對他綻出笑容,甜甜的。那雙水光潋滟的大眼睛裏流轉的,是不容錯失的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明天更,還是雙更合一
(づ ̄ 3 ̄)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