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十三回
陶不棄按許庭芳的吩咐将船停靠在濟陽城外五裏的墟溝上面。墟溝雖離濟陽城近,可地形卻異常奇特,且河岸兩邊人煙罕至,在此處着實安全。
許庭芳後背的傷口足有大半指深,若是再多半分,那就危及性命了,可見兇手是使出全力刺進去的。恰巧靖國公擔心寶貝兒子水土不服,愣是請朱竮禦賜了宮中秘藥百玉丹一瓶給陶不棄帶着,又高價請了京內三個有名的大夫随船而行,藥材更不用說,足足裝了兩大箱,都夠開個小藥行了。
名醫在側,許庭芳已無大礙。陶不棄又強迫他吃了百玉丹,休息了大半日,臉色也不像先前那麽蒼白,只是依舊眉頭緊鎖。
原本好好的秀麗公子,此時倒顯得格外落魄。
陶不棄帶着幾個随從往墟溝的鎮子走去。按許庭芳的吩咐,這裏離濟陽城很近,可以打探一下此時那裏的近況,主要是能否探到嚴容的消息。
程秀芝率領三千禁衛軍浩浩蕩蕩到了濟陽城。濟陽城內女子早就知道京城有兩位美男,原本因許庭芳墜江而哭的那些女子都穿紅戴綠,無論男女老少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城內等着一度風采。程秀之一身紅色朝服,騎在駿馬上,眼珠肆意掃過圍堵的人群,笑了笑。
他這一笑,不得了,下面的百姓暈倒了一片。
如斯美男!美得慘絕人寰!
程秀之執扇指向前方,“先去府衙。”轉身又指揮副統領率三千禁衛軍在城外駐紮,随時待命。自己只帶了幾個貼身侍衛往府衙去。
宋平早就率領衆人在門外等候,他未曾見過程秀之,只知和許庭芳一樣樣貌出衆。
韓紫煙站在最後,同樣也在等待。
程秀之沿路望去,這濟陽城熱鬧非凡,心中又想起許庭芳來。呵,許庭芳,做鬼了你也別來找我,去找你那沒有人性的父親,自古以來都是父債子還。思量間已到府衙,宋平愣愣的看着馬上的程秀之,既不下跪迎接,也不說話。像欣賞寶物一般緊盯着程秀之,着了迷。
宋平有斷袖之癖,極愛美女,也愛美男。
“宋大人,程大人來了。”韓紫煙擔心程秀之發怒,忙推了推發呆的宋平。宋平方回過神來,咽了咽口水忙起身迎接。
程秀之鄙夷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宋平,一個飛身下馬,頭也不回的往裏面走去。宋平邁起小短腿在後面追着。
“嚴容呢?”他一心要見嚴容。
“大、大、大人,嚴大人正在內院房內休息。”宋平氣喘籲籲跟上程秀之的步伐,他一遇見俊男美女就會犯花癡。許庭芳比較剛正,且有了嚴公子,故他不曾往許庭芳眼裏鑽。此時又來了個程秀之,定要好好巴結一番。
“宋大人,三千禁衛軍已經在城外駐紮,你即刻安排将他們分成六隊,先往下游尋找。”程秀之在內院嚴容門外,吩咐緊随他的宋平,“務必不能掉以輕心,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洞穴,一定要找到許庭芳。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語畢轉身進門,韓紫煙也跟了進去。
“嘭”的一聲,直到門關了,宋平才泱泱離去。
方才門外的話,床上的嚴容和立于床側的書硯自是聽得一清二楚,程秀之來了。
“爺——”嚴容半倚在床上,見程秀之進門,臉上頓時有了些血色,直直伸出手來,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睛也明亮了,未等程秀之近身,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緩緩滑落蒼白的臉孔,幹裂的嘴唇嚅嗫着,然說不出話來。
程秀之心裏猶如被人狠狠捅了幾十刀,這才多久未見,嚴容怎就成了這個樣子?甚至連地都下不了。
嚴容一看,妖孽的目光已經可以凍死人了,心裏暗叫不好,怕他遷怒書硯和韓紫煙。忙強擠出一絲笑來,“爺,我沒事。剛剛聽到你派人去尋許庭芳了?”
程秀之坐到了嚴容身旁,簡雁容擡眼望去,迎上程秀之的目光,咦?妖孽眼中居然看到了一絲憐憫,呸——肯定是看錯了,妖孽不是以折磨她為樂麽?想到在程府的種種,倒也極其快樂。
“等你好了,來好好伺候爺。許庭芳的事你不用擔心,好生養着,萬一尋到了他你卻病倒了,豈不可惜?”程秀之笑着說,媚眼如絲,勾人心,嚴容忍住沒去摳他的眼睛。
許庭芳在何處?簡雁容失神的垂下手,閉上了眼睛。
“書硯,韓紫煙,好好照顧嚴公子。”程秀之起身,“我還有要事,晚點再來看你。”轉頭替嚴容掖好被子,轉身離開了。
書硯方才見程秀之離嚴容那麽近,急的出了一頭的汗。嚴公子已經是少爺的人了,程秀之怎還不放手。
此時見他走了,長長的籲出一口氣來,忙湊到簡雁容身側,“嚴公子,皇上下旨命程大人來尋我們公子,我們公子有救了。”轉而又對身後的韓紫煙說,“韓姐姐還請多多費心,讓嚴公子早些好起來,迎接我們少爺。”
韓紫煙絕色的容顏上沒有任何情緒,如同寒冬臘月的冰棱,紮的人生疼。
“爺,禁衛軍已經分散出去尋許庭芳了。”程南見程秀之已經出來,走到僻靜之處上禀報道。
“你們分頭行動,一旦發現許庭芳的蹤跡,殺無赦,若是發現已經死了,就留個全屍吧。”程秀之伸手飛快的接住樹上掉落的一片落葉,語氣決絕,眼神淩冽,将樹葉捏的粉碎。許庭芳,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派出去的禁衛軍夜以繼日,細細的搜尋着每一處,然整個下游都翻遍了,還是找不到任何蹤跡。程南程西程北三人随後又仔細搜查了一番,依舊一無所獲。
這可如何是好?
陶不棄一連幾日往鎮子裏跑,消息自然是靈通的,已得知皇上派人來尋許庭芳了,只是依舊沒有簡雁容的消息。
許庭芳默默擦着自己一直随身帶的匕首,心中隐隐作痛。若是在下游沒有尋到自己,程秀之定會帶人往上游尋。
陶不棄依許庭芳之計,禁衛軍往上游來尋時,許庭芳已經提前下船,喬裝打扮一番往客棧裏去,陶不棄一行仍留在船中,且絕對不能說出已經遇見自己的事。如此計劃不是信不過程秀之,只因上次遇刺這次又遇襲,實在是有諸多蹊跷,不得不多一個心眼。
果不其然,只兩日的功夫。
程秀之親自帶人又将下游尋了個遍,甚至将沿岸的村莊都去詳查了一番,并無人看到許庭芳。便下令往上游尋,尋不到許庭芳永不回京城。陶不棄的船是官船,禁衛軍不敢搜,但陶不棄不介意,禁衛軍便草草看了幾眼,好回去交差。
待禁衛軍離開了,許庭芳才重新回到船上。
“許公子,程大人奉旨來尋你,這可是好事,你為何不見?是不是怕皇上怪罪……”陶不棄不解,瞪着一雙小眼,笑眯眯的看着許庭芳。
他天真無憂慣了,怎會明白其中利害。
“陶世子不要誤會,只是我還有一些事情沒有查清楚,只能暫時回避。”許庭芳心中疑慮頗深,定不是程秀之要殺自己,那想要自己命的肯定是皇上了。
想到此處,更是心神俱傷。而皇上殺自己唯一的原因就是曹太後是自己的親娘!
若果真如此,那更不能将無辜的程秀之牽扯進來,他奉命來尋自己已不易,怎能将他卷入。自己避而不見,程秀之尋不到,皇上也不會怪罪與他,若是程秀之知道皇上要殺自己,以二人交情定會替自己申辯,皇上那急性子,怎肯罷休,這事萬萬不可。如此避開,能保程秀之周全。
許庭芳為人誠懇,處事周全,不想身邊人傷一分一毫。
禁衛軍奉令,往上游尋了幾遍,依舊無疾而終。程南将結果悉數告知程秀之,卻毫無辦法,許庭芳難道憑空消失了?
韓紫煙拗不過簡雁容,便将這幾日的沒有尋到許庭芳的事情略微說了說,豈知簡雁容表面鎮定,卻氣滞于裏,昏了過去。
原本好轉,卻又加重了,整日沉睡不省人事。急的書硯跪在地上拼命磕頭,求菩薩保佑。
程秀之見簡雁容又陷入昏迷,心疼不已,衣不解帶的成日守在床邊,簡雁容偶爾睜眼也是一言不發,只愣愣看着牆壁。
韓紫煙每晚将湯藥煎好,都是程秀之親嘗,待溫度适宜了再一口一口喂她。公務之餘更是病床前伺候,細心照料,他對簡雁容是動了心的。
沒有許庭芳,簡雁容的病怕是難好了。程秀之站在窗邊內靜靜的看着空中的殘月,心裏有些懊悔。仇恨到底是什麽?是将人剝皮抽筋後的快感,還是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