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責罰責罰
? 她只是遲怔了片刻便回過神來,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卻被陸禹一把抓住手腕,“你要去哪裏?”
顏辛楣冷靜下來,她這會兒子趕過去也不能阻撓,倒不如先看看情況。她清了清嗓子,道:“沒事兒,我就是聽說二哥回來了,着實想念得緊,巴不得現在就去看看。”
銀朱來扶她,柔聲細語道:“姑娘先把身子養好,二公子見過侯爺夫人便會過來的。”
顏辛楣點點頭,由着銀朱将她扶去床上。
這會兒,外面一陣聲響,來勢洶洶的顏侯爺和大夫人虞氏、二夫人虞氏,已經趕來蘇慕閣了。
顏侯爺一身藏藍色五蝠捧壽紋大襟袍,板着一張臉,進了屋找了張圈椅坐下來。這才目光徐徐的看着床榻上虛弱的顏辛楣。
虞氏從進屋時眼圈紅着,看見顏辛楣受了傷眼淚如雨下的止不住,抓住她的手,只顧流淚,一個字也說出來。
顏侯爺聽着虞氏小聲的啜泣心裏也是一陣心疼,出聲安慰道:“蕙彤,莫要傷心,仔細肚裏的孩子。”
又厲聲對顏辛楣道:“今晨你都去哪裏了,要不是陸賢侄,恐怕連你屍體都尋不回來了!”
顏辛楣垂着頭,落出委屈的模樣來:“女兒不過是覺得外面的世界新鮮,想出去看看,哪知道出了這種事兒。”
她眼裏淚水轉着圈兒,小臉委委屈屈。畢竟是心愛的女兒,虞氏将她捧在手心,嬌生慣養的長大,如今又受了傷顏侯爺縱然氣憤,如今她這幅樣子也不能責罵不是。
顏辛楣暗自在心中松了口氣,幸好之前祁珩已經她身上的男裝給換了下來,倘若顏侯爺發現她喬裝改扮出門去,指不定又是一番責罵。
“平日裏讀的書可有記住半分,世家貴女哪有随意抛頭露面。念在你母親的情面上,你好生将傷養好了便是。”
左不過出門一趟,大齊民風開放,女子可以随意出門游玩,可是有身份的貴女卻不容随意露面。之前顏辛楣獨自去靈山寺,顏侯爺也是默許的,但這次她居然受了傷,他也是極其心疼這個女兒,自然不願多呵責她半分。
“多謝父親。”她低眉順眼,斂眉安靜的樣子越發的溫柔娴熟。
顏諸笑笑,陳氏有意無意的目光,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軟語道:“今晨聽下人嚼舌根說三姑娘穿了一身男裝急急忙忙的往後門去了,妾身正覺得奇怪呢,原是姑娘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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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諸的臉色一沉,陳氏渾然不覺似的,捏着扇子柔柔道來:“日後姑娘出門可得小心,今日害的侯爺和姐姐多擔心啊。”
顏辛楣面色森寒,真是拙劣的手段!可正是這拙劣的手段卻要害得她萬劫不複。
“妙妙,今日你穿了男裝是要去哪兒啊?”顏諸臉色難看的吓人,聲音高高揚起。
不等顏辛楣反駁,陳氏便笑道:“聽說去教坊司,啊呀,那種地方清白姑娘可去不得啊!”
教坊司!屋子裏的人倒吸一口冷氣。
虞氏幾乎眼珠瞪直了,定定的望着自己女兒,半晌說不出來話。陳氏則是用扇子掩去嘴邊那一絲冰冷的笑意。
顏諸臉上紅白交錯,花白胡子止不住的顫抖,他揚起手,聲音發寒:“你竟敢去教坊司那種地方!”
陸禹臉色微沉,一個閃身擋在顏辛楣的床前,道:“伯父冷靜,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怎樣?”顏諸怒極,“陸賢侄,這是顏府的家事,還望賢侄莫要插嘴!”
陸禹身不動,仍然堅持擋在顏辛楣的面前。他不能容許任何人傷害顏辛楣,哪怕是顏家人。
虞氏大着肚子顫顫巍巍的走來,扯了扯顏諸的袖子,有些低聲哀求:“縱然是妙妙不對,青哥也莫要動怒才是,萬不可傷了身子。”
她喚他青哥,軟語哀求的模樣讓顏諸一時心軟,可是怒氣已經發出去了,已經收不回來了,“那樣大的事兒,教坊司是什麽地方,你也不是不知道,說的好聽是樂坊,難聽點就是青樓!”
“你看你教養的女兒,以為改好了,卻不知越加變本加厲,下一次還不知要鬧出多大點事。”
“父親莫急。”院裏遙遙的傳來渾厚的聲音,帶着久違的熟悉,顏辛楣微愣,險些落下淚來。
進來的男子着寶相花織錦盤領窄袖大袍,挺拔壯實的身材,大步流星的走進來,袍澤帶風,自有一股男子的神采英拔。
他進來便往顏辛楣一揚首,似調皮的向顏辛楣一眨,顏辛楣笑笑,也輕眨眼。
他大方的笑道:“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依我看妙妙是不會去那樣的地方的。”她這個二哥,無論她說什麽他總是毫不懷疑,不知是真的信任她,還是寵她。
陳氏看了自己兒子,眼神恨恨的剜了他一眼。
顏諸漸漸平靜下來,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直直的投向顏辛楣,似要将她看的透徹,“那你就來說說個中有什麽隐情?”
“父親自始至終都未停女兒一句辯解,只聽二娘一句話便要下結論麽?”她從容鎮靜,倒讓顏諸刮目相看。
“我若是穿着男裝出門,又怎會被貪財的混混看上,回來時又怎是這一身女裝?”祁珩給她買的衣服料子是錦緞,不亞于顏府的穿衣用料。
“可你明明借了楠兒屋內的男裝。”陳氏到底失了氣度,咬牙切齒道。
顏辛楣微微一笑,“二娘何時見我借了二哥房內的衣服,若是我今日穿了男裝出門,大可去問馬車夫孫行。”孫行是她的人,欠着她的恩情,自然是幫她。
“我房內的丫鬟可以作證。”
“那是二娘你的人,你想她說什麽,自然便會說什麽。我豈不是白受委屈了?”
她微翹唇角,篤定的眼眸裏盡是清冷。
這樣的顏辛楣精明得可怕,明明那麽小的年紀,卻成熟世故得如同另一個人,一瞬間陸禹想起前世那個精致妖嬈妝容下冷漠的顏辛楣,除了容貌改變,簡直一模一樣。
“不管這件事是什麽,妙妙你三月內嚴禁踏出侯府大門,否則我便打斷你的腿。”頓了頓,顏諸臉上的怒氣淡下去,“待你傷好了,便去祠堂跪着謄抄《鄭氏規範》十遍。”
言罷,便甩袖氣憤的離去了。
父親明知道是陳氏挑撥離間,還是信了她的話。虞氏心疼的拉着女兒的手,“責罰算是輕,你父親他終究是心疼你的,下次莫要再犯,教坊司那樣地方哪能去得?”
顏辛楣靠在虞氏的肩窩,乖巧得摟着她的脖子,仿佛還是以前那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虞氏向來疼她,也就任由她去了。
顏辛楠也坐在她床邊,笑着扯她臉頰,寵溺道:“幾月不見,妙妙到是長的珠圓玉潤,二哥怕是抱不起呢?”
顏辛楣小孩子脾氣發作,“哪有那麽胖,昨兒銀朱還說我瘦了呢,明明是二哥你懶罷了!”
重來恍若隔世,前世鎮國侯府被滅門的時候,聽說東市菜市口的血流了整整一條街,那其中是否也混着二哥溫熱的血?好在今生能夠重來,二哥還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她一時感觸湧上心頭,伸着左手去攬他的肩,将頭埋在顏辛楠寬闊的胸膛,甕聲甕氣:“二哥,我好想你。”
這樣嬌憨的顏辛楣哪裏還有冷冽的半分影子,陸禹松下一口氣,暗想,也許只是為了保護自己,所以才那樣沉重冷靜?
卓媽媽看到屋內溫馨一幕,躲到角落裏偷偷掉眼淚,姑娘自小便寵着長大,明明是世人豔羨,偏偏還要受這些波折委屈。
時辰不早,為了不打擾顏辛楣休息,衆人又早早的退去。
天色暗淡下來,朦朦胧胧看不清物,小丫鬟霜月挑着燈将檐下燈籠點亮,半夏則将熏爐裏的香換了塊新的。
銀朱掌着燈,将重重帷裳放下來,附在顏辛楣的耳邊道:“姑娘回來時,一路上錦衣衛和鎮國侯府侍衛隊護着,儀仗可威風着呢?姑娘将來是要做陸家長媳的,侯爺就算再責罰,也不會沒了輕重,姑娘大可放下心來。”
顏辛楣閉了眼,神色疲憊,“我知道,今天是陸禹在旁。父親她終究是偏向陳氏的,母親腹中要是個女孩,怕是.......”
“大夫人畢竟是金陵世家出身,好歹也是大家族,二夫人不過商賈之女,便是上不得臺面。要是扶了二公子為世子,金陵那邊的二太太怕是不能同意呢?再說主母還在,哪有扶側室的道理呢?”
銀朱這番話甚至寬慰她的心。見她眉頭松開,銀朱笑笑,熄滅燭火蹑手蹑腳的出去了,又仔細的掩好了門。
長夜慢而長,微風浮動,閣外數叢湘妃竹發出“沙沙”的響聲來,顏辛楣閉上的眼又緩緩的睜開,窗外夜星浮動,灑下一片清輝。
顏辛楣忽覺一陣涼風襲來,屋內的帷裳被夜風吹得翻飛。
她轉過頭去,忽見窗戶旁立着挺拔颀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