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六卷、(2)
的好!”
“息壤,不知舒大哥聽說過麽?”盧瑟道。
這個名詞讓舒舍得呆了呆,然後大笑起來:“盧兄弟,你找息壤?”
“正是,我要找息壤,舒大哥看來是聽過的了?”
“那是自然的,我進的三回,也都是找息壤,誰都說北極雪原裏有息壤,那是天地至寶,找着一丁點兒便可以尋着修行宗門換來數輩子也花不玩的金銀。只不過盧兄弟,我要勸你一句,大夥雖然都這樣說,卻誰都沒有見過,連那些修行者都尋不着的東西,盧兄弟你一個普通人,豈能找得到?”
盧瑟看向北邊,微微一笑:“舒大哥,你在诓我了,若是沒有一丁半點細索,當初舒大哥也不會三度深入北極了。”
聽得他這話,舒舍得的大笑中止,他看着盧瑟老久,然後搖了搖頭:“盧兄弟,我不想害你,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罷!”
“我要息壤有用呢,倒不是為了金銀富貴。”盧瑟道。
舒舍得還待要勸,突然被盧瑟推了一把,他心中一驚,口中嘯了一聲,雪扒子應聲止住。
在獵隊前方,慶爾衮禦劍而立,神情傲慢之至。
“慶二爺……”
舒舍得倒吸了口冷氣,看這模樣,他立刻明白,麻煩來了。
“舒舍得,爺懶得與你廢話,爺要一百副雪原巨熊膽,領着我慶家的獵隊去,過後饒你們性命。”慶爾衮居高臨下睨視衆人:“為了讓你知道盡心替爺辦事,爺要殺一個人立威,小子,就你了。”
他指着舒舍得身邊的盧瑟,決定一個人的命運是如此輕描淡寫。
“慶二爺,我們依命就是,用不着殺人……”舒舍得将盧瑟拉到自己身後:“慶二爺,這不過是一年輕人,還請慶二爺饒他一命。”
舒舍得正說着,卻感覺到一股力量将自己推開,原本在身後的盧瑟站了起來,盯着慶爾衮:“我很讨厭別人居高臨下對我說話,所以你給我落下來。”
禦劍浮空的慶爾衮應聲從劍上落了下來,栽在雪地之中,當他爬起來時,滿頭是雪不說,面上的驕橫完全沒有,取而代之的是驚懼!
無邊的驚懼!
“我讨厭別人做些不公正的事情,所以你要向舒大哥下跪道歉!”盧瑟又說了第二句。
慶爾衮只覺得一股大力壓來,在這力量面前,他不要說反抗,就連動彈一下的可能性也沒有!他膝蓋一彎,竟然身不由己地跪了下來,而且正向着目瞪口呆的舒舍得!
“我向一個普通人下跪了?”慶爾衮茫然地想,到現在,他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舒家的雜碎們,如今老實了吧?”盧瑟正要發落慶爾衮的時候,後邊傳來一陣聒噪,卻是慶家的雪扒子追了上來。雪扒子上的慶家獵人們正得意洋洋,他們從後頭趕來,哪裏知道前面發生的事情,那個慶長春抽了自己耳光,如今正要在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找回面子和自尊,更是一扒當先,沖在最前。他的雪扒子沖到頂前來時見一人跪着,只道是舒舍得在給慶爾衮下跪求饒,他又大叫着:“跪也沒用,你得付出代價!”
“雖然我讨厭這只不如狗的東西在耳邊聒噪,但必須說,他講得有道理,你跪也沒用,必須付出代價。”盧瑟伸出手來:“你不過賢階初層,也敢在我面前嚣張,你以為你是誰?”
“前輩饒我,前輩饒我!”
總算是反應過來了,慶爾衮大叫起來,不停叩首。磕頭的速度,即使是磕慣了的慶長春見了也不禁自嘆不如,心中還在奇怪,這下跪之人怎麽不是舒舍得。
總愛別人下跪的人,自己下跪的速度也不會慢。
“我饒你,如果我不是修行者,你會饒我麽?”盧瑟掌中出現一道光影,在空中凝成巨掌,一把扣住慶爾衮:“以為自己是修行者就了不起了?以為自己有力量就了不起了?”
慶爾衮被大手扣住,覺得那手伸進自己腦海之中,然後自己的元神似乎被什麽東西抓住,生生地剝開大部,從體內抽了出來,其中的痛苦,讓他殺豬一般嚎叫起來。
“聽聞你還有一個兄長,叫什麽慶太極的,我很讨厭你們兩個的名字,以後一個改為慶豬尾,一個改為慶狼心吧,你就是慶豬尾,你的這部分元神在我這裏,回去後告訴你兄長慶狼心,不要離開,等我去收他的元神。”盧瑟的大手慢慢從慶爾衮——慶豬尾的頭上收了回來,大手中間,一個慘綠的光團瑟瑟發抖。
當初至階的甘曲威脅要取盧瑟一勢,便是用的這種辦法。進入至階之後,盧瑟才知道這才算是修行者的真正開始,而此前的聖階賢階,都只不過是在奠基罷了。
對于慶氏的懲罰,乃是盧瑟總結其惡行的結果,毀了他們的修為,今後慶家老二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再進入先天境界,而且他的元神在盧瑟手中,盧瑟遠隔萬裏之外,便可以讓他立刻死亡。
“前輩……前輩看在晚輩宗門的份上,還請饒我兄弟!”慶豬尾眼睜睜地看着盧瑟的巨掌消失,自己那慘綠的那部分元神落入盧瑟掌心,不禁面帶慘然,淚如泉湧。他品嘗過居高臨下的快感,因此知道自己如果失去修為的話,便再也不能禦劍飛行,更不能在普通人面前作威作福了,他為了挽回這一切,不得不搬出自己的宗門:“晚輩是大燕白嶺宗的弟子……”
“白嶺宗嗎,燕國四大宗之一,他們有真階的修行者麽,如果沒有,你就是在替白嶺宗惹禍了。”盧瑟毫不在意,收好慶豬尾的元神——這家夥的元神還沒有資格被囚在通天幻境之中,盧瑟只是拿出一小塊喚魂木,便将之困在其中。
聽得這話,慶老二當真是萬念俱滅了,白嶺宗是燕國四大宗之一,可宗門內最高的修為也只是聖階,聽這個年輕人的口氣,他似乎是至階,除了最高等級的真階修行者外,誰都拿他無可奈何!
“這個大呼小叫的家夥随你們處置,其餘人,帶着慶豬尾回去吧。”盧瑟又指了指慶長春。
他早就看出,這個慶長春是地地道道的真小人,這種人遠比僞君子更可怕,因為僞君子還要僞一下,還不會肆無忌憚,而這種真小人卻不同,什麽道德人性,在他們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東西,都不如他自己爽快。
他是修行者,不居高臨下去處置這個真小人,但舒舍得他們也是普通人,他們同時又是受害者,自然有權力去處置他。
盧瑟也不怕白嶺宗敢報複舒家,原因很簡單,白嶺宗弄不明白他與舒家的關系,在打倒他之前,根本不敢報複在普通人身上,畢竟白嶺宗這樣的大宗門裏,也有不少修行者家人子弟是普通人。就象當初盧瑟與景陽門殺得那般激烈,可景陽門也始終沒有去找馮大樁一般,稍有頭腦者就知道,去找馮大樁麻煩不但不能洩憤,反而會給對方更多的借口,這也使得盧瑟對馮大樁的安排沒有派上用場。
“真人大爺,真人大爺,小人只是條狗——不,狗都不如,小人只是奉着慶家兩位爺的命令行事,大爺,小人是無辜的,無辜的呀,要怪就怪慶家兩位爺——不,怪那慶狼心和慶豬尾,他們要煉什麽丹,才逼小的來搶舒家的東西,小人勸過十多回,不但沒勸動,還若得小人自己受了罰,您看您看,小人這臉上,便是這慶豬尾抽的,真人大爺饒命啊!”
慶長春終究是做慣了下人的,眼色很準,反應比起慶豬尾還快,轉眼之間,他就将自己先前的主子給賣了,還不忘給自己塗脂抹粉。盧瑟厭惡地搖了搖頭:“你的命運不在我手中,在你自己手中,如今只不過是借着舒大哥的手來報應罷了。舒大哥,這厮就由你們處置了!”
舒舍得到現在才回過神來,他呆呆地唔了一聲,不是他反應慢,而是他此前知道的一些東西,在這一刻似乎都巅覆了。
在自己身邊呆了幾天、大家都喜歡的小夥兒竟然是位修行者,而且還是個能随随便便收拾慶家老二的修行者!
一個這麽厲害的修行者,一路上與大夥同吃同睡,還口口聲聲喚自己舒大哥,即使到現在,還是這般稱呼!
他奶奶的,單憑這一件事情,此次回去就有得吹噓的了!
一、千裏冰封(五)
雪原的男人是粗率坦誠的,人以赤心待之,必以赤心回報,當然,象慶家那樣的除外。
盧瑟回過頭來,舒舍得還在雪扒子上面向他揮手,臉上漾着的笑容,絲毫沒有普通人面對修行者時的惶恐。
如果見着別的修行者,他還會裝出那種敬畏的模樣吧。
這已經是在處置了慶家獵隊的一個月後了,舒舍得改變前進計劃,深入北極寒原足足有一千裏,即使是獵隊的老人,也沒有幾個闖得這麽遠的。沿途之中,他們早已滿載,因此盧瑟便在此與他們告別。
在盧瑟的懷裏,是舒舍得憑着記憶畫出的地圖。曾三次深入北極寒原的舒舍得,對于尋找傳說中的息壤給盧瑟提了不少建議。他雖然是一個普通人,可前三次深入都有跟着修行者當向導,因此他的建議可以說是總結了三批修行者失敗的教訓。
特別是其中一位修行者死亡後留下的一枚玉簡,也落到了舒舍得手中,他知道這東西不能為外人所知,因此一直藏在身邊,這次将之送給了盧瑟。
這枚玉簡記載的是那位修行者所得到的對息壤的記錄,息壤埋藏在萬載玄冰之下。
又向舒舍得招了招手,盧瑟騰空飛起,才飛上三十丈左右的空中,便覺得一陣狂風吹來,即使是他也不禁要頓一頓才穩住身形。
并不只是單純的狂風,凝聚在北極億萬年的寒冰,蓄積了大量的靈氣,普通修行者面對這極寒之氣,還想保持飛行之勢真的比較艱難。
盧瑟往四周看了看,然後向着正北方向飛去。
即使以至階的修為,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飛行還是比較困難,飛行速度減慢不說,消耗的靈力也十倍于普通地方。盧瑟飛出兩百餘裏便停了下來,他雖然還能支持下去,可在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的情形下,還是留有餘地的好。
如此時飛時走,又過了三日時間,他已經深入到北極寒原兩千裏的地方,最初時偶爾還能看到人類活動過的痕跡,到了這裏,便再也看不到了。他再一次騰空飛行了片刻,突然間目光側轉,望着西北方向,面上露出驚訝的神情。
已經三天沒有看到人了,卻沒有想到這裏還是有人活動,而且那人還是修行者。
他落了下來,循着神念感覺的方向前行,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聽得一聲喝道:“誰?”
“是哪位道友,在下盧姜。”盧瑟道。
“盧瑟?沒聽說過。”那人嘟囔了一句,盧瑟向那邊行去,便見着三個穿得厚厚的修行者。在這樣寒冷的地方,就連修行者也必須借助于衣物才能禦寒了。盧瑟自己身上也是如此,因此倒不至于引起對方的懷疑,見到三人當中還有一個聖階,盧瑟面露驚容:“原來還有一位前輩,在下盧姜,向前輩見禮。”
他現在展露出來的修為只是賢階高層,因此對方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你是哪個宗門的弟子,竟然跑到這裏來了?”
“晚輩乃是散修,因為聽說北極寒原中有冰原玄參和極地雪蓮,故此前來撞撞運氣。”盧瑟解釋道。
他的解釋并未引起對方懷疑,進入北極寒原中的散修,十之八九是沖着這兩樣能增長靈力的藥物來的。只不過北極寒原雖大,這兩種藥物也不好找,大多數是聞訊後興沖沖來,撞得一頭包後狼狽地回去。
“可有收獲?”那聖階聞言笑道。
“剛剛抵達此處,還未曾有收獲。”盧瑟回答。
“相見即是有緣,你跟着我們吧。”那聖階低笑了一聲,似乎對于盧瑟的回答早有預料,然後他說出讓盧瑟極驚訝的話來:“我乃北興宗公孫珩,決不會讓你吃虧,若是此行順利,我便收你入門。”
一介散修得蒙聖階親口允諾收入門下,那可是了不起的機遇,正是這種機遇難得,所以盧瑟在桑谷講道才會吸引來那麽多的散修。在公孫珩想來,自己所在的北興宗是大燕國四大宗門之一,自己又是聖階,眼前這年輕修行者得到這個消息,一定是歡喜無限翻身拜倒才對,這樣自己就又有了一個免費的勞力。哪裏想到,盧瑟卻只是躬身行禮:“蒙前輩青睐,晚輩原本不該不知好歹,只不過晚輩已經有了師承,不好随意改投,還請前輩見諒。”
“咦?”最先喝問的那人驚訝地呼了一聲,盧瑟只看着公孫珩,不去理會他。公孫珩面上也有些不快,但還是很勉強地道:“不願改投就不願,但我如今缺人手,你在此幫我一些忙,虧不了你的,靈丹寶材,應有盡有。”
看他們這模樣,分明是到北極寒原做件大事的,對此盧瑟也有些好奇,只不過尋找息壤的事情更重要,卻不是分心的時候,因此他只能再度婉拒:“前輩,晚輩只怕不能前輩同路,而且晚輩修為低微,幫不上什麽忙,若是誤了前輩的事情反而不好。”
“你這厮好生沒有眼色,我師尊如何吩咐你就如何照做便是。”最先喝問的那人再度喝斥道:“實話告訴你,今天你不跟我們走也得跟我們走,這是我師尊慈悲,否則就要讓你形神俱滅,免得走漏了我們三人行蹤……”
“噗!”
一聲輕蔑的笑聲傳來,令那個修行者的話嘎然而止。笑的人卻不是盧瑟,雖然盧瑟很想笑一笑,可卻被別人搶了先。
這讓盧瑟也暗暗心驚,以他的修為,竟然沒有發現那笑之人。
“誰?”那喋喋不休的家夥又喝道。
“好大的威風,北興門什麽時候這麽強了,連這雪原都歸了你們?”空中的風雪卷在一起,然後突然散開,從雪花中走出一人來,那人是個女子,不過二十幾許的模樣,肌膚晶瑩如冰玉一般。盧瑟微微一怔,這才明白自己為何沒有發現她了。
她也是聖階,她的“勢”,就是冰雪,渾雜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如果不有心仔細搜索,确實難以發現。
“我道是誰,原來是寒道友。”公孫珩聽得那噗笑時就顯得有些無奈,這個時候更是沒精打采:“寒道友又是來此采集冰雪修煉麽?”
“那倒不是,公孫道友為何而來,我便也是為何而來。公孫道友怕走漏風聲對吧,只可惜如今大燕四大宗門,已經都知道公孫道友發現了什麽,我只是腳步快些運氣好些,第一個尋着公孫道友,其餘人馬上就來。”
盧瑟苦笑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想來看看這裏的修行者是不是和自己同樣目的,也想嘗試能否從他們這得到息壤的消息,可看情形,自己又卷進一場争端之中了。
“哼寒道友還有閑心管我的閑事?聽聞你師姐任雨婷已至聖階,回到了大燕,你就不怕她去掃了你的洞府?”
盧瑟原本想離開的,卻聽得一個熟悉的名字,不由得眼前一亮,看來這修行界并不是很大,這個寒姓女修,竟然是任雨婷師妹,而且兩人之間,似乎還有過恩怨!
“那賤人當初迷上姓趙的那厮,早就被逐出門庭,便是再回鏡泊,也只是外人。”寒姓女修冷笑了一聲:“倒是公孫道友,你當初沒有參與圍殺那個姓趙的,甚至連見都未曾見過他一面,手裏得到的姓趙的遺物,卻是從哪兒來的?”
寒姓女修一邊說一邊走了過來,她眼中大敵只有公孫珩一人,因此最初并沒有注意盧瑟,可當經過盧瑟身邊時,她眼角餘光一瞄,然後臉上變得比鬼還猙獰:“你、你!”
盧瑟嘆了口氣,知道自己的麻煩來了,北地諸宗門與他身軀前世糾纏不休,不少人都能夠從他這身軀的外貌看出前世的影子,這個寒姓女修,顯然就是當初人物之一了。
要怪大約就得怪這身軀轉世之後,仍然長得與前世太過相象的緣故。
“晚輩盧姜,見過前輩。”盧瑟拱手行禮道。
“你姓盧、盧?”那寒姓女子面色陰晴不定,看着盧瑟好一會兒才道。
“晚輩确實姓盧。”盧瑟回應道:“方才與這位公孫前輩相遇時,晚輩便報了名字,姓盧,名姜。”
“盧姜、盧姜、盧姜……”寒姓女子盯着他許久,口中反複念着,那公孫珩在旁邊看到這一幕,眼中也是光芒閃爍,不知打着什麽主意。
“這個公孫珩出了名的是卑鄙小人,你莫與他混在一處。”寒姓女子道:“到我身後去,看我教訓這厮。”
她言語中頗有親近之意,盧瑟向後退了退,離得遠遠地站住。
“寒雪晴,你莫以為我怕你,你聖階我也聖階,如今我還有兩位弟子在旁,你真要找死?”
“噗。”寒姓女修已經恢複鎮定,冷笑了一聲:“聖階與聖階也是不同的,而且這冰天雪地之中,你實力少說也折掉三成,我實力則增加一倍,公孫珩,不想形神俱滅,就交出姓趙的遺物來!”
“那就看是誰形神俱滅吧!”公孫珩獰笑着道。
見這二人都将自己的勢激發出來,兩人附近冰雪大作,寒氣襲人,連綿不絕的乒乒聲不絕于耳,那是兩種不同的勢撞擊在一起互相擠壓排斥的聲音。
公孫珩的兩個弟子遠遠地避開,都祭出了飛劍,卻沒有立刻動手,顯然是在等待機會。那寒雪晴面上只是冷笑,似乎完全不将他們放在眼中,盧瑟眯了眯眼,他不想被殃及池魚,更不願意與寒雪晴惹上什麽關系,因此他又向後退了一步。
一、千裏冰封(六)
靈力波動的地方已經離得很遠了,盧瑟緊緊抿着嘴,禦劍低空飛行,這其實有些危險,撞着大樹的話雖然對他不會有什麽傷害,可會留下給身後之人追蹤的痕跡。
他不願意與那個寒雪晴産生什麽瓜葛,因此悄然離開。無論他們争奪的是什麽東西,都和他這一世沒有關系,他要做的事情太多,沒有時間陪這幫子無聊人士玩什麽江湖恩怨。
比起這二人,他要強大得多,因此當他遠遠地離開,寒雪晴才發覺,此時她與公孫珩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公孫珩的兩個徒弟都被她殺了,就連公孫珩自己也在奔逃。她略一猶豫,出乎公孫珩意料,并沒有繼續追他,而是循着盧瑟離開的痕跡追去。在她心目之中,盧瑟的價值比起公孫珩手上的東西還要高。
然而,她哪裏找得到盧瑟,雖然将神念遠遠放開,卻也找不到任何氣息,這讓她驚疑不定:盧瑟究竟是隐藏了修為還是被比她更高大的存在擄去?
盧瑟自然不在乎這個女子心中所想,在飛出五十餘裏之後,他再度停下來,因為這裏再往北,連最耐寒的雪原紅松都沒有了,只有一些冰原苔藓,還頑強地趴在地面上,延伸着自己的生命。雖然盧瑟以前聽說過這種植物,可也只是在這裏才見到,也唯有親眼見到,才知道這種不起眼的植物生命力之頑強。
盧瑟蹲下身體,扒開積雪,撫摸着一塊完整的冰原苔藓,若說這世上有什麽東西生命力比它還頑強,那就只有人了。到了他這個境界,無論是行走還是入定,都是在吸收天地靈力,因此,他們的進步,更大程度上是境界的提升,而不是簡單的靈力積累。
他挖出一塊冰原苔藓,将之收入包裹之中,這才眯着眼向前方看去。
無數冰山出現在他面前,這些連綿不絕的,甚至比橫亘于大原與大澤之間的破碎群山還要高大的山脈,全部是由冰雪組成。遠遠望去,晶瑩剔透,仿佛全天下的珍寶都聚在一處了。
“若是天晴的話,應該會分外絢麗。”盧瑟自言自語道。
舒舍得給的地圖便指向這些冰山中的一座,盧瑟眯着眼,正在尋找自己的目标的時候,卻驚訝地揚了揚眉,然後迅速将身體隐藏在雪堆之中。
空中一道劍光強行突破冰雪風暴,落在盧瑟身側,劍光的主人氣喘籲籲,正是公孫珩。
“總算是甩開了那個臭娘兒們,該死的,兩個便宜弟子全完蛋了。寒雪晴啊寒雪晴,待我拿到姓趙的遺物,一定找上你們鏡泊,将鏡泊上上下下屠盡方能洩我心頭之憤!”
公孫珩喃喃自語,拿出一只羅盤,又咒罵道:“這該死的地方,連羅盤都不準了……那姓趙的将寶物藏在這邊,莫非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麽?”
他花費老大的靈力,甚至不惜自損修為到得這裏,所圖自然非同小可。五十餘年前在北地修行界中攪起滔天風雨的那位趙姓修行者留下的東西,他深信自己得到之後,必然可以讓自己進入至階!
就在這個時候,一只手突然從雪地裏伸了出來,抓住了他的腳踝。這無聲無息地突然變化,讓他魂飛天外,他可是聖階中層的修行者,怎麽這麽容易就被人抓住?
然後,他被倒提了起來,看到盧瑟的笑臉。
“盧……盧……”
“抱歉,看來那個姓寒的女人沒有抓住你啊。”盧瑟向他點點頭:“不過你們讓我很好奇,你們到底在争奪什麽呢?”
“你你你你……”公孫珩一連說出四個你字,原因無它,他終于認識到,這位前不久還口口聲聲叫他前輩的年輕人修為,遠在他之上!
若非如此,絕對不可能隐藏在一旁他卻毫無所覺,也絕對不可能抓得住他的腳!
“道友……前輩……晚輩……方才無禮……還請前輩見諒……”
公孫珩牙齒開始咯吱咯吱地響,那當然不是凍的,盧瑟松開他,他落到雪地之中,雖然獲得自由,卻絲毫沒有反擊的念頭。莫說他在與寒雪晴的大戰中已經傷了元氣,就是完好無損,也不敢說在這位前輩手中落得好處。
“你們争的是什麽?”盧瑟笑眯眯地問道。
“是……是……”公孫珩心中大為沮喪,原本以為是自己的機緣奇遇,哪知道卻是接二連三的禍害!
但要他就此交出自己的秘密,他又心有不甘,那可是他付出學生代價才得到的東西,如何能交與別人!
他的反應很快,轉瞬之間便想出了開脫之法,道:“前輩,是息壤……”
在修行者當中,息壤的傳聞流傳甚廣,這種奇異的粘土,據說能永不停息地生長。盧瑟推測,其實是永不停息地提供大量土靈元氣才對。因此,很多修行者都尋找過息壤,特別是那種對土靈有特殊要求的,可是息壤的具體作用,卻沒有幾個人能說得出來。
換言之,這是一個雞肋,公孫珩抛出這個雞肋,便是希望能将盧瑟的注意力引到這件事情上去。
他成功了,比起自己身軀前世的“遺寶”,盧瑟明顯對息壤更感興趣,他也相信,公孫珩敢抛出這個來,絕非無的放矢。
“息壤?你見過?”盧瑟不動聲色地問道。
“晚輩不曾見過,但是晚輩得到一位道友饋贈的物品,知道息壤便在這群山之中……”公孫珩爬了起來,向盧瑟連連作揖:“若是前輩不棄,晚輩願意為前輩帶路!”
他此時已經完全想好了對策,既然這個“前輩”對于息壤感興趣,那就引他到息壤處,同時有他在身邊,自己也可以狐假虎威,避免寒雪晴再度追來。
盧瑟聞言之後點了點頭:“既是如此,我不為難你,帶路吧。”
二人地位因為修為的關系發生了逆轉,方才還大大咧咧的公孫珩,如今卻變得謹小慎微起來。他惜命,因此盧瑟沒有逼他之前,他根本不敢有絲毫忤逆,有他帶路,前進得果然要迅速,他做的準備比盧瑟也要更加充分。
很快,他們便置身于冰山之間,一座座錐形的冰峰連接在一起,四處都是一般的模樣,這裏簡直就是一處天然的迷宮。若不是公孫珩帶路,盧瑟自己估計不迷路也要繞上好一會兒的冤枉路。
在冰峰之中行了三天,二人眼前突然開闊,只有一座冰峰突兀而起。公孫珩指着那座冰峰道:“前輩,息壤便在那兒!”
盧瑟不動聲色地放出神念,卻感覺不到息壤的土靈之力,他抿了一下嘴,公孫珩不敢在這事情上撒謊,那麽察覺不到息壤,應該是另有原因了。
所謂望山跑死馬,從公孫珩指出那座冰峰的地方,到二人跑到冰峰腳下,雖然是禦劍飛行,卻也花了半個時辰。這座冰峰絕對高度約是三千尺,不算是特別高大,但是冰峰之上積累了厚厚的雪,盧瑟用神念探察,也未曾察到什麽東西。他看向公孫珩,公孫珩指着厚厚的冰壁:“前輩往裏看!”
盧瑟用手将冰壁上積着的雪抹開,露出裏面透明的藍色堅冰,手才觸着這堅冰,一股寒意便順指往上,幾乎要将他的血液凍住。盧瑟輕輕咦了一聲,這般寒冷,簡直與他現在放出的冰霜新星術不相上下了。
“這是玄冰,整座山都是一塊玄冰!”公孫珩有些手舞足蹈:“前輩,若是能從上邊敲下一塊兩塊來,便可以煉成法寶!”
“唔。”盧瑟淡淡地應了聲,運足靈力到雙眼,向冰壁之中望去。只見那冰壁之內,凍着一只巨大的上古龍類。那龍類的肉體已經腐朽,唯餘一身骨架,卻不是大澤莽荒中的有翼龍,而是一條五爪巨龍!
“唔……不錯,這龍才與這周圍和諧……”盧瑟低聲自語,再向那五爪巨龍身下望去,只見那裏果然有一塊黃色的東西,看上去象是粘土。
那應該就是息壤了,只不過要想将它取出來,首先要做的是破開這玄冰山壁。當初也不知道是怎麽樣的大災難,将這只擁有極大神通的五爪巨龍困死在其中,又形成了這座冰峰。
盧瑟拿出飛劍,運足火靈之力,對着玄冰壁便是一劍。玄冰壁雖然堅硬,可在灌注了太虛熵火的中品飛劍之下,還是如軟泥一般被掏出一大塊來。公孫珩見着這一幕,不禁咂舌,心中更是暗自慶幸見機得早,沒有忤逆這位前輩。
他靜靜地站着,既不出聲也不離開,只盼着這位前輩別注意他的好。可世事不如人願,盧瑟看了他一眼,他慌忙道:“晚輩修為淺薄,破不開這冰壁……”
“那塊玄冰賞你了,總不能讓你空手而回。”盧瑟指了指方才自己挖出的那一大塊玄冰道。
玄冰也是一種上佳的材料了,因此公孫珩臉上堆出驚喜之色,将那玄冰收起:“前輩還有吩咐麽?”
“沒有了,你先走吧。”盧瑟淡淡地道。
公孫珩心中狂喜,面上卻露出依依不舍之色,又看了玄冰一眼,然後轉身離開。為掩飾自己的真實心思,他走得不快,每走幾步還回一下頭,發現盧瑟根本不理睬他,這才禦劍騰空,迅速飛走。
在他背後,盧瑟專心致志地對付着玄冰,只不過在他的臉上,卻浮出一絲淡淡地冷笑。
一、千裏冰封(七)
公孫珩同樣在冷笑,他不但借着那個深不可測的年輕修行者之力,來到了雪原最核心處,而且還成功瞞過了對方,将對方引到那可望不可及的息壤處去了。
若是息壤那麽好得到,此前的修行者早就将之拿走了,那個姓盧的修為雖高,卻缺少經驗,是個十足的蠢貨。
片刻之後,他已經離開了盧瑟十餘裏,即使是真階的修行者,神念探測也查不到這麽遠來,因此公孫珩對自己的安全很放心。饒是如此,他停下之後還是左右望了望,掐指為訣,施了一個神通,直接鑽進了雪中。
這裏的雪不知積了多少年,早就凍得堅硬如鐵,鑽入雪中也是需要消耗靈力的。但這樣起碼可以使得循跡而來的追蹤者失去線索,保證他接下來去的地方不為人知。
連續用了幾個花招,公孫珩覺得沒有誰還能跟着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出現在一處冰峰之下。那冰峰極高,在所有冰峰中最為顯眼,看到這個公孫珩不禁苦笑。
“那姓趙的當真是張狂之至,便是藏東西也要藏在這最容易讓人看到的地方,生怕賊不來偷麽?”
他一邊嘀咕一邊察看周圍地勢,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他向那處冰縫行去,才踏入冰縫便一怔,面色大變起來。
原因無他,在冰縫之中,已經有七八個人了。
寒雪晴也在其間,見到他之後冷笑道:“公孫珩,你怎麽比我還來得晚?”
公孫珩心中也是又驚又疑,他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分明只有他才得到的遺物,為何其餘人卻比他來得更快?
“這裏八位道友都是聖階,公孫珩,你可以考慮一下,是否能從八人圍攻中逃脫。”一個陰沉着臉的女人道,她雖是女人打扮,可相貌更加中性一些,卻是一個斬完赤龍修行有成的修行者。從某種意義上說,她已經不算是個女人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