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五卷、(10)
蔑稱,可現在他早就不這樣說了,以盧瑟為神裔做的事情,便是認定他是神裔中的長者也難酬其功,因此也同樣瞪着伯離:“你才是蠻子,你們全家都是蠻子!”
“你!”伯離大怒。
眼見二人劍拔弩張,姬栩咳了一聲:“我還沒死,你們就準備內鬥麽?你們兩個都是一般的蠻子!”
被姬栩喝斥,兩人卻不敢還嘴。見他們終于安靜下來,姬栩閉上眼,神念舒展到外邊,他感覺到公孫乘着啓明,而盧瑟禦着飛劍,正在飛速向羅乞山方向過去。
或許這個孩子會有辦法吧……但願他有辦法,可那又有什麽用,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大天傾……終究還是要來的,就連祖神都無法阻擋,這個孩子能擋得住麽?
這個念頭讓姬栩又想起別的事情,如果沒有若木的話,神裔一族便要滅亡,現在有了若木,神裔一族似乎還有延續的可能。
“你們兩個!”他又睜開眼睛道。
“老祖有何吩咐?”姜隐與伯離齊聲問道。
“大澤莽荒……可能無法長久生存了。”姬栩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道:“我需要一個寶物,能夠讓我們神裔一族在即将到來的巨大災難中得以延續的寶物。我有一份清單,你們全力去搜尋這清單上的材料,獸潮結束之後就去。”
“是!”二人都是應道。
姬栩拿出一枚若木樹葉,在其中留下自己的神念,然後将之交與伯離:“你先回去準備,小心戒備獸潮,若是有警,便向棘木城救援,不可為了面子而多損傷族人性命。”
“是。”雖然還有些不憤,不過伯離還是接過樹葉,他用神念一探,上面長長的清單讓他也不禁咂舌。
見伯離走了,姬栩又将另一片若木樹葉交給了姜隐:“拿去吧。”
姜隐轉身告辭,走到樹屋門口之時,突然聽得姬栩道:“阿隐。”
“老祖!”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姬栩眉頭微微皺着,似乎有什麽很難決斷的事情,良久之後,他才道:“雅歌與公孫的事情就算了吧,你不要去為難雅歌。”
“是。”略一沉吟,姜隐應道。
“不僅是我們大澤莽荒,這顆星球都将面臨危機,以盧少兄的脾氣,他應該會扛到最後一刻……若是真的有這麽一天,讓雅歌為他生個孩子,延續他的血脈吧。”良久之後,姬栩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什麽?”姜隐滿臉愕然。
“只是不希望好人絕種……算了,小孩兒們的事情,還是由小孩們自己去解決,我這老而不死的家夥,在裏面摻乎什麽!”姬栩張開嘴想要解釋,但旋即苦笑道:“罷罷罷,由他們去吧!”
姜隐見他又閉上了眼睛,只能躬身告退,他心中卻不禁翻來覆去地生出衆多念頭。老祖說不僅是大澤莽荒,整個星星都面臨着一場危機,可想而知,這個危機的規模,只怕是今日的獸潮也比不上的。這個危機究竟是什麽?
比起這個,更讓姜隐困惑的是,老祖為何會要雅歌給盧瑟留下一條血脈,他雖然對盧瑟另眼相看,也不反對女兒與盧瑟在一起,但這只能是盧瑟留在神裔中才可能的事情,為他留下一條血脈……豈不是說,盧瑟在将來必死無疑?
姜隐是知道,老祖乃是神裔一族最得天獨厚者,對于未來,他總能看到一絲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四、劍歌騎曲悲壯(二)
被稱為羅乞山的高峰,乃是大澤莽荒第一高山,離棘木城約有三千裏的路程。即使是盧瑟與雪雲天駒,這樣的距離也需要三天時間。
因此,當盧瑟遠遠看到羅乞山時,他就對姬公孫道:“公孫,你可以回去了。”
“我……”姬公孫剛想反對,便又改了主意:“好吧!”
盧瑟微微一笑,将他的胳膊抓住:“別以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麽,過會兒跟在我後面偷偷去對不?”
“你怎麽知道?”姬公孫驚訝地道。
“這種事情,我以前做過很多回啊。”盧瑟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家夥受了重傷,否則老祖也不會允許我來了,因此你不必擔心。但以它之實力,即使受了重傷,也有最後絕殺的神通,我護着自己沒有問題,可要再護着你就不成了。”
停了一下,他又道:“所以,你只管回去,若是我不成,還等着你修行大成之後來替我報仇,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數!”
聽了他這話,公孫無奈之下只能乘着雪雲天駒返回。打發走姬公孫,盧瑟在羅乞山外稍稍休息了會兒,然後便禦劍飛出,将自己的神念毫不掩飾地放了出去。
那個家夥雖然受了重傷,可哪怕它只剩一口氣,也絕不是一個聖階可以任意欺淩的。因此,盧瑟這樣做,就是打草驚蛇,将它從巢穴之中引出來。
羅乞山其實也是一座環形山,周長大約是三百餘裏,盧瑟順着山脊這樣一路過去,很快便發覺了異樣。
大澤莽荒各地都遍布着巨獸,唯有這三百裏的羅乞山,竟然一只巨獸都沒有。淡淡的褐色雲團始終籠罩在山尖之上,雖然是處于溫熱的地帶,這山上半截卻是白雪皚皚,從山尖到山腳,幾個溫度帶的植物茂盛地生長着,唯獨沒有動物活動的跡象。
“果然不對勁……”盧瑟的神念可以探測到兩三裏外,當然這種探測是極不精準的,反而不如他飛到半空中向下察看,只是在他覺得有可能是那個怪物之主巢穴的地方,他才會降落,用神念去掃。到了羅乞山最高峰處時,盧瑟看到山頂之上有着大量黑暗的雲霧缭繞,而這座高峰的外表,倒有些象是一座金字塔形的神廟。
明顯有加工雕鑿的痕跡,看來與姬栩打得兩敗俱傷的那個家夥,還是有獨特美感的貨色,給自己建這麽大一座廟宇,莫非以為自己是什麽神靈?
盧瑟在心中暗暗腹诽,同時神念迅速擴散過去。
神念才透過山壁,盧瑟眉頭便皺了起來,一股隐約的力量,将他的神念隔絕開來。
“懶得找入口了,直接将它逼出來就是!”沉吟了好一會兒,盧瑟冷笑了一聲,然後仰首向天:“你來不來幫忙,不來就沒有好吃的了!”
話聲剛落,半空中便“喀”的一聲,劈下一根人身粗細的閃電來。
“找死啊,信不信我現在就做烤乳鴿?”盧瑟迅速閃開然後大聲喝罵,對着半空中的光隼翻了一眼。
光隼沒有理他,而是在高處展翅,始終與山峰保持一定距離,并且堅決不肯飛上山巅,明顯對這神廟一般的山懷有恐懼。自從吃了盧瑟喂它的誘靈丹,又嘗了丹魂之後,光隼就不即不離地跟着盧瑟。因為不喜歡若木的氣息,所以當盧瑟呆在棘木城時它就在外邊滑翔,可盧瑟禦劍出來之後,它便跟了上來。現在盧瑟與它的關系還比較尴尬,盧瑟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它的主人,還是為它提供丹魂的仆人。
好在丹魂多,不僅有他用太虛熵火煉化的,還有他在太虛熵火球中得到的千萬年中被太虛熵火燒滅的修行者殘餘。
這道閃電擊打在山上,還是引起了震動,山裏面的那個家夥,既然是大澤莽荒中巨獸之主,那以它最忌憚的事情,就是大澤莽荒中的超強巨獸中出現挑戰它權威的角色。
而對着它的老巢釋放閃電,這就是再清楚不過的挑釁行為。
天空中的雲層突然翻滾了起來,然後一道暗紅色的光柱将雲層沖破,大地也輕微地顫抖起來,象是萬獸從遠處奔騰而過。
天空中的光隼飛得更高了,不過見盧瑟沒有離開的意思,它只能不安地逡巡,卻沒有選擇離開,這讓盧瑟多少有些好奇,這厮應該還不會這麽講義氣的啊。
他卻不知丹魂對于光隼這樣的靈獸有多大的誘惑力,也不知道誘靈丹能在多大程度上增加這種誘惑力。光隼之所以現在還動不動用閃電招呼他,最主要的原因還在于,這家夥根本不懂得如何表達自己的善意。
“是哪個蠢貨,以為我傷重得不能動彈了嗎?”
讓盧瑟意外的是,傳來的聲音卻不是那種兇蠻霸道的,與之相反,那聲音還很妖嬈,聽得人心裏有些發毛。緊接着,從山頂之上,緩緩飛出一個女子,看得這女子模樣,盧瑟心中一突,竟然脫口道:“是你!”
“你認識我?”那女子妩媚的一笑,可神情聲音卻與面上的表情不一樣。
盧瑟抿了抿嘴,然後也笑了起來:“原來如此,我說姬前輩怎麽會在你手上吃大虧,原來如此……你是何時從古神星域來的?”
這個女子,就是盧瑟第一次去古神星域時帶口信的對象!也就是姬栩曾經刻骨銘心的愛人!
至少在外表上,她用的是那個形象。
“真奇怪,這軀殼的原形至少已經死了五百年,你這小子才不過二十出頭,竟然認識,看來你到過古神星域?”那女子垂下頭,思忖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是來殺我的?”
兩人都在問話,可是誰也沒有回答對方的打算。
盧瑟伸開右臂,金靈之劍凝聚于他手掌之中,淩厲的劍意吹得那女子發梢不停地飄動,她卻微微露出迷茫之色。
“就要開始了麽,我還想和你多說會兒話呢……”那女子妖嬈的聲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柔:“可惜,只要先殺了你啦!”
聲音甫落,盧瑟已經向她飛奔而來,雖然沒有禦劍,也不是踏空飛行,可是盧瑟奔跑的速度極快,轉瞬之間,便撲到她身前,金靈之劍尖嘯劈出。
那女子的身影被分為兩半,可是盧瑟沒有停步,他知道自己劈中的只是一個虛影,換步回劍,從革之勢瞬間發出,幾乎在這同時,那女子的身影出現在他背後,五指如爪,抓向他的後心。從革之勢撞在那女子五指尖上,綻放出絢麗的火花,而盧瑟的身體也随之向前翻滾,足足奔出十丈才止住。
“那個老家夥派你來的嗎,果然有些手段。”那女子舔了一下唇:“只不過,你又能奈我何?”
“何”字一出,盧瑟感覺到腳下的地面猛然震動,一道道岩漿從裂開的大地中噴了出來。盧瑟想要騰空飛起,可靈力一轉,他卻發覺自己無法飛行,只能從岩漿奔流中左閃右避。
“愚蠢,以為我受了傷就敢到我的大本營中來找我……我在虛空中見證了數以萬計的星球毀滅,這裏只不過是其中之一!”那女子的聲音突然變得高亢:“亡魂!”
随着這一聲尖叫,盧瑟突然覺得眼前一變,羅乞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沉沉的煙霧,在這煙霧之中,無數的冤魂厲鬼正在尖嘯哭泣!
“這家夥的神通并不是勢,遠比勢更強大,即使是至階的修行者,也沒有這樣強大的力量!”盧瑟心中以甘曲為參照,立刻意識到自己陷入大麻煩之中。那化形為女子的怪物雖然受了重傷,可是羅乞山這裏,卻是她的主場,她占了地利之勢,很大程度上彌補了身上的傷。
“去!”
對等這種神通,盧瑟并不是很畏懼,他已經有多次與亡者對抗的經驗了。他振臂大喝,九條水龍從天而降,繞在他周身盤旋,向黑衣之中不停地噴吐着寒冰與水汽。這些沾了生生玉髓氣息的水汽,正是亡靈的克星,那些屍毒遇着它們,頓時被沖垮洗盡。
然而盧瑟突然間覺得身上的毫毛全都豎起,他毫不猶豫祭出龜龍盾,自從進入聖階之後,這件法寶他就很少使用。緊接着,并空中一團黑色的氣團擊打在龜龍盾上,盧瑟渾身一顫,喉嚨隐隐有些甜意。
“反應很不錯,但也到此為止!”
那團黑氣并沒有在龜龍盾上撞碎,在它之後還拖着長長的尾巴,然後一團又一團的黑氣順着這個尾巴飛來,擊打在龜龍盾上,每擊打一次,盧瑟身體便劇抖一次,到了第七次時,盧瑟再也支撐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接着便是第二步、第三步,盧瑟一連退了九步,直接退入了那不斷噴出岩漿的區域。
這都只是片刻的事情,那女子實力之強,讓盧瑟毫無還手之力!
“再吃這一個!”
飄在半空中的那女子獰笑着又伸出一掌,一個骷髅頭從她掌中飛了出來,直撲向龜龍盾,已經接連受到重創的龜龍盾這次再也沒有能夠頂住,一聲刺耳的裂響後,龜龍盾便碎開了。
失去龜龍盾的保護,盧瑟便坦露在那女子面前!
“于今之計,只有拼命!”盧瑟明白自己已經到了最危險的關頭,他咬牙,眼中綠光閃爍,尺天寸地在一瞬間施展出來,那女子剛咦了一聲,就覺得不對,可這個時候,盧瑟已經出現在她的背後!
“去死吧!”太虛熵火球出現在盧瑟掌心,然後死死按在那女子背上。
四、劍歌騎曲悲壯(三)
從盧瑟得到太虛熵火起,這東西就是無往而不利的強大武器,盧瑟敢來找這個怪物麻煩,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擁有這個犀利的武器。
因此,太虛熵火球拍在那女子背上之後,盧瑟便覺得勝負已定了。
那女子果然發出凄厲的叫嚎聲,聲音不再柔媚,火焰迅速蔓延,将她整個身軀都完全吞沒。
盧瑟向後退了退,抹了一把汗水,面上露出輕松的笑容。尺天寸地再配合太虛熵火的攻擊力,只要給自己一線機會,那麽就可以決定勝負。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的光隼發出短促的鳴叫聲,緊接着張口,一道閃電從空中擊了下來,正擊打在不停翻滾的女子身上。
“你倒會撿便宜……咦!”盧瑟笑罵了一聲,然後神情一動,身體向後飛遁。
“轟!”
一團火球從那女子身上飛了出來,擊打在盧瑟剛才立足的地方,炸出一個巨大的坑。盧瑟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緊張地看着那女子。
只見火焰中的女子身軀象是被吹足了氣的氣球,迅速膨脹起來,轉眼間竟然長成了一個高近十丈的巨人。然後“砰”的一聲炸開,火焰四處飛濺,從其中飛出一個巨獸,四翼一展,竟然比那三首翼龍還要巨大!
這一幕突變,讓盧瑟吃驚不小,他原本以為太虛熵火之下,怪物必死無疑,卻不曾想那怪物竟然還會金蟬脫殼!
怪物雖然擺脫了太虛熵火,但全身上下都是鮮血淋漓,它身上流淌出來的血液,滴落在地上立刻便是黑色的毒火,這毒火所到之處,所有的植物都徹底毀滅!
“人類!”怪物怒吼聲有如雷霆,但是,它卻沒有嘴,也沒有五官七竅,那生音只是從它的腹中傳來。盧瑟又向後退了一步,面色沉了下去:“渾沌!”
這家夥竟然是與窮奇、饕餮并列于四兇之中、而且排名首位的渾沌!
不過,盧瑟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如果是渾沌的話,莫說自己,就離姬栩只怕也無法傷着它。
“我怒了!”
怪物咆哮着六足頓地,大地剎那間開裂,露出地心血紅的岩漿,盧瑟騰身想要飛起,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住,根本無法掙紮,直直地向岩漿中墜去!
“這是……這是淩駕于勢之上的……力量!”
被那引力吸住,盧瑟雖然百般掙紮,卻也無法掙脫,聖階的勢面對那種力量,幾乎就象是嬰兒面對一個力可萬鈞的大力士,絲毫沒有掙脫的可能!
剎那間,盧瑟并未感覺到恐懼,相反,他興奮起來,進入聖階之後,因為他的功法純屬自創的緣故,對于如何下一步修行,陳抟也無法給他指明明确的方向,如何進入至階,他還在摸索之中。而方才體會到的那怪物的力量,卻讓他眼前一亮!
這就是比“勢”更為精純也更為強大的“境”了!
若說賢階巅峰才能窺得“勢”的門徑,那麽就只有至階巅峰才能接觸到“境”的威力。甘曲尚未達到至階巅峰,因此他雖然強大,卻還只是勢的極限。姬栩曾經展示過那種懾服人心的力量,但他又沒有敵意。唯有在這裏,盧瑟才真正感覺到“境”的威力!
這一剎那中,盧瑟覺得困惑自己修行的“往何處去”這一個問題有了明确的答案。
人除了要有最終目标之外,總是需要有階段目标的,将自己的勢增強到境的地步,就是他現階段的目标!
不過現在他先要考慮的,還是如何扭轉戰局。
“曲直!”
随着木靈之勢發出,就在裂開的大地即将合攏的那一剎那,盧瑟的身體從裂縫中消失了。那巨怪猛然轉身,巨拳揮出,重重在轟擊在自己背後的虛空中。盧瑟悶哼了一聲,身體被打得高飛了百丈!
“我奉命毀滅了數萬顆星球的生靈,象你這樣的對手見多了。”怪物沉悶的聲音傳來:“同樣的招術對我是沒有效果的!”
“你以為你是聖鬥士啊!”
盧瑟的身體強橫終于受到了真正的考驗,他狂噴了口血,然後大罵了一聲,手中銀光閃爍,那柄光劍再度出現。
接連中招并沒有讓盧瑟屈服,他的鬥志反而前所未有的高漲起來。光劍在他手中不停閃爍,迅速變長,最終變成一枝完全由金屬光澤組成的長矛。
“你們幹得還不錯,但這還不夠。”那怪物嚎叫着:“擊傷我并不能改變什麽……”
“你經過幾萬個星球,難道說不知道反派不能太過羅嗦嗎?”盧瑟将光矛斜舉起,矛尖對準那個象渾沌的怪物:“既然你喜歡說廢話,那麽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麽要到這顆星球上來,還有窮奇、饕餮,為什麽要到這個星球上來?”
這個問題困擾盧瑟許久了,陳抟應該知道真相,甚至甘曲也應該知道一些,但是他們都不說。
“你該死!”
出乎盧瑟意料,那怪物用暴怒來回答他的問題。全身流淌着黑色毒血的怪物腹中雷鳴一般咆哮,聲音震過之住,那些岩石都盡數崩碎。盧瑟眯着眼,金屬的光華爬上了他的皮膚,瞬間他原本就強橫的身軀之外,又多了一層柔軟的金屬外殼。
這外殼絕不亞于一般中品的防護法寶,但是這種直接使用元神靈力的法術,對于他的靈力消耗極大。兩次尺天寸地,再加上現在的不壞金身術,盧瑟知道,自己還餘一擊之力。
必需在這一擊中殺滅它!
盧瑟的鎮定自若徹底激怒了那怪物,它咆哮着沖了過來,每踏出一步,盧瑟身上感覺到的壓力便增加一分。但盧瑟也于其中發現了弱點,那怪物的“境”看似強大,實際上卻有些後續乏力。
“姬前輩給他的傷害也不小!”盧瑟心中頓時明白,若不是如此,姬栩也不可能在受了那麽重的傷後從它手中逃脫。被姬栩重傷之後,這三天時間裏怪物才剛剛有所恢複,自己又趕了過來,太虛熵火還是給它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使得它不得不選擇與自己決戰。
“咄!”
怪物的“境”已經到了極致,盧瑟卻猛地暴喝,手中的光矛全力擲了出去。
這是太虛熵火中凝煉了千萬年的金源組成的光矛,盧瑟擲出之後,那矛便從空中消失,怪物雖然沒有眼睛,卻也有它看到外物的方法,發覺盧瑟這一擊之後,它不禁愕然。
然後光矛從虛空中鑽出,狠狠紮入怪物左翅之下。盧瑟的身體剎那間也動了,來到了怪物身前,死死握住光矛柄處。
盧瑟之所以選擇将金源化為長矛來刺殺怪物,并非因為他是長矛黨人,而是唯有如此,他才能在一個比較安全的範圍之內攻擊到對手。握着矛柄,怪物身上的毒血與它的四肢、兩翼,都無法直接擊中他。光矛刺入怪物身體之後,那怪物不以為意,大吼了一聲,一爪抓住光矛就要奪,然而就在這時,盧瑟眼中銀色的星光變得無比強烈!
怪物只覺得堪堪刺破它肌肉的長矛中,一股銳利之至的劍氣猛地噴了出來,摧枯拉朽一般破壞着它肌肉內的組織。它雖然是接近于窮奇饕餮的上古巨怪,可也禁不住這種來自內部的劇痛!
“嗷——”
它痛苦的吼聲,将天空低沉的黑雲也震散了,盧瑟緊緊握住光矛,将自己的全部靈內都通過光矛送了進去。光矛一寸寸刺入怪物身體,而其中傳出的金源劍氣,更是瘋狂地破壞着怪物內髒機能。雖然那怪物的生命力極強,可是金源劍氣将它接觸到的每一個細胞都摧毀成齑粉,怪物感覺到自己生命在飛快地流逝,它沒有五官七竅,因此盧瑟無法判斷它的神情,但它的怒吼與咆哮突然間停止了,這讓盧瑟意識到不妙。
但他不敢退,這個時候退,就意味着前功盡棄!
“拼了!”盧瑟是個能對自己狠下心的人,他咬緊牙,将最後的靈力也施展出來。
可是一股死亡氣息卻從那光矛上傳了過來,将盧瑟的靈力阻住,他釋放的靈力,再也無法順着光矛侵入怪物體內!
雙方都是接近油盡燈枯,形成了暫時的僵持。盧瑟沒有受什麽傷,只是接近力竭,而怪物卻是因為重傷嚴重影響了力量的發揮。這種僵持,只要稍有外力,便可以将之打破,這個時候,盧瑟倒有些後悔,讓姬公孫離開了,若他在的話,只要一個小小的法術,就能幫上大忙!
想到姬公孫,盧瑟心中忽然一動。
“小乳鴿,你還在等什麽!”他大叫道。
半空中的光隼惱怒地鳴叫了聲,它在空中盤旋了好一會兒,并沒有急于撲下,似乎在等待兩敗俱傷。
盧瑟并不懷疑光隼會對着怪物下手,以光隼的性子,它對于這個怪物是極度不服氣的,這只高傲的猛禽,迫于怪物之威而為其所驅使,現在正是它掙脫的好機會!
至于它與盧瑟的關系,盧瑟并沒有逼它交出元丹,只要它能抵禦丹魂的誘惑,立刻可以離開。象它這麽聰明的東西,自然知道如何選擇,只不過它有些惱怒盧瑟喚它“小乳鴿”,所以有意讓盧瑟多吃些苦頭罷了。
“好吧,我再也不叫你小乳鴿了!”也不知是哪兒來的福至心靈,盧瑟猜出了光隼的意思,拜托你幫個忙吧!
他分心召喚光隼,靈力便有些不支,光矛被怪物體內的死氣所逼,正一寸寸退後!
四、劍歌騎曲悲壯(四)
“我知道你立了大功,好吧好吧,多謝你了,這顆丹魂就算是謝禮!”
趴在光隼的背上,盧瑟全身癱軟,嘴角血跡盎然,但面上卻是笑。他拍了拍光隼的脖子,在光隼伸出嘴欲啄之前,将一顆丹魂抛了出去。
丹魂緩緩下落,光隼繞着它飛了一圈,也跟着下墜,這讓趴在它背上的盧瑟險些掉落下去。他大叫道:“喂喂,我給你吃的你還要想害死我麽?”
現在盧瑟靈力枯竭,若此時從光隼背上墜落,當真只有摔死一途了。
即使沒有摔死,掉到底下那熔岩湖中,也要活活烤死。
在與那怪物的最終決戰之時,光隼還是在盧瑟力竭之前全力釋放了一個閃電,這成了壓跨駱駝的最後一根道草,先後受到兩次重創的怪物,用來做最後抵抗的死氣也被這電擊散,盧瑟乘機催動全部靈力将之擊殺。
但怪物也不是那麽容易擊殺的,它臨死前的反擊同樣重創了盧瑟,而且仿佛知道盧瑟打它屍體的主意,它在死前引爆了羅乞山,整座環形山上大大小小數百個火山口同時噴發着岩漿,片刻之間就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熔岩湖。
至于那怪物的殘骸,自然是落進了熔岩湖中,盧瑟什麽好處也沒有撈着,反而弄得渾身是傷,連給自己一個水靈甘露術的力量都沒有了。這讓盧瑟有些遺憾,卻絕不後悔,那怪物透露出來的口吻,盧瑟已經猜出了它的來歷,它身上聚積的濃郁死亡氣息,證明了它将給這個世界帶來多大的災難。
好在還有回元散等一堆靈藥,在光隼享受着那顆丹魂的同時,盧瑟翻身躺在它背上,光隼也知道現在不是鬧的時候,只是平穩地飛着。
光隼的飛行速度比起雪雲天駒來毫不遜色,盧瑟在它的背上漸漸睡着了,等他醒來時,已經可以看到遠處的若木。他估計自己大概睡了兩天兩夜,在這兩天兩夜之中光隼一直看護着他。
“小乳鴿,你……”因為光隼全身的白色羽毛實在太漂亮了,盧瑟總是将它叫成小乳鴿,被它用閃電電了之後,他才想起自己答應對方不叫這個綽號的。這實在是個通人性的家夥,盧瑟輕輕拍了拍它的脖子:“你不喜歡若木?”
光隼沒好氣地喚了一聲,然後開始降落,當它降到離地面還有三十餘丈時,猛地來了一個側翻,盧瑟被從光隼背上抛了下來,然後那光隼又給他來了一下閃電,電得他焦頭爛額,一張口險些噴出道黑煙來。
“你心眼還真小!”
大睡了兩天,盧瑟身體恢複了一小半,因此立刻就用了一個浮空術,他向光隼抱怨了一句,又抛出一顆丹魂,光隼果然去追逐丹魂去了。
“先清洗一下,否則就這樣去,非把小玉她們吓壞不可。”
看着自己身上血跡未幹,傷口雖然愈和了大半,但隐約還是能瞧出受了重傷的模樣,盧瑟嘟囔了一聲。
他清洗身體時,天色已經晚了,一道燦爛的星河挂于穹頂,盧瑟赤身站在溪水之中,望着浩渺的星空,面色慢慢沉重起來。
當這個星球上的百姓雙腳還離不開大地的時候,危機就已經從那浩瀚的宇宙之中迫近了。制造大天傾的那個奇怪修行者,幾千年間先後來到這顆星球之上的怪物,正在搜集材料準備建造可庇護一個宗門的萬香殿……
對他來說,現在的勝利只能說是暫時的,更大的危機正在逼近。
“不管了,任他風吹浪打,我自閑庭信步!”思忖許久,盧瑟沒有頭腦發熱到以為自己可以立刻改變什麽的地步,他還必須積累力量,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力量,也有這顆星球的力量。如果不是感覺到這麽迫切的話,他原本還想去北極冰原将息壤找來,為自己湊齊五靈,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去幫助大唐将凡人的力量統合起來。
早年時他随着伯父行商列國,見過了諸國的朝政,與他們相比,大唐還算是稍顯清明寬容的。而當年的儀王李潤民,也是他見過的宗室中最開明和體察民情者,當然,身為大唐之人,選擇大唐作為自己的支持對象,其中也有盧瑟的一分私心在內。
“兩個關鍵……”他正想着如何壯大大唐,突然間遠處傳來的輕微靈力波動驚動了他,這裏離棘木城很近,這靈力波動應該是從棘木城出來的神裔。盧瑟用神念一探,立刻判斷出來,來的人竟然是雅歌與小玉。
“她們兩個這麽晚了還跑出來做什麽?”盧瑟心中有些好奇,想到自己還是赤着身體,便慌忙從水中出來,給自己換了一身衣衫。
“光隼回來了,盧家兄長也應該回來了,警哨說看到光隼在這附近降落,我們仔細找找!”
雅歌的聲音傳了過來,盧瑟這才恍然,光隼這麽大的目标,自然是容易被發現的。
“我在這裏。”盧瑟喚了一聲。
“唉呀!”
被他的聲音吓了一跳,然後雅歌與章玉便飛奔過來,見着他,兩人都是眼淚汪汪的。
“放心放心,我沒有事,你們看,身上什麽事情也沒有。”盧瑟一見這兩雙淚眼,心中便是一軟,柔聲勸慰道。
章玉抽泣了兩聲,突然哇的大叫着撲下來,直接挂在盧瑟身上。她雖然已經長成熟了,但身材還是比較嬌小,盧瑟比她要高出兩個頭,因此她抱着盧瑟時,就如同挂在樹上的小獸一般。看她與盧瑟親熱的模樣,雅歌眼中閃過一絲羨慕,同時又有一掠羞澀。
“公子你為什麽不先回去,卻在這裏停下來,我都擔心死了!”章玉死死抱着盧瑟許久,然後擡起臉來埋怨道。
“打了架,身上全是髒兮兮的,因此先洗一洗。”盧瑟微笑道:“我可沒那麽容易完蛋。”
“公子你說得輕松,這幾天,我們見着羅乞山方向火光沖天,都怕得要命!”章玉白了他一眼:“要不是雅歌姐勸着,我就跑去看了!”
盧瑟微笑着看向姜雅歌,雅歌面上略略有些羞澀,與他目光相對,忙垂下眼:“盧家兄長說了,要我照顧好小玉的。”
“雅歌姐對我很好!”章玉又道。
盧瑟自然知道雅歌會對她很好,這是個非常值得依賴的人,她性子溫柔體帖,又極識大體,是那種絕對不會給人帶來麻煩的女人。而且她很聰明,又知道什麽時候才将這聰明表現出來……
猛然搖了搖頭,盧瑟制止自己的胡思亂想,輕輕拍了拍章玉的肩膀,将她推開:“好了好了,再這般小孩子脾氣,你雅歌姐可就要笑話了。”
“才不會!”章玉哼了一聲,噘起了嘴:“雅歌姐,你會不會笑話我?”
“怎麽會呢。”姜雅歌輕聲道。
“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