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五卷、(2)
的眼睛,在确認之後,哇的一聲大叫,将雲想花容二人吓得一跳。
然後三雙水靈靈的眼睛就都盯在盧瑟身上了。
無論是面對三大宗門的聖階,還是面對那個自稱聞讷的超級高手,盧瑟都沒有這麽心慌過。
接下來自然是笑聲與哭聲齊飛,淚水共酒渦一色。二人的回歸,讓原本有些死寂的桑谷,頓時恢複了歡聲笑語和生機勃勃。三個女孩子将盧瑟緊緊攬住,就連一向柔順的雲想,這時也抱着盧瑟的一只胳膊不肯放開,溫香軟玉,耳鬓斯磨,盧瑟帶着發自內心的笑,聽着這些少女們叽叽呱呱地說着離別一年來的思念,還有這時發生的事情,只覺得原本一顆空空落落的心,又被某種東西充溢了。
這種東西就是親情,他無父無母,族中又只有一位堂伯還算親近,除此之外,便是和這些女孩子了。不過現在還稱她們少女有些勉強,如今三人都已長成,看着她們毫無戒備地靠着自己,若說盧瑟心中不生绮念,那就太高看他了。
“你們吵吵嚷嚷的,公子可一句也聽不見。”見三人争先恐後地說話,辛蘭在一旁也不禁心中歡喜,她向來沉默,對于三個女孩也有些嚴厲,因此三女多少有些敬畏。不過這次不同,三女齊齊地白了她一眼:“辛蘭姐姐,你霸占公子一年了,現在公子該是我們的!”
盧瑟險些咳嗽起來,自己可不是什麽物品,能被誰霸占,再向辛蘭望去,辛蘭面色緋紅,眼神如波,竟然露出忸怩之色來。
盧瑟心怦的一跳,忙将心中的绮念收攏,将話題轉到其餘地方:“董大先生和董二先生呢?”
“正在教那些孩童們呢,公子,他們學得很快,你讓我們教的東西,現在已經都學會啦!”
這在盧瑟意料之中,他按照地球上學科分科的原理,将符紋法陣的一些具體知識細化分解,然後再編成循序漸進地教材。他不是要培養符紋法陣的學術大師,而只是要培養一批技工,因此有這兩年時間,那些基本原理都已經被掌握了,在大量材料的供應下,他們的動手能力也得以加強,因此,現在這些孩童們,可以說已經出師了。
“這樣就好,你們很有功勞。”盧瑟微笑着表揚。
與董大董二的相會自然是另一番場面,當盧瑟與辛蘭将自己的“勢”展現出來,好讓二人體會聖階的特性時,二人既是羨慕又是激動。盧瑟與辛蘭能踏入聖階,那麽他們也可以,特別是董大,他早就是賢階巅峰,細細詢問二人有關突破時的情形後,他立刻宣布自己要閉關。
“公子,我那個朋友孟樓,前些時日來尋過我。”董二還沒有忘記自己朋友的事情:“他說他又有一個發現,只不過現在還沒有确實的消息,若是公子有暇,再過半年他會來尋公子相助。”
“他莫非又是要去盜什麽古墓不成?”聽得這話,盧瑟想起被放出來的饕餮與窮奇,便又問道:“近來修行界中可曾發生什麽事情?”
“有一些大事。”聽得他問起,董大立刻接口道。
這一年來,大原的修行界中發生了至少兩件大事,第一件就是北地宗門力量發生了激烈的變化,幾個原先的大中型宗門已經徹底被摧毀,其中包括玄菊教在內。第二件事,是萬香殿人員大舉來到大唐,尋找失蹤的藍采衣不果,在這過程中與三大宗門鬧得很不愉快,險些發生了沖突。這兩件大事都與盧瑟有關,若是盧瑟還呆在大唐境內,沒準會被卷入進去,但好在那時他在破碎星域閉關突破,反而沒有惹上任何麻煩。
“長安城裏的大唐天子,可有什麽異動?”這是盧瑟第二個關注的問題,他要讓普通人也享受到修行的好處,而大唐朝廷則是其中一顆關鍵棋子。
“按着公子的吩咐,此事由我處量,我三次去了長安,與大唐天子派來的人聯系上了,如今大唐已經有了兩個聚元燈作坊,一個制冷儀作坊。不過限于人手不足,規模尚小。”董二道。
早在離開之前盧瑟就有所準備,對于自己如果暫時不在,事情由誰來打理都有明确的約定。聽得董二這般說,盧瑟精神一振,繼續向他追問詳情。董二修行天賦雖然是一般,不過因為精于風水堪輿之術的緣故,對于計量數字相當敏感,他很有些奇怪,盧瑟為何對修行界的事情聽是随便一問,而對這普通人中的作坊卻是詳細到了每個作坊的工人數量、産量、銷售量,不過他也知道這不是他關心的事情,因此只是将自己記下的數字一一報告。
在這一年時間中,雖然有大唐朝廷的大力支持,可是由于種種原因,符紋法陣作坊的發展還是很慢,目前只在長安與大唐另一重鎮海州有兩座聚元燈的作坊。不過這兩座作坊的規模擴張得很快,最初時只是由董二出面前了兩位後天階的散修主持工藝,另招募了七八個工人具體操作,但到現在,每個作坊中都供養着三四個散修,有工人近百名了。聚元燈的産量,也從最初的每日十餘只,到現在的每日一千餘只,饒是如此,仍然供不應求。一盞聚元燈,足可以使用十年以上,而每半個月左右需要換一塊符紋給之提供動力,這樣算來,其成本不過千文錢,中等以上人家都可以買得起。現在聚元燈的價格還定得比較高,每盞要二十千文,不過比起最千的百貫,已經跌得很快了。
制冷儀的情況比聚元燈要稍差一些,但制冷儀要更複雜,而且這種裝制還使得大唐出現了新的産業,那就是蔬菜水果種植迅速擴張。原本蔬菜水果要受時令限制,現在則不同,成熟後的蔬菜水果,放在裝有制冷儀符紋法陣的密封倉庫之中,到了其下市時再拿出來賣,其價格何只翻倍。大唐氣候溫濕,原本就盛産甘桔、漿莓、桃、李等水果,采用這樣的方式,倒着實從那些暫時沒有制冷儀的國家賺了一筆。
盧瑟聽了連連點頭,作為新生事物,能夠在第一年內便有這樣的成果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只不過據說在吳越已經有人開始仿制聚元燈,若是如此,其技藝只怕不保。”末了,董二頗有些擔憂地道。
“叫他仿制,仿制得越多越好。”盧瑟聽到這個消息才是最為歡喜的。以他一人之力,便是借助大唐朝廷,能夠做的事情還是少了,因此,他主要目的,還是通過自己的示範,引領大原世界經濟社會的變革。
“修行宗門——唔,那些散修對于普通人用符紋法陣之事,可有什麽反應?”
普通人的反應讓盧瑟開心,不過修行者的反應則讓盧瑟擔心了。長期以來,修行者獨占修行資源,憑借這些資源維持其高高在上的地位,而且他們對普通人的輕蔑幾乎都浸到了骨子裏,就連董大董二這樣出自普通人的散修,有時也會情不自禁流露出對普通人的輕視,細細想來盧瑟自己有時也免不了有這種念頭。因此,若是修行者對于普通人使用符紋法陣而大發雷霆,那麽盧瑟的改造計劃就只能胎死腹中了。他原本是想問修行宗門的反應,但考慮到董大董二的身份,不可能接觸到大宗門的核心機密,因此改口問散修的反應。
“他們對于被我們招募來的幾位散修頗為羨慕,公子,實不相瞞,又有幾位散修托人來問,咱們是否還需要招人。”董二道。
這個回答完全出乎盧瑟意料,他盯着董二好一會兒,這才明白過來,不禁大笑道:“自然要招,自然要招……下回我去長安城,便向大唐天子要下逸嶺周圍,多建作坊多用人!”
散修沒有大宗門支持,靠着自己去發掘靈玉采集藥草,若沒有特別的奇遇,他們的進步都會非常慢,因此,能在作坊裏挂個職司,從而得到作坊的供養,主要是作坊用出售符紋法陣物品的錢收購來的一些靈玉、藥草和修煉材料支持,對于他們來說是一個比較穩定的收入來源。因此,他們對于這種新式符紋法陣作坊的出現,當然是萬分歡迎。不僅是他們,只怕一些小宗門見到之後,也會采用這個方式來為自己收聚材料資源。想明白這一點,盧瑟這才意識到,此前自己的擔憂,雖然不是沒有必要,可卻也有些小題大作了。那些修行者,他們最關心的根本不是符紋法陣被普通人使用會給普通人帶來什麽變化,他們關系的,永遠是這種變化能否給自己帶來利益。
既是如此,修行者本身便可以分化,一部分對于普通人歧視沒有到極端地步的修行者,便可以同普通人合作!
“那些散修既有此意,那麽你便和他們聯系好,只要他們願意,我們便收,而且,我與辛蘭還準備在桑谷登臺講道,凡是與我們合作的散修,便可以來聽我們登臺講道,聖階為他們指點修行迷津,這種事情他們當然不會拒絕!”心中振奮,盧瑟又生起一個念頭,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
一、黃道寶光相直(五)
九嵬山在大唐東部沿海平原之上,雖然山勢不高,但由于周圍都是平原的緣故,因此有奇峰突起之險。與鐘山一樣,這裏也是一處散修聚集之所,方圓百裏的九嵬山中隐居的散修數量超過三十,其中有賢階修為的,也有六人。
曹性便是這六人之一,他得悟大道步入賢階時間不長,能到這一步,已經花去了他八十年的時光,因此,他對聖階基本上是不抱任何想念,只願這一生能夠見到一個聖階修行者便心滿意足了。
這天清早,他吐納完畢之後,便在自己的小院子裏為藥圃除草,他的草圃之中,當然沒有什麽好貨,無非是九嵬山中發現的一些普通草藥,被他移植過來,數十年培養之下,雖然品質還是很差,可對他來說卻是極貴重的。
正在這個時候,一道劍光從天而落,撞在地上,轟的一聲想,将他的藥圃撞出一個坑,從飛揚起的亂泥當中,一個修行者踉踉跄跄地走了出來。
“好你個雍匹夫,竟然壞我藥圃,你和我六十年的交情完了,今日你不賠我藥材,便休想離開!”見這情形,曹性又驚又怒,他霍然起身,在自己的腰間一掏,便掏出一柄劣質飛劍,那飛劍淩空飛起,雖然談不上什麽威勢,但仍然光芒伸縮,如同欲擇人而噬的毒蛇一般。
“曹曹曹……”被稱為雍匹夫的修行者一邊咳嗽着一邊走過來,臉上的神情是哭笑混和,見他這般模樣,曹性倒不好立刻下手,他臉上驚怒未消,只是道:“你又不是雷結巴,怎麽也不會說話了?”
“曹性,好消息,聖階……有位聖階……”雍匹夫深吸了兩口氣,總算穩定下來,可在提到“聖階”的時候,卻仍然禁不住顫抖:“他老人家在鐘山逸嶺登臺講道,不禁散修前去聽問!”
“聖聖聖、聖階?講講講、講道?”曹性這下也變結巴了起來,他重複了一遍,目光有若癡呆,就連空中的飛劍也忘了驅使,任其直直落了下來。
“我一得到消息便來尋你,你這厮還要和我翻臉,六十年的交情完了……曹老兒,你真不夠朋友!”雍匹夫緩過勁,罵罵咧咧地道:“狗賊,曹二狗子,枉我還念着你!”
“雍匹夫,雍結大哥,雍三腿兒!”曹性終于醒過神,他上前一把便抱住這老友,忙不疊地作揖,兩人激動之下,把當初少年時的綽號都喚了出來。将雍結攔住之後,曹性眼睛精亮:“當真有哪位聖階前輩如此好意,願意為我們這些拿不出什麽好東西的散修講道,指點我們的修行迷津?”
“我還騙你不成,此事是鐘山董大那裏傳出的消息,董大為人你也知曉,最是不打诳語的,他說有其事,那便是有其事了!”雍結瞪了他一眼:“懶得與你說,我要趕去鐘山逸嶺,誰知道去晚了,會不會被拒之門外!”
“同去同去!”曹性手舞足蹈,絲毫不象個八十歲的老人。
“你的寶貝藥圃呢,不看着了?”雍結冷笑道。
“還管他娘的什麽狗屁藥圃,這些垃圾,回來再收拾吧,聖階,那可是聖階!”曹性嘴唇都有些哆嗦。
他們二人禦劍破空,以他們的修為和飛劍品質,那速度自然是不快的,一個時辰也只能飛出百餘裏地,而且每飛上兩個時辰便要下來休息。從九嵬山到鐘山,便是直線距離也要一千八百餘裏,因此二人飛行得甚是辛苦。不過這一路上,加入他們當中的人也越來越多,從九嵬嶺出來時,只有他們二人,可到了長安東郊外時,跟他們一起的便已經有十人。
長安東郊的香樟山莊,有田百餘傾,山八座,溪流一條,在長安附近的大戶人家中雖然是不起眼,但也算是中等的世家了。不過山莊人丁一向不繁,每代至多也是兩三人,到了現在這一代,家主趙日勻,年近七十,可鄰裏見到時,還會覺得他只有四十多歲。
這也難怪,趙日勻在四十多歲時突破後天關隘進入賢階,是這個家族兩百年來最年輕的一位。只是突破賢階之後三十年間,他還是在賢階初層徘徊,雖然是一個修行世家,可因為沒有積累到太多的資源的緣故,支撐到他進入賢階便已經是極限了。他也曾經想去投靠某個大宗門,可是這樣的話就要獻出自家的田地産業,這樣也不能保證他在大宗門中出頭,反而讓族中後裔失去了根本。所以,他便絕了繼續上進的心思,專心在家教養後代,希望自己的後代之中,能夠出現一兩個天賦超絕的,憑借天賦與努力來彌補資源的不足。
這天他正在察看孫兒孫女的修為進展,從空中迅速接近的靈力波動讓他心中一怔,面色大變。
抛開不明就裏的一對孫兒孫女,他飛速穿窗出來,仰首望天,只見東邊天穹之上,十個修行者禦劍過來。
“此處為香樟山莊趙氏,空中諸位道友如此過來,不知是有何事?”趙日勻面色微沉,對方人數雖多,可筆直從自己莊子的頭頂飛出去,未免太過欺人了,他修為雖然不高,但世家子弟的傲性卻不少,因此沉聲喝問道。
“是趙日勻麽,老夫驚雷谷雷開春,快随我們來,有聖階前輩在鐘山開山講道,不禁散修聽問!”
那十人中有一人的聲音有若滾雷,随着他們飛行,從香樟山莊上空滾滾而過。
趙日勻聞言,面上的陰沉一掃而空,二話不說,他口吐飛劍,然後便作為飛虹要跟上去,才上了半空,他又轉了回來,将這時才出院查看的一對孫兒孫女一把操住:“這種難得的機緣,你們是我趙氏之希望所在,如何能錯過!”
這種事情,不僅僅在大唐的東面,大唐的西面南面北面,也都在發生。
“聖階修行者為散修講道,指點迷津!”
在很短的時間內,這個消息傳遍了大唐散修界。就象大宗門之間自有其聯系方式一樣,散修們因為勢單力薄,免不了有抱團取暖的時候,因此相互之間,也有自己的聯系方式。
絕大多數散修,終其一生也是在後天境界徘徊,能升到賢階的,已經百中無一,制約散修們進步的,除了靈藥、材料的不足,還有一個就是缺乏明師指點。聖階修行者的修行心得,每一點都是辛苦琢磨推敲而來,便是自己的弟子,也要考察不知多長時間才會傳授,何況對于那些散修!
正是因此,這個消息一出,便震動了大唐修行界。
聽得這個消息時,孟樓正準備離開大唐境內,他要去極北之地,探索一處地方,希望能尋着有用的材料,為自己煉制一件乘手的法寶。可得到這個消息之後,他二話不說,轉身便回頭。
只是他心中有些奇怪,這個消息中說,那位聖階修行者在鐘山逸嶺桑谷講道,這不正是董大董二如今修行的洞府麽,難道說那位聖階修行者與董大董二有淵源,可又為何從來不曾聽董二提起過?
帶着這樣的疑問,孟樓又回到了鐘山。此時鐘山,已經聚集了近百散修,而且還有更多的散修正在向這裏趕來,不僅大唐,離得較近的吳越境內,也有散修正在半途之上。
孟樓正禦劍飛行之時,突然身後傳來招呼之聲:“前面的道友請稍等,在下有禮了。”
他回頭一看,只見三個修行者連袂而來,他們都是賢階中層左右的修為,看上去也是散修,沒有宗門的标識。
“三位道友有何事?”孟樓戒備地道。
“我三人自北方齊國趕來,原本是到大唐訪友,不意聽得有聖階前輩登壇講道的消息,便匆匆趕來了。”那個出聲之人見他修為已經是賢階巅峰,不禁微微動容,向他施禮道:“只是我三人一向少有外出,不知那位前輩講道之地在何處,還請道友指點,我三人感激不盡。”
“随我來便是。”确認這三個修為并不能給桑谷構成什麽威脅,孟樓笑道:“如今來到這鐘山的,十之八九都是來聽聖階前輩講道,只要跟着便能尋着目标了。”
“只怕惹得同道不快,若是起了沖突,激怒了那位前輩,我三人就罪莫大焉。”那個修行者賠着笑道。
這些散修之間有的有交情,當然也有的有仇恨,更不管不那種恃強裝弱以力欺人者。這三個他國趕來的散修,本身修為又不高,因此不敢跟着大隊人,只敢來尋孟樓這樣獨行者問路,饒是如此,他們還要隐隐點出,若有什麽沖突,那位聖階前輩肯定不會高興。他們這番心思,孟樓當然一清二楚,他不屑地哼了一聲,雖然自己是個盜墓賊出身,但那些有益于世人和修行者的定藏,埋在地下伴随死人純是浪費,自己拿來用那叫珍惜資源。至于活人身上的東西……除非真是至寶,否則自己才不會輕易下手。
帶着疑神疑鬼的這三個外國修行者,孟樓直飛桑谷,途中又先後遇着兩批,結果他們這個隊伍也壯大起來,當他在桑谷前開始降下時,已經有十餘人了。
“好多修行者……倒成了難得的盛會!”孟樓是來過桑谷的,因此一見谷前的情形時,不禁咂舌心驚。
一、黃道寶光相直(六)
只見此時的桑谷之前,早已是人頭攢動,百餘名修行者聚于此處,既有散修,也有一些小宗門和小世家的成員。
這些人有交情地便湊在一起,沒有交情的便互不答理,人雖然多,可卻沒有人大聲喧嘩。
孟樓看了看諸人,然後便要向谷中進去,才到谷口,就遇上了熟人,董二笑嘻嘻地攔在那,見着他便道:“孟小兄弟,你怎麽又跑回來了?”
“你們唱的是哪出戲啊?”孟樓與他交情不淺,說起話來也就比較随意:“當真有位聖階前輩在起升臺講道?”
“那是自然,我便是敢說假話,我兄長也不會說假話。”董二壓低了聲音:“你只管放心,時間都定了,就是今日午時,到時候……”
他話還沒有說完,突然間空中傳來呼嘯之聲,那是有人将飛劍催到極至時産生的聲音。衆人都是舉頭向那邊瞧去,只見大隊修行者,足有近百人一齊飛來,幾乎遮住了小半邊天際。
“這樣可不成,這許多人,難免有性子急躁的,或者別有用心的,若是他們出頭鬧事當如何是好?”孟樓低聲道。
“無妨,開酒樓的豈怕大肚漢?”董二低笑道:“兩位聖階,若還鎮不住場子,那聖階也不是太沒用了些?”
“兩位聖階?”孟樓吃了一驚,若是一般宗門中有兩位聖階,那麽定然是中型宗門了!
他心中有許多疑問,特別是關于那兩位聖階的身份,他更是想要探聽,可見着周圍的修行者一個個豎起了耳朵,而董二笑嘻嘻地閉住了嘴,便知道此時不是問的時候。他只能強行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也去尋了一處地方坐下來。
正午時分到了,這些修行者漸漸有些煩躁,衆人湊在這一起來并非枯坐的,也不知那位聖階何時才升臺講道。有性急地果然問了起來:“桑谷的道友,請問聖階前輩何時出來?”
“這就出來了。”董二笑着答道。
與此同時,在桑谷之中,盧瑟感覺到外邊的喧嘩,向辛蘭點點頭:“妹子,時機差不多了,你先去吧。”
辛蘭默默颔首,伸手在臉上抹了抹,将自己嬌俏的面容掩住,旁人看她,只覺得眉眼模糊不清。她踏步出谷,才一到谷口,便将自己的“勢”放了出來。
還是賢階巅峰之時,她憑借天縱之才,便已經摸索到“勢”的門徑。在碎星陸島的閉關中,她的“勢”發生了質的飛躍,現在已經展現出明顯的特性,那便是“星空”。當她的勢放出時,在勢之中的人便覺得仿佛面對着浩瀚星空,情不自禁迷失于其間。因此,她的勢一放出,周圍的修行者便閉住了嘴,都吃驚地看着她。
限于修為他們看不清辛蘭的面容,但辛蘭展現出來的勢卻讓他們認定,這女子就是那位聖階前輩。見她出來,衆人便紛紛行禮,凝神不語,等待她開口。
辛蘭一步步踏出,每踏前一步,她的勢便擴大一丈,當她谷十步之後,周圍離得近的近百名修行者都覺得自己被浩渺無垠的星空之力所約束,仿佛她舉手之間,便可以将自己抛入星空之中。
辛蘭從人群之中穿了過去,她走向一塊巨石,這塊巨石高有三十餘丈,直徑也有四十餘丈,屹立于這裏也不知多長時間了,上頭坐着幾位修行者,見辛蘭行來,便都行禮。
“幾位道友請下來。”辛蘭淡淡地道。
那幾人慌忙從巨石上下來,辛蘭到得巨石前,然後一伸掌,掌心光華閃耀,飛電劍激射出來。
飛電劍在半空中長吟一聲,一條光龍透體而出,飛向那塊巨石,随着這一記星鬥光龍斬,三十餘丈高的巨石被削去了三分之一,上半邊的部分盡化為齑粉。
這一劍的威勢,竟然如此!
在場的修行者都是行家,以他們之力,加上法寶,要在那巨石上開個口子倒不是什麽問題,可是輕描淡寫的一揮手,便将之粉碎了三分之一,而且在粉碎的過程中,沒有發出什麽巨響,這等手段,就是他們強上十倍也做不到。
辛蘭又是一甩袖,“星空”之勢振發,被削去三分之一的巨石碎石散盡,露出一處平如棋盤的平臺來。她邁步登臺,居高臨下,向衆人望去。衆人為她方才的手段所懾,只覺得她舉止帶着無法形容的強悍氣勢。
“這便是聖階之威麽?”孟樓仰望着辛蘭,禁不住喃喃自語。
完成這一切之後,辛蘭一語不發,轉身又下了平臺,重新回到谷中。原本有些焦急的修行者此刻都靜了下來,親眼見到一位聖階,這已經足以證明,他們這次來并不是上當受騙。因此,衆人都各自安心,等待着聖階登臺講道的時刻到來。
只不過那被辛蘭辟出的平臺,再也沒有誰敢踏上去了,衆人都不是蠢人,知道那便是聖階前輩為自己準備的講臺。
辛蘭回到谷中,盧瑟在距離谷口不遠處的一間木屋裏,見她進來,微微一笑:“妹妹覺得如何?”
辛蘭喘了口氣,抹了抹額頭滲出的細密汗珠:“如公子所言,那麽多人盯着……确實讓人心慌。”
她為人清淡內向,從來沒有站着面對這麽多人,因此雖然是聖階修為,可心中的緊張與普通女孩沒有什麽差別,能夠堅持完成這一切,已經是她自制力極強的結果了。
“要習慣,到時候妹妹還要對着這麽多人講述自己的修行心得呢。”盧瑟笑道。
董大也微微一笑,恰好落入盧瑟眼中,盧瑟站起來,向董大行禮:“大先生,我擅自替大先生作主,請大先生在我二人說完之後繼續主持,每月逢一開講,不過只為散修中後天階段的同道。”
董大沒有想到自己也有這事情,聞言愕然,然後才道:“為何如此,以我之能,哪有資格上臺宣講?”
“大先生再合适不過,我看當今修行者中,自私自利者比比皆是,弱肉強者已成自然,這等風氣流傳,故此修行者當中正氣不伸而悖亂不止。許多修行者,在踏入我道門第一步便走上差道,若只是修行的法門不同,我不敢說他錯了,可若将修行當作以強淩弱、飛揚跋扈的手段,我可以肯定他錯了。所謂修行,根本在于融貫天、地、人,合乎自然,順乎大道,只學得這天地之間物競天擇,卻忘了人心之中善美寬容,這便是視自己為禽獸了。我請大先生來講道,只是要大先生撥亂反正,正這人心,讓那些才步入修行之途的修行者少生奸邪之念,少做惡毒之事,此非先生莫屬!”
這并不是盧瑟心血來潮,而是他長期以來對修行之道推敲斟酌的結果。他見到的修行者當中,恃強淩弱者多而寬和能容者少,大多數修行者見到自然界物競天擇弱肉強食,便以為這就是大道了,殊不知若這是大道,為何還會誕生出萬物之靈的人類來——人類與那些自然界活物死物的區別,不就在于人類能自省,知道自己與這自然界是有所不同的麽?
那些占據資源者,揮舞着物競天擇的大旗,将叢林法則發揮到極至,其實就是将人禽獸化,這樣修行出來的不是修行之人,而是修行之禽獸,與饕餮、吞脊之流,沒有任何差異。
聽了盧瑟這番話,董大霍然站起,他背着手在屋中踱了兩踱,口中喃喃念叨,盧瑟側耳去聽,盡是些他曾經記過的道理。盧瑟知道他受自己觸動,又有所得,便閉嘴不言,只是看着他。
好久之後,董大霍然振臂,大聲道:“公子,我明白了,人與萬物是不同的,人者仁也!”
“仁”字一出,董大周圍氣勢便再不相同,一種異樣的力量自他身上釋放出來,他定定地看着盧瑟,盧瑟點了點頭,然後他滿是歡喜地坐下:“我定不負公子之托,此事重大,我會想個法子,讓這正心宣仁之言語,不至于激起諸人逆反之念!”
這一番話畢,董大修為又進一層,他所學的法門,本身就極講究頓悟,頓悟完成之後,那麽自身的靈力就會發生一次質變。現在他雖然還沒有進入聖階,但聖階的大門已經向他打開,因為他已經尋到了自己的“勢”了。
方才他釋放出的力量,便是他尋到的“仁”,此時他的境界,與辛蘭進入破碎星域時相當。
見自己的點撥,能夠讓董大也得到進益,盧瑟心中更為歡喜。他不是那種只願意看到自己一個人進步,而別人永遠只能仰望他的首領。
就在這時,辛蘭飛快地跑了過來:“公子,公子,時辰到了!”
“我出去講道了。”盧瑟道,他倒不是有意擺架子拖延至此,只不過這世事都是如此,太輕易得手的,衆人總是不珍惜,相反,象今日這樣經過一番焦急等待之後,衆人再聽得的道,便能讓他們更加慎重地對待。
盧瑟緩步走出,他也隐藏了自己的容貌,因此數百聞訊而來的修行者,無論是散修還是來自沒有聖階長輩的小宗門的,都看不清他的模樣。他上了臺,那臺上還有方才辛蘭弄出的灰,盧瑟仰首輕輕吹了口氣,“潤”之勢應聲而發,一片水流從天降下,将那臺上清洗幹淨。他再站上臺時,所立之處便幹了。
諸人見此,都是心生敬服,盧瑟這一手,并不比方才辛蘭展現出來的差。
一、黃道寶光相直(七)
“諸位道友來此,必是想有所得。”
盧瑟溫和的聲音響起,傳入衆人的耳中,衆人都是精神一振。
自他們踏入修行界以來,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局面:道行高深者傲慢而自大,道行低微者只能夾着尾巴做人,然後到比自己修為還低的人面前去逞威風。因此,他們來時已經有心理準備,這世上哪有免費的丹藥,那位聖階前輩少不得要在他們面前逞一逞威風,到時大夥将早準備好的馬屁高帽都奉上便是。
然而,盧瑟第一句話時展現的溫和态度,讓衆人心中滿是狐疑。不少人都以為,此時越是溫和,也就意味着過會兒的條件越苛刻。因此心中暗暗打起鼓來,若是話不投機,兩位聖階在此,衆人是否能安然離開?
想到這,諸人開始有些後悔,因為聽得有聖階公開論道,故此便趕了來,現在仔細推敲,這完全是頭腦發熱的結果。若對方不懷好意,衆人簡直是送肉上砧啊。
盧瑟向下望了一眼,諸人的心态,他雖然猜不出來,可那種騷動他還是很清楚的。他低低喝了一聲:“諸位既是誠心而來,我也不會藏私,便将自己修行之中的一些感悟,與諸位分享。”
簡單的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