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四卷、(13)
。”
辛蘭的回應只是簡單的一個字。
随着這個字,她釋放出來的壓力又增加了一倍!
若說方才辛蘭給這兩個少年的壓力還只是在賢階巅峰的話,那麽現在,她展示出來的“勢”便接近于聖階了。東皇島并不缺少聖階的修行者,那兩個少年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這個女修已經窺得聖階門徑,甚至離突破賢階巅峰到聖階,只有一步之遙!
這種質變性的突破,增長的實力絕對恐怖,至少這兩個少年修行者有把握與任何賢階巅峰的同道拼鬥,卻沒有把握對會任何一個聖階。他們兩眼中明顯露出戒懼之意。但少年人最好面子,即使是修行者也不例外,二人想到這長安城中還有不少同門,只要能支撐片刻,那些同門就可以得訊趕來,他們猶豫了好一會兒,卻沒有離開。
“諸位。”
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讓衆人心神同是一振。
盧瑟側過臉,只見上回逛街時見到過的那個賣糖人的老頭兒,不知何時出現在衆人一旁,他身邊還有他賣糖人的小攤兒。
盧瑟心中一凜,這老人的修為深不可測,無論是鞠義還是藍采衣,他們兩個聖階的力量雖然強大,可盧瑟可以分辨出來,而這個老人的修為,則與大澤莽荒的姬栩一般,讓他無法判斷深淺。
老人神态自若,并沒有因為衆人盯着而有什麽變化,他咧開嘴笑了笑,露出的牙掉落了好幾顆,看上去倒真的象是個普通人的老者。但衆人沒有誰會如此看待,只憑他瞞住衆人突然出現這一點,便足以讓衆人對他刮目相看了。
“要糖人麽?”在衆人的期待之中,他慢吞吞地說出這四個字來。
盧瑟笑了笑,向他的攤子慢慢走過去,數了數衆人,然後伸出一個巴掌:“還是要五根,多謝老丈。”
“好咧。”老人熟練地開始吹糖人,動作連貫而沒有絲毫停頓,辛蘭轉過頭來看着他一系列的動作,不禁微微皺起眉頭。她在賢階巅峰,而且已經感悟到“勢”,因此,老頭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在她眼中,完全被拆解開來,變成靈力流動的軌跡。
聖階修行者接觸到的“勢”,本身就是利用靈力與天地之間的應和,轉化為對對手或者對自己的一種巨大的力量。因此,看着老人那完整的動作,辛蘭覺得自己面前似乎一亮。
她修行之念極為堅定,人又努力,天賦在大宗門裏也是五百年才一出的天才,當她有所感悟之時,靈感便象泉水一般汩汩而出,連綿不絕。若不是在大街之上,只怕她立刻要開始實驗自己的猜想,将自己的感悟與修行的法門一一應證了。
五個糖人,很快就做好,盧瑟也沉浸于老人吹糖人的動作之中,待那老人将糖人遞過來時才驚覺,他伸手去接,老人立刻将糖人收了回去,頗為不滿地道:“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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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上回盧瑟身上還剩下零散的大錢,他又沒有浪費的習慣,因此很快便掏錢給了老人,老人眉開眼笑地接過錢,還沒忘記道謝,然後又向那兩個東皇島的少年:“二位是不是也要些糖人?”
那兩個少年大汗涔涔,臉上俱是驚怖之色。
他們不是蠢人,方才老人發話之後,他們便都動彈不得,若說辛蘭的“勢”壓得他們心中畏懼的話,那麽老人展露出來的“勢”,則根本讓他們無法抵抗了。他們心目中,這老人少說也是聖階巅峰,甚至可能是更高的修為。而越是大宗門出身的,便越有眼色,這樣修為的修行前輩突然出現,若是一言不和将他們打殺了,即使宗門要為他們複仇,對他們來說也沒有了意義!
“不……不敢,不敢要前輩……前輩……”
那兩人心中想來,普通人當然是卑微的,而賣糖人的普通人更是操執賤業,若是讓這老人替他們做糖人,那可是莫大的罪過。雖然盧瑟敢做,他們卻不敢做,因此戰戰兢兢地答道。
“不買我的糖人兒,那還呆在這做什麽?”老人翻了翻眼。
這話一出,那兩人如蒙大赦,只是怨毒地盯了盧瑟一眼,立刻狼狽而去。對于他們,盧瑟并不以為意,聖階的人自己殺了也不只一個,哪裏還在乎兩個賢階巅峰的。而且,方才賣糖老人的行動,分明是有意提點,這兩小子竟然不明好歹,今後便是有所成就,也會得有限得緊。
“你們還要買糖人麽?”老頭又向盧瑟問道。
“多謝老丈,不必了。”盧瑟知道可一不可再的道理,太過貪心,只會激起別人的反感,他向老人颔首致意,然後領着四女便要離開。
那老人為何會在鬧市中賣糖人,又為何會阻止他們的沖突,對于盧瑟來說是個疑團,不過他也不想去問,盧瑟并不認為自己會成為狗血小說的主角,随便遇上個老頭都是高手。以他對修行者的認知來看,那個賣糖人的所作所為,必然另有目的。
他身上秘密太多,那老人修為太高,若是被他看穿了,毫無疑問,他将會有滅頂之災。
然而,他走還沒有出百丈,一道黃光從半空中射了下來,盧瑟驚訝地停住腳步,緊接着,那黃光閃耀,化為一個人。
竟然是錢祖厚,他禦器而來,顯然是沖着盧瑟的。
“盧道友,正找你呢。”錢祖厚打量了盧瑟兩眼,目光順着盧瑟向後望去,盧瑟轉過身,那糖人老頭已經不在了。
“錢道友有何事?”
自己難得出門辦些事情,陪着女孩子逛街更是難得,卻接二連三被人掃了興致,饒是盧瑟胸懷豁達,也不禁有些惱怒。
“本門一位師伯來了,聽聞盧道友精于符紋法陣,故此特命我前來相邀。”錢祖厚神情有些緊張,他用力咽了口口水,然後又道:“盧道友還是速速與我前去吧。”
當初他們分別之時,這個錢祖厚覺得盧瑟年紀雖輕,卻知道進退,因此對他甚為和善,自覺與這個散修有一些交情。可是來邀他去見自己師門長輩,他着實沒有把握,因此目光中不免帶着幾分閃爍。這瞧在盧瑟眼中,頓時生起疑窦,盧瑟拱手道:“抱歉,原本該去見貴宗這位前輩的,但我出來時間已久,這就要回去了,還請錢道友見諒。”
錢祖厚臉色沉了下去,他是見識過盧瑟厲害的,自知沒有留住他的把握,目光一轉,發覺盧瑟身邊還有一個女修也是賢階巅峰,更是絕了恃強的心思。但這個任務完成不了,回去免不得要被師門長輩責罵,因此他苦着臉賠笑道:“盧道友,不耽擱多長時間,只是有些符紋法陣上的疑窦,要與盧道友探讨一番。”
聽他反複強調符紋法陣,盧瑟心中一動。
果然,錢祖厚又道:“這位師伯在鄙門中頗有地位,若是能得他歡喜,鄙門在大唐國策上,必然有諸多支持……盧道友,還是給錢某一個面子。”
“李潤民身邊果然有這些大宗門的眼線,自己想讓他推行符紋法陣,好為普通百姓造福的事情,這個錢祖厚已經知道了。”盧瑟心想。
不過他并不懊惱,要改變一國之策,這是多大的動靜,如果各大宗門一無所知,沒有任何反應那才是奇事。而且錢祖厚的話語當中,既有拉攏,也有威脅,這種人成事不足敗事卻有餘,盧瑟可不想自己的計劃只因為這個小人的報複之心而被破壞掉。
“錢道友這樣說,那我便去看看吧。”盧瑟向四女揮了揮手:“我有些事情去辦,你們先回去吧,不要等我了。”
四女對望了一陣,辛蘭站了出來:“公子身邊怎能無人随侍,我跟着,她們回去吧。”
盧瑟想到那兩個東皇島的少年修行者,不免有些擔憂,只得再對錢祖厚道:“我送她們出城,錢道友若是不急,可否再等片刻?”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只要請得到人,至于是多耽擱片刻,那就不放在錢祖厚心上了,他一邊搓手一邊笑道。
當着錢祖厚的面,很多話盧瑟都不好說,将三女送出城禦劍飛走,确認東皇島的那兩個小子不敢跟來,盧瑟這才看了辛蘭一眼。辛蘭微微垂下睫毛,不與他對視,心中卻知道,盧瑟是有些生氣了。
五、此心安處是吾鄉(三)
在盧瑟心中,自己身邊之人是最寶貴的,因此,他象一個有些嬌慣子女的家長,始終不肯讓章玉三個小丫頭去冒險,唯願她們快快樂樂地在桑谷中生活,那便是他的幸福。故此,他想讓辛蘭護送三個小丫頭回去,免得路途中出現危險。
可在辛蘭心目中,盧瑟卻是最重要的,無論是盧瑟給予她的一切,還是她自己對盧瑟的情感,她都将盧瑟放在第一位,甚至還超過自己的性命。上次盧瑟在鐘山與景陽門的激鬥,她事後也聽董二約略說過,雖然只是只言片語,可是其兇險已經讓她觸目驚心。而上回盧瑟與聖階的對手藍采衣一起離開,雖然盧瑟安然回來,但那一段時間裏的煎熬已經讓辛蘭受夠了。
她不想再這樣,如果有什麽危險,那麽就讓她站在盧瑟身邊,哪怕她的修為不足以替盧瑟分擔,那就讓她用自己的生命去守護吧。
跟着錢祖厚到了大唐皇宮之後的一座小山上,還隔着老遠,衆人便從空中落下,錢祖厚還特意交待道:“諸大宗門多少要給凡人的皇室一些面子,到此便不得禦空飛行,免得驚擾了皇家。”
盧瑟微微點頭,表面上諸大宗門對于各國宗室都還禮敬,實際上各國宗室中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成為修行者,盧瑟就不相信,諸國宗室數以百萬計,其中就沒有一二有修行天賦的。唯一的原因便是修行宗門害怕諸國宗室中誕生超強修行者,利用皇權的力量經營出一個大修行世家,從而分走他們的利益。
這座小山倒是處清靜之地,外頭有官兵把守,普通人根本不能接近。山路蜿蜒,但到了頂處時卻讓人眼前一亮,一座建築群巍峨華麗,既有仙家離凡脫塵的清靜,又有皇家富貴堂皇的氣勢。
“此處便是供奉館,我們便住在這裏。”錢祖厚介紹道。
“各宗門有多少人在此,我這幾日在長安城中總見着兩個東皇島的少年。”盧瑟看似無意地道。
“東皇島的那些家夥一慣嚣張,那兩個小子乃是嫡親兄弟,其父母都是東皇島核心弟子,據說已經閉關十五年,以求突破。這兩小子天賦奇絕,又沒有父母管束,自然少教養。”錢祖厚或許也得知盧瑟與他們發生沖突之事,冷笑了聲道:“休去理他們,這邊請。”
實力是地位的保證,盧瑟可以肯定,如果自己在與這個錢祖厚初見時不是一舉震服他,他現在對自己也沒有這麽客氣。跟在錢祖厚身後,穿過一連串的房屋,終于到了一處客堂。錢祖厚的師伯自恃身份,并沒有到外迎接,而錢祖厚到了這裏,态度也略略有些變化:“盧道友先在此等候,我看看師伯是否有空。”
辛蘭撩起眉頭,此人前恭後倨,明顯是小人一流,她不明白盧瑟為什麽要與他虛以委蛇。
錢祖厚離開了好半晌,終于又出來,面上帶着讪讪的笑容:“盧道友請再等等,過會兒便好了。”
盧瑟面色沉了下來,他看了錢祖厚一些,然後道:“我還有些家事要處理,不可在此久侯,就此告辭了。”
他說完便起身,辛蘭自然是跟着他行動的,兩人這一起身,錢祖厚便知道壞了。
雖然這是三大宗門在長安的本部之所在,可是第一個面對這個年輕修行者的是他錢祖厚!景陽門雖是小宗門,可也就在中型宗門的邊緣,數十個賢階圍攻他,尚且被他殺人之後從容離開,更何況他是在盧瑟身上吃過苦頭的。
因此他心念一轉,立刻拱手作揖,忙不疊地施禮:“盧道友還請見諒,我師伯真是忙着,他老人家難得來陸上一趟,有許多事情要處理,還請盧道友多多包涵,盧道友請坐請坐……”
他忙不疊地施禮,盧瑟卻看都不看,既然這些修行者想給他擺什麽架子,那麽就雖怪他也擺回去。
“我也很忙,要處理的事情更多。”盧瑟一邊說一邊向外走去:“我現在還要去尋景陽門的麻煩,讓你師伯等着吧。”
錢祖厚心中暗恨,面上卻不露出來,跟在盧瑟身邊:“不如這樣,我領着盧兄四處轉轉,這些宮殿,都是凡人修建,倒也有可觀之處……”
“沒時間。”盧瑟道。
錢祖厚還要再勸,辛蘭一聲不響地向前邁了一步,“勢”再度激發,錢祖厚激淋淋打個冷戰,面色立刻變了。
與東皇島的那兩個小子一樣,他是見識過聖階修行者的“勢”的,因此一見辛蘭,便知道她距離聖階已經相當接近,甚至摸到了“勢”的門徑。他咽了口口水,心中暗暗埋怨那位師伯,明知道這人不是好相與的,卻還要擺什麽架子。
就在這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了過來:“哪位道友在此?”
随着這聲音而來的,還有“勢”,與辛蘭清冷如寒梅的“勢”不同,這種“勢”則激蕩如風卷殘雲。盧瑟拍了拍辛蘭的肩膀,示意她收回自己的勢,然後皺着眉等着。
片刻之後,便見着一群人走了過來,總數有十餘個之多,大多數還是後天階的服侍弟子,只有三人是先天階。三人當中一個,方面闊口,臉色深紅,一雙金魚眼,目光卻敏銳之至。
“師伯。”見到此人,錢祖厚松了口氣,向他行禮,然後再對盧瑟道:“這位便是我師伯姓房諱子貴的。”
“房子貴?”聽得這個名字,盧瑟險些笑出來。
“你便是那盧……盧……”房子貴眯眼看着盧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盧瑟的名字,這也難怪,盧瑟在外,從不報名,因此那房子貴幹脆就不再想了:“盧小輩,聽說你精于符紋法陣?”
他原本還在自己屋裏歇着,只是感覺到辛蘭的“勢”,這才跑出來,出來後發覺只不過是兩個賢階罷了,因此态度又變得倨傲起來。
盧瑟斜睨了他一眼,論起修為,此人明顯還在藍采衣之下,不知手段相較如何。不過一對一的情況下,象這等修為的聖階,還真不放在盧瑟眼裏。因此他也沒有太客氣,向錢祖厚微微點頭,然後邁步便走。
他這毫不理睬的态度立刻激怒了房子貴。
“咄,小輩!”房子貴厲聲一喝,須發皆豎,這院子之中,仿佛飓風來臨,立刻有氣流盤旋激蕩不止。這就是房子貴的“勢”了,一般的賢階,在這勢下,連一半的本領也施展不出來,房子貴原本以為,這二人就算是摸到了一點勢的門徑,可是面對自己壓倒性的修為優勢,他們也沒有什麽掙紮的餘地。
然而,辛蘭立刻也激發了自己的勢,雖然她因為修為不足的緣故,勢還很弱,卻足以自保。而盧瑟則幹脆視這勢如無物,依舊緩步向前,徑直走到了門口。
房子貴心思電轉,這二人不為其勢所懾,着實讓他吃驚。他頓了頓,立刻轉了念頭,臉上堆起笑容:“盧小道友何必動怒,老夫在此向二位賠罪了。”
他若一直居高臨下,盧瑟根本不會把他放在心上,但他突然賠罪,卻讓盧瑟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能屈能伸為大丈夫,這句話雖然不盡正确,可一個聖階能在情形還未明朗之前便放下身段來向他賠罪,這背後隐藏的心機之深,便可想而知!
盧瑟轉過臉來,佯作化怒為喜:“不敢,不敢,不知房道友有何吩咐。”
他才是賢階,打蛇随竿上的稱房子貴為道友,旁邊錢祖厚在心中暗罵他厚臉皮的同時,也不禁有些佩服他膽量大了。
房子貴目光閃了閃,然後笑道:“聽聞小道友精于符紋法陣,得了五十年前符紋法陣奇才莊伯涵的真傳?”
“真傳不敢,得了莊前輩指點,學了習皮毛罷了。”盧瑟一笑。
他稱聖階為道友,稱一個五十年前就以廢物窩囊著稱的散修為前輩,更是讓房子貴大怒。但再怒也只能藏在心中,因為符紋法陣之事,實在是讓他頭痛。
“盧小友請裏面坐坐,有件事我當說與盧小友聽。”房子貴道。
衆人又回到屋中,房子貴這次沒有拖延時間,直接将請盧瑟來的目的說出來了。
“本門鼎盛年代并不久遠,來自于近兩百年前的大天傾之時。”房子貴談的是紫君門自家的辛秘:“當時本門勞掌門等僥幸在混亂中得到奇遇,修為一舉突破賢階,進入聖階,然後是我與另兩位師弟進入聖階,五個聖階修行者,在大唐境內算是第一等的大宗門了。”
盧瑟默默點頭,整個大唐境內,聖階的修行者并不多,但是聽藍采衣講,她們萬香殿中聖階修行者數量便是近二十個,在聖階之上還有修為深不可測的始祖。因此,房子貴這略帶炫耀的話,并不能給他帶來太多的震動。
“如今近兩百年過去,當初奇遇獲得的東西,已經消耗完畢,故此本門已經有數十年未曾出現聖階,便是如今的掌門師侄勞力士,也只是賢階巅峰。”
修行者的輩份除了直系血親之外,一般都以修為來判斷,象勞力士,實際上是房子貴師兄勞致遠的孫子,但房子貴只以師侄稱之。
“故此,本門有意再往當初得到奇遇的地方一探,只是這一探需要精通符紋法陣的高手相随,若是道友不嫌棄,願意加入本門,我可以替勞師侄作主,給道友一個長老的職銜。”房子貴笑眯眯地道:“得了那奇遇,道友進入聖階,也未必不可能!”
聽得這話,盧瑟總算弄明白了,這讓他啞然一笑:“房道友這話便有些欺人了,若是符紋法陣真有如此大用,貴門崛起近二百年,豈會不全力培養精通符紋法陣的人才?”
此言一出,房子貴面上閃過一絲狠厲,但旋即收攏。
五、此心安處是吾鄉(四)
東海之上,波光粼粼,二百年前還是繁華的城市,如今卻只是一片水色。
這一塊海域,出了名的氣候反常,因此就是最有經驗的漁夫,一般也不到這裏來,免得為了幾條魚而丢失了性命。
但這裏的平靜,今天卻被打破了,三艘由符紋法陣驅使的快船,破浪而來。每艘快船之上,都有十餘個人,看裝扮,都是修行者。
盧瑟與辛蘭便在這群人當中,他神情嚴肅,隐約還有一分無奈,他原本不想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可是卻又不得不參與進來。
各大宗門沒有符紋法陣人才的理由很簡單,那便是壽命。除了象盧瑟這樣有着用之不盡的靈藥的人外,其餘人等專研符紋法陣,沒有三五十年功夫根本不可能有所得。而花了三五十年在此之上,那壽命也快到了終點,沒有哪個修行者願意做這種犧牲。
就算是有人見自己天賦不足想要另辟蹊徑,可是他們的修為又不足以支撐他們進入紫君門獲得奇遇的地方——就象當初盧瑟去昆吾山一樣,那裏的熵射和不知名的力量,同樣對先天階以下的修行者有極大的殺傷力。
而且那裏危機重重,絕不是那麽容易去的地方,就算是聖階随行,也護不了後天修行者的周全,紫君門此前試過不下十次,結果都是狼狽退出。
得知這個秘密,盧瑟便明白,自己不要想拒絕,當場翻臉倒沒有什麽,他有自信與辛蘭二人全身而退,可那之後的善後卻難辦了,紫君門不是景陽門,只有百餘個賢階的修行者,紫君門的賢階加起來只怕近千,聖階都有五六個,也不知道老門主夫妻兩是否突破聖階到了至階,他們即使奈何不了盧瑟,可要破壞盧瑟的計劃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所以盧瑟便以助他們為條件,很是要了幾條好處,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得到紫君門的信任,雙方締結短暫的盟約之後,便立刻開始策劃這次探險。只不過到這時候,盧瑟才知曉,原來大唐三家大宗門竟然同是當初大天傾的受益者!因此,這三艘船上,實際卻乘着三大宗門的精銳弟子,那兩個盧瑟看不上眼的少年也在其中。
“不是在空中嗎?”
看到房子貴的目光只是沖着水裏打轉,盧瑟問道。
“誰說是在空中了,那秘門并不是在大天傾處,否則的話,莫說聖階賢階,就是高階的修行者,也未必能支撐得住。”房子貴道:“在這水下!”
這倒是出乎盧瑟意料,不過想想也是,那大天傾帶來的劇烈氣候變化,可想而知那道空間裂隙有多大了,這樣大規模的破壞,也應該會在其餘地方造成反應。想到這裏,盧瑟心中再是一動:除了此處之外,別的地方是否也有類似的空間裂縫存在?藍采衣遇到的,是不是其中之一,或者幹脆就是房子貴等人此行的目的?
“到了!”
房子貴手中握着一枚鴿蛋大小的寶珠,當那寶珠上閃爍出幽藍的光芒,并發出嗡鳴聲時,他喜道。
然後,他将那寶珠小心翼翼地收起,再看到盧瑟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那天地裂縫位置并不固定,只在這片海域中移動,而且毫無規律可循,固此我們三宗掌門以大智慧,凝煉了這枚引路珠,只要感覺到天地縫隙之中噴出的罡氣,便會發出警報。道友小心,再往前去,這些船便禁受不住,要我們禦劍飛行了。”
果然,三艘船都停了下來,各宗門之人紛紛下船,禦劍飛行在半空之中。他們又前飛了約有一裏,中途房子貴數次掏出引路珠來較準方位,如此停停走走,又過了好半日才停下來。
“當心了,到這裏便是真近了。”房子貴肅然警告道,然後在自己身上輕輕按了一按,立刻一道金光出來,将他整個人都罩住。盧瑟與辛蘭對望了一眼,盧瑟祭出了龜龍盾,而辛蘭則撚了個蘭花指,在她身邊亮起七顆光點。房子貴見了輕咦了聲,微微皺眉:“有些象是天罡轉鬥護身術,這位女道友莫非與萬梅嶺有淵源?”
“沒有。”辛蘭冷冰冰地回答。
房子貴也不細問,他還待再吩咐幾句,那邊東皇島的領隊人物已經開始催了:“房道友,有什麽話進去之後再說吧,在此耽誤,怕會有變!”
盧瑟向那人望了一眼,那人姓葛,單名瞬,修為也達到了聖階,對于盧瑟一向是不假言色,而東皇島那兩個少年正跟在他身邊,同樣不給好臉色與盧瑟看。盧瑟又看向劍廬的代表,那是一個女子,名為風舞柳,相貌清冷,背後背着一柄巨劍,卻從未見她動用過,只是房子貴與葛瞬二人都對她恭敬有加,隐約之中,那女子修為似乎在衆人中最高。
“注意的事情早就和你說了,你且小心,在那地方,我也照顧不了你許多。”房子貴又道,然後伸出一指,對着海面喝了一聲“開!”
随着這一聲,從他指間閃出一枚光珠,那光珠落入水中,立刻迸裂,将海水向兩邊分開。盧瑟眉宇一動,那光珠并不是什麽法寶,純粹是房子貴将自己的“勢”凝煉出來,拘于一點,然後以勢之威壓,迫使海水分出一道大洞。這雖然不是什麽太厲害的修為,可這種手法卻是極巧妙,對于辛蘭這樣面臨突破的人來說,正是一個好的觸動。
果然,辛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手指不停曲伸,顯然有所感悟了。
只不過這卻不是細細思考的時候,盧瑟拉住辛蘭的手,辛蘭怔了怔,然後手指輕輕顫抖起來,盧瑟微微一笑,二人跟在房子貴身後,便進入那被吹出的空洞之中。
此地已經深入到東海,因此水深也遠超過五十丈,一進入之後,盧瑟便感覺到了不同之處,一股股亂刀般的力量,正在不停切割着龜龍盾,饒是有他的靈力不停補充,他還是可能感覺到龜龍盾的消耗速度極快。這亂刀般的力量,絕對不亞于聖階修行者的一般攻擊,無怪乎房子貴說此地兇險,後天階的修行者就算是精于符紋法陣,到了這裏也支撐不了多久。
更何況這還只是接近那空間裂隙,離核心地方還遠。
“當心!”就在這時,盧瑟忽然聽得有人用神念傳音道。
他猛地轉過頭,只見一只巨大的章魚模樣的怪獸,正飛速向這邊沖來。他眼睛經過生生玉髓清洗,與旁人不一樣,只要凝神運念,便可以看到能量激蕩,因此他親眼見着至少有百餘道不遜于聖階修行者普通攻擊的能量激流擊中那只巨大的章魚,但它卻不為所動,只憑借着一身皮便扛住了攻擊。還隔着許遠,它的觸手便伸了過來,對着衆人便是一記橫掃。
“這厮肯定是附近海中的霸王!”
盧瑟在大澤莽荒算是見識過洪荒怪物的了,可無論是暴龍還是龜龍,或者其餘洪荒怪物,至少在氣勢上沒有誰能夠比得上這只大章魚的。而且這只大章玉那雙眼睛讓盧瑟覺得極為古怪,滿是淫邪之光,讓人一見便覺心神動蕩,元神似乎也要脫體而出。
“快走!”
他們一行人中的三個聖階,房子貴是打頭的,在中間的則是葛瞬,而劍廬的風舞柳則殿後。因此房子貴一聲快走,盧瑟便跟了上去,眼睛卻還在往那大章魚上。
出去迎擊的是葛瞬,他暫停前進,然後伸出一掌,掌心紅色的光芒滴溜溜一轉,盧瑟只聽得“閉眼”兩字,便覺得光芒刺目,若不是他閉得快,眼睛只怕都要被這光刺瞎。光芒良久未歇,衆人已經離得老遠,再回頭看去時,那只大章魚的八只觸手都收了回來,将自己團團包裹住,那雙淫邪的眼睛,倒是徹底閉住了。
“我只能定住他一盞茶的功夫。”葛瞬的神念又傳了過來:“快走!”
盧瑟抿了抿嘴,心中大為吃驚,他勝過藍采衣之後,覺得聖階也不過如此,自己幾項殺手锏施展出來,必然不懼他們。可無論是房子貴還是葛瞬這兩個聖階,論修為或許比不上藍采衣,可在功法之上也都有獨到之處,自己猝不及防下與他們相對,勝負還真說不清楚。
衆人加速前行,可無論如何加速,也都要受房子貴破開海水的速度限制。現在盧瑟算是明白了,房子貴破開海水的同時,也将那些能量亂流都隔開,實在不能隔阻的,便避開其鋒芒,唯有如此,才能讓衆人繼續前。
又下潛了約有百丈,留在最後的風舞柳喝了一聲,盧瑟回頭望去,只見那只大章魚又飛速追來,不過這次它有所戒備,一雙觸手遮在眼前,顯然是随時準備護住眼睛,免得再為強光所刺。在它那巨大的觸手之後,那雙賊溜溜的邪眼,令人更覺詭異。
“該死,這厮如今有抗性了,竟然回複得這麽快!”盧瑟聽得身邊一個修行者咒罵了聲。
葛瞬面色也很不好看,他開始說能定住大章魚一盞茶功夫,可現在連半刻鐘都沒有,對方便再追了上來,他轉過身去,正要再給那大章魚來一下,就這時,盧瑟聽得前面房子貴一聲歡呼:“找到了!”
盧瑟向房子貴望去,只見在房子貴前方,一條閃電游龍般翻騰,無數能量激流從其上迸射而出。再仔細瞧去,發現那閃電游龍其實只是光芒流轉罷了,盧瑟想起若木根部神裔聖地的那個光幕,二者倒有幾分相似。
五、此心安處是吾鄉(五)
穿過光幕,其他人都有所準備,因此浮在半空之中,唯有盧瑟與辛蘭,因為是第一次來的緣故,只覺得身體一輕,幾乎就要飄走。再向周圍看時,卻見是一處破碎的星域,天空中有兩個太陽并存,而上下左右都是飄浮着的岩石,小者有如蠶豆,大者則宛若山崖,在遠處還有些更大者,看上去象是一座巨島。
浮在這樣的地方,周圍引力極輕,因此他們才有險些飄走的感覺。
“古神星域?”盧瑟第一個念頭便是這個,但旋即否認,在這裏沒有古神星域中的那麽多孤魂,而且那些破碎的星域與古神星域不一樣,還保有大塊的碎片。
“公子,看到那兩個太陽沒有?”
辛蘭是第一次到這樣的虛空中來,因此看着什麽都很稀奇,特別是對于兩個并生的太陽。盧瑟向那邊望去,那兩個太陽一大一小,大的呈現出桔紅色,而小的則是明亮的白色。
“跟緊了,此地神念不足以憑恃,而且在這虛空之中,也有些危險之物……”房子貴的聲音傳來。
他們跟在房子貴之後,緩緩向一個巨島進發,盧瑟目測,那巨島少說也有數萬平方裏,上頭山川河流,竟然一應俱全。他心中暗暗稱奇,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之下,那巨島上竟然還可以形成大氣環流,當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就在此時,一個修行者突然慘叫了一聲,盧瑟凝眉向那邊望去,只見那人護體的光芒迅速消散,片刻之後,他體內的液壓便撐破了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