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四卷、(12)
于萬香殿,他根本不會容情。
因此,他的拳頭重重砸在藍阿姨胸前,藍阿姨身體立刻倒飛了出去。
盧瑟根本不敢給她以喘息之機,這一擊連破對方三重防護,已經是他的極限,即使是有陳抟在通天幻境裏幫他,盧瑟也感覺到靈力的枯竭。他向空中自己的下品飛劍傳去一個神念,那柄飛劍上紅光也正在黯淡下來,不過依然還是響應了他,向逆飛的藍阿姨疾射過去。
“嗬呀!”藍阿姨看到這一幕,一聲喝斥,将喉間的血噴了出來,這血不是殷紅,而是碧色!
若是她咽下這血,今天的傷對她來說不過就是休養半年便可還原,但是面對危機,她不得不選擇吐出這口丹血。這便不是半年數月養得好的,即使有靈藥補益,只怕也需要十年時光!
因此,此刻藍阿姨心中,當真是又悔又怒。不過她再恨盧瑟,也得先熬過目前的危機才成,她迅速掐指撚訣,在自己腰間重重拍了一下。
随着這一拍,她腰間玉帶上的一個紋案突然放出光來,那是只類似于鶴的鳥類紋案,轉瞬間竟然活了過來,半空中展開翅膀,伸出長喙在盧瑟飛劍上一啄,與飛劍交纏在一起。
盧瑟的飛劍靈力已經在迅速減退,因此其威力大打折扣,在那只巨鳥長喙之下,不但占不了上風,幾次險些被其夾住。盧瑟迅速往口中塞了一顆丹藥,這個時候,他不由得深深遺憾,自己手中可用的法寶太少了。
象藍阿姨,她已經被連接破去四件法寶,可是手頭上還有備用的,自己則除了一柄下品飛劍、一件護身龜龍盾和一個赤火蜘蛛網外,就沒有可以用的東西。赤火蜘蛛網威力有限,對賢階或許還可以,對上聖階,盧瑟并不認為能出奇制勝。現在他還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強橫的身體。
回元散迅速補充着他方才連續攻擊而消耗的靈力,但他攻擊的節奏不得不停了下來。藍阿姨也迅速在往嘴中塞着丹藥,她生生受了那一拳,體內幾乎完全給破壞了,就連元神也被打得險些崩散,因此暫時也無法反擊。
二人相互對望了一眼,都是心生戒意。
藍阿姨戒懼的是盧瑟以區區賢階中層的修為,便可以重創她,讓她險些喪命,而盧瑟吃驚的是,融合了太虛熵火威力的一拳,也只能重傷她,卻不能将之一擊斃命。
若是能将太虛熵火燒着她的身體,或許會有奇效,但是方才那一擊與過去盧瑟用熵火燒人不同,而是将熵火中蘊藏的力量化為自己的力量,直接轟擊對手,這樣可以增加自己攻擊的速度,單純以太虛熵火燒人,畢竟速度慢了些,容易被人避開。
二人都喘息了會兒,盧瑟看着對方,現在二人都靈力枯竭,無力攻擊,但只要緩過勁來,接下來就是不死不休了。
他煉制的回元散藥效上佳,可是藍阿姨用的丹藥是萬香殿秘制,效果更好,而且聖階的藍阿姨底子比他強,恢複得自然也會比他快。這樣的僵持,長久下去,對盧瑟還是不利。
“都沒有靈力……”突然之間,盧瑟臉上綻起一絲微笑,這笑容看在藍阿姨眼中,讓她再度感受到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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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瑟飛快地從乾坤袋裏掏出了一柄符紋法槍,雖然現在符紋法槍的威力對他來說太弱了些,但是今天為了說服李潤民,他身上特意多帶了幾柄。
若是藍阿姨全盛時期,這符紋法槍根本不能對她造成任何傷害,但現在她虛弱之至!
“砰!”
符紋法槍擊中了藍阿姨,她雖然也極力閃避,可也只能讓原本想擊中她天門的彈丸擊在臉上。彈丸爆炸的威力并不能給她造成太大傷害,可不僅弄得她灰頭土臉,而且還打斷了她的調息,讓她靈力恢複一滞。
“該死……”眼見着盧瑟又換了第二柄符紋法槍,藍阿姨心中罵了一聲,卻無法改變臉上又被打了一下的命運。
在符紋法槍的牽制之下,二人的恢複速度也大致相當,但盧瑟這就占了大便宜。随着他靈力恢複,那飛劍上的紅光再度亮起,盧瑟長嘯一聲,驅動飛劍,再度向藍阿姨沖去。
然而,藍阿姨也并不是就此束手無策,她猛然咬破自己手指,一顆碧色的血珠滲了出來,她向空中一點,那血珠飛出,與空中類似于鶴的大鳥融在一處。那只大鳥長唳了一聲,雙眼射出興奮的光芒,猛然長喙連啄,不僅動作更為捷猛,而且就連氣勢大增的飛劍,也無法阻住它。它身體極為輕靈地飛起,一直沒有使用的雙腳猛地探出,象是在水中捕魚一般,将盧瑟的飛劍抓了起來。
盧瑟臉色微變,這只鳥究竟是什麽法寶,竟然有這等神通!
那鳥捕住盧瑟飛劍之後并未停止,而是沖着盧瑟又飛了過來,盧瑟“砰”地擊發符紋法槍,射出的彈丸擊在那鳥身上,那鳥翻了個跟頭,雖然松開飛劍,卻連根羽毛都未被擊落,便又再次向盧瑟撲來。
“篤篤!”鳥喙啄在龜龍盾化成的金光上,金光頓時黯淡下來。盧瑟眼睛微微眯起,伸出手來,一把想将那鳥擒住,可那鳥狡猾之至,見他伸手來,立刻振翅飛起,随着它拍扇翅膀,十餘根羽毛利箭一般射了過來,将盧瑟原本就黯淡了的龜龍盾光打得幾乎只剩餘一絲。
“捕!”
這個時候,盧瑟只能祭出赤火毒蛛網了,随着他的手指,一層紅光射了出來,那只鳥振翅要閃,盧瑟哪裏還會給它躲閃的機會,早已觑視在旁的飛劍猛然發力,将那鳥死死纏住。那鳥剛拍開飛劍,赤火毒蛛網已經飛至,将它整個兒罩住。
雖是如此,那鳥卻沒有就此定住,它雖然有些忌憚網線上的赤色火焰,可在藍阿姨摧動之下,還是拼命掙紮,幾乎要将赤火毒蛛網掙破!
“是時候了!”這只鳥的修為,至少相當到修行者到了賢階巅峰,唯有如此,才可以反複與盧瑟僵持,盧瑟知道它并不是關鍵,因此撇開赤火毒蛛網,而是向藍阿姨猛沖過來。
他明白自己的優勢,便在于強悍絕倫的身體,只要給他近了身,這位萬香殿的聖階高手,便只能束手就擒了。
藍阿姨此時,也只有向他投來怨毒的一瞥,然後轉身飛遁。只不過她飛劍被毀,靈力又竭,飛遁的速度極慢,才跑出不足二十丈,便被盧瑟追了上來。
“死吧!”盧瑟一聲暴喝,揮拳擊中她的後背。藍阿姨雖然勉強支撐出護體玄光,卻只擋住了一拳,便應聲爆散。她心中又是羞惱又是絕望,驀地回頭,瞪視盧瑟:“死就死!”
盧瑟心中驚凜,手卻又揮了出去,這第二拳明明擊在藍阿姨身上,可他卻覺得象是擊中了一堆棉花。
緊接着,藍阿姨尖叫了一聲,整個身軀爆炸開來,漫天血光中,她的元神尖嘯飛出。
以聖階修為自爆,其壓力之大,絕不亞于中品法寶正面全力一擊!
因此,在藍阿姨心中,這個将她逼到這絕境的少年修行者,應該就此身殒——若是如此,兩敗俱傷,雖然讓她這個聖階情何以堪,卻還能聊以自慰了。
然而,她的元神才飛出十餘丈,便聽得“喀啦”一聲響,無數冰塊碎裂開,從半空中落下。
自從與景陽門的聖階對決之後,盧瑟便發覺,自己的冰霜新星術除去凍結對手外,也是一個自保的極佳法門。當藍阿姨選擇自爆的時候,他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冰霜新星術,在厚厚的玄冰與龜龍盾的雙重保護之下,藍阿姨自爆的力量又不集中,因此只是炸碎了盧瑟身上的冰,卻沒能穿透他的龜龍盾,更沒有給他本體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想走?”盧瑟冷笑了一聲,禦劍飛行,瞬間便追了上來,他伸出手,一把将浮在半空之中的藍阿姨元神抓住,藍阿姨元神只是尖叫了聲,便覺得自己被盧瑟向胸中一拍,然後便進入一個奇妙的環境之中。
盧瑟之所以選擇這個,是因為他的神念感覺到,有幾個修行者正在迅速接近。此刻他已力竭,就是回元散補來的靈力,也消耗了大半,莫說再來賢階巅峰以上的修行者,就是賢階中層,他也只能選擇避讓。
向猶自停留在空中的飛劍招了招手,那飛劍呼嘯回來,盧瑟再收起赤火毒蛛網,網中的大鳥在藍阿姨爆體後便失去了活力,被他也一并收入乾坤袋中。盧瑟心中還有些可惜,藍阿姨手中應該有不少好東西,只不過她的乾坤袋都随着她的自爆而被摧毀,那裏面的東西,也不知流落到何處去了。
在正面對決中消滅一個聖階,盧瑟心中忍不住激動起來,但他立刻平抑住自己的興奮,禦劍向西飛去。他離開之後不過片刻,四個修行者出現在他們激鬥的地方,驚疑不定地看着下方的湖面。
所有的痕跡都被湖水吞沒了,只是在空中,還有殘餘的靈力,證明方才這裏是一個戰場。
“一個聖階一個賢階,這如何打得起來?”一個修行者喃喃地道:“那賢階當然是完蛋了,只是聖階的前輩不知是哪個宗門的。”
四、何妨吟嘯且徐行(九)
長安城翠衍樓,算是所有娛樂行當裏最出色的一家了,不僅總能掀起長安城流行的風潮,而且美女如雲,近數十年來,幾乎每隔兩年左右,便有新的讓長安男子神魂巅倒的花魁出現。普通人只是将這裏當作銷金窟,而修行者卻知道,這是那個跨越國家的龐大修行宗門萬香殿在長安的據點。
對于萬香殿與普通人混雜在一處的行為,各大宗門都有些不解,但是萬香殿一向以神秘著稱,而且那群女子又都是些心理不大正常的人物,惹着了便是不死不休的結局,因此都不太敢管她們的閑事。
在長安主持的,便是已經折損在盧瑟手中的藍阿姨,因此,當胡珍奪舍的那個女子“失蹤”被發現後,翠衍樓諸女連接找了兩個時辰,也沒有找到主事之人,她們這才意識到,聖階的藍阿姨也失蹤了。
一種惶然讓這些女子手足無措,除去與宗門聯系,等待進一步指示外,她們只能閉門謝客。
造成胡珍失蹤的自然是盧瑟,回到長安後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翠衍樓,先是收斂元神,假裝普通人潛入其中,然後尋着胡珍将之一擊斃殺,為了滅跡,他用的是太虛熵火焚燒,制造了“失蹤”的假象。
處理好善後,他才回到客棧,見他平安回來,諸女都是放下心思。盧瑟回到自己的房間裏,立刻入定,元神進入通天幻境之中。
通天幻境裏,陳抟笑吟吟地坐着,在他背後,藍阿姨一臉不願意地替他捶打着背。乍看到這一幕時,盧瑟很是吃驚,旋即明白過來:“前輩,你也太會享受了吧?”
“你在外頭小丫環都有了三個,我在這也只不過一個而矣。”陳抟眯着眼,舒服地嘆了口氣:“這女子一進來便要打我老人家的臉,現在卻只能替我老人家敲背了哈哈。”
藍阿姨看到盧瑟的目光除了仇恨以外,還多了一絲恐懼。到了這通天幻境,她才明白自己輸得不冤,無論是生生玉髓,還是太虛熵火與若木,對于修行者來說都是難得的寶物,這三者聚齊,實在是得天獨厚之至。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一下了。”盧瑟在若木樹丫上坐下,向藍阿姨招了招手。
“與你有什麽好談的,成王敗寇,無非是形神俱滅罷了,我落到如今這一地步,已經是慘得不能再怪了。”
“你應該知道,這位陳前輩有的是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手段。”盧瑟笑道。
陳抟有些不滿地瞪起了眼,嘟囔道:“我的丫環,哪裏輪得你來吓唬,喂,你這小女子……叫什麽名字?”
“藍采衣。”聽得陳抟發話,藍阿姨不敢隐瞞,盧瑟沒進來之前,在通天幻境之中,她已經吃足了陳抟的苦頭,原本以為自己聖階的元神,要收拾這樣一個孤魂野鬼并不是什麽難事,誰料到對方明顯比她更為強大,輕描淡寫間便将她最後的招數都化解了,反倒讓她吃了不少苦頭。
“采衣啊,如今這情形你要弄明白來。”陳抟慢吞吞地道:“此處為通天幻境,是這個小子的本命寶物,他是房東,我們只是房客,而且是那種搬不走的房客,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若是惹得他發怒,老夫我也會很為難。”
他這般說時,藍采衣眼前先是一亮,眼珠不停轉着,但看到盧瑟笑而不語的模樣,這才明白,這個老頭與盧瑟的關系根本不可能使用離間計。她抿着嘴,終于開口道:“我已經到了這地步,無論招與不招,都是一個下場,前輩雖然神通廣大,卻也不能逼得我招供。”
“誰說都是一個下場?”陳抟眯着眼睛笑道:“想不想重朔肉身?老夫前些時日閉關近兩年,便是在想重朔肉身的法門,若是得成,比你奪舍或轉世都要好得多。”
“這……這怎麽可能?”就連盧瑟聽了這話都大驚失色,元神之體重朔肉身,那是前所未聞的事情!
“為何不可能?此地有生生玉髓,有若木,有太虛熵火,若是能采此三者之精煉制,誰說不可能使之重為肉身?”陳抟見二人都是一臉驚容,不由大為得意:“人之軀體,無非五靈,如今有三靈齊聚,再有二靈便可。這般煉制成的身軀,是最精純的五靈之軀,天賦卓絕,修煉起來自然是事半功倍!”
他一邊說一邊看着藍采衣,還擠了擠眼,藍采衣将信将疑,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地道:“你問吧。”
對于她這樣的修行者來說,對于自己宗門的忠誠是有限的,陳抟的意思很明顯,如果她合作,那麽還有可能重朔肉身,否則的話,他有的是比形神俱滅更痛苦的手段在等着她。
“萬香殿究竟有什麽打算,為何到處都是萬香殿的人?”盧瑟第一個問題困擾他已久,他幾乎走到哪兒,都可以看到萬香殿的人,這肯定不是巧合,證明萬香殿一直有一個巨大的計劃。
這個問題讓藍采衣沉吟了好一會兒,陳抟與盧瑟也不催促他,二人只是談了些修行的心得,特別是盧瑟在這場與藍采衣的對決中,一些感悟體會,都說出來請陳抟指點,陳抟寥寥數語,卻如奇兵疊出一般,讓盧瑟連連點頭,就是藍采衣聽了,也大受啓發。
“這位姓陳的果然修為遠勝于我,他很有可能是至階乃至真階的超級好手,既然如此,他所說的重朔肉身之事,或者不是虛言!”
驚佩之餘,藍采衣想起方才陳抟所說的話,心思便活絡起來,若真能重朔肉身,那麽她與盧瑟個人的仇恨就不算什麽。因此她猶豫良久之後,終于開口道:“前輩可知大天傾的真正秘密?”
“老夫隐居久矣,并不知道什麽大天傾。”陳抟說道。
他哪裏不知道大天傾,從盧瑟口中,他已經聽說了不知多少次了,但是,大天傾的真正秘密,他只是隐隐猜到一些,卻需要藍采衣口中證實。
“事實上,大原也好,大澤莽荒也好,都只是在一顆星星之上罷了。”藍采衣說起此事時盯着盧瑟,她原本以為盧瑟會驚訝,結果盧瑟神情不變,這反而讓她一怔。一般修行者只有到了聖階,能夠扛住罡風熵射,飛行到百裏以上的高空,才會意識到自己原來身處一顆星星之上,可盧瑟對此早就有所認知了。
“穹宇之中,象我們這樣的星星,不知凡幾,其中有些靈力充蘊之至,在上面的人一出生便蘊藏天地元力,以我們修行者所言,他們出生便是先天境界。而且他們修煉的速度也遠比我們要快,因此神通之大,便是聖階修行者也難望其背。”
藍采衣說到此處時,盧瑟神情終于發生了變化,而陳抟也坐直了身軀,面上露出驚訝的神情。她心中微微得意,知道自己掌握的消息果然有價值,這也就意味着她有了與二人讨價還價的餘地。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陳抟突然道:“你們萬香殿的始祖,是不是三千年前的蘭萍?”
藍采衣霍然站起,吃驚地盯着陳抟:“你……你如何知曉的,外人根本不應該知道這事情!”
“方才那番話,是我告訴蘭萍的。”陳抟垂下頭,看着自己的膝蓋,慢悠悠地道。
“前輩……”
這一下,盧瑟與藍采衣都是大驚失色。
盧瑟沒有想到,陳抟與萬香殿的始祖竟然還有交情,而藍采衣則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憊怠,甚至于盯着自己時目光有些色眯眯的老頭兒,竟然真有三千年以上的壽元!
賢階壽元是一百五十,聖階壽元是三百,至階壽元是五百,真階是一千——這老頭兒的壽元在三千年以上,莫非他的修為甚至突破了真階,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
“當年我的修為也不過是真階初層。”陳抟終于揭開了自己的修為秘密:“那消息是我得來的……果然還是親自出手了啊。”
他這幾句說得甚為混亂,特別是“親自出手”一句,讓盧瑟更是摸不着頭腦。
“前輩之意?”盧瑟驚奇地問道。
“你說吧,雖然這些事情我清楚,但那個什麽鬼天傾,我畢竟未曾親身經歷。”陳抟沒有理他,而是對藍采衣道,聲音柔和了一些,大約是因為藍采衣是故人之後的緣故吧。
“大天傾便是二百年前來自他星的修行者所為,他在原先的東海上空撕開一塊天,至使天地劇變,暴雨如注,連接下了八十日,海面上升了近二十丈,于是原先瀕海低地盡數成了海底,而原本是北極荒原之處,暖濕水汽不停進入,變得适宜凡人生存。”藍采衣肅容道:“晚輩到今年是二百一十九歲,大天傾之時,晚輩曾遠遠地瞥見過那個異星修行者一眼,那人……那人……”
說到此處,藍采衣聲音劇烈地顫抖起來,顯然,二百年前發生的事情,仍然給她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這與你們萬香殿有何關系?”盧瑟皺了皺眉,打斷了她的回憶。
“祖師降下真喻,要我們做好離開這顆星星的準備。”藍采衣低聲道:“要離開此星,需得搜集許多材料,煉制成極品法寶,才可以護住我們,不為虛空中的熵射殺滅。為搜集材料,我們便深入凡世,四處打探,特別是借助凡人國家的力量,象大楚皇族,表面上是由大楚六宗門支持,實際上卻是在為我們搜羅各種材料。”
五、此心安處是吾鄉(一)
藍采衣透露出來的秘密,解開了困擾盧瑟許久的疑團。
要想将萬香殿上下帶走,所煉制的法寶規模一定極大,消耗的材料數量,也不是一個大宗門所能支撐的,故此,萬香殿才會四處伸手,将攤子鋪得極大。
“那麽楚國對辛氏的屠戮,有你們萬香殿在背後推動?”盧瑟問道。
“是,不僅是楚國,在大唐也是,大唐香姬原本也是我們的人,她發動政變之時,我領着精銳同門正在辦一件大事,故此不及來援,否則李潤民不可能登基。”藍采衣道。
“直接幹涉凡人政局,你不怕引起其餘宗門圍攻麽?”盧瑟又問道。
“萬香殿與大羅宮乃是大原目前最為古老的老大宗門,只要不驚動大羅宮,其餘宗門還不敢與我萬香殿為敵。”藍采衣淡淡地道。
想到大唐三大宗門在長安城中主事的四位高手都只是賢階巅峰,而萬香殿派來的這位藍采衣卻是聖階,盧瑟不得不承認,她的這種自信并非沒有原因。
“聽你的口氣,蘭萍尚未羽化?”陳抟眼睛轉了轉問道。
“本門始祖以無上秘術延壽至今。”藍采衣提到萬香殿始祖時,眉頭輕輕一揚:“前輩能活到如今,她自然也能活到。”
這話語讓盧瑟心中又是暗驚,壽數三千以上,這完全是逆天行事了。
“哈哈沒想到啊沒想到……”
聽得藍采衣這樣回答,陳抟大笑起來,聲音卻是隐隐帶着些寒意,盧瑟與藍采衣都不解地看着他,他笑了許久,才停下來道:“蘭萍建了萬香殿,那大羅宮的始祖想來也應該是位故人了……小子,你要加油,只要你到了至階,我便将當初的事情盡數告訴你,至于現在麽,你還是把問題爛在肚子裏吧。”
“至階……還不知道要多少年呢。”盧瑟嘆息了一聲。
別說至階,就是聖階,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突破的。他收拾起情懷,又盯着藍采衣:“你得知我精于符紋法陣後,想要讓我幫你做什麽?”
藍采衣冷笑了一聲:“原本你可以得到極大好處的,如今你想去也晚了……沒有我,只憑你一個賢階,想去也不可能!”
“你雖是聖階,卻還是敗在我這賢階手中,身體爆裂,元神被俘。”盧瑟冷冰冰地回應道。
這一句将藍采衣嘔得半死,她看了陳抟一眼,陳抟恍若不覺,她只能咬咬牙,将這口怒氣咽下去。
“此事也與大天傾有關,那外星修行者破開的天空,通往另一顆星星……或者說星星碎片。”藍采衣頓了頓,盯着盧瑟,卻發現盧瑟沒有絲毫驚訝,她不禁問道:“你聽得這消息,竟然絲毫不奇怪?”
“無非是神星碎片罷了,我曾經去過。”盧瑟也不瞞她,淡淡地答道。
“原來如此,我道你這裏的異寶從何而來……”藍采衣喃喃說了聲,然後又道:“我之所以誤了大唐的事情,便是領着同門去了那地方,只不過我們還是晚了些,雖然抵達了那兒,卻沒得到什麽好東西,而且有人先到一步了。”
“那又如何,為何要找一個符紋法陣的好手?”盧瑟聽得不耐,這女子羅哩羅嗦,說話總不到正題上,他瞪了藍采衣一眼,發覺她神情有些異樣,這才恍然明悟:“你就直說,我保證不難為你。”
藍采衣不是蠢人,這通天幻境既然屬于盧瑟,連陳抟那種修為在這裏面都對盧瑟“忌憚”三分,她就有些懷疑,如果自己所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了,盧瑟是否還會留她。聽得盧瑟這話,又想到有陳抟在旁,她當下不再吞吞吐吐,直接說道:“那裏有樣東西,被符紋法陣護着,要想完完整整地拿到,就必需打開那符紋法陣。”
“原來如此……”
從藍采衣口中得到的消息,讓盧瑟疑窦盡消,可想而知,那東西對于萬香殿的重要性,讓她們甚至願意與自己這個大敵暫時放下仇恨。
“那是什麽東西?”不僅是盧瑟,陳抟此時好奇心也被帶了起來。
“古神精元……”提到這個的時候,藍采衣聲音忍不住顫了顫:“是古神精元。”
“那種東西?”陳抟也大吃一驚:“你如何得知是古神精元?”
“呈七色彩虹光,沒有固定形體。”藍采衣道:“前輩若真與本門始祖有舊,當知道本門始祖在見識之上遠勝過一般人。”
“這倒也是,蘭萍在從我這得知其餘星星的消息之後,便琢磨着去那些星星參看,更何況已經過去三千年,她的見識也應當比我更廣。”陳抟點了點頭。
“古神精元是什麽東西?”唯有盧瑟,還是一臉好奇。
“你不是去過古神星域麽?”陳抟知道太虛熵火的來歷,笑着道:“古神精元便是古神星域的特産了,其中蘊含靈力極大,只不過也極不穩定,一接觸外界便會擴散——神裔之所以天生修行天賦極佳,便是因為這個緣故了。”
盧瑟這才恍然大悟,這古神精元,就是自己在大澤莽荒聽神裔一族經常提起的神元了。很顯然,那個被破開的天空,應該是某條空間裂縫,它通往某處古神星域!
在明悟的同時,盧瑟還覺得深深的後怕,那個異星修行者,只是一揮手便撕破天穹制造了空間縫隙,其修為,只怕比起全盛之時的陳抟還要高出不少!
“那符紋法陣是誰布的?”這一個新問題又生了出來,盧瑟皺眉問道。
“不知……誰都不知道。”藍采衣道。
“古神精元是好東西,不過對于我來說沒有什麽用處吧。”思忖許久,盧瑟搖了搖頭,這事情肯定有極大的風險,他還是能躲多遠便躲多遠。
“古神精元對你沒有用處?只得一滴,便足以讓你……”藍采衣失聲叫道,但話只說了一半便住口,看着那碧汪汪的一潭生生玉髓,嘆了口氣。
或許同等份量的生生玉髓比不上古神精元,但盧瑟這裏的生生玉髓量是如此之巨大,已經遠勝過她見到的古神精元了,因此,盧瑟說古神精元對他沒有用處,倒不是什麽大話。
藍采衣招供出來的事情對于盧瑟來說,是一塊暫時吃不到的肉,他吃得到的肉,是修為的提高。他的修行與一般修行者不同,別的修行者的阻礙是靈力不足或者身體不夠強悍,而他有靈藥輔佐,體內更是有生生玉髓、太虛熵火與若木這三大至寶,靈氣可謂源源不斷。而他身體的強悍,又使得再大的靈力他這副身軀也能夠承受。真正制約他進步的,只有他自己對修行的感悟,無論是見過的事情,還是經過的戰鬥,都能讓他有所感,并從中領悟中增益自己修為的心得。此次長安之行,激烈的戰鬥使得他在修煉認知上又大有進益,再與陳抟的經驗進行應證,他隐約覺得,自己似乎又到了突破的時候了。
藍采衣以為他是賢階中層,他自己知道自己是賢階高層,這次突破之後,即使不能一舉進入聖階,進入賢階巅峰卻不是問題。
所以,他準備在長安歇上兩日,讓随行的諸人好生游玩體會普通人的繁華與生計之後,便回到鐘山,這次他準備再度閉關,直到完成突破為止。除了胡珍之後,他确信萬香殿不可能再追查到他,因此并不太在意安全問題。
然而計劃永遠沒有變化來得快,就在第三天上午,他還在街頭閑逛時,突破然間,又見得人群驚呼着散開,他才皺起眉,只見東皇島那兩個年輕的修行者又呼嘯而來。
“這二人好生沒有道理,總在普通人中瘋來瘋去。”雖然上回二人給他們解了圍,不過上回的那個問題本身也是他二人制造出來的,所以章玉并不領情,見他們這模樣,她很民憤然地道:“公子,你也不管管!”
“管得了他二人,管不了別人。如果普通人自己不能振作,我們出頭管,終究只是治标不治本。”盧瑟眯着眼道。
那二人在空中轉了兩圈,看到盧瑟一行,竟然又沖着兩人沖了過來。才隔着老遠,其中高個的那個便大笑道:“盧道友,仙鶴如何會與家雞廁身一處?”
他見盧瑟等人步行如同普通人一般,因此才說出這譏諷之語,不過上回雙方見面的時候,盧瑟并未報名,他現在能叫出“盧”字來,證明他們果然向展翼打聽過盧瑟的消息。盧瑟原本不想為了這點事情與東皇島起沖突的,但他竟然出言挑釁,盧瑟也不會一昧隐忍退讓。
“烏鴉飛得再高,也不過是烏鴉。”盧瑟翻了他一眼,然後向諸女道:“今日又被人掃了興致,準備回去吧。”
東皇島這二人喜着玄色衣裳,因此,盧瑟所說的“烏鴉”同樣別有所指。那二人不是傻子,如何聽不明白,他們在宗門中是受寵慣了的,上回不知盧瑟底細,因此不敢造次,現在知道這只不過是散修,哪裏還忍得住?
更何況,雲想和花容這對明珠般的雙姝,兩雙妙目還俏生生看着呢!
“姓盧的,不要以為你讓景陽門那樣的小宗門頭痛便有多了不起。”那高個子少年修行者冷下臉,從空中緩緩落下:“現在給小爺道歉,将那兩姐妹留下,小爺留你一條生路。”
他一開口便出言不遜,而且還要盧瑟留下人來,這讓盧瑟不禁怒發沖冠!
五、此心安處是吾鄉(二)
這世界上有權向盧瑟提出要求的人不少,他的親人,他的密友,甚至連他在桑谷裏養着的那些孩童,都有權向盧瑟提出要求。但眼前這兩個,絕對不在其中!
盧瑟越是發怒,心中卻越是冷靜,連萬香殿的聖階好手他都敢殺,這東皇島的賢階又算什麽?
“讓我來。”
就在盧瑟怒不可遏的時候,辛蘭搶先一步站了出來。
在盧瑟身邊,辛蘭并不顯山露水,她一直沉默低調,就連自己的修為也沒有完全展露出來。可當她向前一步踏出時,身上淩厲的氣勢,讓盧瑟也不禁訝然。她到了賢階巅峰的事情,盧瑟早就知曉,可看她現在這模樣,似乎如同聖階一樣,也掌握了“勢”。
果然,她一步邁出,那兩個東皇島的少年修行者面色立刻變了,她再邁第二步時,那兩人不敢再托大禦劍騰空,而是落下來,也腳踏實地。
“道友是要替這厮出頭了?”兩個少年神情慎重,但是嘴巴上還不肯後退。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