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四卷、(11)
分象是街頭的地痞。他在街道上禦劍飛馳而過,一路還長笑不止,驚得雞飛狗跳,路人紛紛避讓。
“我定會追上你的!”在那修行者背後,又飛來一道劍光,卻又是一位修行者在禦劍飛行,聽他喊話,似乎兩人正在較量速度。
當從盧瑟一行身前飛過時,那兩人似乎有所感覺,驚咦了一聲,卻只是瞥了一眼便又飛了過去。盧瑟眼見他幾乎撞着一個行路的老婦人,不過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又折轉繞了過去。
那個老婦人驚得“呀”一聲,坐倒在地,眼前發直,半晌爬不起來。盧瑟此時注意力不在這老婦人身上,而是轉向那兩個跟在他身後的三大宗門的弟子,他向二人招手,那二人立刻上前來。
四、何妨吟嘯且徐行(五)
“方才那二人是怎麽回事?”盧瑟示意那兩個禦劍者。
那兩個三大宗門的弟子微微露出讪然的模樣,他們相互看了一眼,被打發來幹這盯梢的勾當,他們在宗門中都是不得志者。因此不敢得罪盧瑟這樣的賢階“前輩”,但那事情說出來未免又有些丢臉。
“嗯?”盧瑟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來。
“前輩有所不知,我等三大宗門每年都會派出一批弟子來這長安城歷煉。”其中之一小心翼翼地說道:“出來歷煉的都是門中僥僥者,方才那二位,便是東皇島的兩位前輩師叔,他們修為雖高,可年紀還輕,不免就有些喜好玩耍之處……”
“喜好玩耍?”盧瑟在心中冷笑了一聲,方才東皇島的那兩個年輕人哪裏是喜好玩耍,分明是青春期躁動症,一來以這種對他人來說極危險的行為來滿足自己心中對刺激的渴望,二來則是在普通人面是炫耀自己的。年輕人好表現是難免的,但如此不知輕重,則是因為他們視普通人如無物,不在乎普通人的生死,更不在乎普通人的感受罷了。
這個世界上的朝廷官府,面對這一批修行者,當真是無可奈何。
因為并沒有出事的緣故,盧瑟只是暗暗記下這件事情,并不準備立刻做些什麽,畢竟這等不公正的事情,只有改變整個體制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解決——而且是永遠不可能根治。
然而就在這時,讓他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見那老婦人倒地,心地最善的雲想慌忙過去,将那老婦人扶了起來,老婦人站起來後,雲想才松手,那老婦人腳一軟,又坐回地上。這一次坐回之後,她便開始放聲痛哭,聲音甚為凄慘。
盧瑟皺了皺眉,上前正待查問,突然間聽得街那邊有人喝道:“讓開讓開,出什麽事了?”
旋即幾個公人模樣的漢子從人群中擠了過來,一見着那老婦人,為首的漢子便是怔了怔,然後道:“徐大娘,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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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可這個丫頭卻突來撞來,害得老身如今雙腿劇痛有如骨折……”那老婦人抓着雲想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嚎道。
“咦?”雲想當場便愣住了,她是個老實人,又最為善良的,一時之間,竟然不知怎樣替自己分辯。
旁邊的花容一聽眉頭便豎了起來,沖過去将自己姐姐擋住,她嘴巴要能說得多了,當下開口道:“老人家,你糊塗了吧,方才明明是那兩個修行者禦劍飛行,險些将你撞倒,你如何賴到我姐姐身上?”
“那真人禦劍飛行與我這老婦人有何幹,分明是你們撞倒我的!”老婦人一邊大哭一邊捶地:“欺負我老太婆麽,你們如今年輕,難道便沒有老的一天?”
最初之時,花容還以為她是老糊塗了忘事,這下才聽明白,她分明是奈何不得那兩個禦劍飛行的修行者,便硬賴到好心來扶她的雲想身上。她敢如此,一來是因為雲想衣裳樸素,看起來不象是大戶豪門的使女,只象是小家丫環,二來也是因為剛剛過來的那幾個公人與她相熟。
盧瑟本來準備上前的,現在他反而停住腳步,等着那公人如何處置。
“他們都可以作證,不是我姐姐撞的!”花容指着周圍看熱鬧的道。
那公人劈手揪來一個圍觀者,大聲問道:“你說,方才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我……”那圍觀者舉起一只手,晃着手中的一個陶罐子,哭喪着臉道:“我只是來打醬油的,什麽也不曾看到!”
雲想與花容再向其餘路人看去,只見路人紛紛退後,生怕被她姐妹找出來做證人一般。雲想一急之下,眼眶立刻紅了,淚水也湧了出來,花容連連頓腳:“我姐姐不過是好心扶她,根本就沒撞她!”
那公人又看了老婦人一眼,然後對着雲想花容橫眉豎目起來:“休得狡辯,若不是你撞的,按常理你會避之不及,哪裏還會将人扶起來?”
“哈、哈、哈!”
聽得這“常理”二字,盧瑟仰天大笑了三聲,笑聲卻是蒼涼。
這世上人有千種,但蠢字卻只有一個,“常理”這兩個字,倒成了這些真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同一個理由!
原本圍觀衆人退讓之後便安靜了下來,因此盧瑟這三聲大笑,分外響亮。
“怎麽,你不服?”那公人掃視過來,發覺盧瑟雖然額冠博帶,布料卻也只是麻布,在這長安城中,稍有些身份地位,哪有不穿絲綢绫羅的,因此也不免小看他,開口便是教訓喝斥之味。
“因為常理,這天下便沒有好人了?”盧瑟冷笑了一聲:“這常理二字,你如何能讓我服?”
“公子!”雖然明知對方只是普通人,雲想花容此時卻還沒有想到用修行者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因此見盧瑟出頭,不禁有些焦急。盧瑟向前跨了一步,慢慢走到那徐姓婦人身前,他心中有股沖動,便是一腳将這姓徐的婦人踢飛。
但他強忍住這種沖動,深深吸了口氣,正要再說話,突然心中一動,擡起頭來,只見方才那兩個禦劍飛行的小子又呼嘯而回。
那兩小子或許是見着這麽多人圍在一起,便停止飛馳,竟然落了下來,一副看熱鬧的模樣。他們都是賢階高層修為,以他們的年紀來說,應該算是很了不起了,無怪乎被三大宗門派來“歷練”。
“道友,發生什麽事了?”
這兩小子也不理會那面色漸漸有些難看的公人,向盧瑟微微颔首,好奇地問道,他們嘴上問着盧瑟,眼神卻瞄向雲想、花容,這對姐妹花原本就是殊色,二人在一起時,又恰如并蒂蓮,讓人賞心悅目。她們後天巅峰的修為,自然瞞不過賢階的修行者,因此那兩小子便動了心思。
聽得這兩小子稱盧瑟“道友”,方才那公人頓時面如土色。
這兩小子是修行者無庸置疑,被他們稱為道友的,自然也是修行者!
在他的印象之中,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什麽時候會管過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更不會去管這種閑事——雖然戲文話本裏有不少仙人入凡扶貧濟困的段子,可人家那是在故事中游戲人間,哪裏會有真事。可他就是不曾料想到,竟然還真有這種事情,最讓他難過的是,這種事情竟然還給自己遇上!
“真……真人……恕罪,恕罪,小人有眼無珠,怠慢了真!”
想起方才自己還敢責問這位真人“你不服”,那公人連割掉自己舌頭的心思都有了。此時要溜,為時已晚,他只能跪了下來,不停地給盧瑟叩頭,希望能以此,換來盧瑟的寬大。
盧瑟有些厭惡地避開他的叩頭,自己還沒有想好怎麽發作,可對方一得知自己是修行者,便又換了這樣一副嘴臉。那兩個飛揚跋扈的年少修行者固然不是什麽好人,可這個公人,還有這個誣良為盜的老婦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可是這等凡夫俗子辱了道友?”那兩個禦劍少年此時也已猜出前因後果,他們有意與盧瑟結交,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當下其中個頭稍高者便豎起眉毛,厲聲喝斥:“對修行者也敢不敬?”
随着這一聲喝,他便揮袖過去,那個跪在地上的公人立刻翻滾起來,一直撞着路邊的牆上,這才停了下來,僅這一下,那個“常理”公人便頭破血流,身上只怕少不得斷幾根骨頭。
“二位師叔……”
那兩個跟在盧瑟身後的三大宗門弟子這時不得不苦着臉上來,若是在一般地方,修行者莫說傷了個公人,就是殺了正式的官員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可是這是長安,凡人皇帝腳下,總得留下幾分顏面。他們又肩負着不讓修行者行事太過的責任,因此只能擔起這吃力不讨好的活兒。
高個少年橫了他二人一眼:“你們就是如此看着這些卑賤如犬豕的凡人辱我修行者麽?”
方才他動手時,盧瑟原本可以阻止,只是發覺他下手還有幾分分寸,因此盧瑟就借着他的手去教訓那公人,惡人自有惡人磨,他這點小小的私心,自然是不會說出來。但現在聽得他這般說話,盧瑟心中極為不喜,特別是看到三個少女都盯着他,盧瑟心中更是不快。
他希望自己身邊之人,還能夠保有赤子之心,對于普通人,不會象別的修行者那樣歧視。
是人便有這樣那樣的缺點,自私、貪婪、懦弱之類,盧瑟自己也不敢說自己沒有。因此,他雖然不原諒那公人與老婦的訛詐,卻也不會因此将視普通人為寇仇。他見過最高尚的普通人,也見過最卑鄙的修行者。
“二位道友在鬧市中禦劍飛行,才是引發此次沖突的根本原因。”盧瑟徐徐說道,目光淡淡地掃過那兩個少年:“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吧。”
他雖然只是展露出賢階中層的修為,但那兩個少年突然之間,覺得自己仿佛遇上了師門長輩,根本無法違背他的意願,禁不住齊聲應了一句“是”。待二人醒悟過來時,盧瑟與四女已經邁開步子,就要離開。
他二人回轉頭來,便是別有用心的,如何肯看着盧瑟衆人離去,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跟上前去,那高個子更是呼道:“道友請暫且留步,不知道友貴姓大名,這幾位女道友是道友什麽人?”
四、何妨吟嘯且徐行(六)
他這般問話,非常無禮,不過他自家卻以為應對得體。這也是大宗門裏寄予厚望的弟子的通病,在待人處事方面媚上而欺下,一個個傲嬌得象是孔雀。
盧瑟回頭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要知道我是誰,去問展翼吧。”
他直呼展翼的名字,表明自己認得東皇島駐長安之人,果然讓那兩個少年神情一窘,不過他們倒不是怕展翼,而是不知道盧瑟背後究竟有什麽勢力。在他們貧乏的腦子裏,實在想不出一介散修,也敢如此不将東皇島放在眼中。盧瑟既然表明了态度,他們也不好再追,只能眼睜睜看着衆人離開。
原本是很歡喜的逛街,最後卻變成掃興之旅,活潑如章玉、花容,這時都沒了精神,她們無精打采的模樣,讓盧瑟對于那個試圖訛詐的老婦人更是心中不滿。
關鍵不在于掃了衆人游玩的興致,而是在于這種行徑必然帶來連鎖反應,今後凡是遇着別人危急之時,都得三思而後行,甚至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了。盧瑟想起孔子一句話,忍不住将之說了出來:“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公子,你說什麽呀?”章玉嘟囔着問道。
“沒事,小玉……”
盧瑟正在轉動腦子,想如何才能讓衆人高興起來的時候,突然發覺,自己一行人不知不覺中,又走還到那翠衍樓前。他眉頭微微一皺,正要離開的時候,翠衍樓第三層的某間窗子忽然被推開,一張閉月羞花的臉從那裏探了出來。
因為盧瑟等人沒有掩蓋自己元神的緣故,那張臉的主人立刻就注意到他們。她先是看着盧瑟,微微有些疑惑,然後就看到辛蘭、章玉。看到二女之後,她立刻變了顏色。
“藍阿姨,藍阿姨,是他,就是他!”
那女子不顧一切地尖叫起來,雖然盧瑟換了面貌她認不出來,可是辛蘭與章玉,她卻記得清清楚楚。
因為太過激動,她呼喚時神念劇烈波動,盧瑟經過翠衍樓原本就很注意,立刻發覺了這裏劇烈的神念波動,擡起臉望了她一眼。從她的眼中,看到了無法掩飾的刻骨仇恨。
“嗯?”盧瑟定住腳步。
他可以确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子,但這女子目光裏的仇恨,卻讓他很是熟悉,念頭轉了轉,他便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到現在為止,他的敵人中,還能夠向他報複的,唯有胡珍一人。當初殺她之時,衆人修為都淺,而盧瑟更只是靠着符紋法陣,因此讓胡珍元神逃走。看她這模樣,應該是奪舍了。
她奪舍的這具身軀雖然千嬌百媚,可是天賦卻差了些,因此她不僅僅又得從頭開始修行,更重要的是她再進步的速度就極慢了,所以現在看來,也只是後天中層的水準。
“呵呵,看來有事做了。”
對于陰魂不散的萬香殿,盧瑟早就有了将之斬草除根的念頭,但以前是實力不足,現在則不同,與景陽門的對抗讓盧瑟對自己的實力有了認識,同時,他也知道,一昧地躲閃,只能讓自己越來越被動,對于有些人,要打痛、打怕,他們才會收斂。
“公子,怎麽了?”章玉貼了上來,向翠衍樓上望了望,看到那張因為仇恨而變得猙獰的臉時,她也吓一大跳:“好端端的人,怎麽面這麽難看,公子,這女人你認識?”
“怕是我們都認識,萬香殿的胡珍,元神奪舍吧。”盧瑟簡單地道。
就在這時,又一張亦喜亦嗔的臉出現在窗邊上,看上去比胡珍還略小一些,一雙眼睛微微彎起,她在窗臺上向下掃了一眼,然後微微一笑。
與胡珍滿是仇恨的目光不一樣,這位女子看什麽東西都是淡淡的,盧瑟心中一動,臉色微微變了。
她是聖階!
萬香殿的這個女子竟然是聖階,這就讓盧瑟不得不修改原先的計劃,他向辛蘭使了個眼色,又看了看章玉三女,辛蘭略一遲疑,終于按照他的意思,将章玉三女帶走。章玉等人知道盧瑟會有一場大戰,而她們的修為在此只能礙手礙腳,只得跟着辛蘭離開。
盧瑟自己卻站在街中,原地不動,靜靜地等着。
片刻之後,那個面上始終是亦喜亦嗔神情的女子從翠衍樓中走了出來,象她這樣的人物,從街上穿過時,原本應該是人人矚目才對,但她走過來時,周圍人卻象是什麽都沒有看到一般。
盧瑟心中又是一凜,她這個聖階并不只是簡單的元神達到這個境界,她對于靈力的運用也到了這個地步。要知道,以她的外貌來說,要做到傾國傾城并不困難,可要做到泯然衆人,則需要對自己的靈力收發由心。
“盧家九郎?”那女子問道。
“是我,萬香殿?”盧瑟承認之後又反問道。
“我姓藍,萬香殿裏都稱我藍阿姨。”那女子目光在盧瑟身上轉了轉,若有所思的模樣,讓盧瑟心情不禁放松下來,但旋即盧瑟便又警惕地想:“這女子真邪門!”
“近來在鐘山大鬧的盧姓修行者,原來是盧家九郎。”片刻之後,藍阿姨一聲輕笑道。
“是我。”
讓對方知道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也是一種威懾,而且,那個被盧瑟虛構出來的“杜師兄”和二人的“師傅”,也可以對萬香殿形成某種程度的壓力。
“盧九郎精通符紋法陣?”藍阿姨眼前一亮:“盧九郎的符紋法陣得了五十年前莊伯涵的真傳?”
“不敢,只不過得了莊前輩些許皮毛。”盧瑟不知道她為何又會轉到這件事情上來,因此話也不敢說滿。
“本殿與盧九郎似乎有些不愉快。”盧瑟的回答讓藍阿姨很滿意,她點了點頭:“有件事情,若是盧九郎肯幫忙,那麽我做主了,盧九郎與我萬香殿此前的恩怨自此化解,如何?”
盧瑟聽得這句話,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藍阿姨身上的翠衍樓,在那兒,那無比仇恨自己的眼神還死死地盯着他。
“你與胡珍之事,只是私人恩怨,本殿不阻止她向你尋仇,也不介意你在她尋仇時将她殺死。”藍阿姨又道。
她說出這話時,覺得自己已經給了對方很大的面子,她一個聖階,背後又是一個大得恐怖的宗門,卻給一個小小賢階這樣的讓步,若不是盧瑟身上有她需要的東西,她根本不會同意。但讓她意外的是,盧瑟輕蔑地瞄了她一眼:“便不是私人恩怨又能如何?”
對于萬香殿,盧瑟沒有絲毫好感,而且,他也不認為揭開胡珍之事,自己就與萬香殿能化敵為友,別的且不說,胡珍曾經對辛蘭表現出明顯的敵意,自己元神被她當作上佳的補藥,還有在烏州,自己更是親眼見到萬香殿愚弄百姓,甚至放出了饕餮。一群修行者,将手伸得到處都是,這背後無論是有什麽打算,都與盧瑟的計劃相矛盾。
他這個口氣讓藍阿姨面色一沉。
看着街頭的行人,盧瑟猛然騰身而起:“很想讨教一下聖階修行者的修為,只是在此處容易傷及無辜,若是你願意,不防随我來。”
無論藍阿姨願不願意,盧瑟都準備離開,打發走辛蘭和章玉等人,再将這位藍阿姨引開,盧瑟相信憑借自己層出不窮的手段,要甩掉她并不困難。
畢竟,這位藍阿姨給他的壓力,遠不如景陽門的那位鞠義強。
如他所料,藍阿姨果然也禦器飛行,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從長安城往東,約是百餘裏處,便是號稱八百裏的泰湖,二人飛行了近一個時辰,到了這八百裏泰湖之上,盧瑟才停了下來。
“盧九,你真的不同意?”停下之後,藍阿姨面沉如水,最後問了一句。
“我對萬香殿沒有什麽好感,如何會同意與你們合作?”盧瑟冷笑了一聲:“自古以來,只聽得實力相近者才有合作可言,我若不展現出足夠的實力,即使與你們合作,又如何能保證合作之後你我會履行約定?”
“原來如此。”
藍阿姨低低地說了四個字,然後揚了揚眉。随着她這個揚眉動作,原本被她斂起的靈氣盡數發了出來,盧瑟覺得仿佛有股風撲面而來,讓他禁不住向後一仰。
與鞠義的威壓不同,藍阿姨的氣勢滿是斥力,那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力量,讓人覺得束手無策。盧瑟暗暗心驚,這時才明白,當初在令狐楚戈與樸素乙這兩個聖階面前是占了便宜的,賢階到聖階,還是有本質的差距。
賢階只是元神內聚,可以感悟先天之境罷了,而聖階則不然,還可以利用先天之境在自己身上營造出一種“勢”來。
他的這一感悟,是在短時間內先後兩次與聖階正面較量得來的,若是此次不死,對于他以後突破賢階巅峰進入聖階,會有極大的幫助。而且,對于他現在在的修行,也有很大的補益。隐約之中,盧瑟覺得自己摸索出來的那套感應天地的功法,似乎又有了新的變化。
不過,此時卻不是他細細推敲其變化的時候,他凝神聚氣,将自己體內三種靈氣充分調了出來,這才勉強扛住對手的氣勢。
見他禁受住自己的“勢”卻不退,藍阿姨也微微露出激賞之色,此人博學多才,而且宏毅堅韌,若不是與萬香殿有着難以化解的仇恨,倒是一個值得萬香殿投資的對象。
四、何妨吟嘯且徐行(七)
泰湖之上,空氣象是凝固了。
雖然湖面風很大,但吹到此處時,卻象是被什麽東西阻住一般,向兩邊滑開。
盧瑟額頭隐約已經滲出了汗水,與藍阿姨對峙的時間并不很長,可是給他的壓力卻是遠遠勝過與那屍侯。屍侯畢竟是亡者,不再算是天地之間最為靈秀的人類,因此在“勢”上,遠遠比不上眼前的藍阿姨。雖然到現在為止,藍阿姨還沒有什麽具體行動,但給他的壓力,已經遠在那同為聖階的屍侯之上。
藍阿姨終于動了,她伸出一指,極為輕巧。
随着這一指,盧瑟卻感覺到寒毛都豎了起來,他毫不猶豫,祭出龜龍盾,同時身形晃動,眨眼之間出現在十丈之外。饒是如此,他還不覺得自己安全,再度閃動,向側猛沖,就在這時,他聽得背後“嗡”響,然後龜龍盾“铛锒”一聲,被什麽東西撞着,險些讓他身形從空中摔了下去。
再細看時,原來飛出的不過是一柄長不足一尺的短飛劍!
那飛劍是中品,與龜龍盾撞擊後餘力未息,還是傳到了盧瑟身上,盧瑟覺得身體象是被漿糊粘住了一般,動作都有些遲緩,他用力一掙,這才脫困而出。
“萃靈!”
盧瑟腦子裏這個念頭飛速閃過,目光炯炯地瞪着那柄飛劍。
這飛劍雖短,上面卻閃爍着灰黃色的光芒,看來是經過萃靈之後的法寶,從自己方才與之交擊後的感覺來看,這上面若不是能致敵石化,便是附有束縛的特效。
萃靈術是修行者的一項實用技能,通過萃靈術,可以讓原本品質不高的法寶,也附加上特別的效果,而那些高品質的法寶,則可以通過萃靈術增加其威力,或者是增加一些附屬性能。
盧瑟自己不懂萃靈術,他要學的東西太多,暫時也無暇于此,但他內心深處,對于這萃靈術還是挺向往的,至少他現在身上的這些法寶,如果用萃靈術改造的話,至少還可以增加幾分威力。
對方随意一擊,便是中品萃靈飛劍,這讓盧瑟對萬香殿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至少在財力上,萬香殿比起大唐三大宗門來說更為富裕,那景陽門更是無法與之比拟。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藍阿姨一擊之後,并沒有連續攻擊,淡淡地掃視着盧瑟。
她心中極為懊惱,與其餘宗門一樣,萬香殿對于符紋法陣也不重視,這也難免,許多要耗費大量材料才能制成的符紋法陣,其功效還比不上後天階層的修行者釋放出來的小小術法。将寶貴的材料用在這個上面,實在不是一件合算的事情。正是因此,精于各種符紋法陣的盧瑟,成了藍阿姨眼中有價值的目标,為此犧牲一個胡珍,她覺得絕對值得。
“我還沒有拿出本領來呢。”盧瑟微笑着道。
若是在陳抟出關之前,盧瑟并不敢這樣想,但現在不同,陳抟已經出關,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陳抟指點了盧瑟許多運用自己靈力的技巧。雖然在功法修行上,陳抟原先為他準備的功法已經沒有了用處,但三千餘年前陳抟在當時的修行者中便是一位高手,在技巧之上更是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境地,他将之傳授與盧瑟,對于盧瑟來說,所增加的實力可不只是一星半點。
就以如今的禦劍飛行為例,按常理來說,修為越高,禦劍飛行的速度就越快,但陳抟的看法則不同,他以為決定禦劍飛行速度的除了修為來還有技巧,一般單以某一屬性靈力禦劍,速度會比混雜的靈力禦劍要快。針對盧瑟的特點,他給予的建議就是,在禦劍時若想增加速度,就單純地貫注木屬性的靈力。
以符紋法陣之理解之,欲迅捷必随風性,而風為巽,五靈屬木,故此以木靈禦劍,必迅捷如風。
故此,當盧瑟禦劍猛沖向藍阿姨時,即使是聖階,藍阿姨還是變了顏色。
“好快!”
藍阿姨怎麽也想不到,一個賢階中層的修行者駕馭着一柄下品飛劍,竟然能飛出這樣的速度來!
“咄!”
她心中才浮起好快兩字,便聽得盧瑟張口怒咤,然後揮拳過來,對着她的腹部便是一拳。這根本不是修行者的打鬥方式,而是街頭市井中凡人的鬥毆,但盧瑟施展出來,卻是如此自然,仿佛沒有絲毫不适。
藍阿姨究竟是聖階,盧瑟拳頭眼看就擊中她腹部的時候,藍阿姨口中吐出一個咒文,然後她身上霞光閃動。
“轟!”
巨響聲中,藍阿姨向後飛了出去,而盧瑟則被反彈得從飛劍上彈飛回來,在空中接連翻了十餘個跟頭,險些要墜下地去。他化去反震之力後淩空站穩,再向飛劍一指:“去!”
與此同時,藍阿姨再度祭出飛劍,她那柄短飛劍在空中拖起極長的光尾,倒象是顆慧星。盧瑟的飛劍半途将之截住,兩柄飛劍“铮铮铮”連着在空中交擊劈砍,纏鬥在一起。
以品質而論,藍阿姨的飛劍不僅加持了萃靈,而且也是中品法寶,而盧瑟的飛劍只是光突突的下品,與之頗有差距,因此藍阿姨的飛劍應該穩占上風,甚至可能将盧瑟的飛劍摧毀。但讓藍阿姨再度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兩柄飛劍纏鬥好一會兒,她的中品飛劍不但未能将盧瑟的下品飛劍擊毀,甚至還被對方逼得連連後退!
法寶經元神煉化之後,便沾染了靈性,除非主人強行驅使,否則對于危險也會自動避讓。藍阿姨直到現在,還沒有正視盧瑟的實力,沒有施展出全力,因此她的飛劍才會如此。她根本不知道,盧瑟在驅使飛劍時,依然是按照陳抟的經驗,完全用單一的火靈性禦劍,故此那飛劍威力幾乎是倍增。
“哼,看來不給你些厲害看看是不成……”藍阿姨在一怔之後,終于開始認真,她雙掌交合,連着變幻了幾個手勢,就準備施展新的神通,而盧瑟卻沒有在那等着她打,盧瑟猛然展臂,那枝劣品飛劍被他祭了出來,載着他再度疾沖。
這一次盧瑟的速度更快,而且,他已經下了決心,這一擊便是勝負手!
他緊握右拳,最初時右拳上只是有着淡淡的紅光,但片刻之後,他的右拳上便燃起了熊熊烈火,那是太虛熵火,被他全力驅使,在他的拳上凝聚成形!
在他身體內的通天幻境之中,陳抟端坐于太虛熵火化成的大火球前,手指不停變幻指訣,口中喃喃念誦,随着他的動作,太虛熵火通往古塔的那道紅光,從拳頭粗細猛增到三人合抱那麽粗。
藍阿姨眼看就要完成自己的術法,對于沖過來的盧瑟,她只是不屑地撩了一眼,這人的身體雖然異樣強橫,但他方才已經施展過這一手,只憑他的拳頭,根本不可能給自己造成傷害。
但才撩起這一眼,藍阿姨瞳孔便劇烈地收縮,凝注在盧瑟右拳之上。她不知道那右拳上燃燒的火焰究竟是什麽,可是聖階對于危險的敏銳反應,還是讓她驚覺。
這一擊,必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呵!”藍阿姨吐氣,然後斷然中止了自己快要完成的施法,猛地拍頭,一道金光從她頂門閃出,在她身前布成屏障,然後她又振身抖動,那七彩霞光出現在她身外,将她身體牢牢護住。
兩道法寶防護,并沒有讓藍阿姨覺得安全,她再度撚指,張口吐出一顆銀丹銀丹見風變大,遮在她身前,她神情凝重,最後給自己的飛劍傳去一個神念。
以往只有是面對聖階修行者的攻擊時,她才會施展出這麽多的手段,可現在面對一個賢階中層,她就不得不開始全力施為了。
然而,她的防備還是不足。盧瑟現在身上的太虛熵火,并不是他一人的能力,還包括陳抟在通天幻境中用秘法為他催動的威力,這威力首先便加強了盧瑟的飛劍。那柄下品飛劍上原本是金色光芒,突然間金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紅通通的火光,然後劍芒猛漲,翻飛吞吐,一瞬之間,竟然劈出了數十劍。藍阿姨剛将神念傳到自己的飛劍上,便覺得元神一顫,然後自己的飛劍發出一聲哀鳴,在對方連番如驟雨的攻擊下,竟然斷成了數截!
“啊?”這個疑問才在藍阿姨心中生起,緊接着盧瑟人已經沖動,他揮出右拳,擊在那道金光屏障之上,象是一整塊水晶破裂一般,那金光頓時化成億萬光點,從半空中飄然落下。盧瑟身軀穿過光點,突入至距離藍阿姨不足三丈處,他咬牙切齒,這種攻擊對于他的身體來說,也是一種考驗,若不是曾經受過雙重折磨,只怕他的身體也要在這強大的力量之下首先崩潰了。
“第二拳!”
突破金光屏障之後,盧瑟凝力又揮出了拳頭。
“轟!”的一聲有如雷鳴,擋在藍阿姨身前的那顆銀丹正撞在盧瑟的拳頭上,被凝聚了太虛熵火力量的一拳轟正,那銀丹炸了開來,形成激蕩的沖擊波。藍阿姨臉色随着銀丹炸開而變得極枯槁,那沖擊波在盧瑟拳頭之前先到,将她身體吹得向後飛出,盧瑟拳頭擊碎銀丹後繼續向前,終于轟在藍阿姨身上的霞光上。
“呃——”藍阿姨發出一聲短促的呻吟,鮮血便将聲音堵了回去,她身上的霞光碎成無數朵彩花!
四、何妨吟嘯且徐行(八)
“死吧!”
擊破第三道防護的盧瑟并沒有絲毫慈悲之心,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