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四卷、(10)
然有着無與倫比的興趣。
“第一妙用便在于強軍,陛下見了我托許汜轉呈的符紋法槍吧,普通人能使用,若是兩百人攜此武器,身上備用符紋足夠,便是兩千人圍攻,也無奈其何。陛下能練出一支萬人的部隊,足以橫掃天下,便是以騎射著稱的北地諸國,遇着陛下這支大軍,也唯有排隊槍斃的下場!”
李潤民精神果然一振,旋即握拳:“九郎所言極是。”
“第二妙用在于富國,大唐物産,不過有四,米、茶、絲綢與海鹽罷了,論米之産量,比不得楚國,論茶與絲綢,又當不了吳越,海鹽獲利雖豐,蜀國的井鹽亦與我平分秋色。但蜀國尚有精鐵、楚國有明珠、吳越有銅,北地諸國,更是物産豐饒。既是沒有自然物産足以富國,那麽人工物産亦可,陛下宮中當有用符紋法陣制成的聚元燈,僅此一物,天下富人莫不想要,若是大唐能産此物,陛下國庫何愁無錢可用?”
四、何妨吟嘯且徐行(二)
側園裏,李潤民神情專注,拳頭時而緊緊握起,時而又松開來,表情豐富變幻,倒象是六月天的天氣。
盧瑟給他勾勒出了一副讓他非常憧憬的畫面,他的國家富庶,他的軍隊強大,他的政令可以直通整個大原,他的臣民偏布于天下。
“這是萬世的功勳基業,九郎是老天賜予我的寶物。”激動至極,他忍不住振臂呼道:“我如今已經是疑惑盡除,九郎,我明日會開大朝,第一步便是頒布政令,鼓勵民間自辦符紋作坊——不過九郎,為何不由朝廷來辦,卻讓百姓去辦?”
“朝廷去辦,若是修行宗門果有不快,那陛下便失去緩沖,此其一也。”盧瑟給他的理由非常充分:“陛下也知道,朝廷操持的産業多有積弊,往往事倍而功半,此其二也。”
盧瑟實話實說,讓李潤民非常滿意,他原本想直接将符紋法陣的生産情形抓在手中的,現在也改變主意,只要能收上稅,又不需要承擔得罪那些修行宗門的後果,他根本不必操心這事情。
“不過,最初之時百姓必有觀望之心,此時還需要陛下在幕後推動一番。”盧瑟看出他的心意,便又提出一個要求。
“那是自然的,做出個樣子,然後百姓就跟上去。”李潤民對此倒是很能理解。
二人商議了一些具體措施,将突破口就選在照明用的聚元燈上,一來這種符紋法陣比較簡單,在修行者當中很是普遍,朝廷可以花些代價讓部分散修充當最初的技術指導人員;二來此物銷售前景看好,材料價格卻是不貴,只要不是想玩出種種花樣來,每個燈的成本一般人家也負擔得起。
這一聊便足足有兩個多時辰,在許家客廳之中,那四個修行者漸漸有些不耐,錢祖厚轉動着脖子,笑道:“也不知哪兒來的一個區區散修,陛下微時被他蒙騙,竟然如此親近于他,諸位,過會兒是否要給那小輩一個教訓?”
這錢祖厚年紀較長,卻是衆人中最為浮躁的一個,修行多年這個嗔念不見去除。他自願挑頭,東皇島的展翼自然推了他一把:“錢道友說得是,方才錢道友向那小輩問話時,他的态度就頗為桀傲,似乎對錢道友有幾分輕蔑。”
陳崴白了他一眼,展翼的心思他如何不明白,這些東皇島的家夥,最喜的便是挑起別人争鬥,自己在一邊觀望。紫君門與劍廬之間的不和,倒有大半是他們挑起來的。不過,對于與他同門的錢祖厚,陳崴也同樣不滿,錢祖厚按理說早該回紫君門,只不過他貪戀大唐皇室的供奉,在此戀棧不去,倒将原本到他手中的好處分潤了一半去。讓錢祖厚惹些事出來,再向宗家告他一狀,這也符合陳崴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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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左等右等,可是天子還是沒有回來,錢祖厚等得不耐煩了,對于凡人的皇帝,他們保持着面子上的恭敬,卻并不意味着如同大臣那般,因此他便向諸人略略示意,獨自出了屋子。
“陳道友,令師兄此去,大約多久會回來?”展翼見他果然被挑起,便又對着陳崴道。
陳崴偏着頭,沒有理他。展翼便又将目标轉向駱澤:“駱道友,貴宗煉制飛劍之術天下無雙,對于法寶的研究上,駱道友在我們當中應該是僥僥者了,不知駱道兄看出那小子有什麽法寶?”
“那小子一介散修,不過賢階中層,能有什麽法寶?”劍廬與紫君島向來是不太和睦的,駱澤看了看陳崴:“錢道友的日月輪我是見識過了的,勉強算得上是下品法寶。”
修行者修為相差不是太懸殊的話,法寶就是雙方比鬥的關鍵,錢祖厚明顯是出去挑釁的,因此展翼說起法寶也不顯突兀。聽得駱澤所言,他挑撥的目的沒有達到,心中還有些不甘:“散修未必就不成,前些時日的傳聞你們都聽到過吧,鐘山之中發生的那件事情!”
“何只聽說,我們還去察看過。”陳崴終于接過話茬。
“那景陽門也算是有些規模的了,可不就被兩個散修鬧得灰頭土臉,連聖階的前輩出來都沒能奈何對方。那兩個将事情鬧起來的散修是誰來着……對了,好象其中有一個便是姓盧……”
說到這裏的時候,三人齊齊變色。
“姓是一樣,修為也一樣,年紀還是一樣,不會那麽巧吧?”
鐘嶺離長安如此之近,那兒發生的事情早就傳了過來,因為據說有個靈玉大礦的緣故,宗門還命他們去察看過,因此得到了不少詳細內幕。想到這個與大唐天子有交情的盧姓修行者,很有可能就是那近來聲名鵲起的那位,他們不禁開始替錢祖厚擔憂起來。
挑事歸挑事,同為供奉,錢祖厚吃了虧,他們也丢了面子。因此三人不約而同站了起來,特別是陳崴,錢祖厚出了事情,他身為同門,也有不小責任,師門長輩追究起來,他免不了要吃落挂,這與背後告黑狀完全是兩碼事。
三人匆匆出了門,來到側院,看到的一幕卻讓他們大吃一驚。
只見大唐天子笑吟吟的,而錢祖厚與那盧姓修行者卻相談甚歡,仿佛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見三人出來,錢祖厚面上先是露出略微的尴尬,很快就恢複正常。
“我與盧道友一見如故,倒是忘了時間。”錢祖厚幹咳了一聲:“你們三位也等不及了麽?”
三人心中雪亮,什麽一見如故,分明是騙人的鬼話,定然是姓盧的用什麽手段讓錢祖厚吃了個悶虧,但又給他留了面子,使得錢祖厚不能撕下面皮發作。原本三人是怕錢祖厚折了衆人的顏面,可這一看起來,三人又覺得心有不基。
特別是展翼,他哈哈笑道:“方才錢道友說出來找盧道友切磋,也不知結果如何,錢道友不必瞞了,說與我們聽聽,也讓我們長長見識。”
“盧道友神通廣大,在符紋法陣之上修為極高。”錢祖厚看了盧瑟一眼,見他颔首,便又補了一句:“我與他各有所長,不過是點到即止的友好切磋,當不得真,讓展道兄失望了,哈哈……”
錢祖厚也不是蠢人,一時激動過後,便知道展翼挑事的用心,言語中便隐隐點破。
“符紋法陣?”三人都是心中一震,展翼眼睛轉了轉:“盧道友擅于符紋法陣?近來聽得一個傳聞,說在鐘山之中有位精擅符紋法陣的修行者大破景陽門,逼得景陽門聖階長老都奈何不得,那位與盧道友同姓,不知是不是同一人?”
“盧某一人不敢自居,實為師兄弟二人所為,景陽門聖階奈何不得的,是我杜師兄。”盧瑟并沒有露出驕矜之色,但他的回話卻與傳言相應證,聽了他這話語,這四個供奉都是交換了一下眼色。
以三大宗門來說,景陽門只是小兒科,随便就可以滅掉,但對于他們當中任何一個個人來講,面對數十名同階修行者,不僅全身而退,還能屢有斬獲,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少這四位當中,沒有誰敢自誇有這本領,他們看盧瑟的眼色,便與方才完全不一樣了。
“盧道友與錢道友在談什麽?”展翼又道。
他喜歡撥弄是非,自然是個耳尖的角色,方才隐約聽到了什麽“寶藏”之類的話語,他問的時候雖然盯着盧瑟,眼角餘光卻在看錢祖厚,果然,錢祖厚臉上露出微微的焦急。
“方才與錢道友在讨論符紋法陣的事情,陛下對此也有興趣,恰好對我說,大天傾之前大唐都城內庫之中藏有不少适于制造符紋法陣的材料,還有許多修行者需要的秘寶。只不過當初大天傾來得迫切,許多不急着用的寶物便已經埋在水下了。”
“其中有幾樣諸位供奉定然聽說過,象是當初大天傾之前流求國進貢的香檀珠,南海勃泥國進貢的龍腦涎,這兩個國家都因大天傾而滅國沉海,如今可是再也尋不到這些東西了。”李潤民道。
“香檀珠!龍腦涎!”
先知道此事的盧瑟、錢祖厚倒還罷了,另三人立刻眼睛發光,目光炯炯。這兩者可都是對修行者異常珍貴的寶物,香檀珠随手佩帶便可以有助于提升修為,相當于可以重複使用的靈藥,而龍腦涎那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在煉制一些有助于突破關隘的丹藥時,若是添加一些龍腦涎,其藥效可以翻倍地增長!
“可惜,可惜!”想到如此珍寶就這樣長眠于海下,衆人都是頓足。
“若是有心,倒可以去打撈,以我等修為,潛入水下五十丈內都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展道兄,你說是也不是?”
問話的是駱澤,大唐故都早在大天傾時沉入海底,但根據推斷,這片區域的海水應該不深,以賢階修行者的修為,前去探險取寶并非沒有希望,關鍵就在于如何找到那大唐故都遺址。這麽多年,便是遺址沒有被海水摧毀,只怕也埋進了淤泥之中了。
“我倒另有一件事要問展道兄,聽聞貴宗一直在向東向南探海,在離東皇島東南數千裏處,貴宗發現了一座大島,島上有無數異寶,不知是也不是?”錢祖厚又問道。
二人一個是劍廬一個是紫君門,方才展翼想挑得他二家心存芥蒂,但片刻之間,他二家又聯合起來追問東皇島的秘密。
“不過是流言蜚語作不得真,以兩位見識,當然不會輕信。”展翼微笑道。
盧瑟與李潤民交換了一個眼神,讓這三大宗門之間矛盾重重,也是盧瑟的計策之一,唯有如此,大唐皇室才可以在三大宗門之間周旋,借力打力,完成盧瑟的方略。
四、何妨吟嘯且徐行(三)
新長安城經過近兩百年的建設,早已不是大天傾剛結束時的寒酸,作為一個人口超過八十萬的大城,這座城市極為繁華,高大的城牆與巍峨的城樓保護着它,平直的街道與寬闊的橋梁連通着它,街上行人撩起衣袖便可以遮住天空,市場裏的讨價還價聲有如鼎沸。
辛蘭依稀還記得年幼時見過楚國都城的繁華,但章玉與雲想、花容卻沒有,她們到了長安城中,無論往哪個方向看去,都是兩眼直冒星星。人太多了,商鋪太多了,各種各樣的招牌太多了。
“要是公子也在這就好了。”章玉站在一處招牌下呆立許久,然後呆呆地說道。
“章玉姐怎麽想起公子,莫非到了這大城裏就變成呆木頭,不識得路了?”花容噗笑道。
“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兒去,方才一路上,你念叨了四十九遍‘公子去哪了’!”章玉立刻反擊,這兩個小姑娘,如今都養成鬥嘴的習慣了。
“你心裏念叨的次數比我還多!”花容還有些粗率爛漫,根本不覺得念叨着公子是什麽羞人的事情,因此她立刻搶白。
“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心裏念叨?”章玉恨恨地道。
“昨夜我們三人住一處,你說夢話了哦,我一晚上聽得你喊了一百九十次公子!”花容嘻嘻笑道。
章玉立刻鬧了個大紅臉,她撲上去就要捂花容的嘴巴,但為時已晚,辛蘭已經聽到了。感覺到辛蘭的目光象針一樣紮過來,章玉中止了那動作,而是挺起腰杆,鼓足勇氣向辛蘭看過去。
她才不怕呢,公子原本就是她一個人的,無論是辛蘭也好,還是雲想和花容也好,都是從她這分去了一點點,所以,她根本沒錯什麽!
辛蘭只看了章玉一眼,立刻收回了目光,心中微微嘆了口氣,不免有些迷茫。以雙修伴侶而言,盧瑟既是最适合她的,卻也是不适合她的,小小的章玉,根本不是她的阻礙,最大的阻礙,還是盧瑟自己。
到得如今,辛蘭已經明白,此時盧瑟心中尚未有男女之情,或者說,他對于家中諸女,還都只有親情。或許日後這親情會漸漸演化,但未來多變,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情,誰都無法知曉。
想到這裏,辛蘭抿了抿嘴。
“公子,公子!”
一時沒出聲的雲想忽然叫了起來,章玉和花容同時給了她一個白眼,兩人異口同聲:“你怎麽也叫起來了!”
“公子過來了!”雲想指着前方,滿臉都是歡喜。
衆人向那個方向看去,只見盧瑟額冠博帶,背手行走于街道之上,在她們的視覺之中,盧瑟便是這個街道的中心,光芒全集中在他的身上,晚風拂過長街,吹着盧瑟的衣袂如同波濤般起伏,他整個人,象是從雲端走出來一般。
雖然只是麻布衣衫,但穿在盧瑟身上,就是讓這幾個女子覺得與衆不同。
“長安城好玩麽?”
走到近前,盧瑟微笑着問道。
“好熱鬧!”三個小姑娘異口同聲,辛蘭卻只是淡淡一笑。盧瑟轉過身,看着眼前的長街,看到人來人往,心中突然有所觸動。
在千萬年之前,這裏與大澤莽荒一般,應該是一片蠻荒之地。然後有了人類,再然後人類建起了自己的家園,這些家園發展到了極致,就形成了城市。
無論是農業文明還是工業文明,城市都是文明極致之結晶,最善的與最惡的,最美的與最醜的,都彙聚于此。無論是高尚者還是卑微者,都将這裏當成自己的舞臺,自己的戰場。
天地之間誕生了人類,人乃是最靈秀者,所以有智慧,能修行。人也有着一種別的生物無可比拟的品質,別的生物只是被動地順應天地,而人卻可以去感悟天地,學習天地之道,使天地為己所用。
一時之間,盧瑟目光有些深沉,他隐約覺得自己感悟的這些,與今後的修行有着極大的關系,卻限于如今的眼界實力,無法琢磨到其中隐藏着的真意。
“公子,那邊有賣糖人兒的!”
章玉不知道這短短的一凝視間,盧瑟心中發生的激烈變化,她推着盧瑟的胳膊,指着街邊圍牆旁的糖人攤兒。
糖人實在算不得什麽高雅的小吃,但即使是吃慣了各種珍馐的小孩子,往往站在糖人攤邊就挪不動腳步,他們要吃的不是糖人,而是一種小孩子才有的甜蜜。盧瑟想到這一點,唇邊便浮起柔和的笑意,他邁步過去,領着四女來到糖人攤邊:“老丈,這糖人兒如何賣法?”
“一文大錢一個,三文大錢四個。”那正在小攤上忙碌的老人擡起頭來,笑嘻嘻地道。
盧瑟伸手去懷中掏錢,他身上哪有大錢,如今可不是在盧莊時那樣,為着點點錢而焦頭爛額的時候了。掏了半天,最小的也是一枚紫銅幣,他略一遲疑,便将那紫銅幣給老人。
“公子見諒,小老兒找不開,不如去哪家店鋪換開再與小老兒。”那老頭卻是不接。
“不必找了。”盧瑟道。
“不可不可,小老兒是賣糖人的,卻不是乞讨的。”老人微微躬了下身子:“公子還是去換開了吧!”
聽他這樣說,盧瑟也不以為意,只是覺得這老人雖然操執的是不值一提的行當,卻也有自己風骨。他尋了家店鋪,将那紫銅幣換成大錢再拿出來,卻聽得那老人在與一個小孩兒讨價還價,那小孩兒想用兩枚大錢買三個糖人,老人卻怎麽也不同意。
方才那麽多大錢的便宜他不肯占,如今半個大錢的虧他不肯吃,這老頭兒倒是個妙人。
盧瑟這樣想着,便又仔細打量了老人一眼。看了這一眼,他才面露驚訝之色,他的眼睛非同尋常,經過生生玉髓反複清洗,一般的幻相根本瞞不過他,只有象虛僞面具這樣的法寶才有可能。剛才仔細一看,他才察覺到這老人頂門隐約有瑩光透出,分明是修行中人!
修行中人,能夠在他面前隐瞞好神念,如果不是擁有陳抟那樣的秘術,那就是修為達到反璞歸真的境地。也就是說,這個老人的修為,不在大澤莽荒中姬栩之下,達到了“真”階!
盧瑟心中突的一跳,面色迅速恢複平靜。但那老人卻擡起頭看來了他一眼,笑眯眯地問道:“公子怎麽了?”
“只是覺得老丈有趣,方才大便宜不肯占,分明是個灑脫之人,如今給孩童半文的便宜亦是不肯,分明又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盧瑟若無其事地道。
無論這個老人是因為什麽原因而掩蓋行藏,化身入凡賣糖人,揭破他真面目都不會是件好事,盧瑟才不認為,自己人品會好到讓這個老人拿出一疊秘笈說他根骨清奇的地步。
老人又低下頭去開始忙碌,盧瑟排了三枚大錢到他面前,老人遞過四個糖人來,四個糖人都做得精巧無比栩栩如生,盧瑟将之分給章玉三女,三女都是歡欣鵲躍,叽叽喳喳地說自己的那個好。最後一根遞給辛蘭,辛蘭卻搖了搖頭。
“拿着吧,這公子可是一番美意。”做糖人的老頭笑眯眯地道。
“是啊,這樣的糖人可不是到處都能吃到的。”盧瑟道:“你整天裏就是一臉嚴肅,弄得和大先生一樣成了女先生,這可不成,論起年紀,辛蘭妹妹你比我還要小上一歲!”
“我們都有,那你呢?”辛蘭聽他如此說,便依言接過,然後發現一件事情問道。
“我再買一根。”盧瑟又拿出一枚大銅,放在賣糖人的老人面前。
老人麻利地又動起了手,他臉上的皺紋在火光上忽明忽暗,盧瑟只看了他臉一眼,便将注意力轉到了那糖人上。老人燙出來的糖人極為精巧,每一個動作都完成得恰到好處,盧瑟看着看着,忽然似有所悟。
這燙糖人之術,與煉器之術分明有着相通之處,這位老人,不僅是個修為驚人的修行者,還是個精于制器的高手!
老人在制做糖人時全神貫注,沒有絲毫分心,雖然盧瑟的一舉一動都因為他的神念而清楚地判斷出來。給盧瑟做的糖人并沒有花太長時間,然後他收起銅錢,将糖人遞過來,面上微微露出贊賞之色。
盧瑟點頭為禮,領着四女便離開了糖人攤子,他心中雖然還在奇怪,那老人為何會是入普通人的世界之中,神色之間,卻不敢露出絲毫異樣。
“公子,前天是夏至節,長安城的東市與西市都有夜燈,聽客棧的夥計說,這夜燈是連着放七天的,今天還有,公子我們也去看看吧?”章玉舔着糖人,偏着頭對盧瑟道,她這模樣,嬌俏可愛,還帶着一絲異樣的誘惑,讓盧瑟呆了呆,慌忙移開眼睛。
“十六歲了,怎麽還跟個小丫頭似的。”盧瑟在心裏嘀咕了一聲。
不過這樣挺好的,就象身邊跟着四個妹妹,大妹懂事不出聲,另外三個小妹妹則是天真爛漫。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盧瑟都喜歡妹妹,總覺得有一個拉着自己撒嬌發嗲的妹妹,實在是人生幸事。
“公子,你就答應吧!”旁邊的花容也開始幫腔,她與章玉鬥嘴不斷,但現在卻是同一立場。
“辛蘭妹妹呢?”盧瑟向辛蘭看過去。
辛蘭一直抓着糖人卻沒有吃,她不太好意思當着滿街人的面象小孩兒一般伸出舌頭去舔,聽得盧瑟這樣問,她看了看章玉與花容,覺得有些無趣。一來她年長,經歷的事情更多,二來也是因為她心中已經有了成見。
修行者要做的就是閉關苦修,早日突破,在這凡人的街市上閑逛有什麽意思?
不過她看到章玉與花容都是一臉渴望,就連雲想也揪緊了她的衣角,便不願意掃了這三個小妹妹的興致,便點了點頭:“去就去吧,逛完之後便回客棧!”
四、何妨吟嘯且徐行(四)
燈市果然很熱鬧,人頭攢動不說,各種各樣的彩燈,着實讓幾個小姑娘歡喜。看着她們的笑臉,盧瑟心中也跟着開心起來,人活在世,除了自己外總有些親近的人,讓親近的人開心,便是讓自己開心了。
“這裏人最多了!”
當他們到了西市的一處三層樓前時,章玉歡喜地叫道。盧瑟向那樓上看去,只見樓頂上飄着一個巨大的風筝,那風筝上有彩帶,也不知用的是什麽墨汁,雖然是夜晚,彩帶上還是顯示出三個字:翠衍樓。
看到這座樓時,盧瑟便想起烏州春雪堂,兩座建築的裝飾風格有很多相似之處,這讓盧瑟心中一凜。
萬香殿既然連烏州那樣的地方都有人,這長安城可是大唐國都,哪裏會不安排人手。從她們在烏州的行事風格來看,她們并不忌諱與普通人混雜在一處,那麽在長安城西市安排這個翠衍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這,盧瑟第一個念頭就是退避,第二個念頭就是啞然失笑。
萬香殿實力确實很強大,可能甚至比大唐三大宗門還要強大,但那又怎麽樣,對于盧瑟這樣的修行者中的恐怖份子來說,對方規模越大,那麽打擊起來就越容易。
以往他選擇避讓,是因為缺乏自保能力,現在卻是不同了,如果再有修行者對他挑釁,他的反擊會毫不容情。
“公子,你有沒有在聽啊?”盧瑟心中盤算的時候,章玉又抱住了他的胳膊用力搖,盧瑟這才回過神來,歉然一笑:“沒注意,怎麽了?”
“聽說這翠衍樓在辦燈謎大會,章玉姐姐想要去看呢。”還是花容快嘴:“每猜出一個燈謎便有獎品,公子要不要去試試?”
“猜謎我可不成,你們會猜麽?”盧瑟聽到這個,不免有些頭大。別的東西尚可,這猜謎之事,他真的沒有什麽特長。
一問起來,沒有一個人擅長猜謎的,雲想花容兩姐妹當初倒是被逼着學了些琴棋書畫,可是猜謎并非所長。章玉不由得有些喪氣,搖了搖頭,嘟着嘴道:“公子定是騙我,這世上哪有公子不會的東西!”
在小丫頭心目中,自家公子可是無所不能的人物,根本沒有事情可以難得住他!
她這些年來修練姹女心劍錄,雖然達到後天巅峰之後便停滞不前,但靈藥之類的補益之物卻從沒少服用過,因此她自己沒太注意,看在旁人眼中,她卻是一個靈秀潤潔的少女,當她露出這副神情時,盧瑟見多了還好,旁人則未必,立刻便有自诩風流倜傥的公子上前,向盧瑟抱了抱拳:“這位兄臺請了。”
“沒有什麽好談的。”盧瑟淡淡看了那人一眼,毫不客氣地道。
那人話還沒出口,便被他堵了回去,立刻面紅耳赤,呆立了好一會兒,那人才怒道:“我見閣下氣度不凡,故此好言相對,想要與閣下結識,閣下為何這副口氣?”
“你不是想與我結識,而是打着我這侍女的主意吧。”盧瑟沒有看他,哼了一聲。
那人目光移到章玉身上,不僅是章玉,還有雲想花容兩個小丫頭,一個個都是靈秀無比,那人只覺身上燥熱,加之在此時大唐,這也算不得什麽大事,相反對于他這樣的文人來說,還是一番風流美談,因此他點頭道:“正是,我見閣下侍婢明珠一般,願意一斛南浦珠,向閣下換取這位侍婢。”
他一邊說,一邊向身旁随侍招手,那随侍立刻上前,一語不發地拿出一個包,将包打開之後,裏面盡是玲珑晶瑩的珍珠。每顆珍珠,都有小指肚大小,象這樣的上好珍珠,如果有一斛的話,當真價值萬金。
此時街上人來人往,早有人注意到這裏的珠光寶氣,立刻發出驚呼,再看盧瑟時眼神便有些欣羨。要知道前些時日兵亂之後,五貫銅錢便可以買到一個小丫頭,而這人竟然以萬金購之,當真是一擲千金的豪客。
“噗!”
盧瑟看了看章玉,小丫頭咬着唇,臉上都是羞惱之色,但一雙眨啊眨的眼睛卻出賣了她,那眼睛裏分明有些笑意。盧瑟冷笑了一聲,斜睨了那人一眼:“走開。”
亮出這一斛珍珠,那人原本是得意洋洋,只道盧瑟就算是富貴人家,見了這斛珍珠也應該同意換人了,但沒料想盧瑟回應的只有兩個字。他先是一怔,再看章玉,小丫頭也作怪,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情,這讓他更是食指大動:“再拿一斛給他!”
盧瑟沒有親心在這可能是萬香殿的地盤上與這等富貴人家的二世祖糾纏,眼睛一瞪,不怒自威,那人被他目光一刺,不禁向後退了幾步,盧瑟又哼了聲,背着手領着四女揚長而去。
“這人好生不知好歹!”那人在盧瑟離開之後,才緩過神來,又羞又惱地說道。
對于這種自命不凡将別人的羞辱當作自己的風流韻事之人,盧瑟并沒有什麽好感,便他也知道,這就是這個時代的風氣,倒不能怪方才那人不懂得尊重人。倒是章玉,一直咬着嘴唇偷偷地笑,顯然,盧瑟的反應讓她很高興。
“笑什麽笑,上次許汜見着你就邁不動腿,這次又一個……小玉啊小玉,看來我要把你藏起來,才能免去這樣的麻煩了。”盧瑟翻了她一眼。
“小玉才不要被藏起來!”章玉喜滋滋地抓住盧瑟的胳膊蹭啊蹭的,盧瑟盡力往回縮,卻也避不過某種軟軟的觸感,他心中微微一窘,不過在最內心深處,也不得不承認,這種觸感實在不壞。
“公子,有人盯着我們。”就在他頗有些神魂颠倒,被小妖精迷得忘乎所以的時候,辛蘭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聲音讓盧瑟神智一清,他又瞪了章玉一眼,将小姑娘推開,然後用神念向後察了察,果然,人群之中有兩個人始終跟在他們身後。這兩個人都不是普通人,而是後天境界的修行者。
盧瑟微微皺眉,他們一行當中,有兩個賢階,另外三個也都是後天巅峰,那跟在他們身後的眼線,也未免太過大膽了些。他們此時又沒有隐瞞自己的修為,普通人看不出來倒還罷了,這兩個後天境界的修行者竟然也看不出來?
這兩個人的出現,掃了衆人游玩的興致,便是貪玩如章玉、花容,此刻也只想回客棧了。衆人回頭行走,那兩個人竟然也不閃避,只是在盧瑟與辛蘭經過時,默默地拱手行禮。
盧瑟微有些驚訝,停下腳步看着他們:“你二人是誰?”
“前輩見諒,我二人并非有意跟蹤,只是職責所在。”那兩人中一個道:“三大宗門都有弟子在此,免得外來修行者擾亂這普通人。”
盧瑟還有些不解,卻看到辛蘭使了個眼色,這才沒有再問,他們繼續前行,就聽得辛蘭低聲解說,原來各國朝廷都大力供奉本國大宗門,這倒并非沒有作用,這些大宗門受了供奉,便要派出弟子解決一些事務,特別是在各國都城中,為了防止有修行者妄為鬧事,大宗門都駐有高手。
聽她這樣說,盧瑟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在許汜宅中見到的那四位賢階巅峰便是來坐鎮的“高手”,而跟蹤自己的應該就是那些供驅使的雜役弟子。想想也是,若不如此,有些邪修濫殺起無辜來,那麽普通人的官府哪裏能奈何得了他們。
“看來這套舊的體制倒也不是一無是處。”盧瑟心中暗想。
正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得前方尖叫聲不斷,他舉目一望,恰好看見剛才那個要用兩斛明珠換章玉的家夥抱着頭飛奔而來。
那家夥身邊的仆從一左一右夾着他,若非如此,只怕早就跑不動了。
盧瑟有些愕然,那家夥從他身邊跑過時認出了他,目光匆匆在章玉身上掃過,還沒忘記提醒一聲:“快跑,你們也快跑!”
衆人覺得莫名其妙,就在這時,便見着一道劍光飛了過來,卻是有人禦劍在這大街之上飛行。
盧瑟微微皺起眉頭,禦劍飛行的當然是修行者,但一般修行者禦劍飛行,只會在沒有什麽阻礙的天空,一來這樣速度更快,二來也至于撞着什麽障礙。在普通人的街市上禦劍飛行,實在不是什麽好的選擇,就算是不在乎普通人的性命財産,可自己撞着什麽東西也并不好過。
盧瑟眼尖,看到那禦劍飛行的修行者年紀并不大,不過是十六七歲的模樣,長得還算英挺,只是頭發梳理的樣式根本不象是修行者,倒有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