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四卷、(9)
裏鐘山又多雨,山洪漸漸在那大坑中積聚,估計再過個兩年,便會産生一座巨大的山間湖泊。總之,引來各方勢力的根源已經沒有了,鐘山可以恢複往日的平靜。
不過,在那新形成的大坑周圍三十裏範圍之內,沒有修行者敢于久居,因為那個極恐怖的魔物雖然飛走,可誰也不知道它會不會回到自己的老巢來。它憑一己之力,便造出了一個大坑,若對着哪一個修行者施展,只怕就是到了聖階也只有灰飛煙滅的下場。
“我們逸嶺離那兒足有一百餘裏,自然不會受到太大影響,又沒有哪個霸道的宗門要獨占鐘山,我們在此終于可以安居樂業了。”董大說到這,面上的歡喜再也按捺不住:“而且,景陽門受挫退走,公子便不必再去冒險與之争鬥,故此她們如此開心。”
歸根到底,她們還是在為盧瑟的安危操心。雖然這段時間她們當中沒有一個人表露出來,董大也有意隐瞞了傳聞中盧瑟被景陽門的聖階凍成冰雕的消息,可在內心深處,每個人都為盧瑟而擔心。
想明白這一點,盧瑟心中溫暖,微笑着道:“暫時是可能休息一段時間了。”
“公子,要不帶我們出去走走?”花容跳了起來,滿臉俏笑:“都呆在山中老長時間了,我想去集市裏逛逛!”
“就知道貪玩兒,不過去集市裏逛逛倒是好主意!”章玉難得附合花容。
盧瑟看了衆人一眼,雲想也是一副渴望的模樣,不過辛蘭與董家兄弟則是無可無不可,那三個少女是半途踏上修行之路,因此還未脫盡凡根,對于普通人還很親近,一些普通人的生活樂趣,她們還能享受得到,并且很是渴望。想到自己不在的時間裏,她們在教育那些孩童上着實辛苦,盧瑟便一揮手:“好,就這樣說……咦?”
一種奇異的感覺突然掠來,讓他心中突的一變。
三、滿川煙暝滿帆風(八)
盧瑟之所以會發出驚咦,是因為就在那剎那,他感覺到通天幻境之中出現了異樣的波動。
只不過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時間去察看,因此只是與衆人歡聚。他回來之後,免不了要慶賀一下,包括那些收養來的少年,都坐在桑谷中的溪流畔,吃了一回燒烤。對于別的修行者來說,這只是偶爾體驗一下的熱鬧,而對于盧瑟這個小小班底而言,卻是其樂融融的經歷。
待回到洞府之後,盧瑟才閉門入定,元神進入通天幻境之中。才一入內,就發覺了異樣,只見那棵喚魂木上竟然開了一朵巨大的花,他心中暗喜,陳抟寄身于喚魂木中,他自稱要閉關,自那之後已經近兩年時間,如今喚魂木發生異變,應該就是他出關的征兆了。
“小子,你發什麽呆?”
他正盯着喚魂木看的時候,突然聽得有人在耳畔說道。
盧瑟猛然轉身,看到陳抟撚須正微笑着,盧瑟回頭看了看喚魂木,又看了看陳抟,頓時反應過來:“前輩已經出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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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不但出關,而且終于有了自由,方才便迫不及待去看了若木與太虛熵火。”陳抟也是滿臉笑容。
“恭喜前輩!”盧瑟滿心歡喜地恭賀道。
“小子,你不怕我如今有了自由,便滅了你的元神,獨了你的軀殼?”陳抟露出兇悍之色,陰森森地道:“雖然你小子有些門道,但我老人家要滅你,并不是太難的事情!”
“哈哈,前輩閉關這麽長時間一出來便吓唬我!”盧瑟笑着搖頭:“前輩出關得正好,這段時間裏,我也有些經歷,要請前輩指點。”
他是真不怕陳抟翻臉,相處久了,陳抟就象是他的師門親長一般,有什麽疑問,他都會向陳抟請教,而到現在為止,這老頭兒雖然有些故弄玄虛,卻沒有欺騙他的時候。
“你這厮明明疑心病最重,竟然也有這麽坦然的時候。”陳抟見吓不到他,嘟囔了一聲。
盧瑟知道他言下所指,當初兩人初識時,都是互相戒備,生怕被對方算計了,現在則完全不一樣,一起這麽些年,一個好為人師,一個虛心喜學,自然有了深厚的師生之誼。
“前輩,我在修為之上有許多不解之處,早就想向前輩請教。”盧瑟将自己的修行中的問題一一說了出來,這些問題都困擾了他許久,一直沒有明師指點,現在陳抟既然出關,當然要追根問底。
聽他将自己的如何突破後天關隘進入賢階,又如何在賢階上進展迅速的事情,陳抟撚須盯着他,良久未曾出聲。盧瑟心中有些不安,他現在修行的功法,幾乎是自己摸索出來的,一方面是利用天地自然之勢,另一方面也借鑒了辛蘭、董大的功法,他象是個交出作業的學生,急切地等待着老師的打分。
好一會兒之後,陳抟嘆了口氣,神情顯得有些失落。盧瑟心中一凜:“前輩,莫非我的功法當中有誤?”
“不是……你的功法有沒有誤,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我嘆氣不過是因為自己白準備了半年。半年之前我便可以出關了,但為了給你小子準備一套适用的功法,所以才拖到現在。如今你小子自己摸索出了順天應道之術,我那功法便沒了用處,這讓我不免有些失落。”
陳抟的解釋還不盡實,若是盧瑟學了他的功法,那麽兩人之間師徒的名實便都定了下來,可現在盧瑟自己摸索的功法竟然幫助他突破到了賢階,陳抟如何還願意占這個便宜。
“你的這些問題,都只不過是經驗不足見識不廣。”頓了頓,陳抟又笑了起來,雖然不能真正收盧瑟為徒,可二人之間情誼卻與師徒沒有兩樣,他數千年前的經驗,指點盧瑟還是沒有問題的,當下一一将盧瑟功法中的疑難之處說了出來。那些困擾盧瑟多日的問題,在他眼中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不過是一會兒功夫,盧瑟便恍然明悟了。
“你這功法以自然證天道,倒是不錯的功法,但是,小子你要記着,你這功法還有一大缺陷,或者說你自己有一大缺陷。”解說完畢之後,陳抟又道:“你五靈短缺之身,得到三樣靈寶補足了三靈,可金、土二靈蘊仍是你的短處,要想将你這功法修行到完滿的地步,你就得想法子補足金、土二靈蘊。”
“我自己想也是如此,不過補足這二靈蘊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大澤莽荒中一舉得到若木與太虛熵火的事情,只怕難再有了。”盧瑟嘆息道。
“那倒也未必,我知道有一物,可以補足你的土靈蘊。”陳抟目光轉了轉:“只是以你現今的實力,想獲得此物幾乎是不可能。”
盧瑟見他又開始賣關子,便故意不問,只是岔開來說其他的事情,才說了幾句,陳抟便有些抓耳撓腮,後來幹脆自己說了出來:“你小子最是奸滑,老夫就直說了吧,只要你拿到息壤,補足土靈蘊又有什麽難的!”
“可是哪兒有息壤?”盧瑟笑道。
“北漠冰原,唯有在那個地方,息壤的生長才會被凍止。”陳抟道:“那是蠻騎之所在,若是去那兒,第一關便是如何應付蠻人的薩滿,第二關才是冰原的洪荒異獸,第三關……到時再告訴你。”
他說到最後,還是賣了個關子,盧瑟也不着急,又将自己的第二個疑問問了出來:“前輩,章玉她們的姹女心劍錄似乎煉到了瓶頸,雖然到了後天巅峰許久,可她們總是不能突破,前輩可知這其中原因麽?”
聽得這個問題,陳抟愣了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你想助她們突破?”
“那是自然。”想到三個小丫頭每每因為不能突破關隘而自怨自艾的模樣,盧瑟心中生起一股柔軟。
“姹女心劍錄可不是一般功法,這是三千年前一個神秘宗門的秘術,專為其門主培養劍姬而創。所謂劍姬,自然是門主的侍妾,只要陰陽和合,那麽她們的修為自然能突破關隘,而且自此之後,她們對門主忠心不二,因為唯有與門主雙修,她們才可能繼續突破。”陳抟斜着眼睛看盧瑟:“小子,便宜你了。”
盧瑟先是驚愕,然後苦笑。
陳抟不能說不是好意,當初他傳姹女心劍錄時神情便有些古怪,因為當時他還五靈短缺的緣故,故此陳抟用這種方法給他培養貼身女衛。但是如今卻完全沒有必要了,身為一個穿越者,盧瑟沒有迂腐到不承認這個世界女子地位遠不如男的事實,但也不至于為淫欲所驅使成為種馬。
想了好一會兒,盧瑟撓了撓頭:“前輩定有其餘解決之道?”
“沒有,有也白教給你,除非你忍心讓那三個小丫頭變成不陰不陽的怪物。”陳抟冷笑了聲:“自古以來,女修要想在修行中有所進益,要麽就是與人合籍,成為別人的鼎爐,要麽就是斬赤龍,成為不陰不陽的怪物。”
斬赤龍便是讓女子斷了天葵,這點盧瑟倒是知道的,但斬赤龍到後來會成為不陰不陽的怪物,他卻不太清楚。不過在這個問題上,陳抟沒有欺瞞他的必要,因此他也只能默然。
“我能創出新的功法,也應該能改進她們的姹女心劍錄,總不能因為這個可笑的原因,就……有性無情,非我本心。”想到這,盧瑟不再糾纏這件事情,又就煉器之術開始向陳抟讨教。陳抟聽說他煉出了一只圓盾,便要他拿出來看看,當見到龜龍盾之後,陳抟直接将盧瑟罵了個狗血淋頭。
“上好的材料,被你煉成這種垃圾,你當真是暴殄天物!”罵了一通之後,陳抟意猶未盡:“煉丹制器之術,我雖然不擅長,但也不至于象你這樣,罷了,從明天起,你便來向我學煉丹制器吧。”
聽得他這樣說,盧瑟嘿嘿一笑,知道他開始的責罵,其實是沖着自己不按他安排收納三個小丫頭而來的。
“再把這些時間裏你的經歷說與我聽。”一直是盧瑟向陳抟詢問,現在終于輪到陳抟問盧瑟了。
盧瑟也不隐瞞,将自己在金鼎門得丹方、遷居鐘山的事情都一一說了,特別說了鐘山底下的礦道,當聽得盧瑟提及此事時,陳抟的神情便是一僵,一句“好大的膽子”被他嘟囔出來。再聽到盧瑟替凡人複仇,将景陽門攪得損失慘重,陳抟雖然面露不以為然之色,卻也略帶幾分欣慰。最後聽得從那礦道第四層中飛出窮奇之事,陳抟眼睛瞪得老大,臉色又陰沉下來。
盧瑟清楚記得,上回遇見饕餮之後,陳抟也曾經有一段時間臉色陰沉。
“你小子當真好運,遇着窮奇也沒有死……當初為了這四兇,不知死了多少修行之人,莫說你一個賢階,就是聖階,當初也只是送死的炮灰,真階、至階的都損失慘重……”許久之後,陳抟終于道,話語之間隐約提及當年的事情。
對這事情,盧瑟早就好奇,終于按捺不住問道:“前輩,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此時說與你聽還為時尚早,你早些進入至階,我便告訴你,否則不過是徒惹心事罷了。”陳抟嘆息道。
至階,自己現在還只是賢階高層,要到至階,還不知要多長時間呢。
三、滿川煙暝滿帆風(九)
大唐當今天子李潤民在還是親王的時候,并不顯山露水,看上去就是一個胸無大志的普通宗室,在兩位兄長的光芒之下,他是如此不起眼,甚至連幼弟都比不上。可是在那場激烈的政治動蕩之中,他卻笑到最後,而且舉事時機拿捏之準,民間都在暗中議論,他肯定早有準備。
但登基之後,他除了定年號為興賢之外,便沒有任何舉措,既不大建宮殿以彌補兵亂中被燒毀的皇宮,也不廣采秀女充實內庭,甚至連上朝,也多是哼哼哈哈不太多言。這讓諸臣頗有些摸不着頭腦,誰都知道這位天子不是簡單人物,卻誰都不知道他何時拿出自己的雷霆手段來,因此,做起事來都是分外小心,生怕自己成了這位天子立威的器具。
唯有新近被任命為禮部侍郎的許汜,才知道李潤民在等什麽。
許汜算是新貴,原本在江州地方上為官,随着新帝登基而被提拔,官場上都在說他是天子最嫡系的心腹,遲早是要為宰相的,因此前來攀附的官員并不少。
這就使得許汜家的門房眼界也高了起來,原先在江州的時候,門房上一個人就足夠了,現在門房上有六個人,一個是管家,三品以下的官員來拜訪時還不由他通報,另五個普通門房才負責這個。
因此,當盧瑟站在門房前時,門房根本沒有誰理睬他。他年紀太輕,身上的衣服又不算華麗,特別是臉上還帶着溫和的笑,看上去就象是前來走門路的文士。
盧瑟也不着惱,只是站在門前靜靜等着,他的拜帖早就遞了進去,但還在門房手中,那門房一邊喝茶一邊在下棋,卻沒有一個肯去送拜帖的。
“喂,許大人忙于公務,今日怕是沒時間見你了。”足足等了一個時辰,終于有個門房忍不住了:“你先回去,擇日再來拜見吧。”
“我也很忙,今日抽空來拜見許大人,還請管家替我通禀一聲。”盧瑟笑眯眯地道。
他态度雖是和霭,可一句“我也很忙”便讓人心生不快,門房還沒有發作,旁邊一人先忍不住了:“你還比許大人要忙?禮部正在主持今秋秋闱,許大人忙得腳都不沾地,連我這樣通家之好,也只能在此等候,讓你擇日再來,你便擇日再來!”
那人二十左右的年紀,等的時間不長,一臉都是不耐。盧瑟掃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也不理他。那人看他這模樣,更篤定他是無權無勢的普通人,神情也越發的輕蔑。不過在許汜府前,他也不好多惹事情,只是哼了一聲,便也不說話了。
又等了會兒,府裏突然一陣喧嘩,緊接着,府門大開,門房管家送着一個着三品服飾的官員出來,那官員竟然還對着管家拱了拱手。管家倒還算知禮,慌忙深揖送別,盧瑟看了微微搖頭:“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今日庭前若市,安知明日門可羅雀?”
他話說得直率,也沒有壓低聲音,因此衆人都聽得分明,就連那被送走的官員也聽見了,他回過頭來,用陰森森的目光掃過盧瑟,方才盧瑟的話裏雖然沒有直接說,可分明也有諷刺他的意思。
“你這厮好不曉事,早說了大人無暇見你,你此時還不走,卻在這瘋言瘋語,莫非以為侍郎府前是你鬧事的地方不曾?”幾個門房聞言慌了,紛紛攘臂捋袖,就要向盧瑟推來,盧瑟向後退了退,還沒有說話,那個方才出言的年輕人一把将他抱住:“好賊子,敢到侍郎府前鬧事,便是我也看不過了,今日不打你一頓,你還不知道侍郎府前有規矩!”
他叫嚷着掄起拳頭,正要向盧瑟砸了過來,盧瑟突然一瞪眼,他心中一凜,握得緊緊的拳頭不自覺地便松了下來。
“你以為踩着我便能見到許汜麽?”盧瑟冷冷道。
聽得他直呼許汜姓名,門房更是大怒,紛紛撲将過來,眼看就要對他飽以老拳,就這時,那送出門的管家卻是喝了一聲:“且住!”
這管家便是管着門房的,因此門房諸人都停住看他,他看了看盧瑟,又看了看門口的那三品官員,忙又向那官員施禮:“些許小事,不勞大人駐足,還請好走,好走。”
那官員知道許府要處置鬧事者,自己在旁邊有些手段就不好使出來,便又看了盧瑟一眼,然後上轎離去。
“關門。”送走那官員之後,管家喝道。
衆門房将門緊緊關住,一個個都對着盧瑟橫眉豎眼,現在打發走了不相幹的人物,自是處置這厮的時候了。
管家直直地向盧瑟走了過來,目光炯炯,到盧瑟身前停住,然後便一揖到地,行了一個大禮。
這将門房其餘人等都吓了一跳,方才送一個三品官,管家也沒行這麽大的禮,如今怎麽對這小子行起大禮來,莫非管家得了失心瘋不成?
“公子,數年未曾拜谒,公子風範依舊。”那管家道:“若是主人得知公子來了,還不知會歡喜成什麽模樣!”
“你家主人的府邸有些難進。”盧瑟看了那些門房一眼,也不與這些普通人一般見識,這個管家是許汜從江州帶來的親信,當初在江州府曾見過自己,因此能認出來。
“請,公子請進,小人定然會好生管教這些有眼無珠的蠢貨。”那管家賠着笑臉,他可是清楚知道,當初自家老爺能脫難,靠的就是這位公子,他更清楚,當今陛下與老爺至今對這位公子念念不忘,這位公子出現,那便是要大用的!
想到門房竟然得罪了這位公子,而這一塊兒又歸自己管,他便用森冷的目光掃了那群目瞪口呆的人一眼,那些人都打了個激靈,面面相觑,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眼見管家将那年輕人請入內宅,他們知道過會兒便要受罪,不約而同地都瞪着那個動手的年輕人:“你這厮,有眼無珠,那位公子可是大人物,豈是你這厮能動的?你這厮還冒充老爺通家之好!”
那動手的年輕人臉都綠了。
他們如何處置之事,盧瑟并不放在心中,進了內宅,管家直接将他引到書房,然後匆匆去禀報許汜。只是一會兒,盧瑟就聽到外邊匆匆的腳步聲,人未出現,聲音先到了:“盧公子,你可出現了!”
“我與儀王有約,如何會失信于人。”盧瑟笑吟吟地坐着,并沒有起身。
許汜一見着他,也不以他踞坐失禮,而是一把抓住他的手:“快與我入宮,陛下念叨了好些時日,若不是公子,陛下連性命都難保,哪裏還有今日?”
“我惹了一些麻煩,宮中人多口雜,就不過去了。”盧瑟搖了搖頭,見只有許汜跟來,那管家并不在,知道這是許汜謹慎,便實話實說:“我此次來帶了些東西給陛下,你後園子大麽?”
“公子惹的是什麽麻煩,我可以為公子分憂,便是我不行,還有陛下在!”許汜道。
“修行之人的事情,陛下也幫不上忙。”盧瑟道:“還是領我去園子,将左右都屏退,不要走漏了消息。”
雖然不知道盧瑟究竟要做什麽,許汜還是依言而行,到了園子之後,盧瑟拿出一支符紋法槍,這是他為了方便普通人使用而特制的,長約是三尺,然後對着園子假山便是一槍,園子假山應聲被炸出一個碗口大的窟窿來。
“這是……仙家法寶?”許汜滿臉驚容。
“不是,普通人也可以用的,我自己造的武器,陛下只需有一支用這武器武裝起來的精銳,橫掃天下何足道哉!”盧瑟一邊說一邊把符紋法槍交給他。
“當真?”許汜從盧瑟手中接過符紋法槍,模仿着盧瑟的樣子,對着那假山又擊發了一次,果然,假山又被炸開一道口子。他滿臉喜色,正要對盧瑟說話,院外忽然傳來嘈雜聲。
“大人,出什麽事情了,裏面怎麽有響動?”一個管家在院外喊道。
“沒事,你們不必過來。”心知這樣武器事關重大,許汜喝止了那些管家護院,然後低聲對盧瑟道:“九郎,你有多少件這種武器?”
“這是符紋法槍,制造起來并不容易。”盧瑟微微一笑:“以我個人之力,一年也未必能造出幾把,要想大量生産,就必須有大量投入。”
“請九郎明示!”許汜更是恭敬,雖然盧瑟沒有直言,但此刻許汜已經明白,這位盧家九郎,是一個修行中人,對于凡間的富貴,只怕不放在眼中。
“要完成此物,就須得完成一套産業。”
制造符紋法槍幫助大唐統一天下,并不是盧瑟的最終目的,符紋法槍只是給渴望功業的大唐君臣們的一枚誘餌,盧瑟真正要推行的,還是基于符紋法陣的一系列生産技術變革。與地球上的蒸汽革命相比,符紋法陣能夠提供同樣強大的動力,這動力最初是改變人們的生活,到後來必定會改變社會結構。
單個的普通人永遠不是一個修行者的對手,但若是無數普通人由緊密的社會分工聯系在一起,他們展示出來的力量,就遠不是一個修行者能夠比拟的了。普通人要想得到修行者的尊重,要想也能分享修行法門帶來的好處,其自身也必需展示出實力,而盧瑟做的,就是培養這實力。
四、何妨吟嘯且徐行(一)
此次長安之行距離盧瑟上回回到桑谷已經有一月之久,在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收獲,又按照陳抟的指導,開始重新煉制自己的飛劍。材料他有,關鍵是工序,陳抟不算是專家,可總比他自己胡亂摸索要強。在陳抟的指導下,他總算煉成一柄下品飛劍,那柄已經裂了縫的劣質雜牌飛劍就此退役。
“陛下實在想見你,當面聆聽九郎治國之策,他很快便過來,九郎還請稍侯。”大約是午飯時分,盧瑟還在許府,許汜匆匆回來,他将盧瑟再次出現履行當初諾言的事情禀報給了李潤民,李潤民欣喜若狂,當初用了盧瑟之策,他才安然渡過危機并且乘勢奪取帝位,對于盧瑟的能力,他現在幾乎有些迷信了。因此,在得到許汜禀報之後,他立刻決定,既然盧瑟不方便去見他,那麽他就來見盧瑟。
盧瑟愕然,然後苦笑着搖了搖頭,李潤民既是執意要見他,那便讓他見吧,只不過不能以如今這面目出現。他心念一轉,便又換成自己在地球上的面貌,對他來說不過是轉身的事情,可瞧見許汜眼中卻是駭然一震。
“你這……你這是?”
“我在修行人中頗有仇敵,不好以真面目見陛下,你記得與陛下說一聲。”盧瑟緩緩道。
“那是自然。”許汜一笑:“只要不是三大宗門,九郎本不必忌憚,三大宗門必會護住九郎。”
“呵呵,修行界之事,許大人并不清楚,這世上總有人不買三大宗門的帳。”盧瑟道。
到了午時一刻左右,李潤民終于到了,除了他之外,還有一群随侍,天子外出與當初閑散親王外出畢竟不同。盧瑟沒有出院門,而只是在正堂前迎接,讓他意外的是,随侍地李潤民身邊的,還有四個修行者,看他們的修為,竟然都在賢階巅峰。
“盧真人!”
見着盧瑟之後,李潤民難掩心中喜悅,上前幾步,一把便抓住盧瑟的手,得了許汜暗示,他沒有直接稱盧瑟“九郎”,而是用了“真人”這個對修行者的敬稱。
見到陛下對于這個年輕的修行者如此尊敬,随侍的那四人都是面露古怪之色。他們是賢階巅峰,自然用神念探過,盧瑟掩飾了自己的修為,在他們看來只不過是賢階中層,根本不值一提。
“這幾位乃是大內供奉的真人,這位展真人諱翼,來自東皇島,這位駱真人諱澤,來自劍廬,這位陳真人諱崴,這位錢真人諱祖厚,都來自紫君山。三位真人,此乃朕微時所結識的奇人,只知姓盧,名諱麽……”李潤民親自為衆人做介紹,說到盧瑟名字時,他笑了笑,眼睛微微彎起:“朕也不知道。”
雖然是禮貌性的相互介紹,可從他的态度與言語中,衆人都明白,他對盧瑟是禮貌中透着親熱,對于那四位修行者則是禮貌有餘而親近不足。那四人都是心中不悅,他們來到大唐長安可不是簡單的事情,而是奉了宗門之命,名義上是輔佐大唐天子,實際上他們根本不幹涉政務,只是表示自己對于大唐的支持态度。所以去年宗室內亂時,他們沒有出手。
只要不是其餘國家的修行者來襲,他們都懶得多事。
來長安坐鎮可是個美差,不是三大宗門寄予厚望的弟子根本得不到,因為大唐宗室總是會将最好的東西獻與他們,無論是對他們修行有所補益的靈藥,還是煉器時可以用上的材料,只要地方官府收攏到的,總會獻與他們。
因此,盧瑟的出現讓他們很是不喜,如果天子将這個人也收為供奉,那就意味着原本他們三家分配的珍物就要再勻出一份來。
“盧道友,不知道友出自何門?”當先出來的是錢祖厚,他其貌不揚,但一雙小眼睛裏卻光芒四射。
“不過是一介散修,比不得諸位出自高門。”盧瑟淡淡笑道。
聽說他只是散修,那四人更是起了輕視之意,陳崴笑道:“盧道友以散修之身能到這賢階中層,倒也算是天賦過人了,只不過道友未得名師指點,只怕修行當中走了不少彎路。道友可要小心,這滾滾紅塵,極易侵擾向道之心,不如尋個深山野林,結個草廬茅舍,或者還有進入賢階巅峰之時。”
盧瑟自然聽得出他言語中譏嘲之意,別說他是散修,就算他出自中小宗門,這些大宗門出身的修行者又如何會看得起他,除非他能在修為上穩壓住他們一頭!
李潤民心中有些不快,無論盧瑟出身如何,他尊敬的态度已經很明确,而這紫君門的二人卻如此嚣張,分明是不将他這天子放在眼中。他是個極隐忍的性子,因此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反而出來圓場:“諸位真人都是修道者,唯有朕是俗人,若是諸位談這修行之事,朕就只能在一旁幹看了……朕與盧真人多年不見,有些話要對他說,幾位供奉還請入內用茶吧。”
雖然這幾個都是賢階巅峰的修行者,對于世俗的帝王并不用太過尊敬,可李潤民的吩咐他們還是得執行,因此四人将一肚子怪話收了回去,進了客廳之中。
“朕聽聞盧真人有些麻煩,故此帶了他們四人來,原是想讓盧真人結識三大宗門的核心弟子,也好有所幫助,結果适得其反了。”李潤民與盧瑟二人并肩前行,到了許汜家的側園,這才苦笑着道。
他是一片好意,盧瑟自然清楚,只不過這世上一片好意結果辦出錯事的事情實在太多。盧瑟笑了笑:“為避人耳目,只能用這副相貌與陛下相見,還請陛下不要見怪。”
“若非九郎,朕性命在不在尚有疑問,何況是這帝位?”李潤民哈哈一笑,對盧瑟的态度一如當初,他揚了揚眉,将方才的不快抛開,露出義氣風發的神情:“當初我與九郎有約,得帝位後九郎出山輔佐予我,如今是九郎履行諾言之時了!九郎才具,宰相之職也不算過,但九郎年輕,又未經科舉,我有意另設內閣大學士一職,由九郎擔當,九郎意下如何?”
他又是一番好意,只不過這番好意盧瑟卻不能領用,身為修行者,他追求的不是普通人的榮華富貴。見盧瑟拒絕,李潤民情知不能勉強,只能惋惜地一嘆。
“朕看了九郎給朕的治國方略,朕有一個疑問,那些修行者的法門,普通人真能用麽?”李潤民乃是雄主,收拾好心情之後,立刻轉到了國事上來。
“可以,普通人并非沒有天賦,修行者哪個不是普通人出身?只不過當他們成為修行者之後,便故意提高入門門檻,一來物以稀為貴,修行者數量太多便會太濫,失去其超然的地位;二來則是關系到切身利益,在他們看來世上有助于修行者的資源有限,若是人人都修行那便會分薄他們的利益。如今修行者傲視普通人,說穿了無非便是壟斷罷了,當年世族壟斷朝政,故此可以傲視寒門小民,但科舉一開,世族壟斷地位被破,于是天下英雄數倍于前,我之方略,不過類此。”
“九郎所言甚是,只不過修行者會允許朕破此壟斷麽?”李潤民有些懷疑地道:“若是為此,朕成修行者之公敵,那朕之社稷豈能長久?”
“陛下所慮我已想到,故此選擇的突破之處乃是修行者并不重視的符紋法陣。”盧瑟笑了起來,雖然李潤民很信任他,但盧瑟始終沒有忘記,李潤民首先是一位皇帝,然後才與他是亦友亦徒的關系。如果出賣他盧瑟可以為李潤民換取全天下修行宗門的支持,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将盧瑟賣出去。他停了一下,然後繼續道:“這符紋法陣無需元神靈力驅使,普通人也可以勾勒出來,修行宗門對此并不重視。若是将符紋法陣交由普通人來制做,反倒可以與修行者形成某種互惠,比如說,那些大宗門在訓練弟子時需要耗費大量符紋法陣,以前都是宗門自己做的,如今卻可以從大唐作坊中購買,這便可省下大量的人力。”
“朕見九郎在方略中說,符紋法陣諸多妙用,如今尚未發掘得出,九郎與朕說說,究竟有哪些妙用?”李潤民又道。
這個問題就大了,事實上,符紋法陣類似于地球上的物理學,真正運用起來,可以改變生活中的任何一個角落。盧瑟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從軍事上講起,這位大唐天子對于征伐他國以擴張疆域,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