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四卷、(8)
裂縫還細不可見,但很快便裂成了鴻溝,圍繞着那古修礦道,一條環形鴻溝将之與周圍的山脈分割開。就在這時,盧瑟看到遠處一些黑點升起,那是在他之後逃出地下的修行者,他目力雖佳,隔着這麽遠,也認不出人來,只能判斷,大約有三四十人逃了出來。
大地的裂縫越來越大,裂縫中間的那些地方震動得也越來越厲害,就象是被一個巨大的篩子篩動一般。那些石頭都被抖成了粉末,而泥土則成了泥漿。盧瑟屏息凝神,再度為那個身影的巨大力量而震驚,這一切,難道說都是那個家夥做出來的?
緊接着他聽到一聲“喀”的巨響,象是天空中的一聲旱雷,又象是什麽東西斷裂。然後,裂縫中間的整塊地面,無論是谷地還是山峰,開始疾速下陷,這下陷仿佛是墜落一般,越來越快,片刻之後,盧瑟感覺得身上的山峰猛然抖動了一下,将他人都抛了起來。在這抖動之後,他才聽到一片連綿不絕的隆隆聲,想來那些下墜的谷地山峰終于觸底。
再看過去,原本有一座近千丈的山頭的,如今那山頭只是堪堪與周圍的地面齊平。在那礦道所處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這坑的半徑足足有十五六裏!
如此巨大的地貌變化,需要有多大的力量才能制造出來,那個“他”究竟是什麽怪物?
盧瑟相信,哪怕是至階的修行者,都不可能擁有這麽強大的力量!
和他一樣浮在半空的修行者們都是面色慘白,看着那個大坑,這樣的激變,他們誰都沒有遇到過,這一次,少數有三個宗門遭遇滅頂之災,另外幾個宗門也元氣大傷!
就在這時,一股強大的威壓傳來,這種威壓是如此強烈,根本毫不掩飾,與它相比,這些賢階修行者的神念,連蝼蟻都算不上!
盧瑟雙目一凝,不用猜他就知道,那家夥出現了!
三、滿川煙暝滿帆風(五)
不僅僅是盧瑟,其餘人也都明白,這威壓應該來自那地下礦道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一只巨獸張開雙翅,從大洞中飛了出來。這只巨獸有些象虎,但比起虎來不知大多少倍,僅僅是雙翅張開,便足有半裏大小。它的形狀頗有些古怪,雖然頭部象虎,可身軀卻象是虎騎着兩條龍。
它飛起之後,根本沒有在意那些騰在空中的修行者,輕輕一振翅,它便夾着一股風勢,直沖九霄,很快消失在一片雲霧之中。
“窮……窮奇?”一個聲音在盧瑟心中響起。
這家夥的模樣,與他在地球上看過的古籍中記載的“窮奇”一模一樣。窮奇與饕餮一般是四兇之一,只不過饕餮遠不如窮奇有智慧,嚴格來說,窮奇雖然也喜歡吃人,但偶爾也會幫人點小忙,比如說将蠱毒吃掉。
這個家夥竟然在這地下沉睡了五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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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瑟心中暗生戒懼,幸好這只窮奇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對在凡間大肆屠戮沒有什麽興趣,否則的話,以它比饕餮聰明得多的智慧,它造成的傷害也要比那饕餮大得多。
當初在烏州見到饕餮時,那只兇獸雖然強大,但畢竟封鎮多年,出來後實力未複,這才讓盧瑟逃脫,現在想來,它若當時就有現在窮奇的實力,盧瑟根本不可能逃走!
在窮奇走後許久,修行者們才反應過來,唐咨看了看周圍,除了他夫婦二人之外,景陽門只剩餘另外六人,曾經近乎中型宗門的景陽門,在這一次探險中,可謂近于覆滅。
不過他心中一點也不擔憂,那些玉晶,還有從祭壇上得來的幾樣好東西,都藏在他身上的乾坤袋中,只要有了這些資源,他們這八個人,還有尚留守宗門的十餘個賢階高手中,至少還可以産生一到兩個聖階來,加上原先的聖階師叔,那麽景陽門仍然可以成為一個中型乃至大型宗門!
至于賢階修行者,散修中有的是,只要略略放些口風,象孫大可那樣的還不屁颠屁颠地跑來投靠?
“我們走!”唐咨緩這神來之後道。
“景陽門的諸位……”正這時,盧瑟的聲音遠遠傳來。
他手上反震之傷算不得什麽,水靈甘露術之下,很快就已經痊愈,此時見着景陽門的慘狀,正是他與景陽門進行最後清算的時機。想到這裏,他在窮奇飛走之後,立刻禦劍過來。
唐咨看着盧瑟,瞳孔猛然一收,雖然方才的災變是造成景陽門元氣大傷的主要原因,可這些時日,這個自稱姓盧的漢子給景陽門造成的傷害,也不能忽略!
“姓盧的,你以為現在是你的機會麽?”呂退之搶步向前,冷冷喝道。
“你們欠我的,我自然要來收。”盧瑟目光在衆人面前一一打量,這些人比他的情形要慘,為了争奪逃生之路,他們在地下火拼過一場,即使不帶傷,也消耗了不少元神靈力。
“殺了他。”唐咨冷冷地道:“讓他形神俱滅!”
景陽門還剩下八人,都是賢階高層以上的水準,每個人至少有件下品法寶,而唐咨與霍紫煙手中,更是還有中品法寶,因此雖然不是最佳狀态,可是唐咨還是覺得,有把握将這個嚣張的家夥除去。
當先沖出的還是呂退之,他以混元金身像為前鋒,祭出那巨大的金人來,盧瑟既然有意在此與景陽門進行決戰,手下的活兒當然不會軟,龍龜盾化成銀光,護在他身體之上,然後伸出一張,赤火毒蛛網飛了出去,将金人兜住。
“哼!”
呂退之的修為就連唐咨也有兩分忌憚,因此才會扶持死鬼魯淮沙來分他權,他的混元金身像有着諸多妙用,可謂攻防一體的法寶。雖然單論品級,混元金身像只能算是下品法寶,但實際作用不亞于一些中品法寶,因此呂退之根本不相信盧瑟那種網可以罩得住混元金身像,他喝了一聲,混元金身像便開始暴漲,要将這個網兜沖破。
但是赤火毒蛛網同樣也非同一般,雖然赤火毒蛛的絲腺并不是什麽好的材料,可盧瑟添加的輔料上佳,又先後經過太虛熵火兩次煉化,其柔韌性之強,遠遠超過一般下品法寶。因此,混元金身像漲大的同時,将網也拉得變大,卻沒有如呂退之所願,将網撐破。
呂退之的全部修為,幾乎都在這混元金身像上,他撚指變訣,正待再催動混元金身像時,卻覺得元神一痛,讓他險些慘叫出來,再看自己的混元金身像,被那蛛網罩着的地方,竟然生出紫色的火焰!
赤火毒蛛絲原本就帶有火毒,太虛熵火讓這火毒由緩變急由暗變明,而混元金身像五靈屬性為金,火正克金,所以那赤火毒蛛網上的火焰,會給呂退之造成這麽大的傷害!
若只有呂退之一人,此時他定然難以脫身,但他身邊還有七個同門。早在唐咨下令殺了盧瑟的同時,他們就一齊出手,數柄飛劍飛向盧瑟,在盧瑟的護體銀光上砸出無數道流光,這些劣品飛劍并不能給龍龜盾帶來實質的傷害,但他們賢階高層乃至巅峰的修為,擊不破龜龍盾的防護,卻可以将盧瑟打得在空中連連後退。
緊接着,盧瑟聽到一聲悠遠的笛聲。他渾身一震,回頭看向正在執笛吹奏的霍紫煙:“原來是你!”
上次他之所以會被打成重傷,便是被那笛聲束縛住了。
聲音一直是五靈道法之外的一種奇妙神通,五靈有生有克,掌握了其生克關系之後,要破解神通并不是十分困難,但聲音這東西卻很難掌握其五靈屬性,宮商角羽徵五音各有屬性,随着這五音變化,其靈性也不停變化之中。因此,雖然音殺之術一向難以習得,可一經習成,便是讓人最頭痛的道法。
不過既有上次的經歷,對于遇上霍紫煙盧瑟已經早有心理準備,他之所以會盯着對方,只不過是想優先殺了霍紫煙。
霍紫煙冷冷掃了盧瑟一眼,用是輕聲一吹,随着她奏出來的音波,一團團黑氣從笛孔中噴了出來,這些黑氣在空中迅速凝聚,結成一個大骷髅頭,那骷髅頭活動了一下下巴,似乎在說話,但盧瑟卻什麽也沒有聽到。
“去!”霍紫煙向盧瑟一指。
那骷髅頭立刻轉向盧瑟,帶着一股血腥氣息和無數厲鬼尖嘯,向盧瑟撲了過來。
盧瑟心中一動,水靈甘露術的祛邪驅魔功效,就連饕餮的那紅霧都無可奈何,那麽對付景陽門這女子的黑骷髅頭,也應該沒有問題,畢竟饕餮那可是魔兇級別的怪物!他心中有打算,便裝作被景陽門其餘人的飛劍逼得手忙腳亂,無力再閃避的模樣,任那骷髅頭将他一口吞下。
“師妹這搜魂笛果然又有進益了。”唐咨見到這一幕,情不自禁贊道。
在地下礦道之中,少說也有數十名各宗門弟子的元神,被這搜魂笛吞噬,再加上吞滅的魔物,霍紫煙的搜魂笛威力确實大增,聽得丈夫誇獎,霍紫煙淡淡一笑,正要回話,就在這時,唐咨突然變色:“小心!”
“晚了!”
那骷髅頭吞了盧瑟,正向回飛來,唐咨叫小心時,骷髅頭已經到了霍紫煙身邊,只聽得一聲大笑,那構成骷髅頭的黑氣猛然翻滾起來,接着“砰”的炸開,一身藍光的盧瑟從中突出,自霍紫煙身邊掠過。
他只是掠過,便飛速遠遁,這讓唐咨略微放心,這麽短的時間內,又沒有見他用什麽法寶,便是擊中師妹,以師妹的修為,最多也只是輕傷罷了。然而,他松的這口氣尚未吐出,就聽得霍紫煙尖聲厲叫起來:“救我,師兄救我!”
一團紅色的火焰在霍紫煙背上燃了起來,看上去這火焰很小,根本不可能對一個修行者構成傷害,但霍紫煙卻凄厲地尖叫,聲音比起受搜魂刮魄之刑還要可怕。唐咨立刻明白,那團紅色火焰不是一般的火,他極為果決,劍光閃過,飛劍将霍紫煙背部燒着的那一大塊全部削落。
然而,霍紫煙并未因此好轉,她又尖聲叫了一句,然後雙眼一翻,便直挺挺地倒下。太虛熵火直接焚燒的是元神,雖然明火被唐咨削去,可那燒着元神的暗火卻還沒有完全滅掉。只見霍紫煙渾身毛孔都在向外冒着紫色的煙霧,倒當真是人如其名了。
“師妹,師妹!”唐咨與霍紫煙結伴雙修,兩人早已心意相通,而且霍紫煙的搜魂笛為唐咨解決過不少棘手問題,因此他狂叫着去抓霍紫煙,卻被一個師弟一把抱住。
“掌門,那火有古怪!”那師弟面色驚懼地看着某一處,唐咨順着目光看去,才發覺自己的飛劍在削肉時沾了那火,竟然也在燃燒不止,而且自己在飛劍上符着的神念,早就不知所蹤,只是剛才他心神大震,一時間竟未發覺。
“師兄……救我……”
暈過去了的霍紫煙又被元神的痛苦弄醒,她臉上全是紅色,嬌豔欲滴,比起平日裏多了不知幾多風情,眼中更是波光盈盈,看上去春潮澎湃,但那目光卻是痛苦不堪。那太虛熵火實在厲害,将她元神中最根本的力量也逼了出來,她已經無法久扛,只能向唐咨求救。
“唉!”唐咨見她這模樣,知道這是她散功之狀,若是再放任下去,她不但必死,還定會為搜魂笛中的那些怨靈反噬,因此他只得咬牙,一掌拍了過去,親手将自己的雙修伴侶頭骨拍開。
一聲微弱的呼喚之後,霍紫煙面上露出解脫之色,身軀倒了下來,緊接着,從她天門處,一個小小的元神飛出。
三、滿川煙暝滿帆風(六)
“小友,且住!”
盧瑟在擊中霍紫煙之後,便遠遠奔開,一瞬間就到了離景陽門成員百餘丈的距離,他見唐咨親手毀了霍紫煙軀殼,立刻轉身就走。他自然明白,只毀軀殼是滅不了太虛熵火的,若是唐咨發覺之後,必然要尋他拼命。對方人多,激怒對手然後尋找破綻再将之擊破才是王道,正面厮殺固然很爽,可目前他還沒有這樣的實力。
然而,他才轉身躍上飛劍,飛遁了不足百丈,便聽得一個聲音傳來,緊接着,龐大的威壓牢牢鎖住了他。
“聖階!”
對于這種力量,盧瑟并不陌生,他眉頭一挑,心中大變。
竟然有聖階趕到,他為了殺霍紫煙,已經動用了太虛熵火,這可以說是他的最後絕招,如今出現了一個聖階,又要怎麽應對?
聲到、威到、人到,那聖階修行者出現在他視線之中,不過沒有沖他來,而是到了唐咨身旁。
“師兄!”唐咨滿臉都是悲憤,甚至稱呼這位聖階時沒有按照他如今的修為稱師叔,而是用了當年入門時的稱呼“師兄”。
就在他面前,霍紫煙的元神還在不停翻滾,就在那元神之上,一團火光正在閃爍。
“不必多說,我來救你們。”那個聖階伸出手,向霍紫煙元神一招,霍紫煙元神被他吸了過去,就連身上的火也沿着一道看不見的東西向那個聖階燒過來。那個聖階面色變了變:“好霸道的魔火!”
他身行一動,不停地撚指,繞着霍紫煙的元神飛速轉了起來,在他身後,一條長長的火線被拉出,霍紫煙的元神還在尖叫,但尖叫聲稍緩,因為她感覺得到,那些魔火被某種力量吸引,正一絲絲地從她身上抽走。那聖階不停地轉動,越轉越快,最終幾乎連人影都沒看清,在霍紫煙元神之外,一道火線反複繞着,就算是一個巨繭一般,到後來,那聖階猛地一聲喝,那火線險些就要燃到他身上,卻随着這一聲喝,終于停住。
饒是如此,那火線還是憑空燒了會兒,這才無聲無息地熄滅。
盧瑟站在遠處,心中更是大變,自從他得到太虛熵火以來,憑借這個幾乎是無往而不利,即使是樸素乙那樣的聖階,在太虛熵火之下也是随即殒滅。眼前這人,還是第一個能破掉他的太虛熵火的!
他心中驚懼,便向後退,方才鎮住他的那股威壓,此時仍然束縛着他的行動。他正要全力掙脫,那個聖階卻一揮手:“小友不必驚慌,我沒有惡意。”
随着他這一揮手,盧瑟身上的壓力立刻消失了。他皺眉凝視着對方,不知對方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
“我乃景陽門長老鞠義。”那個聖階修行者自報身份:“小友是姓杜還是姓盧?”
“我姓盧,姓杜的是我師弟。”盧瑟不卑不亢地道。
“盧小友,貴師弟與我景陽門究竟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竟然使得你們師兄弟對我景陽門的後輩大肆屠戮?”這個鞠義看起來倒是個講道理的,他沒有上來就憑借自己的聖階修為找盧瑟麻煩,而是問起事情的緣由。
“此事就要怪貴門行事太過霸道了,我師弟的姑母、表兄,都因為貴門而死,他來貴門之初,原只是要貴門交出兇手便可,可貴門卻拒絕他的善意,不肯和解。”盧瑟道。
他雖然是睜眼說瞎話,可是整個事情的經過大致也是如他所說,那鞠義看向唐咨,唐咨連連搖頭:“哪有此事,我接到消息分明是你師弟來尋釁滋事,背後便是……黃冠呢,方才他還在這的,便是黃冠等人挑釁!”
“看來貴門那位魯淮沙并未将實情報與唐掌門啊。”盧瑟冷笑了聲,然後掏出那張有着馮大樁血指印的文書:“幸好我師弟托我來辦事時,将這證據也交給了我,這位鞠前輩可要看?”
“不必。”鞠義搖了搖頭,他又看向唐咨,唐咨回頭在自己的同門中搜索,終于發現一位與魯淮沙同時來的師弟,便詢問道:“徐師弟,他說的可是事實?”
那姓徐的眼珠轉來轉去,直到鞠義喝了一聲,才老大不情願地道:“倒是聽說過有這麽回事。”
盧瑟冷笑了一聲,名不正則言不順,若他一出場就打着為普通人打抱不平的招牌來尋事,那麽只能激起所有修行者的反對,但如果将那普通人的事情,變成修行者內部的複仇之舉,那麽至少不會樹敵太多。
“便是如此,你師兄弟二人屠戮我景陽門如此之衆,這也未免太過分!”那鞠義緩緩地道。
“我師弟釋放了善意,你景陽門要拒絕,那又怪得誰來?”盧瑟道:“景陽門憑借實力,自然可以殺滅那普通人,那我師兄弟憑借實力,也可以殺滅景陽門人。前輩是聖階,憑借實力,當然也可以來殺我,只不過能不能殺成,還尚未可知,便是殺成了,我師尊自然也可以憑借實力來殺前輩!”
他繞口令一般說了一大串,那個鞠義卻是似笑非笑,看了他好一會兒:“你師尊?莊伯涵那厮也能當你師尊?”
“莊伯涵”三字一出,盧瑟心中立刻翻起滔天巨浪。老瘋子莊伯涵對他的幫助,他自然永生難忘,他與莊伯涵的關系,也就宋思依與她姑婆知曉,而現在這個聖階,竟然也知道?
他心中念頭電轉,片刻之後便明白,這世上精于符紋法陣的散修并不多,莊伯涵便是其中僥僥者,這個鞠義既然參加過五十年前的大戰,那麽認識年齡相當的莊伯涵,倒不足為奇。
“莊前輩是教我符紋法陣的老師。”盧瑟想明白之後,便也是一笑:“自然也可以算得上我的師尊長輩。”
鞠義目光在他面上掃了掃,莊伯涵當初雖然修為不高,可符紋法陣之術冠絕天下,早在得到唐咨傳信的第一時間,他就判斷那精于符紋法陣的師兄弟二人應該與莊伯涵有關,也只有莊伯涵這種偏才怪才,才能教出這等弟子來。但莊伯涵的修為卻是慘不忍睹,雖然憑借符紋法陣與陣法之術,他發掘了不少古仙洞府秘辛,可鞠義還是不相信他能教出這樣的弟子來。
特別是剛才從霍紫煙元神抽出的那絲魔火,實在讓他心驚,這東西若是燒在他身上,他也無計可施!
若非如此,他怎麽會好言好語地與盧瑟交談,早就一上來便将盧瑟形神俱滅了。也只有到了他這個層次,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敢如同景陽門其餘人那樣嚣張。
“當年我與莊伯涵曾有數面之緣,你既是故人之徒,我也不難為你。”鞠義道:“此次事情,雖然我景陽門有不對之處,可你師兄弟二人手段過于毒辣,不受些教訓是不成的。”
他一邊說話,一邊舉起手來,裝空一招,一個青色的光柱便出現在他身前,他向盧瑟指過去,盧瑟立刻祭出龜龍盾,那光柱卻沒有直接攻擊他,而是将他與龜龍盾都罩在一起。
然後,光柱邊緣出現九條冰龍,它們呼嘯往來,織成一座冰籠,盧瑟想動,卻被一股陰寒之氣凍住,離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他知道龜龍盾無法扛住對方這件法寶,當下毫不遲疑,先給自己一個水靈甘露術,又将太虛熵火放了出來,凝聚在掌心之中,形成一團火球。
他這是做了拼命的準備,只要那九條冰龍組成的牢籠一收緊,便以太虛熵火為先導,與那聖階的鞠義拼個魚死網破。他此前并不太将聖階放在心上,無論是大原的聖階修行者,還是大澤莽荒的聖階,他都見過不只一個,可只是在現在,才真正與一個聖階正面對上,這才知道他的厲害。
“你這魔火要是能燒掉我的九龍冰極柱,我便放過你。”見他這模樣,鞠義冷笑道。
九龍冰極柱随着他的冷笑開始收縮,釋放出無盡的寒意,盧瑟才一動彈,便覺得自己身受重縛,竟然無法移動!
“這便是聖階的力量了……”
一種強烈的沖擊讓盧瑟整個人都戰栗起來,自從他踏入先天境界之後,賢階的修行者幾乎都不是他的對手,甚至連聖階的屍侯也在太虛熵火的威力下化成了窮奇口中的丹魂,即使受傷也是因為中伏。因此,盧瑟對自己的修為頗為自負,可現在才知道,自己這點修為,在真正的聖階修行者眼中,根本與小孩子沒有什麽兩樣。他之所以戰栗,并不是因為畏懼,而是因為激動,那種發現更高目标後的激動!
“師叔,九龍冰極柱能困住他麽?”呂退之看到在九龍冰極住擠壓之下,盧瑟仍在掙紮,心中不禁有些發毛,他的混元金人像已經收了回來,但上面受的傷害卻足以讓他心痛無比。
“要将他挫骨揚灰形神俱滅,才能解我心頭之恨!”唐咨略有些失态地嘶吼道:“師叔,切勿手下留情!”
“打了小的,老的來了怎麽辦?莊伯涵雖然算不上什麽,可傳他功法的那個師傅,還有你此前說的那師弟,都不是好惹的貨色。”鞠義瞪了他一眼:“你看看如今門中情形,大好形勢給你弄成這個模樣,連紫煙都只剩下元神,你還不反省?”
“我……”
“你這個掌門不用當了,回去之後便閉關反省,何時進入聖階,何時再将掌門位置還給你。”鞠義毫不客氣:“退之,你先暫代掌門一職,我會在旁輔佐,你放心去做。”
唐咨眼中兇光一閃,卻立刻壓了下去,只是低了頭,不再說什麽。其餘景陽門人只當沒有聽到,都将注意力投在九龍冰極柱上,只見那冰極柱中,盧瑟的動作已經完全停止,就連他掌中的火焰也熄滅了。
他整個人,都被冰塊凍住,封成一座冰雕。
三、滿川煙暝滿帆風(七)
九龍冰極柱緩緩從半空中落了下來,鞠義招了招手,它便回到鞠義手中,只剩餘将盧瑟困在其中的冰雕。
“九龍冰極柱乃極寒之法寶,足以凍住三昧真火。”鞠義淡淡地道:“将它放在這,以儆效尤,若是他運氣好,九日九夜之後還能活着出來,只不過他五靈根從此永凍,除非他的師門長輩願意耗費自己的元神替他解凍,否則便只能成為一個普通人了。”
這話說出來,唐咨心中才暗暗有些解氣,因為霍紫煙的緣故,他已經對這個“姓盧的”恨之入骨了。
“此地不宜再留,走吧。”鞠義又道。
他第一個飛身遁走,景陽門人都跟在身後,唐咨恨恨地看了被冷凍的盧瑟一眼,也跟了上去。
“師叔,此地……”
呂退之得命暫代掌門,心中大是歡喜,但對于放棄鐘山,他還是不舍,便低聲問道。
“方才離開的魔物太過強大,我也不是對手,此地為其巢穴,安可久駐!”鞠義瞪了他一眼:“用用腦子,若不動腦,我如何放心将宗門讓你執掌?”
鞠義來得晚,衆人原本以為他沒有看到那飛走的魔物,現在聽得他這話,才知道他早就到了。唐咨心中更是暗恨,既然早就到了,為何會坐視霍紫煙身殒!
“退之,你帶着同門先走,我與你唐師兄有幾句話交待。”鞠義沒有看到,但仿佛是知道他的心意,又吩咐道。
呂退之不敢問有何事,應聲領命而去,鞠義這才轉向唐咨:“唐師弟,當初我入門時,你我最為親厚,天賦最高者是你,機遇最強者卻是我。如今我進入聖階已經有五十年,你卻還在賢階巅峰,你只道是因為大羅宮給了我指點,便沒有想到過其餘原因麽?”
唐咨訝然揚眉,卻沒有回答。
“五十年來,你為了壯大本門,殚精竭慮,花費太多時間在處置雜事之上,真正用于修行的精力,尚不足十分之一,景陽門有你這樣的掌門,乃是本門大幸,若沒有遇到這次的重挫,我也樂見其成,但此次重挫之後,你剩餘的壽元精力,還足以支撐景陽門再度崛起麽?”
唐咨聽得這一句,不禁悚然而驚,他壽元已經過了百,離一百五十的大限所差不過三十餘年,經過這番大挫之後,雖然他得到不少好處,可憑借這些好處想在剩餘的三十年內重振景陽門,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讓你抛開雜物,專心修行,退之師弟才器俱不如你,只要你能進入聖階,想要拿回景陽門的掌門之職,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鞠義淡然一笑:“只不過到那時,你對景陽門掌門之職,未必還有興趣了,賢階至聖階——那可是登高一步天空海闊的變化。”
“師叔所言極是!”
唐咨點了點頭,他心中也是奇怪,若不是鞠義這些年支持他,他這個掌門位置哪裏能如此穩當,可今天鞠義突然翻臉,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想來,他竟然是一片好意。
“只是,我還有一事,紫煙……”唐咨猶豫了會兒,還是将心中所想的事情說出來。
“你與紫煙伉俪情深,自然看不到一些事情,她的搜魂笛,你道真是她無意中得來的麽?”唐咨冷笑了一聲:“咱們的紫煙師妹,可不是一般人物,萬香殿神女之一,方才我看着她中計形損,一來也是援救不及,二來不過是借那人之手,替我們景陽門除了一個隐患,至于救她的元神,她在萬香殿中地位極高,我自然是想從她口中知道,這些年來萬香殿廣布眼線,究竟是在搗什麽鬼!”
“萬香殿!”唐咨悚然動容。
“另外,方才那小子的修為極古怪,那魔火專燒人的元神與神念,如果我不借助九龍冰極柱,只怕也制不住他,而為了救紫煙,我的元神又受了一些損傷。”鞠義面色也變了變:“若是被那小子拖住,那個魔物又飛了回來,我們都難逃一個形神俱滅的下場!”
聽得他這樣說,唐咨心中才前嫌盡釋,他一咬牙:“原來如此,紫煙竟然是萬香殿的間細,我們一個小小的景陽門,哪裏值得萬香殿觊觎,想來她是沖着師兄來的,無怪乎師兄一直不喜她。此次回宗家之後,我定然閉關苦修,要在有生之年,突破……”
他說到這時,鞠義突然咦了一聲,回頭向飛來處望去。
“怎麽了?”唐咨問道,此時離盧瑟被凍成的冰雕處已遠,他并不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麽。
“我中計了!”鞠義眉頭皺在一起,略一思忖,頓足嘆道。
“什麽?”唐咨莫明其妙。
“那小子不是被九龍冰極柱凍住,他用了不知什麽法門,将自己凍了起來!”鞠義道。
唐咨呆了呆,想起姓盧的師弟曾經用出冰凍住魯淮沙又将他殺滅的那法術,立刻也明悟過來,他面色大變,雖然在得知霍紫煙是萬香殿間細之後,他為霍紫煙複雜的心思淡了,可那人殺害的景陽門弟子太多,此仇不報,他枉為景陽門掌門。
“罷了,現在回去也晚了。”鞠義微微一躇躊:“以後再說,那厮背後的力量……也着實讓人忌憚。”
他說得很坦率,并沒有為了維護自己面子而口出虛妄之言,也正是因此,唐咨對他所說的都極為信任。
鞠義判斷的一點也不錯,盧瑟已經脫身騎上了啓明,雖然寒氣凍得他微微發抖,但将聖階高人玩弄于指掌之間的事情,還是讓盧瑟心情愉悅。當初被九龍冰極柱困住之後,盧瑟發覺正迅速增加的寒氣,知道自己根本無法與這件法寶中噴出的寒氣相抗衡,靈機一動之下,便選擇了以毒攻毒。他使用冰霜新星術将自己身外結成一團厚厚的冰坨,雖然也凍得他夠戗,不過總算比被九龍冰極柱直接擊中要好。為了做得更象一些,他甚至冒險将太虛熵火也收回體內,裝出一副被徹底凍結的樣子。
他就是在賭,賭自己的話讓鞠義有所忌憚,畢竟以他這樣的修為,如果還有一位師傅,至少也是聖階的高人,鞠義本人可能并不害怕,但景陽門卻不會輕易惹上一位聖階。
結果當然是他賭贏了,景陽門之人一起離開,而殘存的其餘小宗門早就見機逃走,只留下他一人被凍在山頂。他自己釋放的冰霜新星術,當然可以自己解除,在脫身之後,他立刻召來啓明,借助啓明的速度,遠遠飛遁開來。
這一跑足足是三天,為了防止景陽門的聖階跟蹤,他先是離開了鐘山,遁出老遠,然後再折轉回來。當他回到逸嶺時,早就換回了模樣,因此一見着他,辛蘭等人便都出來相迎。
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笑,而且這笑明顯不是久別重逢的那種,倒象是有了什麽喜事。
“發生什麽了?”盧瑟也被這笑容感染,不禁問道。
“讓大先生對你說吧。”就連一向笑得比較少的辛蘭,在回答時面上也帶着柔和的微笑。
“大先生?”盧瑟看向董大。
“景陽門走了,徹底退出鐘山,不僅是他們,所有其餘宗門,也都離開了,那個鐘山派已經解散。”董大臉露喜色:“這消息自然值得開心!”
董大帶來的消息,就是所有修行宗門都撤離鐘山,鐘山再度成為散修的安居之地。在經過地下礦道的災變之後,這些宗門要麽損失慘重,要麽就心有餘悸,根本不敢再多作停留,而聞訊來的實力強大的大宗門,在對那個大坑進行秘密戡察之後确認,原來的靈玉礦脈已經被徹底毀去,就連那大坑底部的地面,都象是被什麽力量腐蝕了,變成完全的稀泥。這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