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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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鐘山山脈也不是完全沒有勢力,至少有十餘個散修,分布在鐘山山脈的各處。他們敢于獨據一處,修為也都是到了先天境界,雖然沒有開宗立派,可門下也或多或少有幾個弟子,一來可以有人供他們驅使,二來也可以排遣長期修行中的寂寞。對于擁有一定資質的普通人來說,不能進入大宗門,能在散修手下熬,倒也是一條出路。
散修黃冠便是鐘山山脈的散修之一,他的修為已經達到了賢階高層,離巅峰卻還有一段距離,他在整個鐘山山脈的散修當中,算是出類拔萃的一個,在六十歲時他便進入了賢階,八十歲時突破賢階中層,然後便開始收徒,到現在他已經有一百一十歲,若是正常狀态下,應該還有四十年左右壽元。他自知此身難以再突破了,因此便将全部精力轉移到教授弟子上來——若是他壽元盡後,有弟子護法,他可以轉世到一處好人家,然後弟子将之找到再納入門牆之中。雖然因為轉世之事最為玄虛莫測,他能否如願以償還是未知數,但至少比起突破聖階來說,還多那麽一絲絲的希望。
黃冠共有兩位弟子,他原本可以招收更多的,但因為無法支撐給這些弟子的靈藥,只能收兩位正式弟子。正式弟子之外,他還有十餘位仆役,這些人名譽上是他的記名弟子,實際上就是為他和那兩位正式弟子打雜的。只不過為了讓這些人安心打雜,黃冠也傳了他們一些修行的法門,突破先天境界是不可能了,但益壽延年強身健體卻是可以做到。
他們所占據的是鐘山一處名為“九曲洞”的溶洞與附近的山峰、山谷,這裏距離鐘山第一高峰鐘嶺不遠,那些喜歡尋幽訪聖的游人,還有那些想撞運氣求仙問道的散修,時常會出現在這裏。
所以,當盧瑟出現在九曲洞洞口時,門前打掃的記名弟子并不吃驚。
“道友來此有何貴幹?”一個負責接待外客的弟子快步上前行禮道:“若是訪問黃師,黃師雲游去了,并不在此,若是另有緣由,還請告訴在下。”
黃冠這裏只是散修,連個小宗門都算不上,因此記名弟子要謙遜得多。盧瑟看着這幾個或在灑掃或在擦拭的記名弟子,心中不由得盤算,自己是否也招幾名記名弟子。
但他旋即止住這種心思,且不說他如今有沒有合适的法門傳授給記名弟子,單單是保守他的秘密這一樣,一般的人他根本不敢讓其進入自己的洞府。
現在辛蘭已經大致猜出,盧瑟的靈藥另有渠道來源,否則不會象現在這樣源源不斷地供給她們幾人使用,但盧瑟如今的修為不遜于她,而且對她有大恩,所以盧瑟對她很是放心。至于章玉、雲想和花容這三個小姑娘,那更是視他為兄為父,莫說背叛,就連背地裏說他一句壞話都會內疚好幾天的。
“請問閣下所說的黃師是哪一位?”
盧瑟并不知道此地是黃冠的修煉之所,他只不過在煉丹成功之後,想起上次遇到那個散修所說,故此在鐘山山脈中四處游玩,尋找自己的那些鄰居們。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無論今後與這些鄰居們是敵是友,多了解一些,總能做到有備無患。
聽得盧瑟問話,那記名弟子微微一怔,在他眼中,黃師就是這天下除了各大宗門外頂尖的高手了,這個修行者明明是來拜訪的,卻不知道黃師是哪一位,這分明是不敬!不過估計了一下對方的修為,盧瑟現在展現出來的只是後天中層修為,卻也比那記名弟子高得多了。因此那弟子不敢發作,只是略帶不滿地道:“我家黃師乃是這鐘山山脈中有數的高人,道友不是來向他老人家求道的?”
“唉呀,我鄉野僻人,孤陋寡聞,還請閣下莫怪。”盧瑟淡淡一笑,他這次來,當然沒有騎啓明,那家夥太過顯眼,而且只在鐘山山脈中轉悠,也用不着它。
頓了一頓,見那記名弟子的面色緩和,盧瑟試探着問道:“我初至鐘山,愛此處清靜,所以想要在此長住,不知這裏可有哪些修行同道需要拜晤,我看閣下談吐不凡,想來在黃師座下是位重要人物,還請閣下為我解惑,多謝,多謝。”
所謂禮多人不怪,更何況盧瑟這一大堆的客氣話兒,那記名弟子聞言之後,自思在黃師座下,确實地位僅次于那兩位正式弟子,心中歡喜,便笑道:“不敢,我在黃師座下已經有三十年,故此對這鐘山的修行前輩略知一二,這鐘山中修行最深的,當屬我們黃師,黃師諱冠,他老人家仙壽一百一十,已經是賢階高層,到賢階巅峰指日可待,若你是尋訪明師,自然要來拜訪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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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山排名第二的前輩,當數綠鴉嶺老君觀的綠竹道長,他老人家也已經是賢階高層,只比黃師略略差上那麽一絲半縷。第三位的前輩,則是小狼河的白狼老人,這人脾氣不好,據說也是賢階高層,你要當心他發脾氣……”
那位記名弟子果然是滔滔不絕,一連說出三個散修名字來,盧瑟将這些名字一一記下,這段時間正是他積累之時,有空去一一拜會。
可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蒼析,你又在那兒多嘴了!”
盧瑟心中一凜,他的元神雖然還沒有恢複到最強時候,但也已經是賢階了,可是這個聲音主人出現時,他竟然沒有絲毫的感覺!他回過頭來,只見一個穿着儒衣頂着敬賢冠的修行者,背手而立,與他目光相對,冷冷地哼了一聲。
盧瑟心中暗暗奇怪,自己又不曾與這人見過面,他怎麽一見自己就不順眼。
只聽那人道:“這位後進,若想知道什麽,便直接問就是,黃師門下弟子純樸,你去套他的話兒,不過是欺負老實人,君子可欺之以方,此事做得可有些下乘!”
聽他這樣說,盧瑟才知道自己的行為被猜了出來,不由微微赧然,他自從穿越以來,見着這世界的修行者,一個個都是滿肚子奸滑算計,倒不曾見到什麽好人,這讓他也變得更加多疑,有時便會采用些手段。
但旋即他又有些惱羞:這人是何人,又有什麽資格教訓自己?
那儒士模樣的修行者上下打量了盧瑟幾眼,才又對那個記名弟子道:“黃師去了哪兒?”
“回禀董大先生,黃師去了六層澗,與綠竹前輩烹茶談道。”那記名弟子肅容恭敬地道,在這個董大先生面前,他表情很是嚴謹有禮,當真是不出分毫纰漏。
“原來如此……這位同道,若是想要拜訪此地主人的話,不妨與我同行。”
出乎盧瑟意料,那個儒士模樣的修行者竟然向盧瑟發出了邀請,盧瑟大奇,指了自己鼻子問了一聲“我”,董大先生點了點頭,盧瑟才拱手致謝:“多謝先生。”
那董大先生揮了揮手,一卷竹簡飛了出來,那竹簡飄在空中,迅速變大,幾乎成了一個竹筏。董大先生先上了竹簡,然後向盧瑟示意,盧瑟這才跟了上去。這董大先生論及修為,不過是賢階中層,不過盧瑟看他氣色,似乎離賢階高層,也只是一步之遙突破在即了。
那竹簡托着二人飛起,董大先生神情微微和霭:“這位同道,不知姓名如何?”
“在下杜瑟。”盧瑟用的仍然是化名,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杜同道也是散修?”董大先生又問道。
“是。”
“黃師和我也是散修,當初求道過程之中,歷經千艱百難,也嘗盡世态炎涼,小友能有現在修為,想來也沒小吃過苦頭。”董大先生溫聲說了句,但旋即轉厲:“不過,這卻不是不走正道的理由,人性本惡,若不能日日反省,便會誤入歧途,你我修行之人,誤入歧途之後,為禍更是不淺!”
盧瑟頭上汗一下子冒了出來,倒不是被這人滿嘴義正詞嚴而說服了,而是覺得這人也太好教訓人了,兩人才初識,就這樣一板正經地說着大道理,無怪乎那個多嘴的黃師門下記名弟子見了他,連一個字的廢話都不敢多說。
這種人物,畫在圖中挂起來可以避邪,但現實中遇到了,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三、山那畔別有人家(九)
見盧瑟不出聲,那位董大先生皺了皺眉,又道:“莫非老夫言之無物,你覺得盡是無用之語?”
盧瑟心中一動,這個世界也有儒家,但因為長期戰亂,并未出現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局面,也未曾出現孔孟這樣的大師級人物——凡是有此天資者,莫不将畢生精力投入到修行之道去了。對付這位董大先生這樣的人物,倒是可以用那些酸氣沖天的話語。
“董大先生金玉良言,我如何敢忽視?”盧瑟搖頭晃腦地道:“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何況賢者在前?”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那位董大先生一向是端正肅然的樣子,聽得這一句話,不禁歡喜得一拍掌:“這話說得甚好,甚好,小友妙語,妙語!”
只不過說出一句對他胃口的話,這位董大先生對盧瑟的稱呼便從同道轉為小友,盧瑟心中暗暗好笑,又道:“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也。見着董大先生這般賢者,我如何不心生向往!”
這話一語雙關,雖然有拍馬屁之嫌,但還是讓不茍言笑的董大先生眉眼開花,只覺得這個散修晚輩當真是對自己胃口。他心中一動,既然對方也是散修,自己又沒有弟子,若是此行順利的話,何不收他為弟子,以傳自己衣帛?
他心中打着這個主意,卻沒有想盧瑟是否願意。
二人一路說話,盧瑟妙語如珠,地球上諸先賢的那些精煉的話語,被他無恥的一句又一句抛出來,最初時那董大先生還能撫掌大贊,不時評議兩句,但到後來,董大先生便只有唯唯喏喏連連點頭的份了。
這人雖然滿身迂酸之氣,但有一個好處,便是率直,就象一見盧瑟面便批評他一樣,當他真被盧瑟的那些道理鎮住之後,再與盧瑟說話時,便客氣了許多。他不是傻子,能說出這等話語的人,即使不是學識遠在他之上,那也是天資悟性遠勝于他的了。
六層澗在鐘山也算是一處風景別致的地方,一道山澗湍流飛下,在途中連接六次折向,故此得名。因為山澗濕氣大,遠遠望去時,雲霧缭繞,宛若天境,鐘山中一些有閑情逸志的散修,便喜歡偶爾到此烹茶品酒,稍稍放松了一下。盧瑟與他們并無交往,故此不知這個地方,當那書簡法寶降落在一塊岩石下時,他向澗旁一棵古松下望去,那下邊,兩個人正對坐品茶。
“黃師,綠竹兄。”董大先生遠遠地便呼了一聲,那二人見他們來,目光在盧瑟身上掃了掃,然後起身行禮:“原來是董賢弟來了。”
盧瑟同樣也打量着他們,皓首白發穿着麻布衣裳的就應該是那位黃冠,而道士打扮的則應該是綠竹道人。
只聽那黃冠捋須笑道:“綠竹道兄在觀後種了五十年的苦臉茶,董賢弟倒是好口福,一起來品品這沾上天地靈氣的好茶吧!”
那綠竹道人一聲不想地又拿出了一套茶杯,卻沒有盧瑟的,然後開始沖茶。盧瑟感覺那茶水之中果然有些淡淡的靈氣,不過不要說和他的靈茶相比,就連那竹片都相差甚遠。那綠竹還視若珍寶,可見對于他們這些散修來說,靈藥有多難得到。
要知道人的壽命有限,便是到了賢階的修行者,也不過是一百五十年左右的壽元,而靈藥往往需要多年生長,才能吸取天地之精華,對修行者有所補益,即使是如此,也不過是偶爾生得一株兩株罷了。至于大規模地引靈脈滋養藥材,除了大宗門外,他們這些小散修哪有這等本領!
因此,盧瑟并不因為那位綠竹道人的小氣而心懷芥蒂,倒有幾分同情了。耗費五十年時光種出來的靈茶,還當不得在自己的通天幻境中養上一個月……與他相比,自己當真要算是得天獨厚了。
這一切只是因為他有通天幻境與生生玉髓,故此,這兩樣至寶是不能讓外人得知的。
“這位同道是……”黃冠咳了一聲,看着盧瑟問道。
“這位杜小友,是去你的九曲洞拜訪的同道,學識淵博遠勝于我,悟性又是極好的。”董大先生很是慎重地道:“二位兄長勿要以年紀修為輕視于他。”
盧瑟臉不禁微微一紅,這一路上,他賣弄那些先賢警句,多半是為了逗那位董大先生,可董大在介紹他時,卻是如此赤誠,這令他心中暗自慚愧。他接觸到的此世修行者,大多數都是心懷鬼胎之輩,象這位這般磊落的,倒是少之又少。
“既是董大如此盛贊,那也當得我一杯茶了。”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綠竹,這個進修開口道,他聲音有些嘶啞,盧瑟見他又拿出個茶杯來,心中不由一動。
“這等靈茶,卻不該用這種茶杯飲用。”盧瑟坐正身軀,他家中雲想、花容兩位侍婢也曾過茶藝訓練,而與宋思依相交之後,曾贈送一些靈茶給這個心智深沉的女子,宋思依也喜好茶道,便還贈了他一套茶具,如今正好可以拿出來使用。
綠竹聽得他剛開口時,眉頭微微一皺,顯然是不喜他的大言,但看着他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個茶壺、四個茶杯,又不禁動容。
這茶壺黑漆漆的,外表極不起眼,而四個茶杯也是顏色如墨,其貌不揚。盧瑟将茶壺推到綠竹面前,綠竹略一遲疑,将之接過,然後低呼了一聲:“真是烏砂陶,那茶杯當是墨藤杯了?”
盧瑟微微點頭,綠竹古井無波的臉上露出喜色,然後忙用茶壺盛水泡茶,片刻之後,四人面前便一人一個墨藤杯了。
“靈茶以烏砂陶壺來泡制,可以使得其中靈氣充分溶于水中,而用墨藤杯來裝盛飲用,則可以使靈氣不至于迅速蒸騰消散。”綠竹一邊解說一邊嘆息:“這二者都是飲用靈茶的至寶,我這苦臉茶,配不上,配不上啊!”
聽得這位愛茶成癡的同道如此稱贊,黃冠不禁訝然,他自然明白,在鐘山諸散修中,除了小狼河裏的那個白狼怪外,董大與綠竹可能是最難打交道的兩人,而這個年輕的散修一來,便使得這二人大有好感,其人若不是早有準備投其所好,那便是古靈精怪之至了。
“不知杜小友去九曲洞有何貴幹?”黃冠想到這人是來找自己的,便試探着問道。
“在下也是一介散修,漫游天下,到這鐘山之後,覺得此地不錯,有意在此安頓下來,因此四處走訪同道,倒不是有意去打擾黃道友。”盧瑟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道:“來得冒昧,還請見諒。”
黃冠聽了啞然一笑:“原來是位新鄰居,那當真是歡迎了,不知小友意欲駐跸何處,需不需要老朽幫忙?”
雖然有些修行者駐顏有術,但是看盧瑟的修為,黃冠直覺認為他年紀真的很輕,因此用上了“老夫”這個自稱。盧瑟笑道:“若有需要煩擾黃道友之處,在下必不客氣。”
聽他說得爽快,黃冠也心生好感,他又轉向董大:“董賢弟,上次你說你要養氣,怎麽這麽快又出山了?”
“我此次來,卻是有件要事。”董大肅容道:“黃師、綠竹兄就不必說了,杜小友,此事事關重大,勿怪愚兄先小人後君子,還請小友發誓不得洩露出去,愚兄才能說與小友聽。”
路上他二人談話間也變了稱呼,董大自稱愚兄,盧瑟也默認了。現在聽得董大這樣說,盧瑟笑道:“既是有不方便之處,在下便告辭,不敢聽也。”
“小友,若是你想在鐘山久居,此事也與你有關,故此不必回避,但事情又極為重大,可能關系到我等鐘山散修的生死存亡,你若不發誓,我便不得不隐瞞。”董大道。
盧瑟心中一動,他在鐘山的基業才剛剛起步,若是因為什麽事情不知道而又要搬家,那當真是惶惶然如喪家之犬了。若是在他突破之前,他當然是會有多遠躲多遠,可現在他已經是先天賢階,又擁有太虛熵火這一近戰中同階無敵的利器,有什麽事情不可面對的!
更何況,他要挑戰修行界腐朽的舊體制,靠着他一個人,哪裏做得成,能拉上一些志同道合的散修,以義激之,以利縛之,以勢合之,以力服之,那麽有許多事情就用不着他自己親歷親為,豈不是事半功倍?
因此他念頭轉了轉,便舉起手掌:“我以元神發誓,若輕易洩露董大先生所說之事,修為必定難有寸進!”
對于他這等年紀的修行者來說,這個誓約可謂重誓,比起什麽形神俱滅要真實得多。因此董大先生甚為滿意,他略帶歉意地道:“杜小友,此事關系太大,你聽了便會知道。”
說完之後,他略沉吟了一會兒,臉上浮現出糾結之色,又過片刻,他才擡頭毅然道:“二位賢兄都是知道,我有個不成器的弟弟,如今還只是後天巅峰的修為,性子打小就不定,喜歡地理陰陽之說,大半精力都花費在這事情上。”
“好在他雖然不務正業,卻還知曉是非,未曾惹出什麽麻煩,年初時他發現那個小型靈玉礦脈,也将之與鐘山同道共享。”
聽到這,盧瑟心突一跳,年初時他正好從長安回來,途中遇到的那個想要打劫他反被他殺了的散修,也曾說過什麽小型靈玉礦脈的事情,莫非那人就是這位董大先生的弟弟?
若是如此,這董大先生就是敵而非友了!
四、起來檢點經游地(一)
“上回幸得有黃師出面,這才未曾出現流血紛争,黃師自己卻一塊靈玉未取,當真是高風亮節。”董大先生又道:“只是上回那一小段靈玉礦脈,已經弄得劍拔弩張,這一次,我兄弟又發現了更麻煩的事情!”
盧瑟微微松了口氣,雖然他不喜歡這位董大先生的酸拗,但剛剛結識,相處得尚可,要立刻反目成仇,盧瑟在感覺上多少有些怪異。
“莫非董二先生發現了更大的靈玉礦脈?”黃冠一皺眉:“若是如此,當真難辦了。”
“不是更大的靈玉礦脈,而是……礦洞,廢棄了超過數千年的古修礦洞。”董大苦笑道:“我那兄弟結交了一位好友,那位是慣會穿穴挖洞,修為甚為高深,也是一位散修,他二人聯手,倒是在挖洞尋礦上進展甚速。我兄弟一直固執地以為,鐘山之下應該有處大的靈玉礦脈,他一心想要将之找出,以往因為修為不足,又不精于穿岩鑿穴之術,不能深入地下,現在有了他那位好友相助,兩人循脈下掘,結果掘出一個地下迷宮來。”
“嗯?”綠竹仍是古井無波,黃冠卻揚了揚白眉:“就是你說的廢棄的古修礦洞?”
“對,想來過去有個大宗門在此開山立基,至少是在此設有一個靈玉礦洞,大量開采靈玉。”董大先生道:“我那二弟循礦坑深入,原本是想看看上古大宗門是否将這條坑脈采盡,結果下降了數百丈,便不得不退回來,又将礦洞原樣封好。”
“這又是為何?”盧瑟也忍不住問道。
“礦洞之中,竟然有無數地下妖獸,還有些活屍。”董大先生苦笑道:“那活屍也不知在地下呆了多久,其修為遠非我二弟與他朋友能夠應付,他二人是見機得早,否則就出不來了。”
“竟然有這等事情!”
黃冠與綠竹對望一眼,兩人都看出對方的震驚。修行者當中,有些人不憤壽元限制,便開創了“死修”一流,也就是修行者通過某種特殊的法門,使自己變成死人,但元神卻不離體,依附于死屍之上,以擁有比活人更長久的時間。但這種修為能延長的時間并不多,一具死屍,即使保養得再好,也避免不了腐朽,最重要的是,死者與活人的經絡、氣脈、三寶五靈有極大的差異,故此死修這一流派并不昌盛,但是,凡是死修,必有一兩手陰損之至的絕招,讓活着的修行者極為忌諱。而活屍,便是失敗了的死修,失去靈智之後,它們依靠元神散失前的最後本能而行事,直到整具身體完全腐朽,它們保有失去靈智前的某些本領,若是那些陰損的絕招,當真是令人頭痛的事情。
“這只是我擔憂的事情之一。”董大先生又道:“活屍究竟是死人,死人要好對付,活人比死人更可怕。”
“你之意是……”綠竹忍不住問道。
“正是,我兄弟說,雖然還未完整勘測這地下礦脈,但從他們深入的地方來看,這礦脈雖然開掘的時間長,卻遠還未到挖掘幹淨的地步。剩餘儲量,保守地估計,便是一個中等的宗門也會心動,如果更多的話,極有可能引來大宗門。”董大先生正容道:“我在此修行已逾四十載,不願意再四處尋找合适所在,若是有宗門來趕我走,我寧可戰死于此。”
他這話說得钪锵有力,黃冠與綠竹心中立生共鳴,二人對望了一眼,還是黃冠道:“我便是再搬也不過三十年壽元,死則死矣,總得讓那些想要占我基業之人付出些代價。”
盧瑟默然無語,比起普通人來說,散修已經是高高在上了,但在大宗門面前,這些散修仍然不過是蝼蟻。大宗門動辄有成千上萬的修行者,其中達到賢階的少數也有百餘人,而散修能達到賢階的已經是很了不起,要想糾合起數百同階的與大宗門對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杜小友,現在你知道為何我要你也發誓吧。”董大先生又轉向盧瑟:“此事事關重大,若風聲稍有洩露,大宗門立刻會把手伸來。”
“我只不過發了一誓罷了,董大先生又如何知道我不會拿着這樣重要的消息去大宗門裏獻寶,若是如此,那大宗門念在我功勞份上,或許會收我入門。”盧瑟眯了眯眼睛問道。
“途中你我共語,我受益非淺,我自問還有幾分識人之明,若是你當真是賣友求榮之輩,那麽我也必與你絕交斷義,用盡方法也要誅殺你!”董大先生森然道,此時他已經全然沒有将盧瑟收為弟子的念頭,雖然在他看來,盧瑟的修為還只是後天中層罷了,但在學問道理之上,他卻不敢為盧瑟之師。
“我聽有人說過,白發如新,傾車如故。”盧瑟沉默了好一會兒,董大先生的話語,讓他徹底改變了對這人的看法,雖然此人的迂拗之氣仍然如故,盧瑟也可以肯定,這人是那種為了自以為的正義而不顧一切的性子,但他既是視己為友,那麽自己又如何能拒人于千裏之外,他深了口氣:“既然是董大先生視我為友,那我也視董大先生為友。我可以保證,這等消息絕不會從我口中洩露出去。”
這一次他沒有發什麽誓,但董大等三人看他的神情,卻覺得比起方才發誓還要慎重。
“黃師在我鐘山散修之中威望最高,為人也最公允,向來深得人望,竹道長修為高深,道法玄妙,為人又最是機智,我将此事告知二位,便是請二位想一下對策,這地下的古礦洞,究竟要如何處置。”董大先生得他承諾,也是極為歡喜,便又向黃冠道。
黃冠閉起雙目,心中念頭千回百轉,好半晌無語。
若說他對那個龐大的靈玉礦脈不生貪念,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只不過到得他這個地步,自知進步無望的情形下,有些事情就看得淡了,有些事情甚至謹小慎微得有些膽小怕事。
他許久沒有說話,一旁的綠竹道人突然道:“天賜不取,必獲其罪。”
這八個字一出,黃冠猛然張目,眼中精光四射:“我黃某人謹小慎微了一世,這次便冒一回險,賭上一把!”
他肅然道:“董大先生,令弟那位朋友是否可靠?”
“可靠。”董大毫不猶豫地點頭:“絕不是會投靠大宗門的人。”
“那好,我去将小狼河的那頭老白狼請來,綠竹道兄,青屏山的孫大可,就由你去請。”黃冠握了握拳頭:“消息切不可外洩,我們這些人算得上是整個鐘山精英彙聚了!”
“黃兄之意……”董大問道。
“探洞!”黃冠斬釘截鐵地道:“一來既是古修礦洞,還有活屍存在,沒準可以得到古修法寶、丹藥或者功法,這對于我們這等散修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二來我們也必須确認,那裏的靈玉礦脈是否足以讓大中型宗門動心,若是只是個空礦洞,我們為之戰殒,實屬不智。三來……我此生雖是無所求了,但門下兩個弟子資質尚好,如今都處在後天巅峰,我這當師傅的誤了他們數十年,現在總得考慮為他們留些什麽!”
“既是如此,便這樣決定了。”董大略一沉吟:“杜小友,此次甚為兇險,你……”
不待他說話,盧瑟伸出一手,在他身上點了點,一個水靈甘露術激活過去,董大明知他在施法,卻不閃不避,等到那水靈甘露術落在身上,這才猛地變了臉色:“這是……”
“在下自知修為淺薄,攻堅執銳上沒有什麽用處,但這一手水靈甘露術,諸位同道若是受傷或者遇險,倒可以有些效果,另外,此術祛邪去毒,對那活屍,或者也有些作用。”盧瑟笑道。
他臉上帶着笑,心裏卻暗暗佩服,自己猝然施法,但速度其實不快,只是保持着後天中層的水準,以董大的修為,自然可以躲開,但他竟然如此信任自己,不閃不避,其人心性,可見一斑。只不過這樣一個古板迂拗的朋友,時常聽他唠叨的話,實在是讓人有些心煩。
黃冠與綠竹看着董大,神色之間,多少有些不信,盧瑟在他們身上一一如法炮制,這二人都是識貨的,受了水靈甘露術之後都是大喜過望,黃冠更是拊額慶幸:“當真是好,有杜小友這手水靈甘露術,此次冒險,我把握增加一倍!”
三人再看盧瑟時,董大是幸有榮焉,而黃冠與綠竹态度就都有不同,要知道修行之人,幾乎個個都想着如何在修為上壓倒別人,想的是煉制最厲害的法寶,學習最強大的道術,至于那些輔助功法,少有人願意花費時間精力用其上。畢竟一個在後邊療傷補元的人,哪裏有在前方大砍大殺的人來得暢快威風。散修修行不易,更是如此,得到盧瑟,雖然看起來他的修為還只是後天中層,但對于黃冠等人來說,不亞于是多了幾次死時逃生的機會!
見盧瑟執意要加入,董大原本想再勸,結果也只是蠕動了幾下唇,面上露出慚愧之色。實際上,他對于探洞也有幾分心思,故此也樂得推動此事,只是将盧瑟也卷進來,讓他稍有些自責。
“明日清晨,在紫痕石處聚合,諸位一定記得保密!”衆人又商議了會兒,确認了去那古礦坑的人員之後,黃冠再次叮囑道。
四、起來檢點經游地(二)
紫痕石在鐘山山脈的西北部,掩映于峰巒疊嶂之中的一塊巨大的紫色岩石,據說這紫色乃是蘊孕紫靈玉不成而顯示出的顏色。
當夜盧瑟是在黃冠的九曲洞住的,九曲洞洞府巧妙地利用了自然溶洞,将地下水引走,然後才形成洞府,黃冠并不是它的第一位主人。其規模不小,住上百十個人根本不覺狹窄,盧瑟看了頗心羨慕之心。
次日一早,黃冠便禦器載着盧瑟到了紫痕石上,他們不是最早來的,董大已經在此等候了。又過了片刻,綠竹也到場,四人探讨一些修行中的意得,倒也不覺等得心焦。
正說話間,黃冠擡頭向天邊望去:“白狼老兒到了。”
緊接着,就聽得一聲長嚎,一頭比小牛犢子還要大的白狼踏空飛來,白狼之中乘坐着一個老頭,服飾華美,滿臉傲氣,在高處睨視下方:“你們幾個倒來得早。”
“白狼老兒,你也不晚。”黃冠笑着招呼,董大卻是冷冷哼了一聲,顯然是瞧這位白狼不順眼。
“董大先生最是迂拗,因為白狼多次傷及無辜的事情,曾與他起過沖突。”綠竹道人在盧瑟身邊低聲說道。盧瑟心中微微一動,卻見綠竹道人向他微微點頭,盧瑟心知他是在向自己示好,當下也颔首示意。
那白狼老人看着下面的人,也不理會董大,目光凝聚在盧瑟身上:“若是董大這僞君子所言不虛,此去之地危險無比,你們帶着個累贅做甚,不如讓老夫将他撕了,喂了老夫座狼,今日起得早,座狼還只喂了七分飽!”
他眼中兇芒畢露,顯然并不是在說笑,盧瑟原本在與綠竹說話的,聞言擡起頭來,目光冰冷地盯着白狼老人:“你且試試。”
他的這一反應,着實出乎衆人意料。昨日相識以來,在董大等人眼中,盧瑟是個謙遜知進退的後生晚輩,現在面對強橫的白狼老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