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是舊相識
徐芊黎正在描着自己手裏的小樣,娴靜雅致,玉蓮在屋裏進進出出,忙活的滿頭大汗,兩幅畫面出現在一個屋子裏,偏偏覺得沒有任何違和之感。徐芊黎畫到一半扔下手中細細長長的毛筆,“玉蓮!”
手中捧着一副字畫的玉蓮吓得身子一抖,“王妃怎了?”
徐芊黎看着紙上難看的字跡和歪歪扭扭的線條,“有沒有筆尖硬一些的毛筆?”玉蓮聞言端着字畫走到徐芊黎身旁,先将字畫輕輕放在紅木桌上,人才走到徐芊黎身旁,“讓奴婢瞧瞧。”
玉蓮只瞧了一眼便皺起眉頭,“這是什麽東西?”玉蓮指着紙上的一只尖嘴小物,手上還殘留着幾塊污跡,許是剛剛收拾東西時不小心碰到的。徐芊黎順着玉蓮的手看去,“你說這只啊?”徐芊黎心虛的抿了抿嘴,“這個叫做企鵝。”
“啊?”玉蓮轉頭望向徐芊黎,眼裏充滿了疑惑,好像還有幾絲好奇。
徐芊黎本想糊弄過去,望着玉蓮期待的眼神又有點不忍心,只好輕輕開口:“這是我在書上看到的,書上說我們所住的地方是一個球,球上有海洋還有陸地。陸地就是我們所站的位置,海洋就是蝦啊、魚啊的栖息之地。而我們所在的國家,又是在北緯……在球的北半部和東半部這麽一塊兒。”徐芊黎看玉蓮聽得專心,頓時覺得成就感滿滿,也來了興致,一邊講一邊在紙上畫了個球,并标上她們所處的位置。
“而陲邊城呢,卻只是一塊很小的地方。你想啊,我們這邊的陸地上有人有國家,是不是其他地方也有人有國家呢?”徐芊黎鼓勵的看向玉蓮,玉蓮懵懵懂懂,猶豫的點了下頭,一張小臉染上了呆萌氣息。
徐芊黎笑了笑,索性将地球上的七大洲畫了出來,“看到沒,這一共是七個大洲,我們就在這——亞洲的東南部。而在其他的六大洲上呢,有一個大洲是沒人居住的,就是最下面的這個南極洲!”
玉蓮看的認真,适時應了句:“這是為何?”
“這就要涉及到赤道和黃赤交角了,哎呀,講起來可就麻煩的狠了。”徐芊黎有心向玉蓮解釋清楚,卻又覺得太過麻煩,幹脆大手一揮,“你只需曉得這個球的中間部分是很熱的,越往兩頭便越冷就好。”
玉蓮半晌才應了聲:“哦。”顯然已經不及剛開始時感興趣了,徐芊黎卻興致高昂,“就因為越往兩頭便越冷,所以最下面的這個洲的溫度是不是就已經很低了?”
“嗯,它最冷了。”玉蓮重新眉開眼笑,徐芊黎更像是被打了雞血一般,賣力授課。
“正是它的溫度已經不适合人類居住,所以它成了七大洲裏發現最晚的一個洲。可是不适合人類居住,卻有可能适合其他動物居住啊。喏,就是它咯。”徐芊黎說到最後一句,指了指自己畫在紙上的兩只企鵝,看到自己畫作之後又有些心虛和愧疚,感覺自己誤導了玉蓮對企鵝這種動物的認知。
“人不能在上面住,這小東西卻可以?還真是有意思,我瞧它長得有些像雞又有些像鳥,王妃,你說雞和鳥是不是也能住在上面!”玉蓮用手輕輕描摹着徐芊黎畫在紙上的南極洲,眼神之中盡是向往,臉上虔誠的表情刺激的徐芊黎愧疚感猛增,“玉蓮,這幅圖我只是畫了個大體輪廓,你要喜歡,趕明我給你畫個像的。”
“真的?謝王妃!”
“還有,雞和鳥雖然和企鵝長得很像,卻不能呆在南極洲上,因為它們已經習慣了陲邊城的生活環境,突然換一個地方,它們應該會水土不服的。而且南極洲那麽冷,這些雞啊鳥啊的,我猜會被凍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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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得這樣像都不行麽?”玉蓮驚嘆一聲,徐芊黎聞言臉色卻沉了下來,她的企鵝雖然畫的不好看,但也不至于和雞長得那麽像吧!
“先人不是有句話叫做:橘生淮南為橘,生淮北為桔。”徐芊黎接下來準備發表一些感慨,這種時刻一邊說一邊走路應該更有氣勢些,便放下毛筆在屋裏轉起圈來,“這告訴我們一個什麽道理呢?同一物種尚且分南北,人豈可不辨東西?”說到這停下來偷笑了下,這本是句拿來損人的話,如今她卻拿來講道理,“加以類比,動物亦是如此。”
玉蓮的視線一直追随着徐芊黎,聽到最後竟開心跑過去抓住徐芊黎的手,“小姐,你懂得事物可真多!大小姐一直自诩飽讀詩書,還時不時收藏典籍,可我覺得小姐您比大小姐懂得多多了,您才是名副其實的才女。”
徐芊黎一開始沒聽明白“大小姐”是指誰,後來才恍悟,原來是在說徐芊姿。徐芊黎聽到這話甚是高興,卻裝作大度之士,謙虛一笑,“我不過班門弄斧罷了。”
徐芊黎看着玉蓮剛想繼續說些什麽,便聽聲音自門口傳來,“王妃何必過謙,在下認為,第一才女之名您當之無愧。”
徐芊黎和玉蓮齊齊轉頭看向門口,卻見門口站着兩人,一人是世子,另一人似曾相識,徐芊黎趕忙對着門口兩人行了個禮。
兩人點點頭,自書房門口走過來,世子望着徐芊黎,眼中的疑慮一閃而過,一手虛托指了指身邊的人,“阿黎,這是蘇懷蘇大學士。”阿黎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世子,面上恭恭敬敬的聽着,心裏卻想着,大事不妙。
徐芊黎本想請安退下,“世子……”已經開口呼出兩字,卻突然愣在原地,瞧着蘇懷的眼睛,大腦一片空白。
世子聞言瞧向徐芊黎,“怎了?”看她臉上不太好又追問了句,“身子不舒服?”
徐芊黎眼神閃爍,面上浮現了幾絲茫然無助,巴掌大的一張臉上盡是慌亂,“沒、沒有,蘇公子的名字聽起來耳熟,教阿黎想起一位舊識。”
“糊塗了不是,蘇公子就是與你姊姊永結秦晉之好的那位蘇懷——蘇狀元。”
“姊姊?”徐芊黎心中煩亂,一時沒理解透世子的話,“呀,世子是說芊姿……蘇公子……啊?”徐芊黎激動的一時間有些結巴,簡直不敢相信。世子溫情的瞧着她,點了點頭,徐芊黎有些呆滞,“竟會這麽巧……”世子嘴邊蕩了抹笑意。
徐芊黎又仔細看了蘇懷兩眼,确認是那人沒錯,眉頭再次糾結在一起。蘇懷坦蕩的站在遠處,任徐芊黎打量,“王妃剛剛講的一則故事,不知是從何處聽來的?”
蘇懷模樣清秀,衣着雖低調在細節處卻能看出精致,許是讀多了詩詞,喝多了墨水,周身散發着淡淡書香氣息。徐芊黎還注意到蘇懷腰間墜了塊和田玉,上面刻得是小篆,她并不識得是什麽字。
此時蘇懷正等待徐芊黎答話,面上多了絲好奇,徐芊黎未語先笑,晶瑩剔透的眸子瞧了世子一眼才小心答道,“妾身兒時貪玩,對于琴棋書畫無半分喜愛,日裏常常出去與人游戲。一日在街上瞧見一位老先生,便與之逗趣,老先生性情極好,雖年事已高,興趣卻是極廣,再加上游歷頗豐,談吐之間盡是風趣。”徐芊黎說到這頓住打量了下世子的神情,世子半信半疑的聽着,卻不打斷。
徐芊黎繼續道,“當時阿黎尚年幼,好奇多過探知,老先生卻從不把阿黎當不懂事的孩童看待,通常有問必有答,如此過了大概一個月吧。老先生後來就不見蹤跡,想來是繼續游歷去了吧。”徐芊黎知道聰明人之間不必把話說透,到這裏便停下了話頭。
“王妃是說,企鵝、七大洲這些詞都是從老者那裏聽來的?”蘇懷眼裏還存留三分疑慮,世子面上卻一片平靜,仿佛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
徐芊黎知道這話漏洞頗多,但蘇懷是個狀元,如今又是大學士,“拿書上看來的”這種話糊弄他,指定是行不通的,此時只能依靠第三個人,來增加可信度。這跟我們寫文章、打辯論時喜歡摘抄名人警句,是同樣的性質。
徐芊黎見蘇懷已經上鈎,莞爾一笑繼續答道:“蘇公子莫要取笑阿黎了,當時阿黎年紀尚幼,哪裏會想到問那些個問題,與老先生不過扯扯神話故事罷了。講講西游記、三國演義還行,若是談起人類起源、宇宙奧秘,便是打死阿黎都想不出的。”徐芊黎說完這話頓了頓,果然世子臉上也出現一絲迷茫,心下更是胸有成竹,“老先生臨走之時贈給阿黎一本冊子,只說與我有緣。”
“什麽冊子?”蘇懷臉上的好奇大增。
“那本冊子上記錄了許多奇怪的事情,比如我們生長在一個球上,陲邊城的形狀不是正方形,而是不規則的形狀,還有,我們人類都是從猿猴進化過來的。”
蘇懷愣在原地,不該作何答,世子接了句,“還有別的嗎?”
“那本書中還說南梁之外有許多國家,那裏的人與我們不太相同,有的很黑,有些又很白。上面還記錄了許多地方的風俗地貌,還有些看不懂的文字。”徐芊黎一口氣說完覺得有些口渴,蓮步輕移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看着世子和蘇懷的表情,心下終于安定。
“王妃可否拿那本冊子給在下瞧瞧?”
“蘇公子開口問了,阿黎原不該推辭,可已許諾過老先生,不會将這小冊子給別人看。”
“如此便不為難王妃了,只是蘇某尚有一事未明。”
“蘇公子請講。”
“王妃可還記得月前一日突降的大雨?”
徐芊黎站在原地啞口無言,那日在客棧見到的人,果然是他蘇懷——蘇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