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子身後,一群浩浩蕩蕩的宮女太監,也正盯着她看。
趙露暖吓得快瘋了,她怎麽也想不通,在原著中,十八歲之前一直在深宮內運籌帷幄、韬光養晦的太子殿下,怎麽會莅臨她這個小小的趙府?
而她又恰好……趙露暖戰戰兢兢地看了眼被扔到一旁的泥人。
帝王之家,都很忌諱巫蠱之事的。
她,她要怎麽才能解釋清楚?
趙露暖深吸一口氣,咬咬牙,說:“小女,實在是因為對殿下您情根深種,難以自拔,所以才會一時忘形,請殿下恕罪!”
反正原主癡迷于太子這件事,早就傳得滿京城都是了,剛好可以拿來做借口,否則,實在無法解釋她為何對着一個泥人口稱殿下,還試圖有不軌行為。
就讓太子覺得她是個變态叭!
那也比把她抓起來去抄斬要好呀。
趙家整門被流放的故事情節在她腦海中不斷盤旋,砸下重重陰影。
太子睢峻依舊盯着她,良久,淡淡移開複雜的目光,說道:“本宮見過你。”
趙露暖又深吸了一口氣。
還好這一點,她倒是預料過的,也有所準備。
立刻道:“是的,日前小女去朝安寺上香,曾一時貪玩,不小心從樹上摔下,與殿下見過一面,上次匆忙,還未來得及答謝殿下救命的恩情。”
她是去上香,可不是故意去占便宜的,可不能胡說啊!
趙露暖在心底瘋狂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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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峻長睫微垂,身姿颀長,端的是芝蘭玉樹之質,沉默了良久,似乎是接受了她的解釋,提步離開。
以銀線繡着暗紋的華貴綢緞從眼前拂過,腳步聲漸遠,趙露暖略略放松了一口氣,一道低沉随性的聲音,從睢峻離開的方向傳來。
“起來吧,這是你家,不必行大禮。”
趙露暖從地上爬起來,半跪着,有些發呆。
這太子,還真是長得好看,聲音好聽,氣質也好啊……怎麽說呢,特別有一國明君的氣質。
他的寬和、從容,還有仿佛能看透世事的眼神,都充滿了令人心折的魅力。
看着他,就好像在看着一位天神似的。
幾米之外,獨自走到僻靜處的睢峻,忽然在一處灌木叢前停住步子,手掌在袖內,狠狠地攥成拳。
那個道童,竟真的是趙府嫡女。
她承認了。
她居然承認了!
太子惆悵地低頭看看自己。
我不幹淨了。
他咬咬牙,少傾,面色重新歸于一派平靜的雍容,緩步離開。
一陣匆促腳步聲逼近,趙露暖剛從地上爬起來,正拍着自己膝蓋上的灰。
來人正是她爹趙鴻毅,一見到她,就奔過來,大掌握住女兒的肩膀,問道:“乖寶,你看見太子了嗎?你是怎麽搞的,額頭上髒兮兮的呢?”
趙露暖用手背擦擦額頭,剛剛跪得太實誠,額頭上都沾了灰了,她點點頭:“看見了,太子剛穿過花園去書房了,我這是給太子行禮跪的。”
“哎呀!”趙鴻毅拿袖子給女兒擦擦臉,“做做樣子就得了,不必跪得這麽認真的!乖寶等着,爹給你備了一份大驚喜!”
說完,趙鴻毅又急匆匆地走了。
趙露暖一陣無言。
什麽叫做做樣子得了?還有,什麽叫大驚喜?
在趙府看見太子本太,對她來說,就已經是極大的驚喜。
連續給自己做了三天心裏催眠,現在太子在她眼裏簡直能發光,不管他是為什麽突然來了趙府,但她一定要借這個機會,再給自己多茍一些生命值。
趙露暖提起裙子,偷偷溜到自家書房的側門,平日覺得恢弘的趙府庭院,一下子多了這麽一呼啦人,竟顯得有些熱鬧得過分,甚至擁擠起來。
平日無人問津的書房,此時被重重宮女太監把守着,可見太子正坐在裏面。
她是混進去端個茶呢?還是進去送個果子呢?
能不能趁機摸摸太子的小手?
難度系數很高的樣子。
還好趙露暖之前研究過這間書房,知道後院有一處窗棂有破損,便輕手輕腳繞了過去,耳朵貼在窗上聽。
“殿下,不知以此處作為您講學的地點,是否滿意?”
這是趙鴻毅的聲音。
“甚好。”說着甚好,語氣卻也依舊淡淡的,如霧飄在磅礴山脈間,情感稀薄,以至于顯得神聖,“只是零落了些,似是塵封已久。”
“哈哈!”趙鴻毅自豪地笑道,“那是沒辦法的,下官的家人從不看書!”
他就這麽承認了!
睢峻表情平靜地愕然想道。
爹!你就這麽說出來了!
扒在窗戶上的趙露暖心中羞恥地吶喊。
“嗯……也無大礙,差使下人收拾幹淨便可。”
睢峻努力地圓場。
“好好好,殿下,是否需要用些茶點?這邊請。這次講學要維持一月左右,若有什麽需求,請盡管告訴下官,殿下能選中趙府,是全府上下莫大的榮幸……”
話語聲漸漸遠了。
趙露暖背靠着牆,默默思索。
看來,太子是要在她家辦講學?而且要持續一月有餘!
那豈不是這一個月裏,都有機會能見到太子了?
趙露暖興奮不已,摩拳擦掌,太子,她來了!
這天的午飯,趙鴻毅并未和他們一起用。
太子一行人也不見蹤影。
飯桌上,只有母親傅氏,與上朝歸來的三哥趙冉。
趙露暖因為知道這位母親對自己似乎頗有微詞,就更加老實,只默默夾菜扒飯,比平時還要沉默些。
傅輕靈卻反常地時不時發呆,好幾次筷子落在碗邊,才慌忙撿起來。
趙露暖忍不住看過去幾眼,只覺得傅輕靈的臉色深沉得可怕,她抖了抖,也不敢多想,匆匆吃完,便跑到府門口等。
等到下午時分,果然看見長長的隊伍從皇宮的方向迆迆而來,這是太子正式要進駐趙府了。
果然沒過多久,趙鴻毅也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跟女兒炫耀道:“乖寶,殿下接下來一個月要住在咱們家中,你驚喜不驚喜?”
“驚喜,驚喜!”
“殿下天人之姿,京城官眷都想學習他的風貌,于是聯名請奏,請殿下出宮為相仿年紀的子弟講學,地點就選在咱們府上,日後,你也要去聽課,就可以多多看到太子啦!”
趙露暖連連點頭,這結果比她想的還要好,看來以後能與太子接觸的機會還是挺多的。
不過,看着趙鴻毅神光奕奕的臉,她心中忍不住地升起一股疑惑。
女兒戀愛腦,也就罷了,與外界少有接觸的閨閣女子多數如此,可趙鴻毅做父親的,為何極力促成此事?
太子到趙府講學,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若真的只是為了滿足女兒的戀愛夢想……這也太玄幻了吧?
而且,趙露暖記得,原書裏并沒有講學這一段情節。
她疑惑歸疑惑,卻也不會過于糾結這種暫時想不透的問題。
迅速叫翠屏替自己采辦了用具,也用小書箱裝着,看着行頭派頭都齊全,頗有幾分期待之感。
仿佛真要準備去上學堂了似的。
翠屏比她還激動,一會兒摸摸烏木筆,一會兒翻翻還泛着紙香的書,興奮道:“小姐,您真要去聽太子殿下講學了!”
趙露暖好笑,心想這番情景,怎麽感覺自己像是要第一次去上幼兒園的小朋友。
她折騰得累了,洗漱完翻身上床躺平。
腦海中,卻漸漸浮現出兩次見到太子的情景。
趙露暖自诩十級顏狗,平日裏遇見好看的人不論男男女女總忍不住口水兩下,看病時也會溫柔一些,以至于他們中醫院流傳起“到趙醫生那裏看病要先化個全妝”的虛假流言。
可直到看到這位太子,趙露暖才真的相信,原來世界上真有這樣的人,光只需要一副皮相,就已經能足以收買人心,但凡見過他一眼,心中就再也不能忘,甚至久久感懷,聽聞他說話,也仿佛聆聽神诏,身心舒暢。
趙露暖漸漸沉入夢鄉,一不小心,做了一晚上太子回眸對她微笑的夢。
醒來趙露暖發現自己嘴角還有癡笑,當即驚恐,回身就摸摸枕頭上是否有濕痕。
還好,沒流口水。
趙露暖抓抓頭發,為自己感到羞愧了一秒鐘,便起床讓翠屏進來替自己梳洗。
用過早膳,翠屏替她提着小書箱,一主一仆穿過花園,去書房。
身在花園中,熱鬧的人聲已隐隐傳了過來,都是些年輕的公子小姐,有的見了面盈盈行禮,有的一碰上就勾肩搭背嘻嘻而笑很是熟稔,京城這麽多的年輕子弟,都去宮中聽學,那是不可能的,只有把太子請了出來,他們每日到趙府來報道。
據說,若是有事不來,還要請假報備的,可見這次聽學還是有規矩的。
趙露暖經過一處院子,下意識地,往裏面看了看。
那是傅氏與趙鴻毅的院子。
傅輕靈昨日在飯桌上失态,是不是因為趙府辦聽學的事?
畢竟,這許多的貴族子弟,可不能在趙府出一毫一厘的差錯。
主母難當吶。
趙露暖搖搖頭,随意感嘆一番,便和翠屏一起跨進了書房的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