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手機在口袋嗡嗡響着,我掏出來一看,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一定又是哪個推銷電話,我沒多想,便挂斷了電話。
剛在座位上坐下,電話又嗡嗡嗡響起來,我一看,還是剛才那個號碼,便接了。
接通後,電話那頭竟然沒有聲音,我先應了一聲:“喂,你好。”
短暫的沉默後,那頭有了回應,一個低沉嗓音響起:“你好。我是……”
後面的話被上課鈴打斷,我并沒有聽清,老師夾着書本進來,讓我們把手機都收起來,我彎下腰,躲在桌肚後面,匆匆說了聲:“我要上課了,一會兒給你回電話”,也不等對方回應,便挂斷了電話。
我把手機塞進口袋,認真上起課來。
只是後來,等我再次想到這一茬的時候,已經月上梢頭了。
我打開手機回撥過去,也不知道這麽晚了,對方是不是已經休息了。
嘟——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
我剛想開口解釋,電話那頭的男聲率先響起:“我以為你這課要上到明天早上了。”
我知道他是在打趣我,心裏忍不住腹诽,哪有那麽死心眼的人,不回電話難道不會再打一個嗎。
但是面上工夫依然無可挑剔:“不好意思了,最近課業重,一忙起來就給忘了。還未請問您貴姓,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是喬卓然,這是我的私人電話,希望你記一下。”
一道霹靂在我腦中炸開,天雷滾滾将我煎得外焦裏嫩。我回過神來,鬼使神差般問了一句:“為什麽?”
對方顯然也沒想到我會有此一問,楞了一下,然後淡定說道:“我費了幾番工夫才找到你的聯系方式,你覺得是為什麽?”
我立刻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然後顫悠悠問道:“你是想讓我去卓越實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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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筒那邊傳來輕笑聲,“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我沒有說話,他已接着說下去:“沈伊文,下面的話,你可要聽清楚了。”
他那麽一本正經,我也下意識嚴肅起來,豎起耳朵聽他說話。
“做、我、女、朋、友。”
他一字一頓說出這五個字,我的臉驀地就紅了。
這是我最想不到的一種可能。
他那麽直白地說出這種話,我有幾秒的失神,不知該如何回應,待回過神來,我想起一件事:“你,你不是有女朋友嗎?”我結結巴巴地問道。
對方似有所遲疑,“已經分手了。”
我訝然,眼前出現那天見到的,穿着高跟鞋風風火火向我們走來的女子,這才多久,已經新人換舊人了?
“吧嗒”,我蓋上了手機。
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電話。如果不是見過,真怕就這麽被忽悠了。年少多金,确實讓人動心,可我也是有原則的人。我怕他又打過來,便索性關了機。
從陽臺回到宿舍內,程程從被窩裏探出頭來,“這麽晚了,誰的電話呀?”
我略一猶豫,便含糊說道,“沒誰,快睡吧,都熄燈了。”
“哦。”程程把頭又縮了回去。
方钰和葉禾也都睡了,我便也爬上床,躺了下來。
剛一閉上眼,喬卓然“做我女朋友”五個字竟在耳邊悠悠響起,我猛然一個激靈。
睜開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沒來由地就想起了第一次見他的情景。
後來是在學校禮堂,又見到了。當時不敢看他的眼睛,便只能盯着他的嘴巴,是那樣的兩片唇瓣,說出了這五個字。
我忽然止住幻想,我這是在幹嘛?!
難道真如程程所說,春心蕩漾了?
我把被子拉過頭頂,告訴自己,他再好看,也不能改變他是薄情郎的本質。
我翻了個身,不再想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大腦得到休息,不久,意識便模糊了。
我再次接到喬卓然的電話,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我在校門口等你,如果你不來,我就去找你。”
說完這句話,電話就挂斷了。我也只不過糾結了幾分鐘,一輛黑色商務轎車卷着落葉,風一般,在我身邊停下。大學校園內很少有這麽高檔的車出現,車一停,便紛紛引得路人側目。
電話再次響起。
“上車。”
我拉開門把手,也不管程程她們驚訝地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只匆匆說了一句“我回頭再跟你們解釋”,便坐進了車內。車子飛馳而去。
喬卓然一直就坐在車內,剛剛卻還要打個電話叫我上車,他這是不願露面,還是在報複我昨天挂了他的電話?畢竟一上午就挂了我兩個電話,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我坐在副駕駛位,胡思亂想,他熟練地換着檔位,卻是一言不發。
“你要帶我去哪兒,我一會兒還要上課呢。”還是我先打破了車內的沉默。
“你的課表我看過了,你今天下午沒課。”他說話語速有點快,卻字字清晰。
我一時語塞,他竟然連這些細枝末節都能考慮到。我別開頭,沒有回話,車內又安靜下來。
“我帶你去吃飯。”
“哦。”我知道,就算我說不去,他也不會掉頭,把我送回去,相反,他有的是辦法讓我說去。我順着他的意思,還能省下不少唾沫,何樂而不為呢?
車子在市中心一高檔西餐廳前停下,門口的侍應生立刻給我開了車門。他把鑰匙交給侍應生,領着我走了進去。
電梯直上頂樓,看來是早已預定好的。
叮——電梯門打開,一道倩影朝我們走來。我看清了來人,不覺大驚失色。不是說已經分手了嗎?喬卓然是什麽意思,挑釁?還是想坐享齊人之福?
我腳步不由自主往後退,後背正撞在喬卓然胸前,他自然地攬過我的肩,“來,介紹一下,這是我表妹,安娜。現在在我公司做事。”
表妹?!原來一直都是我搞錯了。可他确實說過分手了,看來這女友是另有其人了。
“沈小姐你好,我是安娜,很高興認識你。”說着,安娜大方地伸出了手。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叫我沈小姐,十分不習慣,我楞了一下才伸出手去,“你好安娜,我是沈伊文,叫我伊文就可以了,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好的,伊文。”安娜叫着我的名字,燦然一笑,然後對喬卓然說道:“表哥,眼光不賴嘛。這裏我都安排好了,你和伊文就安心吃飯吧,我這個燈泡可要撤啦。”
說完,安娜就踩着高跟鞋進了電梯,揮手與我們告別。
電梯門一關上,我便不着痕跡地離了喬卓然攬在我肩頭的手,在餐廳裏東看看西瞧瞧,喬卓然倒也沒有勉強。
這是一個旋轉景觀餐廳,無論在哪個位置,都能看見玻璃窗外那盡收眼底的城市美景。正中央一個巨大圓盤,随着履帶的滾動,一盤盤精致可口的菜肴在圓盤上緩緩旋轉着。偌大的餐廳,除了身穿制服的服務生外,再無其他客人。
公子哥就是公子哥,追女孩真省得下血本。
這裏的暖氣十足十,我解下圍巾,脫了外套,自然有人接過去。我随便選了一個位子坐下,喬浩然也脫了大衣,在我旁邊一個座位坐下。
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平複一下饑腸辘辘的肚子。
“我原以為我坐在這,你會坐到我對面去。”喬卓然撐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砸吧了下嘴,悠悠說道:“那我們說話就得靠喊了,多費勁。”
喬卓然輕笑,擡手示意,一群手拿托盤的服務生便魚貫而入。
我從沒有去過如此高端的西餐廳,對西餐廳裏的吃的更是不熟悉,雖然它們的造型都很獨特精致,但那量也少得忒可憐了。
我拿起刀叉切着服務生給我端上來的食物,眼睛盯着旋轉圓盤上的菜式,喬卓然冷不丁在旁說了一句:“那是看的,不是吃的。”我讪讪低下頭,明明都是可以吃的,卻只能供人觀賞。
我胡亂在盤內切着攪着,也不知道這是個啥,只吃了一口,說不上來什麽感覺。
喬卓然放下刀叉,“這法式鵝肝不合你胃口嗎?”
我搖了搖頭,便又塞了一口。其實也不難吃,只是我心裏想着其他事,便有些心不在焉。
喬卓然見我一口接一口吃着,他也重新拿起刀叉吃了起來。席間一時無話。
古語道吃人嘴短,可是咕咕直叫的肚子投了降,還是先把肚子填飽再說吧。
在我正努力與一塊牛排作鬥争的時候,不知哪裏響起了悠揚的小提琴聲。我環顧四周,就見一位服務生舉着托盤向我們走來。
我望着他,直到他在我身邊停下,彎下腰的同時将鋁制圓蓋掀起,一條水晶手鏈赫然出現在眼前,差點晃了我的眼。我轉頭看向喬卓然。
喬卓然朝托盤上望了一眼,若無其事低頭繼續切牛排,“我只叫安娜定了餐廳,沒想到她連禮物也買了。喜歡就收下吧,不喜歡我們吃過飯再去別處挑。”
我咽下口中的牛排,戀戀不舍地從剩下半塊牛排上移開目光。
正色道:“喬先生,請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不知道您是出于什麽目的,許是圖一時新鮮,但我絕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這次謝謝你的款待,下次你去我們學校,我一定請你吃飯,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最後半句話說得毫無底氣,但這些話我醞釀了很久,應該是最妥帖不過的了。
說完,我拉開凳子站起來,鄭重其事朝他鞠了一躬。
餐廳裏所有人想必都不會料到我會做出這些舉動,都呆愣在當場,手足無措。
喬卓然卻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切着牛排,沒有任何回應,空氣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我尴尬地站着,心中也是忐忑不安,我知道我掃了他的面子,但在事情變得更加不可控制之前,我堅信這麽做是對的。
我看見挂着大衣的地方,快速走過去取了衣服,按了電梯。
我不管背後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我,我只想在電梯門打開後趕快逃離這裏。
還是那清脆的開門聲,只是這一瞬,我感覺我的胳膊被人拉住,然後又被拖入梯箱中。門在身後關上,電梯卻沒有下行,因為有人按了緊急制停。
喬卓然将我環在他的臂彎和箱壁之間,俯視着我,面無表情。
他瞳孔漆黑,裏面倒映着我有些驚恐的表情。我別過頭去,他灼熱的呼吸便噴在我的臉側,我的心跳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