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殘酷的真相
? 命運真是神奇,上個周日安妮在醫院碰到奶奶和靳钰,這個周六,安妮又帶着一堆保健品踩着高跟鞋走相同的路,不過要看望的人卻變了,再過兩個小時,奶奶就要進手術室了。早上在文玲家床上睡懶覺,被手機鈴聲吵醒,迷迷糊糊地接了電話,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就清醒了。
安妮走到病房門口,裏面安安靜靜的,她不知道該怎麽進去,一路上設想的種種,說什麽話、做什麽動作、什麽時候微笑,好像都是錯的。
“安妮!”
這熟悉的聲音!即使隔了三年,安妮還是本能地立刻就辨識出來了。還沒等她回頭,“咔嚓”面前的門也開了,靳钰就站在她的面前。
“來了怎麽也不敲門?快進來,媽等着你呢。”
安妮感覺到秋志就站在她的身後,她不敢回頭,挺直着背,低着頭走進病房。秋志的父母都在,還有一個年輕的紮着馬尾的姑娘,病房內一時寂靜無聲。
“安妮,你來看我啦?你要是不來,以後想見都見不到我了。”
“媽,您別這麽說,就是個小手術,您肯定會沒事的。”秋志媽媽坐在病床前,安慰着奶奶。
“來,安妮,過來,讓奶奶看看你。”奶奶朝安妮伸出左手,她兩只手背都插了針頭,正在輸液。安妮走過去,把保健品放在地上,用兩只手輕輕地握住奶奶伸出的手。
“奶奶,對不起,現在才來看您。”
“沒事,好孩子,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奶奶的手很涼,她的皮膚那麽薄,裏面的藍色血管都看得清楚,安妮小心地握着她的手,避開針管,想盡量給她溫暖。
“你什麽時候跟秋志結婚啊?我還要抱曾孫呢?”
奶奶是真的糊塗了,安妮不安地偷偷瞥了眼坐在她對面的秋志媽媽,她也有些尴尬,安妮不知道靳钰有沒有跟他們說些什麽,她是因為自己已經跟她兒子分手而尴尬,還是因為自己現在和靳钰……而感概。
“媽,您記錯了,秋志和悠悠的婚禮定在今年秋天。您放寬心,肯定會好起來的,您還要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呢。”
靳钰走到安妮身後,繞過她,一邊說着,一邊給奶奶向上拉了拉被子,掖了掖被角。他的姿勢,好像把安妮整個環在了胸口一樣,安妮羞愧得臉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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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秋志、悠悠,快過來。”秋志媽媽把正在發愣的秋志和悠悠叫到奶奶身邊,“媽,您就當睡了一覺,睡醒了,一切都好了,您還要看着他們結婚,還有指點我帶孫子呢,沒有您,我可忙不過來!”
安妮這才看到了秋志,他一點都沒變,一樣的發型、一樣的休閑裝,他沒有看安妮,而是專心地看着奶奶——或是奶奶的病床。相反,他身邊站着的小姑娘正認真地打量着安妮,安妮的臉更紅了,她看出這個姑娘眼裏沒有惡意,只是帶有濃烈的好奇,正是這份好奇使安妮感到羞恥,好像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壞女人,與侄子談完戀愛,又與叔叔談。
秋志媽媽把位置讓給秋志和悠悠。奶奶看着左邊的安妮和靳钰,右邊的秋志和悠悠,滿意地笑了。
“32病床的家屬?”
“我是!”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醫生走進病房,一直沒有說話的秋志爸爸連忙迎上去。
“手術結束後病人要呆在重症監護室,裏面有專業護理人員,你們家屬準備好兩個臉盆、兩條毛巾、茶杯、吸管、衛生紙……給病人用,交給前臺的護士就行了……”
“好的,好的。”
奶奶進了2樓的手術室,手術室外十分安靜,
靳钰和安妮坐在拐角處的椅子上,遠離了其他人的視線。
“謝謝你今天能來。”
“奶奶對我這麽好,我本就該來的。”
靳钰溫情地用右手拉起安妮放在包包上的左手,把它放到自己的的左手上,含情脈脈地注視着安妮,說:“不要叫‘奶奶’,我不想當你的‘叔叔’。”
“嗯?”
“叫‘阿姨’或是——‘媽’。”
安妮仿佛要溺死在他的柔情裏,他的眼睛溫潤潮濕又明亮,這麽注視着你,好像全世界只有你。
“嗯,我還是叫‘阿姨’吧。”安妮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他讨論她是否接受他的求愛的問題。
“吃早飯了嗎?”
“吃了。”
“說謊!早上打電話給你的時候,還在被窩裏吧?聲音都迷迷糊糊的,後來又去買了保健品趕過來,肯定沒時間吃!”
他說的對,安妮接到電話後,都沒來得及跟文玲解釋,就匆匆趕來了。
靳钰看了眼手表,說:“快十一點了,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再給大家帶些盒飯回來。”
“你不在這裏,不要緊嗎?”
“媽已經進了手術室,沒有三四個小時是出不來的,大家都在這裏,也沒有什麽用,有什麽事大哥會打電話給我的。”
“好吧。”
安妮沒有經歷過這些,她的父母去的突然、徹底,連侍候病床、等待死亡的機會都沒有留給她。
他們走了五分鐘,乘了兩站公車,來到醫學院附近的一家餐館。
“這裏的菜不錯,我讀書的時候經常來。”
“醫學院也有心理學嗎?”在安妮的印象裏,一般師範或體育院校才有心理學系。
“我主修的是腦神經醫學,輔修心理學。其實我是三院的腦科醫生,每年去香港進修3個月,順便客座美玲聖心的心理咨詢師,我對心理學一直感興趣的。”
“哦。”
安妮是真不了解他,他一個本市的腦科醫生跑去香港一家婦科醫院做心理咨詢師?還這麽巧的給她遇上了?十二分之三、四分之一的機會啊!這是什麽孽緣。
“兩位,吃些什麽?”有服務生拿着菜單過來。
“我們回去吃嗎?”安妮問。
“不用,我們就在這吃,先給他們點好,我們吃完,正好可以帶回去。”
“哦,好,阿姨喜歡吃……嗯,點蓋澆飯可以嗎?麻婆豆腐蓋澆,叔叔喜歡吃……魚香茄子蓋澆,秋志……啤酒鴨蓋澆,嗯……”安妮忽然意識到還有一個叫“悠悠”的姑娘,她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記得這麽清楚啊?那你說,我喜歡吃什麽?”
靳钰微笑着看着她,安妮手足無措,她真的以前沒有注意過他啊!怎麽會知道他喜歡吃什麽?說來也怪了,她對秋志的父母,對奶奶都記得特別清楚,怎麽就對他沒有任何印象呢?
“記住了,我喜歡吃土豆牛腩蓋澆!”靳钰看着她為難的表情,也不逗她了。
“哦,那悠悠呢?她喜歡吃什麽?”
“不知道啊,你要不打給秋志問問?”
“嗯?”
雖然分手後, 安妮氣得把秋志的電話、□□號、微信號等等全部删除了,可是秋志的電話號碼,她卻記得清清楚楚,她曾經拿它做各種注冊的密碼,輸入那麽多遍,怎麽會忘掉?
“他換手機號了吧?”
“沒有,還是那個號碼。”
安妮擡眸看着靳钰,這個男人現在是在幹嘛?想要驗證她跟秋志還有沒有聯系,她是否還存着他的手機號嗎?
“你打。”他的目光讓安妮心煩,她不耐煩地說。
“噗哧!好好好,我來打。你別光顧着其他人,看看你自己想吃什麽?”靳钰一邊拿出手機一邊囑咐。
吃完飯,安妮和靳钰回到醫院,給大家分盒飯。
“安妮,難為你還記得我們喜歡吃什麽。”秋志媽媽看着安妮把不同的盒飯遞給不同的人,無意地說。
“嗯?應該的……我去下洗手間。”
安妮還是無法面對他們,秋志媽媽曾經拉着她的手說了多少體己話?秋志爸爸過年的時候偷偷給她塞紅包……她無法因為和秋志的分手,就把他們的這些好也抹去。
2樓都是手術室,今天下午大概就奶奶一臺手術,手術室外只有安妮他們,并沒有其他病患的家屬。
安妮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洗手,希望冷水能夠緩解她內心的焦躁,覺得足夠冷靜了,她關上水龍頭,擡眸看鏡中的自己,吓得差點沒尖叫出來,悠悠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後!她舒了一口氣,轉身。
“你好,我叫譚悠悠。”
“你好,我是安妮。”
悠悠紮着簡單的馬尾,穿着背帶裙和皮鞋,清純嬌俏,問的問題卻十分尖銳。“你是因為秋志不能生育才跟他分手的嗎?”
安妮瞪大眼睛,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回答,她覺察出來者不善,“他是這樣跟你說的?”
“不是,只是,秋志哥那樣好的人,是不忍心和女生提分手的吧?”
“是嗎?”安妮忍不住想,他是怎樣對悠悠好的呢?
“好馬不吃回頭草,你既然已經和他分手了,就不要回頭!他覺得自己不能生育欺騙了你,是我在安慰他;你向他逼婚,你們吵架的時候,是我在他身邊,這些年,都是我在陪着他,我陪着他4年多了,對,你聽好了!是4年,不是3年!”
這個姑娘的話就像一把刀子一樣□□了安妮的胸口,殘忍地轉動着,絞着她的心髒,血肉模糊,她快不能呼吸了。
“我不在他是否能生育,我不在乎有沒有孩子,只有我能給他幸福,請你自覺……”
“嘭!”衛生間的門被大力推開,門板撞到了瓷磚牆面,發出巨響。
“你說什麽?你什麽意思?誰不能生育?”秋志媽媽沖進來,指着悠悠嘶吼着質問,又轉向安妮,“安妮,你說,她什麽意思?”
“阿姨,我……”安妮說不出口,忍不住紅了眼,落下淚來。
“你什麽意思?啊?秋志!秋志!”
“媽!”
阿姨又憤怒地轉向悠悠,大聲質問,沒等悠悠回答,就沖出衛生間,要去質問秋志了!悠悠連忙去追她,她用力拉開門,“嘭”!木板再次撞上牆面,顫巍巍的抖個不停。
空蕩蕩的衛生間裏只剩下安妮了,她慢慢蹲下身子,淚水就像開了閘似的無聲泛濫。
靳钰氣喘籲籲地趕到衛生間,也顧不得是女廁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安妮身邊,把低着頭看不到表情的安妮摟到懷裏,他撫摸着她柔軟的頭發,環過她瘦弱的肩膀,嗅着獨屬于她的幹淨美好的味道,直到這時,他才确定她是真實的,他的安妮,在他懷裏。
這短路這樣短,他卻走得那樣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