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錯了嗎
? 坐在副駕駛座上,安妮專心看着窗外的風景,靳醫生專心地看着路況,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昨天,安妮離開後,他一直心神不寧,滿腦子都是安妮的淚水和哽咽,他無法專注于工作,最後幹脆請假回家。回到家後,他心裏空落落的,想來想去,覺得有必要和安妮心平氣和地再談一次。
汽車停在勝利路一家西餐廳旁邊的停車場裏,直到這時,靳醫生才意識到這是他帶歷屆女朋友來吃飯的地方,他圖方便,覺得這家西餐廳環境、菜品都不錯,就把它定為“禦用”的了,裏面的老板和服務生都認識他了,還嘲笑他沒有一個女朋友超過半年的……現在……帶安妮進去肯定會被誤會,而解釋則會越描越黑……就在他苦惱時,安妮已經推開車門下車了。
靳醫生只好硬着頭皮下車,他看了看四周,馬路對面有一家招牌為“天堂日本料理”的餐館,他指着那家店對四處張望的安妮說:“那裏!”
安妮沒有什麽異議,跟着靳醫生過馬路,走進這家店。
“&&**&&**(日語),歡迎光臨‘天堂日本料理’,主人,您終于找到人家啦,人家等你很久很久了!”穿着女仆裝的服務生小姐嗲嗲地說。
安妮轉頭看向愣在那裏,臉色發青的靳醫生,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四周的人都好奇地看過來,靳醫生咳嗽一聲,清清喉嚨,問:“有包間嗎?”
“主人,這邊請!”“小女仆”并沒有受到影響,依舊嗲聲嗲氣。
“啊哈哈哈……”安妮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靳醫生拽過安妮的胳膊,假裝高冷地在衆人的目光注視下跟着“女仆”進了包間。
“主人,現在點菜嗎?”
“啊哈哈哈……”
安妮一聽到她說“主人”,好不容易稍有控制的笑聲又忍不住了。
“等會再點。”靳醫生面無表情。
“好的,主人,請先休息,有什麽需要,請按鈴哦。”“女仆”恭敬地行禮、退下,在她走動間,白色超短裙內的黑色蕾絲內褲若隐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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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安妮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笑完了?”
安妮拿紙巾擦眼淚,瞟了靳醫生幾眼,挖苦他,“沒想到靳醫生好這口?喜歡當‘主人’,啊哈哈哈……”
還沒說完,想起了剛才的‘女仆’,她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別歧視!這也是一種文化!”靳醫生紅着臉開始嚴肅地說教,“你可以不理解,但你要尊重!”
安妮不笑了,她的行為的确不尊重人。
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我……”
“你……”
“你先說。”
安妮嗫嚅着,說:“你剛才說‘不理解,但要尊重’,也請你尊重我的選擇。”
“這不一樣,你還那麽年輕,為什麽要走這一步?你想要孩子,方法有很多……”
“我不會後悔的!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你會後悔的!你想過沒有,如果你将來遇到那個對的人,孩子會成為你們之間的障礙的,到時候你要怎麽辦?你讓孩子怎麽辦?”
“不會有那個人的!即使有,他不接受這個孩子,算什麽真愛?算什麽‘對的人’?”
“別傻,安妮,再大度的男人也不會接受的。”
“為什麽?難道那些帶着孩子再婚的,就不是真愛了嗎?那他們為什麽再婚?不要跟我說是為了讨生活、過日子!那是你心胸狹隘!”
“安妮,你口口聲聲說‘真愛’,其實你還在期待,你還是個對愛情有期待的小女孩!孩子應該是‘愛的結晶’,而不是‘實驗室的産物’,你現在是走入誤區了,在鑽牛角尖……”
“不是的,你……你……怎麽不是愛的結晶了?我愛他,我愛我的孩子,我會很愛很愛他的……”
安妮哽咽着,“實驗室的産物”這幾個字差點讓她崩潰。
“安妮,還有別的辦法,你是最善良的女孩,值得更好的男人,你的孩子值得更好的父親……”
“不!沒有了!沒有了!”安妮崩潰地哭起來。
看着剛剛還放肆大笑着的女孩,現在聲嘶力竭地哭成了淚人,靳醫生的心也跟着痛起來。
這頓飯吃得勉強,回賓館的路上,車內又陷入了沉默。
靳醫生看着身邊的女人,兩只眼睛紅腫,像只兔子,嘴巴不滿地撅起,由于幹涸的淚水,兩頰沾着幾縷發絲,不修邊幅,楚楚可憐,不知在想些什麽……由于他工作的特殊性,倒是會經常碰到大哭、發洩的女性,但在生活中,他身邊的女人都是十分注意形象的……
“哧——”輪胎摩擦瀝青地面的聲音十分刺耳。
“沒事吧?”
安妮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幸虧她系了安全帶,慣性使她向前沖,又被安全帶的拉力拉回來,用力撞在椅背上。
靳醫生剛才只顧着看安妮,沒有注意路況,一回過神來,就看到前面的紅燈,只能用力踩剎車,把車子停下來。他開車十多年了,竟然還犯這個錯誤?在開車的時候走神,真是太不應該了!
車子停在賓館門口,靳醫生紳士地下車,想要去給安妮拉車門。安妮解了安全帶,自己開門,徑直走進賓館,沒有理會伸着手、尴尬的靳醫生,也沒有跟他說“再見”。
安妮回到房間,脫了高跟鞋,赤腳走到窗臺邊,坐到大理石平臺上,雙臂環過小腿,把臉埋進膝蓋。
她心裏很亂,有一瞬間她覺得靳醫生說的是對的,她不應該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強迫一個孩子來到這個世上,她甚至對她的想法感到了罪惡。而心裏還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她會是最好的母親,她的孩子會是最幸福的孩子,他已經迫不及待要來到這個世上,來見見他的母親了……
天色晚了,光明褪去,黑暗統治了整個世界。
安妮沒有開燈,沒有換衣服,就這樣一直一直呆着……
清晨,靳醫生開車去上班。
“叮呤呤——”有手機在響。
靳醫生把車停到路邊,開始檢查座位,在副駕駛座位底下找到一個手機,上面顯示未接來電7條。
他打開自己的手機,找到安妮的號碼,開始撥打,“叮呤呤——”,果然,是安妮的手機,應該是昨天急剎車時,從口袋裏掉出來的。
靳醫生調轉車頭,駛向安妮入住的賓館。
安妮把頭靠在窗玻璃上,看着賓館前面的這條街道,從一片漆黑中偶爾閃過汽車的探照燈,到清晨太陽升起、漸漸有行人匆匆走過,她已經無法思考了,這些人、物從她眼前經過,卻離她好遙遠……
一個老奶奶踩着裝滿橘子或是橙子的三輪車蹒跚而來,對面迎面而來一個騎着助動車的青年,老奶奶急忙把車頭拐向一邊,車輪撞到路邊的水泥臺階,三輪車整個側翻了,一車金黃色的果實咕嚕嚕地滾下來。老奶奶從地上爬起來,指着遙遙遠去的青年喊了幾句,趕緊去追滾得越來越遠的果子。這時,一輛汽車正好駛過來,噗哧噗哧壓扁了好幾個果子,老奶奶痛心疾首,氣得直拍大腿……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車裏出來,低頭哈腰對老奶奶說了些什麽,也跟着去撿地上的果子,又幫着把三輪車扶起來,他們就這樣忙碌着,好不容易才算把幸存的果子撿光。男人又跑進車裏,拿出錢包,抽出幾張紙幣遞給老奶奶,老奶奶不收,兩人你推我搡,最後老奶奶接受了其中一張紙幣,又拿了塑料袋出來,撿了一袋子果子遞給男人,男人擺了擺手拒絕,老奶奶固執地一定要塞給他,男人受不住,只好接受了。扶着老奶奶上了三輪車,又給她加把勁、推了一把車,看着三輪車重新緩慢地上了路,男人才大步走進賓館。
“呤呤呤呤呤——”安妮房間的固定電話響了,她把腳放在地板上,才站起來,就跌坐到地板上,坐得太久,整個身子都是麻木的。安妮艱難地爬起來,幾乎是彎着腿,一點一點滑到固定電話旁,她拿起話筒。
“喂!”
“安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了,有一位姓靳的先生找您,請您下來一趟。”
安妮挂了電話,坐在地上,用手敲打着雙腿,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才拿上房卡乘電梯下樓。
看到安妮走出電梯,靳醫生連忙跑過去,她的臉色比昨天更憔悴了,還穿着昨天的衣物,腳上穿着賓館裏的一次性拖鞋,整個人都是頹喪失意無精打采的。
“怎麽回事?你都多大了,還照顧不好自己!”他的語氣嚴厲中帶着心疼。
安妮撇撇嘴,沒說什麽,她看到他手裏的袋子了,意興闌珊地想:哦,原來是橘子!
就在靳醫生還要再說教的時候,安妮的手機又響了,他把手機提給安妮。
“你的手機,昨天落在車裏了。”
安妮接過手機,瞟了一眼屏幕,是文玲打來的,她猶豫着要不要現在接。
“打了很多次了,怕是有急事。”事實上,在他開車來賓館的路上,安妮的手機就一直不停地響。
安妮按下接聽鍵。
“喂!”
“安妮,你沒事吧?”
“沒事啊。”
對方沉默了片刻,開始咆哮:“你個死妮子!終于接我電話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能不能考慮下別人的感受!你是要我急死嗎!我都快報警了!還以為你被黑心醫院挖了器官後活埋了……”
安妮瞥了眼靳醫生,文玲的聲音太尖利,就快沖出聽筒了,安妮覺得他是聽得見的。
“我沒事,就是……手機開了靜音。”有時候事實太複雜,謊言容易得多。
“你說,你這幾天都幹了些什麽?一五一十招來!”
“我……”安妮斜眼看着還站在她身邊的靳醫生,後者指了指櫃臺,然後徑直走過去。
安妮一邊絞盡腦汁應付着文玲的審問,一邊瞥見他在櫃臺那邊跟服務生交代着什麽,說完向她招招手,大步走出賓館,邁進汽車……應該着急上班去了。
安妮看到他開車走了,也回頭走向電梯。
進了房間,安妮坐到沙發上,聽着文玲的隔空說教。
“……知道了嗎?放機靈點,現在私人醫院不靠譜的多,你不要只想着‘孩子孩子’的,他們說什麽你都信,有什麽隐患、後遺症都要問清楚,他們可都撿好的跟你說,你自己要有判斷,不行,我得過去!你肯定應付不來……”
“不用了!我心裏有數,你就放心吧。”
“你心裏有什麽數啊?你去香港就是個錯誤,荒謬!你知道嗎?你……”
“我不是還沒有做決定呢嗎?現在只是在做體檢而已。”
兩個人都沉默了。如今,安妮也有些猶豫,她懷疑自己的動機,是不是太自私?
“若不是我這邊一坨亂七八糟的事,一定陪你一起去了。”
“這家醫院滿正規的,來的人也很多,體檢什麽的都很仔細,你就別擔心我了!倒是你,你那邊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我是一定要和邵鑫古分手的,現在無論他說什麽都晚了。”
“哦。”
文玲一直是那麽果斷決絕,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看上了就去追,想放棄了絕不拖泥帶水。而安妮剛好相反,她總是猶豫,瞻前顧後,該斷不斷,該進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