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王氏低頭
忙完了公務已是深夜,林泓明回了府換了常服問道:“妹妹可開心些?”寶釵将他的官府搭在架子上,說道:“好多了。中午我和妹妹在方壺勝境吃的飯,還請來了二姐姐,大家說說笑笑,妹妹還高興些。”說着,寶釵令莺兒擺飯。林泓明向四處看了看,問道:“雅琪怎麽不在?”寶釵道:“前些日子,我開了庫房,拿了兩匹緞子,天兒眼看就要轉暖了,也該給丫頭們做兩套新衣裳,正巧有兩匹上好的蜀錦,那顏色和花樣都是妹妹喜歡的,我便雅琪給林妹妹送過去了。”
林泓明道:“難為你想的周全。既如此也該拿出幾匹來給你母親送去,就上就三月三了,我想着将你母親請來,我們好好聚一聚。”寶釵忙着布置了晚飯,林泓明看了看,說道:“今兒怎麽如此豐盛?我們兩個哪裏吃得完?”寶釵道:“二爺忙起來就什麽都忘了,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了。”林泓明這才想起來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他倒了一杯酒,敬寶釵:“寶姐姐費心了,我敬寶姐姐一杯。”寶釵笑道:“這有什麽,不過是分內的事。”林泓明反駁道:“雖然是分內的事,難得寶姐姐上心,事事想的周全。”寶釵給他夾了一筷子菜放在碟子裏,說道:“這是二爺最喜歡吃的幹筍肉絲,是雞湯喂了才下的鍋。”林泓明嘗了嘗說道:“果然鮮得很。”說着也給寶釵夾了一筷子紫茄:“這道風味茄子你嘗嘗。”寶釵舉箸夾了,嘗了嘗,說道:“這道菜的味道倒是奇特。”林泓明道:“這道菜是我親自教的廚子,用桂魚熬了姜汁,拌了糟油,待茄子炒的七分熟後澆上去,用香油提了味出鍋,香而不膩,爛而不失原味。”寶釵笑道:“俗話說,君子遠庖廚,沒想到二爺對廚藝還有造詣。”林泓明道:“君子遠庖廚不顧是提醒男子莫要玩物喪志,偶爾娛樂一下還是可以的。”寶釵又道:“張弛有度乃是處世之道。”林泓明又吃了兩口,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問道:“妹妹的事怎麽樣了?”寶釵試了試嘴角,說道:“我拿了二爺的帖子拜上金陵府孫老爺,千青親自送去了,日前回話,孫老爺去了賈府,說是賈府裏有些建築逾制,若是追究起來是大罪,姨姥爺吓得臉色鐵青,已經去請罪了。”林泓明笑道:“這個孫道臺都是精明。鳳姐姐哪裏呢?”寶釵笑道:“鳳姐姐更是厲害,先是裝病睡了兩天,辭了一切事務,然後在北城買了一座宅子,竟不聲不響地挪了出去,姨媽差人去請,竟說病倒了,起不來身。”林泓明贊道:“鳳姐姐向來當機立斷,是個做事的人。買宅子的錢怎麽說?”寶釵添上一盞茶,說道:“我已經讓千青說明白了,一千兩銀子作為買宅子的銀錢,金陵城西有一個莊子,大約20頃,年利1000兩銀子。鳳姐姐是個會算計的,哪裏會不依。”林泓明哼了一聲,說道:“我已經斷了賈府的供給,若是舅母還是堅持,我倒是有幾分佩服她。”寶釵笑道:“鳳姐姐來信說,自從賈府裏斷了錢糧,王夫人連吃白米的錢都沒有,前幾天拿了家裏的幾個瓶子去當,還被人給砸啦。”林泓明嘆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想着妹妹既然嫁了過去,自然要充些門面,別讓大家臉上過不去。于是給了銀錢讓他們置些産業,誰知他們竟然認為我們是那軟柿子好拿捏。”寶釵道:“這樣一來,下次他們就是折了兩條筋也不敢了。”林泓明不以為然:“本性難移。只有抓住了他們的命脈才能聽話,若是松了就自個跑了,若是太緊,就要斷了。待這件事平了,也不必給他們置什麽産業,每月按份例送錢,過的緊張些,他們也有個忌諱。”
過了半個月,王夫人攜寶玉偷偷上京來,寶釵接了安排前廳吃茶。王夫人哭訴道:“金陵的孫老爺非說什麽違制,将老爺帶了去,說是要關牢子,我好說歹說,衙門才透出信來,違制建築嚴重的罰銀1000兩,判刑5年,輕微者罰銀200兩,判刑兩月。我寫信給外甥,卻遲遲沒有回音,沒辦法只好偷偷上京來。”寶釵道:“這就奇了,府裏竟然一點也不知道,定是小厮們懶惰誤了事。”兩人正說着,雅琪來報:“二奶奶,二爺的挂珠不見了,明兒去赴宴還要帶呢,您去找找吧。”寶釵得了信,向王夫人賠罪道:“姨媽稍坐,我去去就來。”結果一去一大晌,連個影子也不見,眼看過了正午,連個伺候茶的人都沒有。王夫人心裏有氣卻不敢發作,本想着一怒之下離開,想着來時是當了家裏唯一值錢的衣裳,現下連回去的盤纏都沒有,哪裏敢意氣用事。
林泓明早已得了信,因此到了昏天黑地才回了府,遠遠看見了王夫人,故意提高了嗓門,問道:“你這小妮子,家裏來了客人也不知會一聲。”王夫人忙站起來,說道:“外甥,你可回來了。”林泓明問道:“舅媽怎麽來了?也沒人給我說一聲,我好早些回來。”王夫人自然知道他們故意的,也不能說破,只能順着臺階往下走:“外甥公務繁忙,哪能因為一些小事耽誤正事呢。”林泓明笑道:“舅媽來了自然比不得平常小事。只是聖上有旨,舅媽等人不得離開金陵,舅媽怎麽私自進京了?”王夫人聽了,哭訴了一遍。林泓明聽了,故作驚訝:“怎麽會有這樣的事?前些日子聽千青說,寶兄弟要納妾了,我想着舅舅到了金陵見了故交舊友應該順風順水,滋潤的很吶,怎麽幾天不見就下了大獄了?”王夫人的臉青一塊紫一塊,尴尬不已,勉強笑道:“不過是說笑而已,哪裏就納什麽妾了。寶玉和黛玉成婚不過一年,正是新婚燕爾之時,怎麽會納妾呢?”林泓明納悶道:“不是嗎?還是千青搬弄是非?我聽說舅媽連新房都布置好了,只等着來年抱個大孫子呢。我想着,寶兄弟是我的親表弟,我還預備着大禮呢。”王夫人擦了擦汗,賠笑道:“沒有的事,我同黛玉開玩笑呢,想是千青聽岔了。有了黛玉這樣的兒媳婦,哪裏還讨什麽妾。”林泓明拍腿嘆道:“舅媽不早說,妹妹知道寶兄弟要納妾,心裏想着,自己身子弱,如果妾侍能添個一男半女也是好事,便去了廟裏祈福,沒個三年五載不回來。說為了表示誠心,一應雜念都應放下,把家裏的一應事務都交給了我打理着,說煩勞我幾年,等寶兄弟有了孩子再接過手。我想着,寶兄弟既然有大把的銀子納妾,哪裏還需要妹妹這點子零用錢,便直接省去了,不然外面的人知道了還以為舅媽等人貪圖妹妹這點子嫁妝呢。咱們賈府世代簪纓之家,可不能丢了臉面。”王夫人滿臉通紅。林泓明繼續道:“至于舅舅的事,我身為京官也沒辦法,我朝法律,京官不得結交外官,我想那孫老爺不是個糊塗的人,自然會秉公辦事。舅媽不用太擔心。”
王夫人被逼的走投無路才來了京城求見林泓明,今見他油鹽不進,實在無法,只得丢下老臉,賠禮道歉:“外甥你是大人有大量,我一屆婦人,沒什麽見識,不過是聽下人挑唆了幾句便錯了主意,黛玉走後,我也知道錯了,本想着找個機會解釋開來,誰知道你舅舅出了這檔子事,一時着急就先丢下了。”林泓明打斷她,笑道:“舅媽這是什麽話。納妾又不是什麽犯法的事,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寶兄弟是舅媽的心頭肉,納一個妾算什麽,便是三房六院也使得的。我也累了,舅媽還是早早離京吧,不然被有心看見了,又是一項罪過。”王夫人淚如雨下,乞求道:“外甥就是不看你舅舅的情面,還請看在已故的老太太的情面上幫襯一二。舅媽實在是沒主意了,舅媽也老了,以後家裏的一切還是年輕人說了算。”話說道這份上,林泓明不好一直僵着,便問寶玉:“不知寶兄弟怎麽想?”寶玉流淚不止:“我自然是想着林妹妹的。”林泓明又道:“寶兄弟一向至誠,我是知道的,算了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少不得求人。不過,我妹妹那裏還請舅媽去勸勸,她一直待在廟裏也不是個事。既然寶兄弟不納妾了,以後還少不得妹妹添香火,若是一直住在廟裏可怎麽好?”王夫人忙道“那是自然,我這就去廟裏将媳婦請回來。”林泓明接着說道:“另外,妹妹身體本就弱些,若是逢年過節來回奔波少不得受累,對承繼香火不益,還是請舅媽和舅舅上京來,我請旨聖上,每隔兩年,中秋和過年的時候允許舅舅等人在京裏待上半個月。再者家裏的産業還是別置辦了,舅媽和舅舅年紀大了,大嫂子還要照顧蘭哥,別再累着了,每隔三個月我會讓小厮派人将月例銀子送過去,舅媽就頤養天年,等着享清福就行了。”王夫人哪裏肯依,本想據理力争,林泓明緊接着說道:“不然,還是舅媽當家,我們小輩學着些,舅舅的事我們也許處理不好,讓舅媽失望。”王夫人即可閉了嘴,只得連連答應。
這時,寶釵走出來說道:“二爺總是丢三落四的,廢了好大功夫才找到那珠子,不然明日同僚笑話還不失了臉面。”林泓明自責道:“都怪我粗心,勞夫人忙了半天。”寶釵笑道:“還好找到了。天兒也黑了,姨媽也餓了,我們用飯吧。”林泓明道:“是該用飯,只是妹妹不知用了沒有?舅媽來了,也該來問安。”王夫人忙站起來,說道:“我先去廟裏看看黛玉。”林泓明道:“這樣吧,天兒也黑了,我們一道去吧,不然城門關了又是麻煩。”王夫人去了廟裏,勸了兩個多時辰,寶玉又再三賠罪,黛玉才回了家,一家子草草用了些飯便歇息了。第二日,王夫人離了京,林泓明又安慰了幾句寶玉,過了五六天才寫信給孫老爺,送了謝禮,賈政才被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