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傻白甜驸馬上線
虐待,這是□□裸的虐待。
慕輕塵拿過衣服,進了綠綢屏風,方才為她捧衣的小宮婢怕裏頭晦暗,取了一盞壁燈送進去,然後急急退出來,背過身垂着頭,臂彎處還挂有一件黑紗衫子。
常淑伸手拿過八寶釵瞧了瞧,柔聲說:“就這支吧。”
她手臂高舉,将其紮進流雲髻中,從右側緩緩推入。遂即起身,在屏風前停下。
小宮婢會意,不等她吩咐,便把黑紗衫子捧了來。
慕輕塵出來時,就見常淑笑盈盈的等着自己:“這件也必須穿上。”
“太熱。”
“這衣服輕透得很,不礙事。”
方才慕輕塵的一舉一動她瞧得一清二楚,眼見着她把黑紗衫子摘出來,丢到床尾,幸而小宮婢機警,趁她不備撿回手裏,不過沒敢讓她穿,搭在臂彎,什麽都沒言語。
“你……”
慕輕塵腹诽着,左右張望一番,好似想通了什麽——定是記恨昨晚自己冷落她的事。
妻妻房i事怎好擺到臺面上說,慕輕塵一口氣咽不下也得咽。
常淑臉上的笑漸漸加深,但眼裏卻殺氣騰騰,好似在說“你若敢不從,本宮就把你剁成肉泥”
話說,常淑也不是沒對她動過手,六年前在平康坊,氣勢洶洶的提劍在鸾鳳樓裏追着她刺,刺壞了所有桌椅,害得慕國公府賠了不少錢。
那會也不知道她是長公主,只覺得定是個身份了不得的人,不然明明是她把鸾鳳樓折騰得烏煙瘴氣,賠錢的為何是慕家。
自那以後,全帝京的人都知道,心狠手辣的慕輕塵遇到個硬茬,見到人家就躲。
“穿穿穿,”慕輕塵最不想回憶的就是這段往事,往前兩步,平展雙臂,示意常淑給她穿衣。
她也就這麽點優越感了,堂堂長公主可伺候她穿衣五年了。
“自己穿。”常淑趁她晃神,把衣服罩到她頭上。
頭上頂件衣服,慕輕塵說不出的狼狽,呆呆的杵在那,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常淑可算是出了一口惡氣,捂着嘴笑得花枝亂顫。
身旁的宮婢們也是難得見到慕輕塵吃癟,跟随常淑一起,咯咯咯的笑。
迎典也就那麽回事,盛大、隆重,怎麽土豪怎麽來。說穿了,要的就是場面風光。
華帝穿了紅衣,顏色卻偏暗,胸口和雙臂有繁複的金絲刺繡,整個人豔俗中又滿是威嚴,兩股氣質一中和,別說,還真帶了點九五之尊的風采。
他站在丹陛之上,身前的廣場是滿朝文武,身後是各宮娘娘和皇子皇女。
慕輕塵和亦小白躲在常淑常鳶後頭,一個勁的打哈欠。
慕輕塵百無聊賴,用肩頭靠了靠亦小白,問:“什麽時辰了?”
亦小白抻長脖子,越過常鳶的發頂,掏出袖子裏的一塊圓潤的紫水晶貼到眼睛上,盯着廣場中央的日晷說:“巳時已到,突厥可汗該是來了,诶,你聽外頭的喧鬧越來越大,想來是離得近了。”
“你從哪收羅來的好東西,日晷那麽遠都能看清楚時辰?”慕輕塵對外頭的事漠不關心,視線落在她手裏的紫色物事。
“千裏望。這名字牛吧,我取的,”亦小白神秘兮兮的,“昨日去西市碼頭接我家的商船,遇上一駱駝商隊,都是大秦人,想拿東西換商船上的香料。他們那些東西怎能入我的眼,不過……”
亦小白從縫隙中看了看華帝,确保自家老丈人沒發覺她們這方的動靜:“不過,那隊的頭頭後來追上我,從懷裏掏出這塊紫水晶給我。不錯吧,好玩着呢。”她把水晶左右翻轉,顯擺着。
“給我瞧瞧。”慕輕塵攤出手,卻見亦小白寶貝得很,搖搖頭死活不給。
她來了勁兒,作勢要去搶。
“慕輕塵!”常淑回頭低聲呵斥她。
真是的,一句兩句就罷了,非要三句四句的接着來,有完沒完了,打鬧不分場合嗎?
慕輕塵讪讪的與常淑對視一眼,自知理虧,雙膝并攏,乖巧式站好。眼睛亮亮的,映着藍天和白雲,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
長公主殿下這才罷休,瞪了瞪她,轉回腦袋,繼續幹巴巴的漫長的等待。
末了,常鳶雙手向後伸來,手心像是長了眼睛,不偏不倚的擱到亦小白的手臂上,二話不說,就是狠狠一擰。
疼得亦小白臉色發白,就差雙眼一翻,暈死過去。
“鳶兒,我曉得錯了,真曉得了,再也不說話了。”亦小白握住她的腕骨,小聲求饒。
慕輕塵唏噓不已,心說,同樣都是媳婦兒,差距咋就這麽大呢?
要知道她家常淑除了六年前提劍砍她那次,都沒再對她動過手,溫柔極了。
神思游移,自我放空的正暢時,腦中突然想起亦小白方才說的話。
西市?
碼頭?
對了,工部前些日子在拓寬通往那處的水渠,林品如找工部尚書杜逢春是不是為了這事?
天色入夜,蟬鳴驟響。
镂銘軒內。
歡聲笑語,觥籌交錯,喧天的熱鬧,渲染出一派富貴喜氣。
華帝和塔阿圖顯出不小的醉意,酒色染得臉面通紅,身子搖搖晃晃,連燕臺中央的舞伶都看不大清了。
六皇子常笙終是坐不住,湊到慕輕塵身邊,扯扯她的袖子:“學士學士,常笙許久沒瞧見你了,想你的緊。”
“就沒想你皇姐?”常淑越過慕輕塵,伸出一指,點點他的額頭。
他年僅十四,稚氣未脫,也并未封王,眼下日日被困在弘文館裏讀書,日子甚是憋悶。
若慕輕塵在弘文館應卯,他還能跟她耍耍賴,央她給自己帶兩只蛐蛐,順帶陪他鬥上一鬥。
“皇姐整日只會問我的功課,也不陪我玩,學士多好,還陪我鬥蛐蛐……”
“咳咳!”慕輕塵向他擠擠眼。
常笙暗罵自己說錯話,忙不疊的閉上嘴,擔心常淑責罵他,瑟縮地起身,逃似的回到方才的位置。
“你陪他鬥蛐蛐?”常淑的眉角是禁不住的怒意。
不光如此,我還帶他打手鞠和賭雙陸呢,慕輕塵心裏這般想,說出的話卻是另外一個意思:“就一次,陪他解悶罷了。”
“你當本宮三歲孩子呢?随意一句話便能蒙混過去!”
初月姑姑聽出常淑語氣不善,止住欲要斟酒的手,退回原位。
“沒那麽嚴重。”
“慕輕塵,你的德行本宮再了解不過,你要敢把常笙帶壞,看本宮不把你……把你……”
“把我休了?”慕輕塵挑釁她。
都不知道讓着我。常淑心說。兀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水辛辣,香味馥郁,嗆了她一個咳嗽。
“哎,”慕輕塵重重嘆息一聲,為她拍背順氣,卻被常淑推了推。
“不需要你假惺惺。”
“淑兒,你今日心情不好,我都能體諒,”細細數來,一天之內已經發了三次火了,“失去糖醇……是意外,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應該從悲傷中走出來,以慰糖醇在天之靈。”
“本宮心情不好,還不是因為你!”
“是!”慕輕塵收回手,緊緊攥住膝蓋處的衣擺,悲怆道,“怪我肚子不争氣,沒把她護好!”
常淑:“……”
你是腦子不争氣。
眼下人多眼雜,她怕慕輕塵語不驚人死不休,捂住她的嘴,讓她住口。
住口就住口!慕輕塵這下生氣了,她是好心安慰,不想人家卻嫌她煩,連話都不讓她說了。掙脫開常淑的桎梏,咄咄逼人道:“母憑子貴……這話說得沒錯,我孩子沒了,你就這般對我。”
呵,最是無情帝王家……
常淑張張嘴,想要解釋,不料慕輕塵和她使起性子,一個拂袖,掀倒桌邊的酒壺,鐵青着臉,孩子氣的出了镂銘軒。
初月姑姑有些急,欲要去追。
“讓她去吧,出去吹吹風也好,”免得腦子拎不清,“一會本宮去哄她。”
镂銘軒是三重樓闕,左右分別是倉高閣和湖淩閣。
慕輕塵出門往右,踩着十數條石階上了湖淩閣。
這裏地勢高,可縱覽整個太極宮的景色,另外風還大,散散熱的同時還能醒醒酒。
她憑欄而望,抽出一根算籌,有節奏的敲打闌幹,聲音很小,不清脆也不沉悶……心裏怨罵着常淑。
“真是巧了!”聽聲音是塔珊,她長發不似中原女子高高盤起,而是懶懶的散着,其間編有幾條細窄的辮子,捋了耳側的一條捏在在手裏,一跳一跳的上來,辮尾被她甩着圈,“冤家路窄啊。”
“不,是我流年不利。”慕輕塵的口氣同她一樣,不友善,還帶了點刺。
“流年是什麽?這是個成語嗎?”顯然塔珊沒聽懂。
慕輕塵不以為意,轉過身,向對面努努嘴:“這裏有人了,你可以去左側的倉高閣。”
塔珊雙手環胸:“憑什麽是我走?”
“中原有句話,先到先得!”
“中原還有句話,主随客便!我遠道而來是客,你得讓我。”
慕輕塵頗為欣賞的眯起眼睛,誇贊她:“你的漢話還沒那麽糟心,都會改成語了。”
“淺顯的都知道些,”塔珊得意洋洋,踱步到她跟前,端詳她臉上的傷,“還以為一花盆把你砸死了呢!”
“砸死的話就不在這了,”慕輕塵用算籌指了指夜空,“該變成星星懸在月亮旁邊了。”
塔珊覺得新奇:“中原還有這樣的說法嗎?死去的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慕輕塵的臉色突然落寞,垂着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麽,凄清一笑:“對啊,其中有一顆……叫慕糖醇。”
塔珊把這陌生的名字念了念:“和你同姓,是……你的兄弟姐妹嗎?”
“不……是我的……女兒……前日夭折了。”慕輕塵嘴唇翕動,艱難的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