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根胡蘿蔔
和薛然有一搭沒一搭的扯了十來分鐘,挂電話之前,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說什麽,我問過去,他反倒嚷嚷起來。
“沒什麽要說的,我挂了啊。”
“哦——”
我拖着尾音,等着薛然挂電話。
半晌沒有動靜。
“你挂電話啊。”
薛然在那邊笑開了。
我突然覺得這種場景似曾相識。
我們寝室有個妹子,和他男朋友是異地,每天晚上打電話到半夜,臨結束之前總要“你先挂”“不你先挂”“我舍不得挂”“我也舍不得挂”的這樣膩歪一番。
那時我還被臊的不行,現在想想,我和薛然這不就是翻版的膩歪嗎?
于是我麻溜的挂了電話。
和學長的對話框跳了出來,我覺得及其弱智的祝福語被删了一半。
我突然覺得健健康康開開心心,是最好的祝福了,于是我把删掉的內容補全,發了過去。
這時薛然也發來了信息。
【今晚月色好美。】
我嘴角一抽,這貨學夏目漱石玩什麽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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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這麽想着,我還是朝窗外探了探腦袋,月亮的确挺大挺美的。
【今晚你的包子也很美。】
我不忘損他包的包子一樣的餃子。
【王汐汐你學壞了。】
我學壞也只能是和薛然學的。
我把整個身子窩在沙發的拐角,捧着手機在□□上和薛然互相進行人身攻擊,笑的宛如一個智障。
直到我有點犯困,薛然才催着我去睡覺,難得心平氣和互道晚安之後,我一頭倒在床上。
在枕頭上蹭了一會兒,摸着手機準備定個鬧鐘,打開來卻收到了學長姍姍來遲的信息。
【新年過的怎麽樣?】
我看了一下,和我給他發祝福信息之間,隔了半個多小時。
這是打算聊下去的節奏嗎?我揉了揉眼睛,歪着腦袋回複他。
【挺好的啊。】
吃了餃子,看了春晚,帶着弟弟妹妹睡覺,初二準備去吃火鍋。
還有今晚的月亮。
我擡頭看了看窗外,想到薛然那句“今晚月色真美”,就覺得胸口漲漲暖暖的,跟裝了個鼓風機一樣,吹啊吹啊。
這些廢話我已經和薛然說了一堆,現在懶得再去和別人說。
可是別人問了總不能不回複,就幹脆籠統的回答一下我過得還不錯吧。
很快,對方又回複過來。
【挺好就好。】
我看着學長發過來的消息,沒再回複過去。
和學長這麽聊天已經是幾個月前了,雖然時間不長,但我總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至于哪裏不一樣,大概是我和薛然吧。
前幾個月我還和他互罵互掐,聊天以“放屁”收尾,現在也能說聲“早些睡,晚安”。
薛然上了大學總算長了點腦子,能讓我稍微感受到那麽一點點他對我的好。
重點是我還覺得不錯。
到底是從小到大的交情,偶爾換換口味啃一啃窩邊的胡蘿蔔,應該也還不錯吧?
大年初二火鍋店的生意簡直火爆,我和薛然在店裏打打鬧鬧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等到空位。
“餓死我了,為了吃你這頓飯我特地留着肚子中午都沒怎麽吃。”
薛然幫我把碗筷擺好,裝出一副老成深重的樣子。
“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飽,晚上要吃少。”
我雙手支着下巴,看着薛然小媳婦似的絮絮叨叨。
薛然頭發應該有段時間沒剪了,蓬松蓬松的,看上去很好摸。
“不過你吃多吃少一樣會胖,左右都這麽醜了,放開肚皮吃吧。”
“還用你說?”我拿着筷子互相敲了敲,“吃窮你!”
薛然樂了:“就你那小身板,還想把我吃窮?”
現在又說我是小身板了?那前些天說我虎背熊腰膀大腰圓的人是誰?
直到晚上六七點,我和薛然才摸着肚皮心滿意足的從火鍋店出來。
俗話說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火鍋店開在商場五樓,等電梯的人太多,我和薛然幹脆一層一層的逛下來。
下樓梯的時候我在薛然身後蹦蹦跳跳,伸着腦袋聞了聞他。
“咦,一身的火鍋味。”
薛然轉過身子用兩根手指抵住我的額頭。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學狗。”
我把薛然的爪子打開。
“好狗不擋道。”
薛然乖乖的往樓梯邊挪了挪,給我讓開一條路。
我笑着拍了拍薛然的肩膀。
“嗯,是條好狗。”
薛然把手附在我擱在他肩膀的手上,停下腳步:“那這麽好的狗有沒有什麽獎勵?”
我一愣,想要縮回手,卻被他一把抓住。
心裏撲通撲通跳的飛快。
“幹嘛!”我用另一只手噼裏啪啦的拍些薛然的手,“公共場合!公共場合!人都看着呢!”
商城裏有電梯,也有自動扶梯,像我和薛然這樣吃飽了撐的走樓梯的,其實也沒幾個。
“又沒對你幹嘛。”
薛然嘴上說着,但還是撒了手,若無其事的下樓梯,嘴上小聲嘀咕着:“搞得我跟強搶民女似的。”
我很想對着他的背噼裏啪啦一頓狂拍。
抓手不算幹什麽嗎?你去抓別人的手試試,打的你親媽都不認得。
不過我還沒有好好分析是“我把薛然打的親媽都不認得”,還是“被薛然抓手的人把薛然打的親媽都不認得”這個嚴肅的問題的時候,整個人的心思都被漫天飛舞的雪花給吸引過去了。
“薛然!薛然!下雪了!”
我激動的拉着薛然的衣袖一通狂扯。
薛然雙手插兜站在我身旁,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嫌棄的瞅了我幾眼,微微擡頭看着漫天的雪花,等我淡定下來了才緩緩道:“你一會怎麽回去啊?”
我突才想起來,我得趕回我奶奶家啊!
這麽晚了本就沒指望趕地鐵。但誰能想到這突然大雪封路,別說是等公交了,找個出租車都難。
我扯了扯嘴角,剛才的喜悅已經被沖走的一大半,難道大過年的我得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家了嗎?
然而沒等我傷心難過幾分鐘,薛然就完全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一通電話打回家裏去,薛媽媽在電話那頭一板一眼的讓我去她家裏躲雪過年。
我一邊逮着薛然胳膊使勁的掐,一邊乖巧的說着打擾了。
這人絕對故意的,要不是他沒那麽大的本事,我真懷疑這場雪是不是他招來的。
“我爸難得回來。”薛然說,“去看看吧。”
上次見薛叔叔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我和薛然正直高三,年間沒有太多假期,兩家是湊在一起跨的年。
之後我和薛然上了大學,薛叔叔回家的次數就更少了。
“那去超市買點東西?”薛然下巴指了指馬路對面的大型超市,“你留在我家的睡衣還是夏天的款。”
我戴上帽子,和他沖進這滿天的大雪中去。
去超市買了一些我需要的日常用品,薛然還好興致的拎了不少零食。
當我們兩個大包小包到薛然家的時候,意外的發現家裏竟然來了客人。
其中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妹妹見着我撲我懷裏直喊嫂子。
“哎嘿,有眼光。”薛然沖她眨了眨眼,“不怪哥這麽疼你。”
薛叔叔在玄幻的鞋櫃裏給我拿了一雙粉色的棉拖,轉頭教訓他兒子:“謹言慎行。”
“謝謝叔叔。”我尴尬的頭頂直冒白煙,連忙笑道:“童言無忌嘛。”
晚上十點多,客人告了辭,我被留在薛然家的客房過夜。
洗漱完畢,我穿着薛然給我挑的天鵝絨睡衣,半幹着頭發,躺在床上刷着朋友圈。
沒刷一會兒,收到了薛然的消息。
【過來客廳陪我看電視。】
我把門開了條縫,做賊似的伸出了個腦袋。
叔叔和阿姨已經休息,主卧的門緊緊關着。
薛然在餐桌旁倒了兩杯熱水,自己端起一杯後,用眼神告訴我剩下那杯是我的。
原本關了的電視被重新打開,薛然踢了鞋子窩在沙發上。
我輕手輕腳地走向餐桌,端起水杯發現水溫适宜,剛好可以一口喝下。
餐桌搭着淺綠色的格子桌布,中間擺放着一個六角形的水晶花瓶,裏面插着幾株開的熱烈的橙色波斯菊。
薛然的媽媽最愛的花。
我走到薛然身邊坐下,他在我腿上搭了一條挂着流蘇的絨毯。
電視裏放着某個校園偶像劇,男女主穿着校服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麽。
薛然嬉皮笑臉,指了指電視:“你們女生都喜歡看這種文藝小清新嗎?”
我沒看過這個電視劇:“講的都是些什麽啊?”
“這是男主嗎?這女的什麽品味啊?”薛然答非所問,“王汐汐,你覺得他帥嗎?有我帥嗎?”
薛然盤着雙腿,舒展着雙肩懶洋洋地攤在沙發上。
他靠近我這邊的這條手臂橫在沙發背上,手肘剛到我的腦後,五根不老實的手指纏着我的頭發,在問題得不到我回答的時候敲一敲我的後腦勺。
“嗯嗯嗯,你帥,你最帥。”我漫不經心的敷衍着。
薛然一聽樂了,跟條哈巴狗似的把腦袋湊過來:“怎麽突然這麽誇我?是不是終于發現了哥的魅力?”
“對對對,這電視劇就應該讓你來演,演那種狂拽酷炫吊炸天的男主角。”
“別啊,我這麽鄉村非主流嗎?”薛然摸了摸下巴,語氣認真,“我最起碼也得演個腹黑病嬌變态之類的。”
我扭頭看他。
“害怕了?”薛然勾起一邊唇角。
我把懷裏的抱枕往薛然臉上一砸:“閉嘴。”
薛然順勢倒在我肩頭大笑:“哎喲,還打人了。”
客廳開了空調,很暖和。我膝蓋上蓋着毛毯,身邊靠着薛然,看着看着就暈暈欲睡。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身邊窸窸窣窣,我身子歪了歪,靠了個空,倒在沙發上。
電視已經被關上了,整個客廳靜悄悄的。只餘下沙發旁的閱讀燈,發着溫柔的暖黃色的燈光。
“薛然。”我撐起身子,揉着眼睛叫他。
剛睡醒的嗓音還沒打開,這一聲軟糯的呼喊帶着鼻音,像一只還未斷奶的小貓低嚷着找媽媽。
薛然似乎沒有穿拖鞋,他的腳步很輕,卻有些急促。
“在呢,怎麽了。”
薛然走到我身邊,身上帶着暖風,把滑到大腿的毯子重新披在我肩上。
“你去哪了?”我打了個哈欠,含糊地問道。
“去你房間開電熱毯。”薛然伸手,把我額前淩亂的發絲別在耳後,“想睡就睡吧,過一會兒被子熱了我抱你去房裏睡覺。”
我困的厲害,只顧着點點頭,然後重新阖上了眼皮。
薛然把我往懷裏帶了帶,我心知這樣不好,但是薛然懷裏有點舒服,不想推開。
少年的胸口暖的發燙,帶着幹淨的洗衣粉的味道。
半夢半醒中,我聽到耳邊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氣。
“別對我這麽沒有防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