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被炮灰的大師姐
自那日後,蕭以安再也沒有出現在淩淵閣衆人面前。
不過于化神期修士而言,一個閉關就能有成百上千年,不過短短歲月,自然沒有人覺得有何異樣。
除了于卿。
于卿順利完成任務,并且一舉踏入結丹中期。當她提着年前剛埋的桃花酒來到蕭以安的小院時,只看到了倚在木棉樹下閉目睡着的修,卻怎麽也沒有看到蕭以安。
修身上的衣服還沒有換回內門弟子服飾,于卿稍稍感到奇怪。
她搖晃着自己手中的酒,酒水發出有些沉悶的聲響,修卻始終沒有看她一眼。
奇怪,真是奇怪。
平常總是窩在樹上睡覺的人不在院子裏,而平常反應特別靈敏的人如今聽到她弄出的動靜卻是理都不理。
“發生了什麽啊。”
于卿在修身旁坐下,随意問道。
修嗤笑一聲,沒有回答。
于卿眨眨眼,有些迷惑。
雖然說當年老祖讓于卿去照顧修,但修卻聰慧異常,雖然明面上說是于卿照顧他,實際上根本用不到于卿。
兩人這些年下來,關系倒是挺好的,修在淩淵閣內朋友倒是有幾個,但最說得上話的還是于卿。
于卿很少被修擺臉色,所以此時她就更加困惑了,“誰敢惹祖宗你啊。”
修的手段,雖然并不會到破壞門規的地步,但也不能輕易拿到臺面上說。再加上他名義上是老祖的兒子,天賦又高,誰敢在他頭上動土啊。
沒有誰這麽不長眼吧。
修擡起右手遮住漸漸變得刺眼的光,依舊沒有開口。
于卿微怔,聯想到消失了的蕭以安,瞬間猜到了一些什麽。
她想了想,還是問道:“你把自己的心意告訴她了?”
那個她指的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修猛地把手放下來,坐直身子然後死死抓着于卿的肩膀,神色間帶着幾分陰沉,“你也覺得我的心意很明顯對不對。”
說完之後,他又有些無力的松開了手,驚豔絕倫的臉上滿是頹廢與憔悴。
于卿除了修煉,在其他事情上一向懵懂。但她都看出來了,那麽他心慕的人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只不過是不在意罷了。
于卿的肩膀被抓得生疼,不過她也能理解修,想了想把自己手中的酒遞過去。
“她是化神期修士,而你名義上還是她的兒子。”
修冷冷一笑,沒有說話,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桃花酒年份尚淺,但已經用靈力催過,所以喝起來也別有一番風味。但如今修這樣大口喝着,自然是無法品味到其中滋味的。
入口烈也好甜也罷,最後吞咽下去的,盡是苦澀。
修的固執于卿也是知道的,他一旦認定了一件事,只怕再怎麽勸說也沒有用,所以于卿幹脆就直接用了激将法,“如果你當真喜歡她,狂妄的想要俘獲她的心,你以為你是什麽人,這至少也要等你到了元嬰後期再說吧。”
修還握着酒瓶的手微微一頓,然後将壺中美酒一飲而盡,嘴角一點點勾了起來。
“我知道了。”
于卿暗地裏松了口氣,這位大少爺別擰着別跟自己過不去就行。
但于卿卻猜不到修此時在想什麽。
她的身邊,只有他一個人不是嗎。
歲月彌久,朝朝暮暮,都只有他,只能是他。
……
從那日之後,于卿看到修的機會越來越少。
他外出的頻率越來越高,漸漸地,于卿只能從修真界八大派中以情報消息流通著稱的雲煙閣所出報刊中看到修的名字。
而于卿呢,在與蕭以安相處的過程中,靜靜放下了心中報仇的執念,只希望自己能夠過得更加坦然一些。随之放下的,還有她心底的愛慕。
現在的白止,于她而言有救命之恩,教導之義,卻再也沒有了輾轉反側的愛慕。
蕭以安和修都不在了,柯安現在也開始接手門派事務,因此于卿閑暇時就經常游遍各處,整個人越發柔和起來,而她也漸漸領悟到了水之至柔,劍意已經開始凝實。
十年時間,淩淵閣內又新進了一批弟子,當年尚且年輕的弟子已經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存在了。
那一天,于卿游歷多年,順利踏入結丹中期,已是回了淩淵閣;柯安正奉掌門之命前往一處秘境;而修順利從秘境中出來,身上氣勢驚人,已是有了結丹後期修為。
突然,天空西邊隐隐有鳳鳥悲鳴,聲聲悲切若泣血。修真界所有修士都能聽到這道聲音,聲音中的悲涼讓人心頭一驚,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
緊接着,天色全部暗了下來,傾盆大雨頃刻傾灑下來,鳳鳥哀鳴越來越凄涼,天邊都隐隐透着紅色。
修的手不知為何突然顫抖起來,好像是發生了什麽他無法掌控的事情。這種感覺讓他分外惶恐。
能令他感到害怕的事情,除了她一人,還能有誰呢。
想到蕭以安,突然,修的臉色大變,臉上皆是倉惶,再看不到沉穩淡然。
他想起一件事。
當年的他尚且年幼,蕭以安懶懶倚在木棉樹下,讀着一本修真界簡史。他聽得昏昏欲睡,将要睡過去時就聽到她淡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除非化神修士選擇在無盡虛空中坐化,否則的話,化神修士身隕時天必有異象。鳳鳥哀鳴,舉世同悲。”
這算是天道對于化神修士的哀悼。即使天道算計修真者,但能踏入化神期的修士,無一不是心智謀略樣樣不缺的天縱之才,就連天道對他們都保有尊重。
當時的他聽到之後瞬間清醒,看着她,稚嫩的臉上滿是鄭重,非常非常認真道:“你不會死的。”
他還記得她當時的語氣。
“啊,是啊。”
那麽随意,那麽散漫。
修幾乎不能控制住自己身體的顫抖。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讓他分不清臉上的溫熱到底是不是眼淚。
怎麽能,怎麽可以。
他壓抑着自己的顫抖,蕭以安送給他的玉佩吊墜突然斷掉,從脖子上劃了下來。
雨水把他的頭發完全打濕,前額的發微微迷了眼睛。他伸出手,下意識地接住玉佩。右手用力的握着握着,曾經珍之重之的玉佩在他的掌心裏一點點泯滅成灰。
玉佩狠狠紮進肉裏,鮮血滴落,卻只有這樣的痛楚,才能讓他稍微清醒一點。
他黑色的長發一點點變長,再擡起眸時,渾身氣勢已經變了。
在他的身後,一道裂縫浮現出來,而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原地。
……
淩淵閣內所有弟子在鳳鳥哀鳴之際,無論正在做什麽,全部都停下來跪在地上。
他們已經得到了消息,但是……
沒有人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化神修士擁有上萬年壽命,老祖不過只有一千多歲,怎麽可能就要坐化了呢。
蕭以安的小院內。
淩霄、謝丹等宗門高層全部聚集在小院之外,柯安也默默站在淩霄身旁。如今的小院內,只有蕭以安和于卿兩人。
昔日一席紅裙美豔動人的女子如今倚在床邊,一頭青絲盡成雪白,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淩淵閣內的事務她已經交代好了。這些年裏,她幫助謝丹踏入元嬰期,還幫助淩淵閣得到了很多天材地寶,留下了自己多年所得。
現在還需要她交代身後事的,只剩下于卿和修了。
于卿坐在她旁邊,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
“阿卿,別哭。”在這最後時刻,蕭以安換了一種更加親昵的稱呼。
她有些吃力地伸出手,為于卿拭去眼淚。
“為什麽會這樣,你不是化神期修士嗎?”于卿根本無法止住自己的眼淚。明明是個清冷生人勿近的人,如今的眼淚卻好像一點都不值錢一樣。
蕭以安一嘆,沒有再為她拭去越流越多的淚水,轉而握住她的手。
冰冷的,顫抖着的手。
蕭以安的神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她問道:“阿卿,你可願成為我的弟子?”
修真界中講究師承,一般不能同時拜兩位師父,但若是兩人都有教導之義,也并非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蕭以安的手已經漸漸脫力了。于卿反手握住蕭以安的手,想要給她傳遞更多的力氣。
“我願意。”聲音哽塞。
蕭以安輕笑,她把自己手上帶着的一枚儲物戒指脫下來放到于卿手心,“這便是我能給予你的最後一點心意。”
于卿的眼淚越流越兇,她張嘴想要說什麽,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阿卿,往後的淩淵閣,就交給你守護了。所以你一定要成長得更加強大啊。還有,要看到身邊的人,不要讓人家等太久。”
蕭以安點到為止。然後她問道:“阿卿,你對于如今的一切可滿足?”
“這世間已無一人比弟子幸運。”于卿含着淚道。
于卿話音落下,但任務完成的提示音還沒有響起來。
蕭以安深吸一口氣,那看來自己的判斷沒有錯,接下來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蕭以安擡眼看向門外。
“不進來見見我嗎?”
她壓下咳嗽的欲望,輕笑起來。語氣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