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馮坤看着身邊的周勵,啃着豬腳的手微微動了動,又看向張抗抗,見張抗抗也是雙頰緋紅,一時間便明白周勵為什麽買這一堆的骨頭和肉來了。
馮坤繼續啃着,啃完剩下的那些骨頭後,就已經索然無味了。
等大家都啃的差不多了,張抗抗監督幾個孩子洗漱完,才讓他們跑出去玩。
知道大福要去找寶根寶華玩,張抗抗拿一只碗,裏面盛了一個骨棒,一個豬腳和兩個雞腳,又加了點湯,讓大福捎過去給寶根寶華吃。
張抗抗知道,這味道早就傳到了隔壁蔣春梅家,蔣春梅為人脾氣暴躁,但不管怎麽樣,裏裏外外也幫了張抗抗不少忙,不管她當時情不情願,可該做的還是都做了。張抗抗知道這鄰居住着,難免需要互相照顧,就讓大福把肉送過去。
大福端着一碗肉到了寶根家,一進去就聽見寶根問:“你家吃的什麽,我光靠着牆邊聞了,饞死我了。”
然後蔣春梅的聲音随之傳了過來,“你怎麽不饞死算了!”
話說完,就看見大福送來了一碗,那語調立刻就變了,帶着笑意道:“怎麽還想着給我們送來啊,這麽好的東西。”
蔣春梅知道張抗抗在家呢,就隔着牆喊了一聲:“妹子,你這肉炖的太好了。沒想到還想着你大姐呢。”
張抗抗就在院子裏說:“大姐,讓寶根寶華嘗嘗。”
“好嘞。”蔣春梅很高興,端着碗就走進了屋,寶根寶華早就饞死了,差點直接撲了上去。
兩個人一個啃豬腳一個啃大骨棒,蔣春梅揀了個大一些的雞腳啃了起來,張鐵牛在旁邊看着,沒敢下手拿剩下的那個雞腳,咂了咂嘴巴,然後就跑去了廚房。
再回來,張鐵牛拿了一個窩頭,他蘸着湯汁又吃了一整個窩頭,一邊吃,一邊對蔣春梅說:“你啥時候要是有這做飯的水平就好了。”
蔣春梅斜眼看向張鐵牛,道:“那你是不是先給我買這麽些肉來,再說我有沒有這水平?”
張鐵牛被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看着碗裏的雞腳不再吭聲了。
馮坤吃過飯,就拉一下周勵,對周勵說:“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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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勵看馮坤一眼,“幹什麽?”
馮坤聲音沉着,道:“有事。”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張家大門,馮坤在前面,周勵在後面跟着。
周勵跟上馮坤問:“怎麽了,什麽事?”
馮坤就說:“咱倆走走。”
周勵覺得不太對勁,馮坤一直都是對人笑嘻嘻的,說話的時候也是很随和,很少見他着急或者怎樣,從吃飯那會兒就一直沉着一張臉,包括叫周勵出來時,周勵聽着聲音都不太對。
周勵便問:“是不是有什麽事?”
馮坤見已經離家很遠了,就慢慢停下腳步,看着周勵問:“周勵,你和張抗抗好上了?”
周勵皺着眉:“看你用的詞!”
馮坤一擺手道:“你甭管我用什麽詞,你先告訴我是不是。”
周勵便說:“也是也不是吧。”
這下該馮坤愣住了,道:“什麽叫也是也不是?”
周勵便說:“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這是确定了的。”
“然後呢?”馮坤眉頭皺的更深了。
“然後就是她說她現在還不能和我在一起。就這樣。”周勵道。
馮坤緊皺的眉頭總算舒緩了下來,對周勵說:“那她還算懂事。”
周勵一張臉上寫滿了問號,“什麽意思?”
馮坤就說:“以前我那都是和你開玩笑的,覺得你和她肯定走不到一塊去,所以才敢開玩笑。像趙永紅,我就不敢開你們倆的玩笑。”
周勵笑着看向馮坤,“那是因為你喜歡趙永紅。”
馮坤又道:“先別說我的。周勵,你覺得你和她在一起,你家裏會同意嗎?”
周勵聳聳肩,“這個我倒是不擔心。”
馮坤愣一下,說:“其實我不知道你家裏是做什麽的,可就看經常會給你寄錢和糧票,還有東西,就知道應該不一般。說實話,別說不一般的家庭,就是普通家庭,也不會接納張抗抗這樣的條件。”
周勵望着馮坤,“你什麽意思?她怎麽了?她哪裏不好?”
馮坤看一眼周勵,便說:“你別急,聽我慢慢說。她沒有不好,或者說,她哪裏都好,但這是就她本人來說。”
“她長的好,學識好,思想境界也高,心也好,但又不是那種傻乎乎的人,誰對她好她就對別人好,對她不好的人,她也從不手軟。所以,就她本人的條件來說,她真的不錯。”
“那她哪裏不好?”周勵問。
“你這是明知故問。”馮坤有點急了,說:“她哪裏不好你看不出來嗎?你看她一個寡婦,帶着五個孩子,四個是前夫生的,你說她哪裏條件不好?”
周勵被馮坤問的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
馮坤繼續道:“難道她不是也是認清了她的條件,才沒有和你在一起的?”
周勵一雙眼睛盯着馮坤,馮坤也看着他,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周勵才說:“是。”
“那就是了。”馮坤道:“幸好她不是那種女人,如果知道你喜歡她,拼命的往你身邊湊,你一時間被迷住了,糊裏糊塗和她結了婚,那……幸好張抗抗還是有良心的,幸好幸好。”
周勵攥了攥拳頭:“我恨不得她就是那樣的女人,真的。”
馮坤看着周勵,輕聲說:“你別傻了。”
他看着遠處那高高的宅子,繼續道:“我和趙永紅認識後就喜歡她,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兩年了,可那又能怎麽樣,一旦有招工的,或者什麽機會,能脫離這裏,我會頭也不回的就離開。我也不會因為她留下。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我相信,不但是我,就是趙永紅,她遇到了這樣的事,肯定也會和我做出同樣的選擇。愛情是什麽?呵,飯都吃不飽,整日要被困在這樣的窮鄉僻壤,首先要想的是自己。”
馮坤說完,又道:“周勵,你醒醒吧。”
周勵搖搖頭:“我和你不一樣。如果我是你,我會找一個兩個人可以一起走的機會。從這裏走出去的機會很多,總會落到我們頭上,可愛上一個人的機會,這一生可能就這麽一次。如果我是你,我會想盡辦法和她一起走,就算走不了,我就和她在這裏過下去。”
周勵指着打漁張轉了一圈道:“這裏難道不好嗎?必須要回到城裏才算好嗎?”
馮坤知道人各有志這樣的話,也知道,每個人的追求都是不一樣的,便說:“我沒辦法改變你的想法,只能勸你一句,不管做什麽,都要以自己為主,先考慮自己,再想對方。”
馮坤說完,又道:“你聽說了吧,去年冬天那次沒招到什麽人,今年夏天會重新再來一波。我的視力和身體素質不行,但你絕對可以。”
周勵點點頭說:“我聽說了。”
“那就去報名。”馮坤道,“空軍并不是每年都能這麽大批量的招人,你要想清楚,什麽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
周勵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看着馮坤道:“謝謝你,兄弟,我知道你說這些都是為了我好。”
馮坤苦笑道:“你知道就好。”
馮坤轉身要走,說:“那咱們回去吧。”
周勵在後面道:“可是,我也不會錯過她。”
侯華輝在知道自己兒子和老婆趁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幹的那些事後,氣的大病了一場。
這一頭栽下去就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等他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想去打侯普,卻發現自己已經沒什麽力氣了。
侯華輝看着跪在地上的侯普,讓他趕緊和外面的那女人斷了,然後把張萍萍給接回來,重新做個人。
侯普跪在地上,死也不開口,任憑侯華輝怎麽罵,他都不說半個字,就那麽垂着頭聽,可說到讓他和那女人斷了,然後接張萍萍回來,侯普立刻道:“爹,不行,我不能和她斷。”
侯華輝幾乎用盡了自己最後的力氣,狠狠扇了侯普一巴掌,侯普被打的跌到了地上,還是死死咬着那句話:“爹,我真的不能和她斷,真的。”
侯華輝見如此,就看向範娥,範娥吓得往外面跑,一邊跑一邊說:“你等會,等會。”
不一會兒,範娥竟又回來了,身邊還跟着一個女人。
侯華輝看見那個女人,那麽大的肚子,好像馬上就要生了一樣,一下子就又暈了過去。
再醒來後的侯華輝沒再要求侯普和那女人分手,只是帶着侯普和範娥,一起到了打漁張。
這是侯普結婚後,侯華輝第一次踏進打漁張。
他走到張抗抗家時,那高高的門檐,至今都還記憶猶新。那時候,張萍萍就是站在這裏,往下看着,看着他們來到張家。
侯華輝硬着頭皮扣響了那道熟悉的大門。
來開門的是個孩子,打開門後看着侯華輝問是誰。
侯華輝對着大福說:“你叫什麽名字?”
大福看向侯華輝問:“我不認識你,不會告訴你我的名字。你要找誰?”
侯華輝苦笑一下,“我找張萍萍,哦,不,找張抗抗。”
大福愣一下道,“那是我媽。”
侯華輝沒想到張抗抗已經有了這麽大的孩子,便說:“哦,那我就找你媽,她在家嗎?”
“不在,出去了。”大福說。
“那張萍萍在嗎?”
大福點點頭:“我大姨在。”
“那我找她也可以。”侯華輝說。
大福眼睛轉了幾圈,就說:“那你等着吧。”
大福把大門從裏面插上,然後就往屋裏跑。
他跑進去後對張萍萍說:“大姨,大姨,有人找你。”
張萍萍便問:“找我?”
還真的沒有人來找過她。
“是。”大福形容道:“穿的很幹淨,又整齊。”
張萍萍心中已經有數,便問:“一共幾個人?”
大福便說:“三個,兩個男的,一共女的。”
張萍萍大概就知道是誰來了,想了想對大福說,“大福,我換件衣服,你一會兒在放他們進來。”
大福立刻說好。
等張萍萍換上了一件幹淨的衣服,張大福這才去開門。
三福他們在堂屋裏等着,不停的往外看。
一直到看見三個人進來,三福突然拉着二福說:“你看,會不會就是大姨家那些壞人?”
二福便說:“肯定是。你看他們的樣子。”
侯普耷拉着個腦袋,一看就是很不情願,被強迫來的。範娥也是如此。
三個人進了堂屋,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那裏的張萍萍。
張萍萍擡眼看了看他們三個,一句話也沒說。
大福不知道來的是什麽人,要去搬凳子,卻被三福拉住了,搖着頭不讓他去。
侯華輝見張萍萍只是看着他們,一句話也不說,就只能先開口了。
“萍萍,我帶這個不孝子來了,來給你賠禮道歉。”侯華輝道。
二福立刻跳了過去,看着侯普問:“你就是侯普?”
侯普瞪了二福一眼,沒說話。
三福拉二福一把,在二福耳邊說了幾句話,二福立刻就跑了出去。
張萍萍冷冷笑了笑道:“你們是來賠禮道歉的嗎?”
張萍萍說完,看了侯普一眼。
侯普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垂着頭,也不看張萍萍,一副我就是被壓着,被強迫才來的架勢。
侯華輝使勁拽了侯普一把,把他拽到張萍萍面前,道:“你還不說話!?”
侯普被他爹拽了一個趔趄,歪歪斜斜的,好不容易才停穩了,這才瞅了張萍萍一眼說:“我,我是來賠禮道歉的。”
張萍萍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那範娥見張萍萍壓根就不理,直接沖了上來,硬壓着侯普讓他跪下。
侯普撲通一聲,雙膝着地,使勁的掙紮了一會兒,可被範娥死死壓着,見實在起不來,也就不再掙紮了。
“孩子,是娘的錯,都是娘的錯。”範娥見侯普不肯說話,又怕他兒子再挨侯華輝一頓打,立刻說:“都是我不懂事,我昏了頭,是我老婆子老糊塗了,竟辦出那樣的傻事,孩子,你別和我這老不死的一般計較,你就原諒我們吧。”
範娥說着說着,好不容易擠了點眼淚出來,可見張萍萍壓根沒看她,就特特意哭出了聲,讓張萍萍聽着。
張萍萍被這三個人氣的心髒砰砰砰的跳,一時間又想起以往那些非人的磨難,心裏愈加難受,只覺得胸口堵的厲害,悶的厲害,幾乎就要喘不上氣了。
範娥看見張萍萍原本就蠟黃的臉上開始變的白起來,便拉了她一把,說:“孩子,我和你說話呢,你聽見了嗎?”
張萍萍被範娥這麽一碰,吓的一身的冷汗,整個人往椅子裏使勁縮了縮,她拿手一擋,面色已經慘白,汗珠随之都要滴下,緊張道:“你,你你別碰我。”
範娥見狀,立刻又故意拿手去拉張萍萍,裝作關心她的樣子,問:“你怎麽了這是?”
範娥話音還沒落,就見一個人的身影閃了過來,夾在她和張萍萍之間,使勁推了她一把,把她推的遠遠的。
三福推完後,對着範娥大叫:“我大姨說了,不準你碰她!”
範娥被推了一把,還是不肯放棄,說:“我就是看看她怎麽樣了。”
三福往張萍萍跟前一堵,張開了雙臂,緊緊護着張萍萍說:“我大姨說了,不準你碰她。”
四福也跑了過來,指着範娥道:“你這個壞人!”
張萍萍在三福身後,因為害怕,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她手顫抖的去拉三福,還沒碰到三福,就聽見外面大門響了。
三福高興的叫道:“我媽來了,看她怎麽對付你們。”
二福剛剛跑出去,就是去喊張抗抗了,張抗抗抱着五福出去了一趟,正好回來的時候見着她二姐,張領娣說要來看看張萍萍,兩個人正往家走呢,就見二福慌慌張張來找她們了。
聽了二福的話,兩姐妹拼命往家跑,這一進家,張抗抗就把五福先送到卧室裏,囑咐二福去看着五福點。
張抗抗從卧室裏出來,就看着侯華輝說:“沒想到啊,你們竟然來了。”
侯華輝立刻道:“我早就該來了,只不過生了一場大病,這就來遲了。”
張抗抗看着侯華輝問:“你生了場大病?你有我大姐生的病大嗎?要不是我偷偷跟着這老妖婆,我大姐早就在那破屋裏活活餓死了!她不但被你們折磨,被你們折磨病了,你們就把她扔到破屋裏,等着她死。你們的心都是黑的吧!”
張抗抗說完,又看向範娥,見她就站在前面,中間的三福還伸展着手臂把範娥和張萍萍隔開了,就問三福:“三福,怎麽了?”
“她,她一直碰大姨,大姨吓的發抖,喊她不要碰她,她還是拉大姨。”
三福說完,就聽到撲通一聲,張抗抗不知道什麽時候用力一推,那範娥被推一下,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侯華輝看着眼前這一切,也不去拉範娥,只是對張抗抗說:“抗抗,看着你爹和你娘的面子上,你就原諒我們這一次吧。”
張抗抗看一眼侯華輝,知道他已經被這一對母子給說服了,便說:“你先說你們來我這裏幹什麽?”
侯華輝說:“我想來請張萍萍大人大量,原諒我們這一次。”
張抗抗知道他們這一趟,不僅僅是求得原諒這麽簡單,便冷笑一聲,問:“然後呢。”
侯華輝見張抗抗這麽問,便不再藏着掖着了,說:“我,我想請張萍萍和侯普把離婚辦了。”
張抗抗就知道他們要說這一句,還沒來得及說,就聽到她二姐叫起來,“你們這些不要臉的,我今天和你們拼了。”
張領娣喊着,就去抓範娥的頭發。
範娥年齡大一些,怎麽能是正值中年的張領娣的對手,被張領娣死死壓着,竟動也不能動。
張抗抗轉身看一眼三福說:“好孩子,把你大姨帶到卧室裏去,再給你大姨倒杯水。”
三福立刻說:“我知道了。”
三福和大福架着張萍萍進了卧室,張萍萍早就面色發白,好像随時都會暈過去一樣。
張抗抗見張萍萍已經進了屋,就拉了一把她二姐,把張領娣拉了起來,說:“二姐,打她沒什麽用,還髒了自己的手。”
張抗抗把張領娣拉起來,那範娥已經被揍了幾拳,頭發全都散了下來,此刻頭也不敢擡了,怕又被揍一頓。
侯普還跪在一邊,就在範娥的身後跪着,剛剛張領娣壓在範娥身上動手,他就在後面看着,連伸手拉一下都沒有。
張抗抗冷眼看着這個男人,就知道,他已經無藥可救了。
張抗抗只能對着唯一清醒的侯華輝說:“不用看在誰的面子,我爹娘已經死了,沒那個面子了。我大姐一身的病,養了那麽久,才剛開始能說話,你們這一趟,她不知道又要病多久。”
張抗抗又說:“你們這趟來,不是來賠禮道歉的,是來逼我姐和你們離婚的,我告訴你,沒有這麽好的事。你們不就是想離婚,然後娶了那個女人嗎,哦,算算日子,她也該生了,是不是?”
張抗抗笑了笑,繼續說:“所以,你們是想抱孫子了,就來逼我大姐。我本來還想,這個家裏至少得有一個是有良心的,可沒想到,我高估你們了。”
“你們想讓她聽你們的話,去辦離婚?我告訴你們,那不可能。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家人好欺負,所以才敢找上門來?我告訴你們,你們一家人想舒舒服服的過日子,那是不可能的。想離婚,也不可能。”
張抗抗說完,就對着侯華輝說:“走吧,不送了。”
侯普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拍拍膝蓋上的土,對侯華輝說:“看見了吧,我就說,找她們沒用。”
侯普話音還沒落,臉上就被人甩了一耳光。
張抗抗就站在他身邊,從看見他起來的那一刻,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用力甩了過去。
這一巴掌下去,侯普半張臉立刻腫出了一個手印。
“你……”侯普惱羞成怒,他長這麽大還沒被人打過,這卻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伸手就要打張抗抗,卻被一個有力的胳膊緊緊抓住了。
侯普的手腕都要被捏碎了,就聽見頭頂上傳來一個粗暴的,想殺人的聲音,“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周勵站在侯普身後,使勁捏着侯普的手腕道。
侯普哪裏想到會來這麽一個人,此刻整個胳膊被掰了過去,疼的他哇哇直叫。
周勵看着侯普,用力一甩手,就把他甩了出去,然後低聲道:“滾。”
範娥趕緊去拉侯普,生怕她兒子再遭一頓打,拉着侯普就跑了出去。
屋裏只剩了侯華輝,侯華輝看這關系又弄僵了許多,自己也實在擡不起臉,低着頭也跟了出去。
張抗抗和張領娣見人都走了,兩個人虛脫一般松了口氣。
剛剛放松下來,張領娣立刻往卧室走,她着急看看她大姐怎麽樣了。
張抗抗看着周勵,道:“剛剛謝謝你了。”
周勵便說:“這是幸虧大福知道去叫我,我趕回來了,要是我回不來,你準備怎麽辦?他那種垃圾,會白白被你打一頓,不還手?”
張抗抗說:“我打他那一巴掌的時候,就做好和他打一架的準備了,我不可能看見他把我姐欺負成那樣,而無動于衷。我早就想打他一巴掌了。”
周勵嘆口氣道:“她家兩個男人,你們兩個女人,你拿什麽和他打?”
“拼不過也要拼。”張抗抗說,“要不然實在太憋屈了。我寧願被他們打死,我也要先扇他們一個耳光。”
張抗抗說完,就聽見周勵呵斥道:“簡直是胡說八道。”
周勵瞪着張抗抗:“這樣的想法以後不許再有,聽見了嗎?”
張抗抗攥攥拳頭,只恨自己上輩子沒多學點拳腳,否則她今天一定要手撕了那個渣男。
周勵見她還攥着拳頭,就知道她壓根沒聽進去他的話,只能又問一遍:“我和你說的話,你聽見了沒?”
張抗抗點點頭道:“聽見了。”
周勵就說:“以後打架的事有我,你就站在一旁看就行。”
張抗抗看一眼周勵那堅實的手臂,道:“我覺得行。”
張領娣從卧室裏出來,把門輕輕關上了,說:“大姐睡着了。”
張抗抗嘆口氣,“不知道又吓成什麽樣子了。”
三福也跟着出來了,對張抗抗說:“那老妖婆一伸手,我大姨就吓得往後躲,臉都白了。”
張抗抗招招手讓三福過來,她撫摸着三福的頭發說:“好孩子,幸虧有你護着你大姨。”
三福眨眨眼睛道:“還有四福,四福也沖上來了。二福就去叫你了,大福去叫周勵叔叔。”
周勵看三福一眼:“都是你安排的吧。”
三福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周勵便說:“我就知道,二福和大福肯定想不到這一點。”
周勵說完,又突然想笑,問三福:“那老妖婆是誰教你的詞?”
三福也笑了,指指張抗抗說:“我聽我媽和二姨說話的時候,總說我大姨的婆婆是老妖婆,我就記住了。”
一屋子人都沒忍住,都笑了起來。
張領娣看向張抗抗道:“這三福再這麽讓你養下去,早晚,和你一模一樣。”
之後的日子,張抗抗怕侯華輝他們再來鬧,就囑咐孩子們,進家門就想着把門插上,一旦有什麽事,她不在家的話,就去找她,或者找二姨來,一定不能讓大姨和他們再見面。
幾個孩子都說知道了,會好好保護好大姨的。
張萍萍在他們鬧過之後的第二天,昏昏沉沉的一直睡,還不停的做噩夢。直到第四天,才緩了過來。
後來三福和她說張抗抗打了侯普一嘴巴,那老妖婆也被二姨抓掉了一堆的頭發,講的張萍萍總算是舒心了許多。
不過還好,侯華輝他們沒有再來。
張抗抗和張領娣算着那女人應該是快生了,他們才會來逼着離婚,就商量着什麽時候要再去侯普家一趟。這個世界,不管做是什麽都是要還的,鬧也是。
一九七一年三月二十五日,王阿大接到一個好消息,之前沒見成的那個男人又回來了,說是家裏父親重病,他告了假回來的。
王阿大聽了高興壞了,為此她特意請張曉的大姨來了一趟,詳細問了問。
張曉大姨就說:“那孩子的爹病重了,他娘一個人照顧不來,他只能告假回來了。”
張曉就在一旁說:“那張抗抗肯定還是不見,不如這樣大姨,你爸那男人帶來呗,讓他來打漁張,我們想辦法把張抗抗叫出來,不就見着了。”
她大姨想了想說:“是這個法子。其實,你們不讓我來,我也得來一趟看看,那男人比較急,他請假請不了太長的時間,還得走,他就想着這一趟差不多,能辦就辦喜事辦了,先訂個婚也成。這樣他就能打報告結婚了。”
王阿大聽了,說:“說白了,他就是想找個能照顧家裏老人的。”
“那可不?要不人家那麽好的條件,幹啥要找一個帶着孩子的寡婦?”張曉大姨說。
王阿大就問了:“那人叫什麽名字來着,你和我說了多少次,我總忘。”
“叫高鵬。這名字這麽好記,你也忘?”
“就是說呢,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不說就忘。今年多大了來着?”
“三十。比張抗抗大十歲。比咱張曉大十二。”
王阿大聽了有點膈應的皺皺眉,看着她姐說:“你看你,跟我家張曉比什麽啊。”
張曉大姨就笑了,“比一下也不行,你還別說,張曉也該說親了,不小了,都十九了吧。”
張曉聽了她大姨的話,立刻道:“別給我說啊,我有喜歡的人。”
王阿大連忙說:“這孩子,咋就不知道個害臊呢。”
張曉大姨也是個急性子,自己回去的時候特意繞到張抗抗家門口,在門口站了很久,就想看看張抗抗長什麽樣子。
這等到看見張抗抗了,她才放了心,對王阿大說,這倆人只要見了面,肯定就能成了。
王阿大不太相信:“你怎麽這麽确定?”
“這閨女長的好看啊。”張曉大姨說,“還有那高鵬,你是沒見過,有個詞咋說來着,曉,什什麽昂。”
張曉愣一下,想了半天才想起來,說:“器宇軒昂?”
“對對,就是這個詞吧。我還是聽人家這麽說他的。那高鵬個子又高,長的還好,身體特別結實,這轉業後就能分個好工作,她有什麽看不上的。”
王阿大想了想也是,人家還在縣裏住呢,打漁張和人家就不在一個層面上。
張曉大姨走了之後,沒多久,高鵬就跟着她再次來到了打漁張。
一九七一年四月二日,高鵬來了,王阿大帶着張曉去打漁張村口接。
張曉知道人要來,想着今天去張抗抗家的話,還能多和周勵呆一會兒,一大早就在屋裏挑衣服,這天一暖和,都換上了薄衣,張曉剛好有一件顏色鮮亮的,就挑了這件穿上了。
王阿大叫她的時候,看她家閨女這個穿戴,免不了說一句:“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是你相親呢。”
張曉興奮的呶呶嘴說:“我是高興。一想到張抗抗要嫁走了,從此離周大哥遠遠的,我能不高興嗎。”
王阿大催到:“行了,你大姨他們該到了。”
兩人在村口等着,等了不一會兒,公車就在村口停了下來,車上走下兩個人,一個是張曉的大姨,另一個穿軍.裝的自然就是高鵬。
高鵬從車上下來時,張曉正盤算着一會兒見了周勵要說什麽,她娘在她耳邊和她說話時她都沒聽見,直到王阿大用力拽她一把,張曉才反應過來。
這一擡頭,就看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高鵬。
張曉和高鵬打了照面,彼此都吓了一跳。
高鵬指指張曉說:“這就是?”
王阿大連忙說:“這是我閨女,張曉。”
高鵬知道給他介紹的對象叫張抗抗,便了解這個女孩并不是要和他見面的那個,心裏一陣失落,道:“哦,你好,張曉,我叫高鵬。”
張曉略略有點發呆,可她還沒有接受過如此炙熱的目光,突然之間竟有些不好意思,低低頭道:“嗯。”
王阿大立刻領路,帶着高鵬他們往家裏走。
王阿大和張曉大姨商量好,就在張曉家見面就好。
王阿大就讓張曉帶着人先回家,她去叫張領娣,然後再叫張抗抗。
王阿大想着,騙也要把張抗抗騙過去,就說請她剪頭發什麽的,也要騙過去,可到了張領娣家,張領娣家大門緊閉,沒有人。王阿大只能硬着頭皮往張抗抗家去。
張抗抗聽了王阿大的話,還以為真的有人要剪頭發,就拿好家夥事跟着王阿大去。
王阿大想着等兩人一見面,彼此看上眼,她也不怕張抗抗責怪她了。
把張抗抗帶到家裏,張抗抗一眼看見院子裏的那個男人,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張抗抗走到男人跟前,問:“是不是要剪頭發,一毛錢一次,上門來剪,兩毛錢。”
高鵬愣一下,知道這人就是張抗抗了,眼睛卻看向旁邊的張曉,猶豫道:“那就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