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傷愛
C城的秋天多雨,且常常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但因着初秋,時常就伴随了點雷聲,淅淅瀝瀝的小雨就又變大了。
不管怎麽說,初秋的雨并不太惹人厭煩。
今晚的楊蕙就更覺得此時此夜的秋雨簡直是下到她的心坎裏了。
她的高興有理由,因為馬見寧此刻正爛醉如泥的躺在床上,因為她今晚終于可以留下來了。
楊蕙和馬見寧認識很久,一直對他很有意思。無奈縱使她明示暗示了無數次,馬見寧除了偶爾帶她出席一些無法回避的公開場合之外,根本沒有任何要和她在一起的意思。可就是這點例外,弄得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楊蕙很樂意別人這麽以為,至少這樣可以表明自己在馬見寧面前是與衆不同的。說出去,誰不知道C城的馬二公子是多麽赫赫有名的鑽石王老五,就憑他現在的位置,想要什麽樣的女人要不到?!更何況,只有楊蕙站在了他的身邊。
這麽一來,楊蕙自然很有些資本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只是有時候她也惱恨馬見寧的不解風情,難道他就沒有生理需要嗎?或者,他是個同志?
管他是不是同志,至少自己是唯一一個站在他身邊的女人。楊蕙撫了撫自己柔美的臉龐,得意的笑了,今晚自己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來點突破!不然老這麽吊着,黃花菜都涼了。
這麽想着,楊蕙慢慢走到床邊盯着馬見寧,看着他真是讓人舒服。明明是那麽普通的一張臉,卻看上去那麽的賞心悅目。她伸手撫上馬見寧的鼻子,這麽用手一遮,看上去到另有一種感覺,氣質迥然不同。
楊蕙嘴角噙着一抹笑,慢慢地脫去馬見寧的西裝外套,又脫了他的鞋,然後自己躺在他的身邊,盯着他一動也不動的看着。
看了半天,才笑眯眯地起身去了衛生間。
她自去洗澡。這邊馬見寧依舊睡着,倏然,房間裏一陣“嘀鈴鈴”的響聲,愉悅快樂的“卡農”鈴聲響起來。
原本爛醉如泥一動不動的馬見寧一個翻身爬起來,起來就到處找在自己的手機,找了半天,才在床裏面的地上找到自己的西服。他很奇怪,但沒有猶豫,立即掏出手機,快速地問道:“林志,她怎麽了?!”
根本沒有發現屋子裏還有另外一個人,立馬出了門。
楊蕙洗完澡出來,驚訝地發現床上空空如也,爛醉如泥的馬見寧早不知所蹤,不由臉色立變,滿臉不可思議,最後咬牙切齒的道:“馬見寧,你給我等着!”
……
蘇陽到底是把她送回了“如是吧”。容是走了以後,酒吧今晚就沒有再營業了。
容曉下了車,怔怔的看着酒吧,它平日裏的熱鬧,仿佛只是為了襯托今晚的冷清。還有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的風,往日裏沒感覺到,可是今晚竟然分外的冷。她忽然下了決心,想把很久以前她就決定了的事情做掉,把“如是吧”給賣了。她本來就對經商沒有興趣,何況現在她更是既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更沒有興趣去經營酒吧。
蘇陽坐在車裏也在看,今晚的“如是吧”,再沒有了往日燈紅酒綠的“如是吧”,這麽看上去,又普通又簡單。
可是容曉站在門口,看着暗淡無光的“如是吧”三個字,竟覺得全身仿佛一絲力氣都沒有似的,腿也沉重的擡不起來,一步也邁不開。
蘇陽打開車門也下了車,雨已經停了,他站在那兒踟蹰了半天才說道:“我送你上去吧。”
容曉卻立即叫住了他,“不要過來,蘇陽!你站在那兒就好。”她僵直了身子低下頭,緩緩地又重複了一句,“你站在那兒就好。”
容曉怕蘇陽看到她淚流滿面,沒有了雨幕的遮掩,連眼淚都讓她覺得尴尬。
蘇陽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看着她孤零零的背影,心裏很荒涼,也知道她很難過,只有靜靜的陪在她的身旁。
很晚的時候,容曉躺在容是的床上,想睡覺,閉了眼卻又無法入睡,耳邊響起蘇陽的話。
蘇陽說:“你放心,我會和貝貝結婚。”
她再次淚流滿面。
實在睡不着的時候,她爬起來跑到櫃臺拿酒喝。酒吧裏還剩下很多酒,她一瓶瓶的打開,慢慢的喝着,卻越喝越清醒,而且腦子也很吵,一邊是阿姐的聲音,“阿曉,我要走了。”還有那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另一邊是蘇陽的聲音,“你放心,我會和貝貝結婚。”她的心被扯得七七八八,越發疼痛起來。
她終于受不了了大叫起來:“你們都別吵,別吵!”然後就又哭了,嘴裏嗚嗚的哼着:“別吵!別吵!”
神情委屈的像個孩子。
……
馬見寧等蘇陽離開酒吧之後才爬了牆進去,因為擔心容曉,落地時差點不小心崴了腳。他揉了揉腳踝處,“哼”笑了一聲,不知道笑他自己還是笑什麽。
容曉總是能夠毫不費力的讓他失控,輕而易舉地讓他發瘋,還得若無其事地假裝不認識她。
她簡直太能幹了!
馬見寧一邊忿忿不平地咒罵自己,一邊沖進去如無頭蒼蠅一般的尋找容曉!最後,在櫃臺的後面找到了她。
她正抱着一瓶紅酒喝的正歡,還對着空氣舉杯,“姐姐,我敬你……蘇陽……咯……我也敬你……對了,還有貝貝……咯……我敬你們!”抓住瓶子就喝了一大口。
馬見寧看她這副模樣,嘆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慢慢地把她抱在懷裏。容曉先開始掙紮了一下,擡起一張嫣紅如桃花般的臉,竟然還伸手撫了撫他的下巴,“嘿!你有胡子啦!紮手!”
真像個孩子。
然後又盯了馬見寧半天,瞪大了紅腫的眼睛看他,豔紅小巧的嘴唇微張,像櫻桃一般迷惑着他。馬見寧想也沒想,直接吻了上去,輕磨慢啃地,想把她吃進肚子裏去。
可憐的容曉,糊裏糊塗地喝了那麽多酒,竟然被色狼正大光明地揩了油去!待她醒過來,怕是要義憤填膺地恨不得死過去才好!
馬見寧正吻的開心,自己這麽辛苦地趕來,總算有點犒賞了。沒想到,吻的正高興時,容曉竟然“撲哧”一聲笑了,大叫道:“哈!我見過你!”
馬見寧一聽此話立馬就高興了,不禁想到難道她記起來了?伸手撫上容曉嫣紅的唇,慢慢摩挲着,最後才說道:“在哪見過我?”
容曉一巴掌拍開馬見寧不老實的手,“不要碰!嘴唇都被你咬破了!嗯,在哪見過?我想想。”她歪着腦袋開始思考,無奈自己的腦瓜子實在不靈光,竟然怎麽也想不起來,只好皺着眉頭望着他,“不記得了!”
她那傻兮兮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愛,馬見寧心裏的那點不愉快早跑的沒影了,只把她緊緊抱住,仿佛怕她飛了似的。
容曉卻又不老實,在他懷裏扭來扭曲的,像牛皮糖一樣。馬見寧沒辦法,只好輕聲哄她,“小小乖,我們睡覺好不好?”
容曉忽然一下子安靜起來,擡起頭怔怔的看着天花板。馬見寧原以為是自己的辦法奏效了,可是容曉一直盯着天花板不動,保持着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樣,只好不解的問道:“小小,你看什麽?”
“噓!”容曉伸手捂住他的嘴,肅然道:“你聽,有人在跟我說話!”
馬見寧一愣,只覺得撫在嘴上的小手柔若無骨,随之而來一股清甜的甘香飄到鼻尖,他不由沉醉其間,似乎也變得呆呆傻傻了,竟然信以為真她的話,追着問道:“他說什麽?”
容曉秀氣的眉又皺了起來,慢慢放下自己的手,乖乖的鑽到他的懷裏,疑惑的說道:“他說他愛我?!”
表情像疑問,又像肯定。
馬見寧一聽立馬清醒了,腦子轉了一圈,是沈君諾、蘇陽還是誰?膽子倒不小,敢打他女人的主意!不要命了!
他一惱火,雙臂使勁箍緊了容曉,把她緊緊抱在懷裏,容曉竟也不反抗了,老老實實的靠着他。半天,他低頭一看,原來她已經睡着了。
第二天容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一瞬間她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可是看着一地的酒瓶子以及可以感受到的酸疼的脖子、酸麻的胳膊和微腫的嘴唇。她一下子就了然,現在終于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只是還有些奇怪,喝醉酒也能喝腫嘴巴的麽?
容曉并沒有太糾結于嘴巴為什麽會腫,她現在有些傷感,所有人都走了,爸爸媽媽,阿姐,還有蘇陽,都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了。
從容正濤出去之後再也沒回來開始,她擔心的被抛棄的命運現在終于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恨嗎?恨的。她也怨,怨他們這麽自私,留她一個,孤苦無依。
容曉摸了一下臉,皮膚幹幹的,稍微碰一下都疼,是哭太多的緣故。她有點自嘲的笑了,不無諷刺的說道:“從此以後,你還可以哭給誰看呢?”
她忽然站起來,仿佛下了狠心般的,不想再任由自己這麽自怨自艾。她是誰呀?她是容曉,容正濤的小寶貝女兒,聰明又美麗的容家二小姐!她要振作起來,做自己還沒有做完的事情。
這樣一想,容曉仿佛又有了動力,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膛,努力扯出一個笑來。
笑很容易,人要振作比笑還容易,只要她想振作。
容曉将“如是吧”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就離開酒吧又回到“水上公園”。她現在需要去解決與沈君諾的問題。
回到水上公園他們一起住的公寓,容曉一邊在那好好休息了一會,一邊再等着沈君諾。
五點鐘的時候,沈君諾回來了。容曉聽到他開門的聲音就立刻從卧室裏走了出來,迫不及待的想和他說清楚。
他卻仿佛沒看見她一般,徑直往書房裏走。
容曉只好主動快步追上他,攔住他的路道:“君諾,我們談談吧。”
沈君諾頭都沒回,連看也不看她,冷哼一聲,“有什麽好談的?”
容曉想了想,該來的總要來的,躲避對誰都不好。于是說了出來:“君諾,我想離開了,我們的合約終止吧。”
沈君諾終于轉過身,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你就要和我說這個?我實話告訴你,不可能!三年之期未滿,我不會放你走的!”
容曉自知是她理虧,語氣更加委婉的說道:“我會賠你的,把這三年的東西都還給你。”
沈君諾攥緊了拳頭,忍了又忍才冷笑道:“那你豈不是太吃虧了!”
容曉聽他這麽說,再怎麽脾氣好也不禁有點生氣了,“随你怎麽說!不過,既然是我吃虧,那你可不可以就此放手?”
沈君諾慢慢走到她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緊緊的捏住,淡淡的說:“若我說不呢?你打算怎麽對我?”
容曉努力地轉過臉不看他,心裏不由的開始鄙視他,“你又何必強求呢?還是你以為我會愛上你?說白了,我們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是交易。而現在不過是提前終止它。何不好聚好散呢?”
沈君諾終于忍不住發怒,竟然開始口不擇言,“好聚好散?!你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愛了蘇陽五年了吧。怎麽,現在想去和他雙宿雙栖了?我還一直不懂為什麽明明是你們先相愛的,你卻要把他讓給貝貝呢?你說給我聽聽,嗯?”
容曉的眼裏閃過一絲慌亂,心裏大驚,這件事貝貝都不知道,他怎麽會知道的?但很快她就鎮定了,冷靜的說道:“沈君諾,你想怎麽樣?撕破臉皮好看嗎?”
容曉不承認還好,沈君諾聽她完全不否認,更是生氣,眯了眯眼睛,火上澆油的說道:“要是我把這件事告訴你的好姐妹,你說會怎麽樣?”
容曉終于慌了陣腳,不行!貝貝一定不可以知道,她如果知道了,只怕也會抛棄自己的!容曉一邊在心裏安慰自己鎮定,一邊仍然一臉漠然的問道:“沈君諾,這對你有什麽好處呢?”
沈君諾終于笑了,一臉戾氣蠻不講理的說道:“對我有什麽好處?對我能有什麽好處呢?我只不過是想你也不好過罷了。”
容曉定定的看着他,心忽然就安定,“我原以為你是個坦蕩君子,卻沒想到,你也不過如此。這樣下作的事情,你也好意思做?”
容曉的眼神很冷淡,沈君諾竟然被她看得心慌!以前因他而起的點點漣漪早就蕩然無存,不自覺的,他的手慢慢的松開了。容曉終于擺脫他的束縛,卻扭過頭不看他,徑自走到沙發坐下來,神情冷然,越發顯得鎮定。
沈君諾忽而慘然一笑,聲音凄涼:“容曉,這麽長時間,你怎麽會不知道我的心思?你只是不想知道吧。”
他神情荒涼,又接着道:“你假裝看不到,漠然的看着我一個人在自己撒的網中煎熬。可是,為什麽你願意把蘇陽放在心裏,卻在我的旁邊看着他和貝貝厮守呢?”
容曉卻沒有接他的話,沈君諾看着她,無奈的笑,“當初,你為什麽要來糾纏我呢?若我得不到,那我也不會這麽舍不得放手。但是,既然我已經得到,我便會想方設法地留下你。即使下作!即使你更恨我!我也想要得到你。因為,我不想放你走!”
沈君諾說:“容曉,你是恨我的吧。我們在一起這麽久,你就恨了我這麽久,對吧。”
說完,神色落寞的轉身越過容曉走了出去。
容曉安靜的坐在沙發上,腦子一片模糊。她恨他嗎?不恨。因為她恨他大哥。
他的大哥??沈君浩。
沈君浩,七年前差點成了她姐夫的那個男人;讓容是等了這麽多年的男人;在他們的婚禮上抛棄了容是,跟另一個女人漂洋過海,在美國呆了七年并孕育了一個孩子的男人。
而容是,為了他等了那麽多年,浪費了那麽多年的青春。容曉是不懂阿姐,只覺得她太傻,等他等得心甘情願,卻在最後的時刻臨陣脫逃。
是的,容曉知道阿姐為什麽要走了,因為他要回來了。
沈君浩要回來了,帶着他的夫人和兒子,回到沈氏集團了。
容曉唇角露出一抹笑,回來得正好,剛好新帳舊賬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