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人當然就只好埋頭吃喝。
陸小鳳拉了小禾坐下,兩人負責專注吃飯,她決定盡量做這對貓鼠的背景布。
燈泡神馬的真心不要了。
“這是丁氏雙俠托我帶給展兄的招親帖,其妹月華于四月十六在松江府設擂比武招親。”
這句話說的時候,白玉堂的聲音刻意提高加重,惹得展昭蹙眉看他。
白玉堂揚眉,戲谑地朝安靜吃飯菜的人瞟了一眼,表示:五爺我就是故意的,怎麽着?
表面若無其事吃菜的小鳳姑娘內心的八卦因子已經全都叫嚣了起來。
丁月華?
七俠五義裏展小貓的官配啊。展昭現在都老大不小了,說句不客氣的話,丫也是古代大齡未婚男青年一枚。現在,終結他光棍身份的女人終于出現了!
“姑娘要看一下嗎?”
陸小鳳愣愣地看着突然被遞到自己臉前的那張大紅帖。
展昭忍不住揚聲,“白兄——”玩笑開過頭了。
陸小鳳朝展昭看過去,“展大人——”我真的方便圍觀一下嗎?
看她那雙漆黑明亮的杏眸中透出來的好奇,展昭突然就什麽脾氣都沒有了,無奈地點了下頭,“想看便看吧。”
陸小鳳笑靥若花般綻放,伸手拿過帖子打開就看。
展昭被那張明媚的笑臉閃了下,心跳似乎都漏掉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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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俠,那丁姑娘是不是很漂亮?”陸小鳳對此很有八卦的欲望。
白玉堂笑着點了下頭。
陸小鳳扭頭對某貓笑,“那展大人要是比武奪魁就是一出美女配英雄的佳話了。”
展昭心裏有些悶,對此沒做回應。
白玉堂見狀臉上的笑容更盛,故意問道:“展兄會去嗎?”
“禮貌上總要過去打個招呼的。”展昭說的含蓄,目光卻不自覺地在陸小鳳的臉上停了下,只是看到她那含着淡淡調侃的目光,心頭更悶了。
白玉堂聽出了他話中深意,目光在兩人之間打了幾個來回,心頭已是雪亮,丁氏兄弟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比武招親一定很熱鬧,可惜我去不了。”都要怪龐昱那個破小孩,半路亂撿人,害她現在都不自由。
白玉堂趕緊在一邊撺掇鼓動,“有南俠展昭在,姑娘哪裏去不了。”
展昭、小禾一起瞪他。
展昭不認為此事能成行,小禾則認為這主意糟透了,本來小姐就已經在龐家呆得不安分了,還敢鼓動她到處走?
不管原因為何,總之他們都覺得白玉堂這個主意壞透了。
白玉堂不理他們,只管看當事人。
陸小鳳看看神情各異的三人,有點兒無語,發現白玉堂非要聽到她的回答才算完之後,只好開口道:“我不方便跟展大人同行。”龐太師跟開封府這屬于小範圍不可調和的人民內部矛盾。
“我觀姑娘也非扭捏拘泥之輩,何妨效仿江湖兒女行事?”
“具體問題得具體分析,我的身份比較尴尬。”因着龐太師當年在錦毛鼠盜取九龍珠事件中發揮的某些負面影響,陸小鳳實在不想提及自己跟龐太師的關系,萬一白老鼠炸毛就壞菜了。
白玉堂見她口風甚緊,便轉而攻克展昭,“她的身份?”
展昭遲疑了一下,考慮到有些事瞞是瞞不住的,便實話實說,“她是龐太師的義女。”
白玉堂立馬一巴掌拍到了桌上,怒道:“龐老賊……”先前他是曾有那麽一瞬懷疑她可能會是那個傳聞中的“鳳姑娘”,可一想到展昭對她的态度他又果斷否定了這個念頭,結果她竟然真的是安樂侯的那個管家姐姐!
小鳳姑娘腦後黑線嘩嘩地往下淌,看吧,龐太師義女的身份太拉仇恨值了,這才叫躺着也中槍呢。
小禾往小姐身後站了站,有點兒害怕那個突然發怒的白大俠。
“白兄,太師的事與陸姑娘無關,切勿遷怒。”
白玉堂怒瞪一臉無辜的陸小鳳,“白白浪費五爺一席酒菜。”
陸小鳳當即揚聲,“小二,結賬,今天本姑娘負責買單。”
白玉堂:“……”
小禾已經自覺地摸出碎銀付賬。
展昭心口泛起一股無法遏制的笑意。
陸小鳳毫無芥蒂地對白玉堂笑着說:“不管怎麽說,我都要謝謝白五爺先前的友善,事到如今,我就先告辭了。”
白玉堂:“……”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對她的第一印象本就不錯,就算現在知道她是龐太師的義女,白玉堂也對她沒什麽反感,反而被她的一系列反應搞得有些啼笑皆非。
這種性情的姑娘怎麽會認龐太師當義父?或者說龐太師那樣的人怎麽會認下這樣的一個義女?
這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等等。”眼看她領着丫環就要下樓,白玉堂突然回過味兒來。
如果她是這樣的身份,要是跟這只貓成了親,肯定能把龐太師氣個半死。
小禾擋在自家小姐身前。
陸小鳳拍拍她的肩,淡定地道:“不用擔心,陷空島白五爺還不至于為難我一個弱女子,你說對吧,白五爺。”
“那是當然。”
“五爺叫住我,還有什麽事?”
“你住哪裏?”
展昭狐疑地看他。
陸小鳳倒沒多想,直接給了他答案,“欽差行轅。”
當天夜裏白玉堂就光顧了欽差行轅。
“白兄,請回。”
月色下,一身紅衣官袍的展昭站在屋頂上對一身白的錦毛鼠如是說。
渾身膽的錦毛鼠在夜裏就大大咧咧一襲白衣招搖,視欽差行轅如無物。
白玉堂雙手抱劍環胸,看着對面的人笑得揶揄暧昧,“我這樣也是為你好。”
展昭仍舊是那四個字,“白兄,請回。”
“她既想去看熱鬧,我順便搭把手而已,展兄何必這樣固執?”
“此法不妥。”展昭終于正面回應。
“那你有辦法?”白玉堂明顯不信。
展昭面無表情,再次重複那四個字,“白兄請回。”
“你這人着實無趣,不讨女孩子喜歡的。”
“白兄想得多了。”
“你卻是想得少了。”白玉堂反唇相譏。
“白兄——”
白玉堂擺手打斷他的話,“你何不問問她自己的意思呢?”
“白兄別再糾纏此事了。”
白玉堂看着他搖頭,“你真的确定不讓我過去?”
“确定。”
“算了,就讓你這只貓頭疼去吧。”說完轉身在月色下飛身而去。
展昭看着白玉堂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心中嘆了口氣,迎風在屋頂站了片刻便想就此離去。卻在這時聽到了下面有響動,他将視線移過去。
陸小鳳順着梯子上爬上來,看到屋頂上的紅衣禦貓時,笑了起來,“展大人,白玉堂是不是來過了?”
“陸姑娘告訴他住址的時候不是就已經猜到了嗎?”展昭不答反問。
陸小鳳趴在梯子上,仰頭看星光璨燦卻月色黯然的夜空,帶了點兒唏噓地道:“錦毛鼠白玉堂桀骜不馴一身是膽,恐怕還真沒有什麽地方是他不敢去的。”要不後來也至于就犧牲到了沖霄樓啊,所以說一身是膽加上急性子,那就是找死的節奏啊。
展昭低頭看她,她仰起的臉上一雙眸子映着那滿天的星光顯得明亮耀眼,臉上卻帶着一抹清淡而又惬意的笑。
“你對白兄倒是知道不少。”
“混在開封,對于曾經的貓鼠之争總是會知道那麽一星半點的,”她像想起什麽,将目光投向他,“他不再執着于跟你比武了嗎?”
展昭不由一笑,“聽姑娘的意思,倒像是盼着我們比上一比的。”
陸小鳳很自然地道:“看熱鬧總是不嫌事兒大的麽。”表情不見半點尴尬。
展昭被她這實誠話惹得好笑又無奈,在屋頂上蹲下身子,勉強與她平視,帶了幾分笑地道:“陸姑娘,半夜不睡爬梯上房似乎不太好吧。”
陸小鳳“哦”了一聲,不以為然地反唇相譏,“那半夜不睡跑人家姑娘家的屋頂上吹冷風難道就好了嗎?”
展昭:“……”
“展大人,夜深了,咱們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您就不必在屋頂上給我站崗了。”
展昭深以為然,“展某本來就要走的,只是看到姑娘上來這才又站了站。”
陸小鳳只當聽不出他的揶揄,笑道:“那展大人再見。”
“姑娘慢點下去。”
“曉得,謝謝關心。”陸小鳳笑着慢慢踩着梯子下去。
在下面扶着梯子的小禾這才算是把自己的心放到了實處,“小姐,您大半夜的不睡覺爬房頂看什麽星星嘛?”
“誰說看星星了,明明是逗貓嘛。”
本來已經離開一段距離的展昭聽到這句風中傳來的話,腳下一滞,差點從房頂上摔下去。
很好,她說“逗貓”!
第 10 章
幾日後,包拯送糧至陳州。
安樂侯龐昱與包拯按官場禮節見面交接糧錢事宜。
官方事宜結束,龐昱便為私事向包拯開了口,“包大人,小侯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大人不吝援手相幫。”
包拯道:“侯爺客氣了,若下官幫得上忙,自是義不容辭。”
龐昱開口之前又猶豫了一下,這才道:“此事說來是本侯家事,”略頓了頓,“小侯三姐,就是大人曾見過的那位,她留書出走了。”
“留書出走?”包拯驚訝了。
公孫策驚訝了。
就連一向最八風吹不動的展昭都驚訝了,不過,細想一下她的行事風格作派,有這樣的行為似乎也不是那麽太讓人意外。
龐昱一臉憂色,“家姐雖說行事謹慎,思慮周全,但她一女子孤身在外,小侯總是擔心不已。且事發倉促,本侯旨到之日便要動身回京複命,也來不及派人去尋了,不得已只能拜托大人私下幫着找尋一二了。”
“下官明白。”包拯表示理解。
龐昱看了一眼随侍在包拯身邊的四品帶刀侍衛展昭,道:“本侯以為展護為有些江湖人脈或可一用,故才私下請托大人相幫。”
“此事下官自會派展護衛去辦,侯爺請勿太過擔心。”包拯做出保證。
龐昱點頭,“此次本侯回京尚不知要如何向父母啓齒……”偏偏這個時候出走,讓他想找人都沒辦法,況且此事也不宜大張旗鼓,三姐真真是會選時機啊。
展昭上前一步,道:“屬下有一言,侯爺不妨一聽。”
“展護衛請講。”
“松江府有一場江湖人士的招親擂,數日前,白玉堂與屬下談及此事時龐姑娘亦在場。不若侯爺回京後便與太師言及是龐姑娘貪戀新奇到松江府瞧熱鬧去了。趁着這段時日,屬下找江湖朋友探尋一翻,興許就找到龐姑娘了。”
龐昱面上登時一松,籲了口氣,“如此便好,三姐的脾性也是做得出此事的。”
公孫策道:“如此,侯爺尚需将小禾姑娘留下,龐姑娘在外也需有丫環随侍的。”
龐昱道:“這是當然。”
于是,這事便算是談妥了。
轉過頭,包拯一行便離了欽差行轅到地方官驿落腳。
一切安置好後,公孫策泡了茶與包拯在廂房內閑話。
“大人覺得如何?”
包拯摸摸胡須,微微颔首,“侯爺沉穩內斂謙和了許多,想來這一趟放赈他受益良多。”
“如此說來,龐姑娘應該便算是功成身退了。”
“哦?”
公孫策便笑着将當日陸小鳳在開封府內衙中說的話講了一遍,最後點評,“由此可見,她當日随行出京所為何來,如今離去,又為何因。”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展昭忍不住在一旁感嘆了一句。
公孫策笑着點頭,“此句甚貼切。”
展昭卻有疑慮,“那她在京中所置産業不就白白丢了?”一個姑娘家無立足根本,又該如何是好?
公孫策則不以為然,“展護衛此言差矣,以龐姑娘的人品學識閱歷,學生倒以為此不足為慮。她必能再給自己弄出一份家業來,或許較之前更好。”
包拯颔首,以為然。
展昭心頭一哂,知道自己執悟了,以她之能,确是不足為慮。
“不過,”公孫策話鋒一轉,“她畢竟單身弱女,縱才智閱歷皆高人一籌,但若遇強梁也是危險,還是應該盡早尋獲為宜。”
展昭道:“展某這就出去拜托江湖朋友。”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展護衛稍安勿躁。”公孫策喊住了他。
“公孫先生——”
公孫策慢條斯理地澆了一遍茶,道:“當日她對那封請帖可是很有興趣?”
展昭忍不住伸手握拳在唇邊掩了掩,“公孫先生——”
“誠如展護衛先前在行轅所說,龐姑娘或許真的會去瞧熱鬧也未可知。”
“展某卻覺得依陸姑娘的心性,她必會避開松江府,”展昭迎着公孫策的目光繼續道,“她本身就擅長推理剖析,自然也會想到後續之事的一應可能。”
公孫策表示贊同,“說得也是,”略一頓,“但她一定也深谙反其道而行之的道理,或許賭的就是我們對她的行為模式分析。”
包拯不禁搖頭一嘆,“這姑娘倒是真給我們出了個難題。”不怪安樂侯束手無策之下請托于開封府了。
公孫策笑道:“學生倒是挺欣賞這姑娘的,頗有歷代奇女子的風采,若身為男兒必是一方俊傑。”
包拯捋須,“女子之中确也不乏能人。”如本朝太祖之賀後,與太宗共同執政河東二十載,最後等到太祖統一大宋朝,夫妻方始團聚。
展昭略有心急,“公孫先生——”
“莫急莫急,”公孫策笑着擺手,“這麽聰明的一個姑娘,你若着急更不易摸到她的思維。依學生愚見,龐姑娘必是會想方設法避開官府查詢,江湖方面就是尋找的側重點了,如此則需偏勞展護衛。”
“展某明白,展某這就去拜托江湖朋友。”
一直到展昭離開,包拯才道:“先生似乎另有考量。”
公孫策看過去,道:“大人看展護衛與龐姑娘二人如何?”
包拯一愣,爾後便明白了他話中之意,“先生是說——”
公孫策露個心照不宣的笑,兩人便不再就此事多說什麽。
事情尚不明朗,他們也無需點破。事情發展若水到渠成,自也無需他們點破。
有時候,有些事旁人只需靜觀事态發展便好。
另一邊,展昭拜托了江湖朋友尋人。
沒幾天,得到消息的白玉堂再次出現在展昭面前。
一見面話也不說便先放聲大笑,然後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怎麽樣?當初聽我的話就不會有這種事了吧?”
展昭閃開他的手,淡定地道:“白兄有消息?”
白玉堂肯定地道:“還用查嗎?她肯定是往松江府去了,那姑娘一看就是個喜歡熱鬧的。”
展昭面上不自覺帶了一絲微笑,“這你卻說錯了,她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
白玉堂戲谑地揚眉,“你又知道了?”
“展某便是知道。”看過她專注做事時的眼神,就會懂得她真正的性情是怎樣的,冷靜沉穩一絲不茍,那種氣場瞬間收合的反差讓人印象深刻。
生活中的她輕松惬意,工作時的她卻專注深沉。
白玉堂雙手抱劍環胸,斜睨他一眼,“你既然如此了解她,那她現在人在哪裏?”
展昭道:“展某若是知道就不會拜托江湖朋友幫忙尋找了。”
白玉堂聞言嗤笑一聲,“鬧了半天,你不還是不知道嘛。”
展昭不言。
白玉堂眼珠一轉,道:“不如你以找未婚妻的名義找她,她肯定會主動跳出來的。”
展昭看他,表情告訴他這真不是一個好主意。
白玉堂卻興致勃勃地道:“你若不願,我就以陷空島的名義找我白五爺的未婚妻,效果應該會是一樣的。”他看那姑娘可不是個肯吃悶虧的善茬兒,這法子十有九成能成,比他們這大海撈針似地尋人可靠多了。
展昭一下抓緊了手中的佩劍,有些生硬地道:“此法會毀掉她的清譽的,不妥。”
“五爺我自會負責。”白玉堂火上澆油。
展昭語音有些冷,“白兄以為她會願意嗎?”
白玉堂自負地道:“五爺哪裏配不上她?”
“展某還有事,先行一步。”
“展昭,你別走,這個法子你不用我真的會用……”
展昭猛地一回頭。
白玉堂吓了一跳,頭一次見到展昭這麽冷冽的目光,可見是動了真怒了。
“望白兄自重,若有此言傳出,展昭手中劍必出鞘。”說完,展昭掉頭離去。
白玉堂“啧啧”兩聲,滿眼滿臉的谑笑,禦貓動怒了,難得啊!
“展昭,你等等,”白玉堂高呼一聲,追了上去,“咱們一起往松江府去吧,我覺得她一準兒會去。”
“你我兵分兩路好了,白兄先往松江府,替展某向丁氏雙俠說聲抱歉。”
“這樣怎麽使得?”
“陸姑娘一人孤身在外,早一日尋到大人也好向安樂侯交代。”
“說得好像你自己一點兒不着急似的。”
“白兄——”
“好好,我不說了,總之,早點找到她就天下太平了,要說這姑娘也真是……”
一紅一白兩條身影漸趨并肩,在夕陽餘晖中慢慢遠去。
第 11 章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留書離開的陸小鳳當時只随便挑了個方向而行。
北宋對于小鳳姑娘來說到處充滿了新奇,她打算做個北宋背包族,用腳去丈量這塊土地,好好過一把旅游瘾。天知道,上輩子她多想去旅游,可惜始終沒時間、沒機會。
如今,機會終于來了,不去實踐曾經的理想的話就是傻子。
小鳳姑娘易釵而弁,換了書生裝,背了一只影視劇中書生常背的那種架式背囊,倩女幽魂中寧采臣的感覺一下子便找到了,讓她好生蹦達了半天。
陸小鳳走得毫無壓力,一身輕松。以為自己已在留書中對龐昱說清講明,便什麽心理負擔都沒有了,卻是萬沒料到安樂侯那混小子會托了開封府的人找她!
之所以會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為旅途歇腳時無意間聽兩個江湖人閑話才知道的。
陸小鳳當時瞬間就暴躁了。
展昭那貨竟然動用他的江湖關系找她!
如今江湖人各種猜測都有,最無稽之談的要屬她是展昭未婚妻這個說法了。
而這個說法傳出的對象還是錦毛鼠那個不靠譜的家夥——這個世界簡直太特麽玄幻了!
她是展小貓的未婚妻?
這是龐太師要跟開封府和諧共處的節奏嗎?
白玉堂的腦袋是被驢給踢了嗎?
老鼠的腦容量果然有很大問題!
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了,陸小鳳想着報仇這事暫時就不着急了,山不改綠水常流,啥時碰到啥時報好了。要真這個時候找去,只怕就成全了對方請君入甕的計策了。
名聲對她來說,那就是浮雲!
不過,對于要去打擂的展小貓來說就不同了——貓鼠之間果然是不甚和諧,天敵的關系啊!
到時候,展小貓一旦打贏了擂,跟他的官配拜堂成親,謠言自然就不攻而破!
何用擔憂?
于是,暴躁過後的小鳳姑娘又複平靜,收拾行囊邁着輕快的步子繼續她丈量北宋國土的旅程。
一場不期而至的大雨阻擋了陸小鳳前進的腳步,她只好就近尋了家客棧投宿。
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換了幹淨的衣物,将頭發絞成半幹,披散着長發陸小鳳便盤腿坐在床上看話本。
這或許是她在這個世界僅能找到的娛樂了。
生計的問題,陸小鳳并沒煩惱過,她離開的時候原也帶了銀兩,旅途中也會不時抄些書或者代寫些書信賺點小錢,錢再少那也是進項,積少總能成多,也不至于只出不進,某一天淪落到山窮水盡的境地。
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嘛。
等到頭發幹透,陸小鳳重新将頭發束好,拉門出去叫小二送飯進來。
相遇有時總是顯得那麽讓人措手不及。
就在她剛剛站定,還沒來得及揚聲的時候,隔壁房間的門也開了,那個正欲邁步而出的人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步伐。
“陸姑娘——”
展小貓這麽欣喜的表情,她可以理解為他終于可以無事一身輕去打擂的意思嗎?
看到她的眉峰倏地挑起,展昭立時便明白了自己犯了怎樣的錯,急忙改口道:“陸兄。”
陸小鳳突然就沒什麽胃口了,扭身就回了客房。
當然,展昭也跟了進去。
“陸姑娘——”
“停。”
展昭看着她。
陸小鳳蹙眉歪頭瞅他,略有些苦惱地道:“展大人,您不能當沒看到我嗎?”
“安樂侯拜托大人代為尋找姑娘。”
“那混小子是沒看我留給他的書信嗎?為什麽還要托你們找我?我現在自由自在的不比在太師府裏當那個金絲籠裏的小姐逍遙啊。”
展昭只能說:“侯爺也是擔心姑娘的安危。”
“沒有你們這麽興師動衆地找,我安全得很。”陸小鳳不無嘲諷地說。
展昭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還有,”陸小鳳圍着他轉了兩圈,右手搭在左臂,左手托着下巴,用一種很不确定地語氣道,“你到底分不分得清主次關系啊,你現在不是應該趕往松江府打擂嗎?怎麽會在這裏?”
“展某已經拜托白兄向丁氏雙俠致歉了。”
“你是笨蛋嗎?你應該覺得有歉意的明明該是丁月華小姐啊。你現在趕過去還應該來得及啊,趕緊去吧,終身大事都不着急,你還想當多久的大齡男青年啊,包大人肯定沒少為你操這個心。”她能說他是愛崗敬業為工作舍身忘我嗎?能嗎?
展小貓這只包粉,絕對腦殘級別的啊。
展昭有一種想扶額的沖動,他現在終于能夠切身體會到當初安樂侯龐昱在開封府內衙被她說教時的感受了,真心很複雜很無力。
“陸姑娘,展某對丁姑娘并沒有什麽別的想法,只是礙于江湖同道的面子需過去打個招呼罷了。”事到如今他真的不得不解釋一下了,否則她總是想當然。
“……”可你們明明就是官配啊?
瞧她一臉想不通的表情,展昭也無力了,真想敲開她的腦袋看她整天都在琢磨些什麽,明明其他時候挺精明幹練的,偏偏有時候就是缺了那麽一根弦兒,傻萌傻萌的……
“不可能錯啊……”陸小鳳嘀咕不已,官配是想拆就能拆的嗎?那這也太不牢靠了吧?
所謂官配,不就是法定不可更改的嗎?
難道是她跟這個世界太脫節了?
“你真的想錯了。”展昭肯定地回答她。
這似乎和記憶中的情節有些出入,而且出入還不小!
不過,她都已經幫龐昱改寫了命運,那麽展小貓的命運會出現變數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陸小鳳突然覺得無所謂了,她這個路人甲都摻和到劇情中了,有偏差也實屬正常。
我們要相信歷史修正的正能量,局部細節有出入,但大趨勢歷史修正會讓它按既定軌道動行的。
或許這次招親擂沒成功,以後展小貓和他的官配還是會有其他交集最終修成正果也未可知呢。
“先說好,我不打算跟你回去的啊,你要是用強,後果我就不保證是什麽了。”武功高不代表一切,更別想用武力解決一切。
展昭聞言笑了,“展某也沒想強求姑娘回去。”
陸小鳳這就不懂了,所以她就問了出來,“那你還找?”
“侯爺拜托,大人應承了,自然就要有個交代,展某可待姑娘安定下來後,再回京複命。”
蝦米?
展小貓這話裏的貓膩可就多了去了,一則是此事老包必定要給龐家一個交代,二則他會一直跟在她身邊直到确認她安定下來,三則回京複命後龐家會采取什麽動作就不是他要負責的,四則……
靠!
這話簡直就是一個陷阱深坑啊。
“展大人,”陸小鳳用一副商量的口吻說,“我呢,沒打算回去,也不打算近期找地方定居——”
“那姑娘意欲何為?”展昭直接打斷她的話問。
陸小鳳微微蹙眉,“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打算背着書囊行遍天下,一覽山河,然後再找個山青水秀的地方結廬而居。”
“姑娘說得展某都想過這樣的生活了。”
“這樣的生活本就值得憧憬啊,我若被困于閨房內宅之地,哪裏還能過這樣快意的人生?我當然不想回去的了。”
展昭深以為然。
“可留書出走并非一個好辦法。”
“我要不這樣更走不成,我不過是龐家一個無關緊要的義女而已,何至于就這樣不依不饒的?”
展昭心中嘆了一聲,只能據實以告,“不說安樂侯與姑娘姐弟情深,太師與夫人何嘗不是盈盈冀盼,不時催促詢問,便是聖上對姑娘在陳州所作所為亦有所耳聞,也曾幾次垂詢大人。此種情形下,姑娘以為結果會如何?”
“我沒做什麽啊。”不都是以安樂侯的名義辦的?
展昭笑了,“姑娘不以為意,卻是事事落了人眼,姑娘想深藏功與名,卻也要安了衆人之心。”
陸小鳳不禁擰了眉峰,“也就是說必是要确定我安好才行?”
“就是如此。”
“那我便到揚州定居吧。”詩裏不都說‘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她便也去當個騎鶴客去好了。
展昭點頭。
“既然展大人要确定我的安危,自是也要一路同行,到時安置之事便一并交托大人,我也省了麻煩。”
小鳳姑娘心裏想的卻是:揚州離松江府不遠,展小貓若趕去打擂時間上也是來得及的,她也算是盡力彌補自己帶來的蝴蝶效應了。
“展某理當盡力。”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姑娘請說。”
“我們這是巧遇?還是你收到你那些江湖同道的消息後趕過來堵我的?”
展昭如實道:“有消息說有疑似姑娘的人在這一帶出現,在下這才趕過來的。”
“你們總不至于像發海捕文書一樣廣發我的畫像給江湖人了吧?”
展昭搖頭,“這自然不會。”
陸小鳳籲了口氣,“這還好,否則的話,真是被你們弄得不想高調也高調了,不定就成了出頭的鳥被什麽不良份子給盯上了。你說,你們這到底是想我好呢,還是想害我呢?”
展昭:“……”
“我能知道一下你都怎麽跟朋友描述我的形象的嗎?”陸小鳳對此很是好奇。
“陸姑娘——”
陸小鳳眨吧着眼睛等答案。
展昭只好籠統地說:“在下想姑娘多半會易釵而弁,便請朋友注意喬裝改扮的人。”
明顯展小貓說的就不完全,不過,陸小鳳也不好太追根究底,于是便決定大方放過他了,“這樣啊,拜托的人多嗎?”
“此事實不宜太多人知曉。”
小鳳姑娘聽到這裏實在忍不住哼了一聲,那她怎麽就會在茶寮聽到別人閑話?
“出什麽事了嗎?”展昭感覺到了她的憤慨。
陸小鳳并沒有急着責難,而是凝眉細想,或許那兩個人只是想試探一下她的反應?這便說得過去了,展昭本是個穩重謹慎之人,如那樣的話真的不該被傳得沸沸揚揚。想到這裏,她不由一笑,這真是當局者迷啊。
“沒事,你那些江湖朋友果然很江湖啊。”她由衷地說了一句。
展昭似是明白了什麽,唇線不由微揚。
“好了,我沒什麽別的問題了,展大人可以走了。”
展昭對她這種有事靠前,用完就甩的對待方式頗有些無語兼無奈。似乎若非她刻意所為,對他并不會太疏離,反而會有種不自覺的親切,待人接物上便會随性得多,就如和小禾相處時一樣自然無所顧忌。
他喜歡她這樣的不加掩飾,卻依舊不解她時不時的有意疏離,如此矛盾的她究竟所為何來?
“要在下幫姑娘叫飯菜到屋內嗎?”
“好啊。”她也不跟他客氣,被他害得只能回去當“龐小姐”她一點兒不想跟他客氣。
第 12 章
松江府因為丁氏雙俠的妹妹丁月華姑娘擺下比武招親擂而招來了衆多的江湖人士。
三山五岳的人來得多,難免良萎不齊,魑魅魍魉什麽的不免也會混跡其間,這給當地官府增加了不小的負擔。
因私事來此的禦貓展昭,因着四品帶刀侍衛的官銜,以及開封府行走的權限,自然就會被官府授以重托。
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小鳳姑娘跟在一邊看到這樣的情況,只能對展小貓抱以同情之意。
難怪南俠的個人問題始終無法得到解決,這樣被公事所累,想解決也難喽。況且,不記得哪本書上看過的,有人說過南俠可以負擔起天下人的托付,卻獨獨負擔不起一個女人的幸福。
喵了個咪的,一下就把展昭給釘到公而忘私、公而無私的高大偉岸的十字架上下不來了,這樣神壇上的人娶什麽老婆啊,繼續單着讓世人膜拜吧。
本來為了行走方便小鳳姑娘繼續男裝扮相即可,可是,展昭為了避嫌,找到她的當下就傳消息回去,結果他們上路沒多久小禾就被快遞了過來。
然後,小鳳姑娘就只能又換回了大家閨秀的裝扮,真是無比苦逼。
展昭去丁家拜訪的時候,陸小鳳強烈要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