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回
祁楚天去了許久方回,謝芳初以為他和曹氏對陣去了,卻不然,只是去了後花園,将園子裏的花花草草盡皆毀了。
“花兒草兒的有什麽好,走,園子空了,我帶你去跑馬。”他伸手拉起謝芳初,又極快松開,脫自己身上盔甲,怕铠甲堅硬硌着謝芳初的細皮嫩肉。
銀铠甲之下是武将朝服,绛紅色的大襟衫,斜領交叉,袖子不同于文官的寬松,黑色束口箭袖,金絲線繡了三品官的巨蟒圖案,跟他魁梧彪悍的外表極相襯。
“你要不要換衣衫?”他問謝芳初,上下看了她一眼,眸色一暗,不等她回答,攔腰抱起謝芳初出門。
相處了這些日子,他眼神一閃,謝芳初便知他想到哪裏去了,暗啐了一口,又羞又氣又恨。
夏日衣裳少,此時身上只着一件淺綠薄紗中衣,淡藍比甲外罩,一條白色長裙,身纖衣薄,飄逸秀致,那滿腦子黃湯的色胚想必又想歪了。
祁楚天見她先是臉紅,接着雪白的一截脖頸也紅了,紅得似火燃起來,皮膚薄潤透明,細細的紅血絲牽動,無邊旖旎,更有陣陣若有若無香氣領口透出來,甜膩膩像杏仁酪味兒,清雅處又似是雪裏紅梅的幽香,手臂不由自主收緊,感覺攬着的腰肢柔若無骨,水汪汪直往下淌,霎時心跳又急又快。
侍候的人在他進來後盡皆極有眼色地退出去了,房間中靜極了,重鼓敲響的心跳中伴着謝芳初細細的呼吸,聽得不甚分明,似香爐袅袅燃燒的輕煙,又像是微風拂過水面的輕動,勾起悸動,血液裏的欲-念被吹起,嘶嘶如火信子點燃,眨眼工夫便燒成燎原大火。
祁楚天身體激顫,極想轉身把人抱進房間壓到床上。
真要那樣,接下來得好幾天不得安生了,想起身上謝芳初抓打出來的傷,雖然不疼也不在乎,不過,他怕她打自己打得太累身體不舒服。
諾大的後花園如飓風過境,枝折花落,滿地紅黃白綠,僅餘了幾棵大樹稀稀疏疏立着,蕭瑟裏有一朵将離探出頭來,怯怯嬌嬌,可憐兮兮。
“不敢對人發作,拿花草出什麽氣?”謝芳初罵道。
“拿這些撒火更讓她鬧心,直接罵她,回頭禦史給我扣一頂不敬不孝的大帽子,我懶得跟人饒舌。”祁楚天哼道,抱緊謝芳初,拉起馬缰,雙腿一夾馬肚,烏骓馬達達達撒開蹄子歡快地跑了起來。
故意鬧了那一出,便是要讓他和曹氏鬧得不可開交,誰知他氣幫她出了,用的方式卻不是她想要的。
謝芳初撚着手指,默默思索。
祁楚天看來雖然粗豪,卻不是莽夫,往後要利用他,還是巧作籌謀。
Advertisement
懷裏的軟乎乎的身體,陣陣馨香幽幽傳來,祁楚天抱着謝芳初跑了會兒,又心猿意馬起來。
“我帶你去咱們初次見面的山洞洗山泉好不?”他問,彎腰湊近謝芳初。
“說什麽?”謝芳初兀自想着心事,聽到他說話,卻沒聽清什麽,側轉頭看他,正好迎上他低壓下的嘴唇。
謝芳初一呆,未及閃避,臉被祁楚天按住,小蛇似的舌頭抵進她嘴裏,唇邊青黑的剛冒出一點兒的胡子紮得她又麻又疼。
好香好軟!
祁楚天失了魂,低喊着,吞吃梅子似,又含又咂,她掙紮,他箍得更緊。
謝芳初身子顫抖起來,惱得緊,抓住祁楚天肩膀,下死命掐,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
沙場上刀槍裏拼殺,滿身的傷,謝芳初那點兒力氣跟撓癢癢似,不說筋骨,連皮肉都傷不着,只把人掐得血液噴湧更快,喝多了酒上頭,熱氣彤彤直往臉上竄,古銅色的臉龐透了暗紅,汗水撲簌簌直往下掉。
再鬧下去忍不住冒犯她了,不知又得吃多少冷眼,祁楚天松了手,把謝芳初扶回去,口中“馭”了一聲,扯起缰繩。
烏骓馬通人性,雪白的四蹄揚起,興匆匆直往府外奔。
曹氏聽報花園被損,過來察看,烏骓馬見人也不怕,嚣張地照舊往前沖,擦肩而過時,還特體貼地為主人報仇,馬尾巴一掃,曹氏梳得精潔齊整的發髻登時成亂蓬蓬一團,有幾條馬鬃毛還甩掃過她臉頰,劃拉出手指長幾道紅印子。
“反了,不過一個賤胚子,打量着我不敢動他麽!”曹氏氣得周身發抖,祁進坤不在府中,疊聲喊人去戶部傳話請老爺回來。
祁進坤還沒回來,曹氏的嫂子侯氏來了。
曹家兩代為相,曹厚樸的父親也是相輔,夫人侯氏是刑部尚書侯道通的姐姐,曹氏爹娘去得早,兄妹歲數相差了十幾數,侯氏嫁進曹家時,曹氏僅得三歲,與侯氏名份是姑嫂,卻情同母女,當下見了侯氏,撲簌簌掉眼淚,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當年嫂子就跟你說過強扭的瓜不甜。”侯氏嘆氣,說起來,她這個小姑當年做的事确實不厚道。
早年侯氏也是心狠手辣之人,祁進坤的發妻自絕,其中有她咄咄逼人明是勸實則恐吓威逼的功勞。
自打敏而慧的長子英年早逝後,侯氏便吃齋茹素了,給寺廟裏添燈油錢,遇着乞丐施舍幾個銅板等事沒少幹,衣裳也素淨起來,眼下一件藏青色褙子,深藍色妝花百蝠裙子,慈眉善目。
“誰說是強扭的瓜,進坤對我不知多好。”曹氏強辯。
“忍一忍罷,這時不忍,與姑爺就離心了,說到底,那是姑爺的獨子,姑爺對你好才是立身根本。”侯氏也心疼,拍拍曹氏的手,伸手跟楊嬷嬷要梳子,親自給她攏發梳髻,一面又問:“怎地弄得如此狼狽?那小子竟然對你動手麽?”
“他敢!”曹氏扭臉,這些日子着實憋得慌,惡着聲氣,将這日發生的事細細說了。
“不是說那謝芳初只是一個貧弱女子麽?怎就氣性那麽大?對你又是一肚子怨恨的樣子。”侯氏皺眉。
曹氏結巴了,脖子都不得勁,扭來扭去,眼角瞥楊嬷嬷。
楊嬷嬷會意,掀簾子喊人。
“舅太太來了這麽久,怎麽還沒上茶。”
上好的官窯青瓷,玉白的杯內壁,葉片勻整,葉面柔嫩鮮綠,味色鮮潤、幹淨,醇香回甘,侯氏輕抿了一口,把杯子重重擱下,問道:“是不是承宗惹的禍事?”
可不是,若沒有曹承宗胡作非為,祁楚天也不會和謝芳初結緣,楊嬷嬷心疼曹氏,主子不讓說,偏要說。
曹承宗那日去醉仙酒樓飲酒作樂,趴在窗臺上玩花樣時,樓下謝芳初經過,見謝芳初容色出塵,當即動了邪念,命家奴下去把人拉上樓,謝芳初不肯就範,便使了陰招下藥。
夏雪柳和謝芳初一路走着的,見她被擄,急奔去軍營找祁楚天。
至于夏雪柳為何識得祁楚天,那是曹家不争氣的旁支子弟惹出來的公案,楊嬷嬷沒講。
祁楚天看曹家阿貓阿狗都不順眼的,當即往醉仙樓沖,和謝芳初結了緣。
當日事情鬧得紛紛揚揚,據說祁楚天把醉仙樓砸個稀爛,掌櫃被揍個半死,曹承宗一見祁楚天出現便急忙逃跑沒被揍,不然,得沒命。
“這個混賬。”侯氏氣得周身發抖,不坐了,掀了簾子怒沖沖回府。
“誰讓你說的,嫂子這一回去,承宗又得挨罵挨打了。”曹氏埋怨。
大侄子死了,眼下哥嫂僅承宗一點血脈,不容有失。
不打不罵不管教,早晚馬蜂窩越捅越大,楊嬷嬷從曹氏出生進曹府的,又跟着她到祁府,兩府裏的事看得分明,暗暗憂心往後光景。
曹家那邊,曹承宗就是一混帳,整日惹事生非,祁府這邊,祁鳳珠跟表兄差不多一個德性,幸而是女子,不至于做出強搶民男的事,不然,也不知怎麽收拾。
曹氏等人皆以為因曹承宗之故祁楚天得以和謝芳初結緣,實則不然,在那之前,兩人已見過好幾次面。
祁楚天策馬帶着謝芳初出城,直奔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夏日裏山林光景更盛春天,密林裏一片翠色,一路上不知名的野花野果看了滿眼,烏骓馬直沖到飛瀑直下的雁回澗前方停了下來。
幾只野鶴垂頭在溪中照水梳妝,聽得馬蹄聲,拍打着翅膀急急逃竄,謝芳初瞪背後之人,怪他壞了平靜安寧。
祁楚天嘿嘿笑。
本就皮厚肉糙,被瞪得多了,臉皮越來越厚,幾可與城牆媲美。
雁回澗源頭河水飛流直下,轟隆隆如龍吟虎嘯,飛瀑下是一深潭,霧汽氤氲,周圍層巒疊嶂,樹木蔥翠。
從外面看,沒有人能發現飛瀑後面別有洞天。
祁楚天走進山洞撞見正在山泉水中沐浴的謝芳初純屬偶然。
那日,大軍駐紮城外等候封賞,他縱馬馳騁揮槍殺敵慣了,閑下來渾身不自在,連日行軍,身上又有些異味,便一個人來到駐軍附近山裏,尋了溪澗打算擦洗一番。
溪澗水清澈明淨,他正欲除衣下水時,忽聽到歌聲。
歌聲溫柔婉轉,如月照花林,清泉輕漾純澈無塵。
其實那聲音微細低沉,普通人絕對聽不到的,但祁楚天武功高強,六識靈敏,聽得清清楚楚,并且聲音入耳後很快判斷出聲音是從飛瀑後面傳出來的。
祁楚天鑽了進去,然後,他就看到謝芳初,不着寸縷泡在山泉裏的謝芳初。
泉水半遮半掩,他其實只看到謝芳初圓潤的肩頭,不,他只看到謝芳初的眼睛,那雙千年深潭一般黑且冷的眸子。
祁楚天覺得滿天的星星都揉在謝芳初眼裏,他一個跟頭跌了進去,醉在她的眼波中。
回想着初見那日的情景,眼前綻放開缤紛绮麗的炫彩,祁楚天摟住謝芳初,足尖一點,一個縱躍沖進瀑布後的山洞中。
他要抓住她,吻她,讓她溢出荔枝汁般甜膩的喘息。
他要咬噬她,讓她想要尖叫,卻只能張着小嘴無力地綿軟地癱倒在他懷裏。
他要索求得她不能停止的顫抖,破壞她眼裏的清冷,讓她熱情如火。
“出去。”低沉平靜的聲音,祁楚天從旖旎的幻想中醒來,身體一僵,急急松開謝芳初,才想道歉,細白的一條腿朝他蹬來,山洞地面裏高外瀉,骨辘辘往外滾收不住去勢,砰一聲響落進深潭中。
幸而底下潭水深,不然,肢離骨碎。
轟隆隆的水聲裏夾雜着悉悉索索脫衣裳的聲音,祁楚天腦子裏閃過謝芳初的雪白肩膀,霎時間身體燥熱的很,清涼的山澗也未能澆滅身體裏的那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