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夢裏不是客
蕭陟提高了音量朝那三人飛快地喊道:“一人握住一個角, 跟我念——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
神塔隐隐發出金光,随着四人的吟誦光芒愈發耀眼。
金光神塔附送的說明書上寫的咒文很長,徐大師本身是會背的, 剩下兩人要等蕭陟念一句,然後才能跟着念一句, 因着音樂的幹擾,咒文還極拗口, 酷哥兒和Ken總是念錯, 讓法器的金光時強時弱, 很不穩定。
品夕笙察覺了這邊的動靜, 緩緩地站起來。
他生食人的內髒, 竟然保持了很好的吃相, 只嘴上粘了豔紅的血跡,好像是為了登臺演出而特意濃抹了唇彩。他的神色詭異而嚣張, 似乎馬上要出演一部帶着血腥暴力美感的歌劇。
手和袖子卻是不可避免地弄髒了,垂在身側,血水沿着指尖滴到舞臺光潔的地板上,聚集了黏稠的一小攤。
他的一雙眸子如被墨完全染透, 已經看不出半分屬于人的情感。
這時蕭陟看到地上飄過來一張紙, 上面是蘭猗的字:“付蕭說,他給品夕笙寫過一首歌。”
被剖了膛的付蕭沒有立即死掉,他臨死前最後一句話竟然是——“那首歌是寫給你的。”可惜品夕笙已經失了心智, 沒有聽到。
蕭陟在腦海裏急轉,突然想起付蕭對曾經的Larry提過,《細跟下的玫瑰》這部劇結尾那首歌,在國王死後、音樂家殉情前唱的那首表達思念之情的那首歌,是他寫給自己一個朋友的。
蕭陟福至心靈,朝品夕笙喊道:“付蕭給你寫過一首歌,你想不想聽?”
品夕笙無動于衷,似聽不到他的話一般。
徐大師在一旁着急地說:“他現在聽不進人說話了。”
“那怎麽辦?”
徐大師捂着耳朵念念有詞,總算顯出幾分大師風範,他低誦的聲音漸漸從響亮的樂器聲中凸顯出來,铿锵若金石和鳴。
品夕笙的視線從蕭陟臉上移到徐大師臉上,眼裏的墨色退去幾分,露出些許眼白。
蕭陟趁此機會忙又喊一聲:“付蕭給你寫過一首歌,你要不要聽?”
“你說什麽?”一直轟隆作響的音樂戛然而止,品夕笙眼中的墨色又退去幾分,他怔了一瞬,突然急切地追問一遍:“你說什麽!”
沒了震耳的背景音,蕭陟立馬開口唱起來:
“噓,別說話,只需自己安安靜靜地回味。
自己的感情,還有想念,都要藏好,沒人能聽明白……”
品夕笙整個人都呆立住,眼中的墨色極速退去,現出眼珠眼白正常的顏色。
他起先是靜靜地聽着,待蕭陟唱到後半部分時,低頭看向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已經血肉模糊的人,無聲地啜泣起來。
“我都做了些什麽啊……天啊……我都做了些什麽啊!”
蕭陟此時已明白陳蘭猗的意圖,唱完最後一句,他沉聲問品夕笙:“付蕭為什麽會做這樣一部音樂劇呢?你把自己比作才華橫溢的音樂家,把他比作高高在上的國王。可是在他心裏,你或許才是為愛勇敢追逐、放棄一切的國王,而他才是那個被追捧、被寵愛的幸運的音樂家。他給了音樂家殉情的結局,未嘗不是償還你一個心願。人或許在最後一刻才能看清自己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他死前最後一個念頭不是恨你,而是想告訴你他的思念……”
品夕笙怔怔地看着付蕭慘無血色的臉和被自己剖開的血肉模糊的胸膛,一動不動。
蕭陟忙對那三人低聲說:“繼續——天之光地之光,日月星之光,普通之大光,光光照十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十幾句咒文終于念完,神光寶塔金光大放,蕭陟舉着塔朝向品夕笙的方向。
對方回頭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身形暴起。品夕笙的魂魄脫離了Aren的身體,呈現出半透明的可視狀态,瞬間飛上二樓的觀衆席,遠離了寶塔的金光。
Aren倒在臺上,被金光籠罩,悠悠轉醒,口中呻/吟不止。
別說蕭陟想罵人,連酷哥兒都忍不住爆了粗口:“我靠!還能這樣!”
這時那些樂器又動了起來,幾人俱是一凜,蕭陟忙又戴上耳塞,其餘幾人牢牢按住耳朵,跟他一起躲到書架後。
陳蘭猗見此情景也發了狠,暗罵一句:“誰還不是搞音樂的了!”他跳下舞臺撿起樂隊前的指揮棒,似與人角力般艱難地将指揮棒舉了起來。
蕭陟看見指揮棒自己飛到半空中,掙紮似的小幅度震顫着,便意識到這指揮棒正被陳蘭猗拿在手裏,他正在跟品夕笙搶奪樂隊的指揮權。
蕭陟看眼立在二樓觀衆席上的品夕笙,問徐大師:“你那個銅鏡還能不能制他?”
徐大師忙從懷裏把鏡子掏出來:“要試過才知道。”
蕭陟:“……”
他拿過鏡子,徐大師又給了他一條繩索:“你煞氣重,這個繩子你用肯定事半功倍。”
蕭陟:“……”他把東西揣好,環視一圈。舞臺上有一套裝飾用的武士铠甲,手中握着盾牌。
蕭陟取過盾牌護着頭、胸,然後從舞臺側面去到後臺,從大廳外面上樓偷偷繞到二樓觀衆席。
品夕笙發現他接近,忙操控樂器朝他飛去,小提琴的琴弓被當做箭矢,雖有力道,卻到底不是傷人的東西,都被蕭陟的盾牌擋住。
他趁琴弓用完的空隙,朝品夕笙舉起銅鏡,品夕笙往後退了一步,随即笑了:“這個東西對我沒用。”
蕭陟又往前挪了兩步,發現他确實不怕了,遺憾地收回手,“沒用嗎,可惜。”不過他這會兒笑眯眯的,看不出半點兒惋惜之色。
樓下的徐大師幾人臉色已由緊張變為愉悅,蕭陟擡手把耳塞取了下來。
優美舒緩的音樂傳進耳朵,蕭陟心中湧起一股類似自豪的情緒。同樣是用音樂引人做夢,陳蘭猗卻是選擇讓人做美夢。
站在二樓的品夕笙面色微變,他聽出這是剛剛那首歌的旋律,恨恨地看向蕭陟:“你是故意分散我注意力?”
蕭陟舉着盾牌痞痞地一笑:“多明顯啊。”
品夕笙嫉恨地看着他:“憑什麽你們兩個就能……”
蕭陟知道他想說什麽,“憑什麽我們兩個就不能有好的結局?我們曾經的處境比你艱難百倍,你可知我們是費了多大勁兒才換來今天!所以——”
他猛地往前一撲,用徐大師那條繩索把品夕笙套住,繩索自動收進,放出金光,品夕笙哀嚎一聲摔倒在地。
蕭陟緊緊拎住繩索的一端,低頭睥睨着劇烈扭動的品夕笙:“所以,怎麽能讓你毀了我們來之不易的機會。”
品夕笙被繩索緊捆着,倒在地上劇烈地掙紮,一邊狂躁地怒吼:“都怪你們!我好不容易都忘了!忘了他對我的不好,只記得他對我的好!本來我不會變成厲鬼!本來我們也可以在一起的!憑什麽你們都能幸福,我又做錯了什麽,憑什麽我就要求不得!”
“品夕笙!”舞臺上傳來一聲嘹亮的質問,蕭陟轉頭看去,陳蘭猗的魂魄亦可以看到一個輪廓了。
“品夕笙!你自覺無辜,難道被你害死的那對情侶不無辜嗎?難道那對被你燒死的新婚夫婦不無辜嗎?難道這些做噩夢的觀衆不無辜嗎?因惡欲生惡念,因惡念又生惡念,你淪落到這步田地,完全是你自己放棄了底線,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不是!”品夕笙凄厲地哀嚎:“如果不是你們逼我,我不會去害那對情侶!也不會去害那對新婚夫婦!是你們逼的我!”
“放屁!”蕭陟聽不下去,“之前的Lanny呢,還有酷哥兒和Ken,也是我們逼你的?因為一點兒小事就想害人性命,你的心腸早已經壞了。”
蕭陟懶得再同他扯皮,跟着音樂唱了起來,“……自己的感情,還有想念,都要藏好……”
品夕笙雙目圓瞪,怔怔對着舞臺上付蕭屍體的方向。那些歌詞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往他心裏鑽,他認命地閉上了眼,由自己陷入陳蘭猗精心為他編織的夢裏。
他回到了選秀拿到冠軍的那一天,有記者問他:“你的偶像是誰呢?”
那兩個字就停在他的舌尖上,品夕笙張了張嘴,前塵往事在眼前閃過,“我的偶像……已經去世了。”
記者們遺憾地嘩然,還有人追問這位死去的偶像的名字,品夕笙緊閉着嘴,連後面的問題都不再有興趣回答。
在那逝去的歲月裏,他22歲,拿到冠軍後興高采烈,心想着,以後就要正式進入樂壇了,就有機會同付蕭說話了。
被問到偶像時,他極自然地說出了付蕭的名字,卻沒想到給付蕭帶來了難以承受的輿論壓力。
那時付蕭已進入低谷,媒體已經不怎麽關注他。直到樂壇新寵說付蕭是他偶像,付蕭這個過氣明星一下子被推上風口浪尖。
品夕笙被稱為天之驕子,一部分粉絲不肯接受付蕭這樣一個過氣明星做他的偶像,開始在網上大肆嘲諷。媒體們為了嘩衆取寵,也争相湊熱鬧,說什麽偶像還沒有粉絲有才氣,什麽付蕭不配做品夕笙的偶像,甚至本末倒置,說付蕭蹭後輩的熱度。
這本是娛樂圈裏常見的小鬧劇,可能放別人身上忍忍也就過去了,偏偏付蕭心高氣傲,又因為創作靈感枯竭而日益焦躁,便在心裏埋下怨恨的種子,迅速生根。
因為這個鬧劇,不少電視臺找兩個人一起做節目,品夕笙因為能近距離接近付蕭而欣喜不已,卻沒看到對方因為被迫參加這些節目、被迫由主持人和觀衆消遣着自己,而愈發沉默。
之後他再主動提出“幫助”付蕭,在心有芥蒂的付蕭眼裏,那些旋律、那些歌詞,都成了嘲諷和威逼。
重來一遭,品夕笙才看得分明,原來兩人從最開始的相遇就錯了。那個人說的對,一步錯,步步錯,走到那樣的結局完全都是他自己選的。
既然如此,就還付蕭一個清靜吧,即使是在夢裏,也希望他能有個好的結局。不提他的名字,不跟他出席同一個舞臺,讓兩人再無交集……
……品夕笙從錄音室裏出來,躲在公共洗手間抽煙。
生前他從歌壇隐退,卻一直愛唱歌,很愛惜嗓子,連二手煙都是拒絕的。如今作為當紅歌手,卻因無數個孤獨寒冷的夜晚而染上抽煙的惡習。
到底是孤枕難眠,即使那些陪伴是如此的心不在焉。
這會兒他正在參加一個創作類型的節目,熬夜寫歌寫到困乏,出來醒個盹兒。
身後突然傳來一把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你嗓子那麽好,應該少抽煙。”
品夕笙手上一抖,煙掉到地磚上,煙灰散做一小攤。
他緩緩地轉頭,在看見來人的瞬間紅了眼睛。
付蕭不是他印象中的模樣,五官還是那樣的五官,神色卻是放松的、豁然的。他沒有後來那幾年染上的為名為利的浮躁,沒有因為自己代筆而産生的自卑與偏執,沒有因為一直渴望超過自己而越發焦慮脆弱的情緒。
夢裏的付蕭見他被自己吓到,有些抱歉地笑笑,見對方一直沒有動靜,主動上前幫他把煙撿起來,卻猶豫着,不知是該扔掉還是還到對方手裏。
品夕笙顫着手從他指尖接過煙,背過身去,要靠倚着牆才能站穩。
付蕭有些擔心地看着他的背影,“你沒事吧?你的眼睛很紅,是不是需要休息?”
品夕笙狼狽地抹了下眼睛,“盯着電腦太久,眼睛有點兒酸。”
原來付蕭就是節目說的神秘嘉賓。
他轉過身,看見付蕭笑了一下,是他最初愛上他時的樣子,優雅而溫和,從容而自信,“品老師,很高興能和你一起參加這個節目,我很喜歡你的歌。”
品老師……這稱呼太陌生了。
“付蕭。”
付蕭十分意外,為他的熟稔,和這一聲呼喚裏暗藏的洶湧情緒。
“付蕭,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付蕭挑眉笑了起來,帶了點兒自嘲、帶了點兒不拘小節的豪爽:“品老師也知道我前幾年遇到瓶頸嗎?還好,去外面走了一圈,非洲、美洲,去了不少荒僻的地方,很放松心情。也聽到了很多極有特點的原生态音樂,給了我不少靈感,讓我重新拿起筆來寫歌。”
品夕笙認真聽着,一直在點頭,“好,好,太好了。”果然付蕭不應該遇到他,沒有他,付蕭會過得很好。
付蕭看着他,有些躊躇地說道:“品老師,其實我一直想聯系你。你的歌總能強烈地觸動我,好像上輩子聽過一樣。有一次我聽着你的歌睡着了,夢到一段旋律,然後寫了下來,想邀請你一起演唱……”
“對不起我沒時間。”品夕笙極失禮地垂下頭從付蕭身旁匆匆走過,生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會忍不住答應,然後重蹈覆轍。
品夕笙随便拐進一間沒人的屋子,連燈都沒開,順着牆滑到地上,顫着手把那支經了付蕭手指的半支煙含進嘴裏,極珍惜地吸了一小口。
“為什麽不答應他呢?”陳蘭猗出現在他身前。
品夕笙沒有吱聲,含着那口煙霧舍不得呼出去。
“這是我給你織的美夢,你可以任性。”
品夕笙哆嗦着把煙抽完,推門出去,看見剛從洗手間出來的付蕭。和他四目相接時,為着品夕笙剛才的失禮,付蕭眼裏帶了些尴尬。
“對不起,付老師,我剛才腦子不清醒,你能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嗎?”
付蕭失笑:“我說呢……要不你先去休息,我們回頭再聯系?這是我的名片,請一定要聯系我。”
品夕笙接過名片,低頭看着那兩個字,“好。一定。”
……“夕笙,不要再抽煙了,你要愛惜嗓子。”付蕭皺眉從他指尖把煙拿走。
品夕笙笑着又把煙搶回來,咬進嘴裏。“嗓子壞了就不唱了,我寫歌,你來唱,不是更好?”
那個人說了,這是他的美夢,他可以任性。他又恢複了從前的習慣,把自己放到塵埃裏,高舉着他的國王,想把他捧到無上的位置,把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這是夢裏付蕭第一次朝他發火,丢下一句:“不戒煙就分手!”然後憤怒離去。
品夕笙看着被摔到地上的煙蒂,喃喃道:“這不是我的美夢嗎?為什麽還會分手?”
陳蘭猗站在他旁邊說:“他還在門外,快去追啊。”
品夕笙一愣,忙跑出去開門,付蕭就站在門口,手臂擡着,像是正要按門鈴。
“對不起,我剛才着急了,我能把那兩個字收回嗎?”
品夕笙緊緊抱住他:“我戒煙,不分手。”這夢真好啊,他不自愛,這個人會替他珍愛自己。
……一門之隔的大廳裏放着他們兩人合作的情歌,門的另一端,那個男人應該正站得直直的,一身盛裝、手捧鮮花等着他,兩人的親友在臺下言笑晏晏,準備見證這場享譽歌壇的同性婚姻。
“為什麽不推門進去?他在等你。”陳蘭猗問道。
品夕笙苦笑道:“這種小把戲能騙過我嗎?推門出去肯定就是那個寶塔吧,進去就出不來了。”
陳蘭猗溫柔地笑起來:“難道不好嗎?你将永遠留在最幸福的時刻。”
品夕笙擡起左手,“最後一個請求,等他把戒指給我戴好。這次是他去買的戒指,比我買的那對漂亮,我很喜歡。我想體會一下被他親自戴上戒指的感覺。”
陳蘭猗點頭,“好,答應你。”
品夕笙親手推開那扇門,一身黑色禮服的付蕭手捧鮮花,笑意溫柔地看着他。
品夕笙走得很慢,把每一步都當做上天饋贈的禮物來細細品味。
付蕭情不自禁地快走幾步迎上去,将人擁進懷裏。
一旁的證婚人小聲提醒:“快到中間來,要交換戒指了。"
付蕭單膝跪地,鄭重地說出對于婚姻的期盼和對于愛情的願望,“願此生都與你相伴。”
品夕笙偏過頭抹掉眼淚,沒有一生了,他們的一生都已經結束了。
精致的戒指套在他手上,他也替付蕭戴上了戒指,然後在付蕭臉上吻了吻:“如果這是真的該多好啊。”
看着付蕭震驚的臉色,周圍一切都開始劇烈晃動。
品夕笙不敢再看,催促陳蘭猗帶他離開。
“夕笙!這是怎麽回事!”付蕭在他身後着急地問道。
品夕笙失聲痛哭,卻沒有回頭:“快帶我走!”
陳蘭猗嘆了口氣,引着他的魂魄進到金光神塔裏。
——“結束了嗎?”蕭陟念咒文念得口幹舌燥。
靈魂狀态的陳蘭猗點了下頭,“結束了。”
Ken被鬼折磨過好幾次,見了半透明的陳蘭猗也心生忌憚,強撐着完成了任務,立刻走遠好幾步。
“Lanny呢?”酷哥兒問蕭陟,“一直沒看見他。”
蕭陟沉默了一瞬,指了下簾幕後面。他臉色沉重,酷哥兒臉色一下子也變得難看,快步奔過去,下一刻,便傳來男人壓抑的痛哭聲。
徐大師還在端詳寶塔,确認一切正常後對蕭陟說:“你從這個窗戶往裏看,能看見一個小人影,那就是品夕笙。我看你這法器的品階,應該可以重複用好幾次。”
蕭陟滿意地把塔接過來,不枉他花了那麽多積分。他正要将塔收進系統倉庫,聽見蘭猗喊了一聲:“等等!”
幾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見陳蘭猗震驚地盯着前方,難以置信地問道:“剛才在夢裏的付蕭……是你?……你都是真心的?……他,他在這個塔裏……你要想清楚,進去就出不來了……不客氣。”
蕭陟明白了什麽,果然下一瞬,他手裏的金塔閃了一下,似乎又增加了幾分重量。他透過那扇窗戶看進去,裏面的一個小人影變作兩個,正面對面站着,似在對彼此訴說着什麽。
“兩萬分……”陳蘭猗對蕭陟說。
蕭陟看眼倒計時,“我得抓緊了,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不休息一會兒嗎?先買個延時道具。”
蕭陟有些悵然地望着他:“買不了,我這次是限時任務。”
陳蘭猗臉色劇變:“那你還一直幫我捉鬼!”
蕭陟笑了一下,“沒事,應該來得及。”
陳蘭猗沒有實體,跟在他旁邊急得團團轉,看他安排不情不願的Ken和徐大師、還有傷心不已的酷哥兒去換衣服。
然後又對一直坐在舞臺上、以為自己得了絕症的Aren說:“那不是你自己吐的血,是別人的。”
Aren直接吐了出來,然後被蕭陟拉着去了後臺洗臉、換服裝。
觀衆席上有一些觀衆醒了過來,十分驚訝這個期待已久的音樂劇竟然把自己看得睡着了。他們又繼續看了一段,才幡然醒悟自己原來被劇組騙了!這演的都是什麽玩意兒,比起直播裏面彩排的差太遠了,難怪會把自己看睡着!
攝政王跟奧拓王子的對手戲一點兒都沒有張力,奧拓王子全程臭着臉,完全看不到對攝政王又愛又恨又敬又怕的感情。攝政王臉上就幹脆什麽表情都沒有,敷衍地唱着歌詞,眼裏毫無愛意。
蕭陟扳着Ken的臉借位親吻,表演攝政王強吻奧拓王子那一幕。蕭陟生怕嘴唇碰到Ken,扳着Ken的兩只手格外用力,疼得Ken龇牙咧嘴。陳蘭猗躲在舞臺一角,看着他們笑得直打跌。
國王的仆人剛剛下臺,摘了帽子、套身白大褂又上來表演王子的心理醫生。
臺下有觀衆無情吐槽:“這是從哪裏找來的大叔?是關系戶嗎?長成這個樣子還能一人飾演兩個角色。而且那些歌詞不應該唱出來嗎?他這樣念出來是不是太敷衍了?”
說真的,要不是剛睡醒身上乏得很,這些觀衆肯定毫不猶豫就走了。
唯一令觀衆滿意的是國王這個角色,有人認出酷哥兒,發現他演技更好了,把一個失戀男人的傷心落寞表演地淋漓盡致,在這麽個令人出戲的劇院裏,不少人都被他唱哭了。
剩下的這半場戲只用了二十多分鐘就敷衍地演完了。
蕭陟下後臺檢查了一下積分,一萬分整,他擡頭環視一圈,卻沒看到陳蘭猗。
系統回答說:“陳先生已經被轉移去了休息站了。”
“這麽着急?”
系統沒說話,蕭陟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心虛,“怎麽回事?”
系統操着電子音支吾道:“一會兒您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