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沉塘
柳源将柳家佃戶鬧事的事情詳詳細細地告訴了顧荊,末了感慨道:“也不知我大伯究竟給了他們什麽好處,才讓他們如此鬧騰。”
“你為什麽沒有報官處理呢?”顧荊思考片刻詢問道。
柳源楞了一下,在古代久了,她竟也不太喜歡跟衙門打交道了。
有句話說得好,官字兩張口,沒錢末往裏頭走。所以柳源打心眼裏就沒想過将這件事情告到官府。
“這不太好吧,大人您日理萬機,我這點小事,自家就能處理。”
“再者,這點事報官,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顧荊搖搖頭:“你還是太過良善了。”
說完,便閉口不言。
李家頭很快就到了,馬車吱吱呀呀地停在了村口。
柳源從車上跳了下來,可打眼望去卻沒有看見一個人。
這不正常!他們這麽一對人馬,遠遠地駕着馬車,騎着馬匹呼嘯而來,那聲響,遠遠地就應該有人出來探聽啊。
村子裏面那些個閑來無事的人,早就該發現了他們的到來而集中到村口的。怎的到現在連個人影也沒有。
就在柳源詫異打算指使人去查探的時候,村口跑出來一個小娃娃。
柳源連忙喚住了那個小娃。
“娃兒,大哥哥這裏有糖吃,告訴大哥哥你們村的人到哪裏去了。”
那小娃一聽有糖吃,立馬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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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娃大概四五歲的樣子,穿着一身髒兮兮帶着補丁的衣裳,露在外面的皮膚黑裏帶着灰黃,一看就是很久沒有洗澡的樣子。
他一仰起頭,長長的鼻涕順着嘴巴就流了下來,小娃也不在意,随意吸溜一下,又吸溜了回去。
似是聽到有糖吃,他的嘴角泛出可疑的水漬,一看就知道口水泛濫了。
小娃将黑黝黝的左手手指放在嘴裏,又攤開右手,伸到了柳源的面前,眼底盡是期待而又渴望的神色。
柳源看到這娃兒的邋遢樣子,差點将手裏面的糖果給扔了出去。她好險才克制住了心裏面的惡心勁,将糖果放到娃的右手心裏。
糖果一到手,娃連糖紙都來不及剝下來,就将糖塞到了自己的嘴裏面了。
“娃兒,你們村的人呢。”
小娃擡頭看看柳源,似是吃到了心儀的糖果,小娃滿足的眼睛都眯了起來。他含糊不清地開口道:“在,池塘邊,紅桃姐姐,沉塘。”
柳源的心咯噔了一下。沉塘?是她想的那個沉塘嗎?
柳源當下想也不想,帶着家丁就朝着李家頭的大塘奔去。
李家頭的東面有一個大池塘,當然了,村子裏面的人是不會喝池塘裏面的水的。但少不得用着水來洗衣灌溉。
而此刻,李家頭的人都聚集在這池塘的周圍,圍觀着一個女人的沉塘活動。
或是興奮,或是看戲,或是無動于衷。
柳源帶着家丁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壯丁将一個束縛地死死,腳上還挂了塊大石頭的女人沉入池塘的場景。
柳源想也不想就要跳下去救人,卻被身後的顧荊給拉住了。
“你幹什麽,放開我,讓我去救人!”柳源怒吼。
顧荊連忙一使眼色,跟随顧荊而來的衙役紛紛跳了下去。
柳源這才停止了掙紮。
“你們是什麽人?竟然阻止我李家頭的宗族審判!”
随着李家頭村長的一聲質問,兇神惡煞的村民将柳源一行人團團圍住。
柳源根本不理睬這些人,她此時此刻所有的心神都在那被沉塘的女人身上。
幸運的是,很快,那女人就被衙役給救了上來。
只是這女人雖然沒有死,卻也一直沒有醒過來。
柳源看着這個被救上來的女人,或許應該稱為少女。因為她看着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
她的臉色一片慘白中帶着青灰。她的呼吸很輕,仿佛下一刻就會死去。
冬日寒冷,可是被打撈上來的少女身上卻只穿着薄薄的一層粗布麻衫,裸露的肌膚上有着大塊大塊明顯的傷痕,顯然之前受到過狠狠的虐待。
除開這些,她很瘦,瘦的只有一把骨頭,顴骨高高凸起,臉頰深深凹陷,緊閉的雙眼下有明顯的黛青,顯然是長久處在一個吃不好睡不好的環境裏面。
這樣一個放在現代只不過是剛剛上高中的尚未成年的少女,卻被宗族私自判處了死刑。若是不是剛好被他們給碰到了,她此時此刻就是個死人了。
柳源臉色鐵青,她不認為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會做出怎樣謀害宗族,需要沉塘才能解決的事情。
憤怒的眼神直直地射向了李村長,那熊熊的火焰竟将李村長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你,你們是什麽人,竟然敢管我宗族的事情。”這次的詢問顯得色厲內荏,因為他看到了站在柳源身後的何數。
;"柳,家主?;"語氣裏面帶着點不确定,聽到這話的村民們,卻下意識的離着柳源遠了一點。
“是我。你們村的郎中呢,快出來救救這個姑娘。”柳源煩死了這些人,這個時候是說話的時候嗎?
可是,卻沒有任何人站出來。
柳源壓下心頭的不虞,從懷裏拿出一錠十兩的銀錠子,意思很明顯了。
這是才有一個人猶猶豫豫地從人群裏面站了出來。
柳源想也不想,一把将他從人群裏面拉了出來,直接甩到了少女的面前。
“快看!”
郎中一個趔趄差點跌倒,但是看在柳源明顯不耐的态度下,只要按捺住心中的不滿,給這個少女診治了起來。
“等我配兩副藥給她灌下去,她就會醒過來了,只是這肚子裏面的孩子卻是保不住了。”
柳源皺了皺眉,得了,她大抵猜到這少女為何會被沉塘了。
“活該!這不守婦道的女子,和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的小雜種現在就應該立刻去死!”
尖銳而帶着怨毒的聲音刺的柳源耳朵都疼了起來。
柳源聽着聲音就看到了一個面像刻薄的矮小中年婦女。
她正肆無忌憚地辱罵着地上的這位少女,辱罵的話語不堪入耳,其他村民卻交頭接耳,點頭附和。
這名少女名叫紅桃,她被村民沉塘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她未婚先孕了。
柳源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國法都規定宗族不得以私刑殘害婦人,你們怎麽敢私下沉塘。”柳源的內心無比沉重,這是個宗族大過禮法的社會。
“柳家主,我知道你是我們的主家,但,你沒有權利妨礙我們宗族辦事。請将紅桃交出來,我們要繼續完成剩下的儀式。”
李村長絲毫不杵柳源:“山高皇帝遠,今日就算是縣太爺來了,也沒辦法打斷我們。禮法可管不到我宗族的頭上!”
李村長一使眼色,村民竟又有了圍上來的态勢。
看樣子,李村長是完全地站在了她的對立面了。
“呵,我竟不知你小小李家頭的村長,竟然不将本官看在眼裏。你看不上聖上定下的禮法,是不是也看不上當今聖上!”
一直沒有說話的顧荊,開口就是蛇打七寸。
李村長心裏噴了一口血,一口大鍋背在了身上,他腿一軟,就跪倒在了地上。
“縣,縣太爺?”
“可不就是本官麽。”
完了完了,李村長癱軟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