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晚上在房間裏,何出塵的笑聲大到不行,鐘意不厭其煩,撲過去捂住她的嘴。
何出塵掰開她的手,還是控制不住笑聲。她按了按眼角,對鐘意控訴道:“都是你們,害我不敢敷面膜,快賠我的皮膚!”
鐘意撇撇嘴:“這個鍋我們不背,還有你別笑了,大半夜的,讓其他人聽見怪吓人的。”
“沒事沒事,這房子隔音挺好的。”何出塵“啧”了一聲,“我也不想笑成神經病,可是夏叔叔整宋雅齡那一幕實在太好笑了,你沒看到她的臉色嗎,簡直承包了我一年的笑點……”
有了宋雅齡先前的舉動,夏臨琛對他們的要求已經算不上是刁難。普通人蒙眼走路,說難也不算太難,重點是旁邊還有火,宋雅齡又穿得清涼。無論是為了面子還是安全,她都不想去做。偏偏剛才她得罪人的樣子太過猙獰,本身也不占理,一時間沒有一個同學肯幫她說話,給她臺階下。
宋雅齡下不來臺,心裏更是恨透了鐘意那幫人。她權衡半天,最後站起身來,拍拍衣服和大腿上沾着的沙子,笑得高傲,實則暗地裏給劉學長使了個眼色。
劉學長臉色陰沉地站在她身邊,摔了手上的水瓶,罵道:“走,老子不玩了!”
然後一邊扯着宋雅齡的胳膊,一邊罵罵咧咧地回了別墅。
這場景在何出塵眼裏,怎麽看怎麽像落荒而逃。宋雅齡這種要強的人,面子裏子都丢幹淨了,所以何出塵才會覺得大快人心,直到現在想起來仍然引人發笑。
後來她在走廊裏碰到岑顏,被告知宋雅齡他們叫了輛出租車,連夜回C市了。
岑顏說這話時臉上也帶着幸災樂禍的笑容,要知道這海邊離C市真的不近,讓宋雅齡這種摳門的人大出血,她簡直想放鞭炮慶祝。
“何出塵,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像寶姐了……”鐘意無奈地說。
何出塵擰她胳膊,怒道:“你怎麽能說我像岑顏!胸不大,還無腦,和我哪裏相似了?”
鐘意反過來撓她癢癢,換得她更大聲的尖叫。何出塵和寶姐真是一對歡喜冤家,見面了總是要鬥嘴,見不到還要互相埋汰幾句。何出塵覺得寶姐是傻大個,寶姐認為何出塵大小姐脾氣,故而相看兩厭。事實上她們都知道,兩個人并不是真的讨厭對方,就是嘴上說說而已。
同一時間,另一間房內,夏昀深遞了被溫水給夏臨琛,然後坐在床沿問:“身體怎麽樣?”
“還好,不是很難受。”夏臨琛側耳仔細聽了一會兒,慢慢道,“我好像聽到何出塵在笑。”
夏昀深躺在床上,他耳力不好,什麽都沒聽到,不過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覺得完全是可能的。
不知怎麽的,就覺得有點好笑。
于是他真的低笑出聲。
夏臨琛看過來,疑惑道:“你又笑什麽?”
夏昀深沒有回答,提起了不相關的話題:“哥,我覺得你真的很喜歡鐘意啊。”
夏臨琛問:“何以見得?”
“紳士風度都不要了,你就別嘴硬了。”夏昀深聳肩,斟酌着說道,“如果定下來了,就帶回家給爸看看吧。”
夏昀深一直小心觀察着他的臉色,見他不是特別排斥,又繼續說道:“哥,爸爸也老了,你也別總跟他對着幹。他當時逼你跟何出塵訂婚,也是想給你找個好岳家做靠山。公司裏的事你可能也有所耳聞,錯綜複雜的,爸總歸是為你好的。”
“嗯。”夏臨琛不太走心地應了一聲。
夏昀深知他不在乎公司的股份,也就點到為止,不再多說。為人子,他不好評價父親對前妻的辜負與輕慢,但是他明白父親對這個大兒子,是有父子之情,并非全然的利用之心。
夏臨琛和鐘意的事,之前不知道被誰傳到了夏世邦的耳朵裏。他去辦公室送文件的時候,夏世邦問了他好些關于鐘意的問題。他一一作答後,夏世邦也沒說什麽,擺擺手讓他出去。
只是他關門前回頭望去時,忽然覺得夏世邦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蒼老,頭發也零星花白。
***
宋雅齡引出的鬧劇并沒有影響到大家的玩性,第二天他們仍然按照計劃徹底high了一天,為畢業旅行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第三天早上返回學校後,大家就各自散掉了。
那位不怎麽平易近人的精英先生帶走了蔡小檀,寶姐和段小鹿回寝室。鐘意沒有叫人來接,夏昀深說:“我送你吧。”
還未等鐘意回答,何出塵挽上她的手臂,揚着下巴說道:“鐘意當然是要跟我走的,對吧?”
夏昀深說:“何出塵你別鬧了,你家跟鐘意家方向正好相反,你争着送她幹什麽。我送我哥回去,順路。”
何出塵不依,兩人争執不休,鐘意也不知道怎麽勸,但凡這兩個人杠上,她肯定插不了嘴。
“別吵了。”夏臨琛把鐘意拉到身邊,對着自家弟弟伸出手,“鑰匙拿來。”
夏昀深瞪着眼睛,不情不願地遞過車鑰匙。夏臨琛接過,轉而放到鐘意手上。
“我跟鐘意往這邊走,你們兩個往那邊。”
何出塵和夏昀深還在鬥嘴,互相貶低對方的車技,到後來夏昀深忍無可忍,拎着她的衣領把她塞進了副駕駛。
車子呼嘯而過,夏臨琛搭着鐘意的手臂,說道:“走吧。”
鐘意發動了車子,這是夏臨琛的車,她已經開過不止一次,很熟悉。
他們上了主路,鐘意從後視鏡裏偷瞄夏臨琛,看到他擡手捏了捏眉心,便問:“不舒服嗎?”
“沒睡好。”何出塵別墅裏的床雖然不小,但兩個成年男人的身量高大,擠在一張床上,怪憋屈的。
夏臨琛被自家弟弟接連踹了兩腳之後,斷定何出塵一定不知道夏昀深睡相奇差。
如此一來,他折騰到後半夜兩點鐘才漸漸有了睡意,早上起來的時候也昏昏沉沉的,聽到夏昀深的聲音就分外不爽。
“那你一會兒到家後補個覺吧。”鐘意體貼地說。
“也好。”夏臨琛點點頭,“你自己開車回家,路上小心點。明天的生日會在蘇衍家,你提前一些來找我,我們一起過去。”
***
鐘意先是回家放好了行李,家裏靜悄悄的,鐘父鐘母和鐘耀揚都不在家。
她打開冰箱,拿出兩個雞蛋,炒了一份味道差強人意的蛋炒飯。
在坐在餐桌前,用勺子撥弄着自己的午餐,腦中思考下午的安排。
第二天就是夏臨琛的生日,鐘意打算到市中心最有名的一家蛋糕店訂一個最好的生日蛋糕給他。
她剛從家裏出來,就接到了導師打來的電話,要她回學校一趟,送幾份稿子過來。
鐘意匆匆趕往南藝,完成了任務後,她敲響了辦公室的門,想要跟導師交代一下。
辦公室內,鐘意的導師再次提及留學的事情。
鐘意有些為難,但還是說出心中所想:“時老師,我不太想去。”
“鐘意,你說謊了。”導師見她目光回避,猜測也許另有隐情,溫和地說,“如果有困難的話,不妨跟我說說。”
鐘意的導師時靜深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四十歲左右,氣質很好,并且待人寬厚,盡管才華出衆,從來不端什麽“大師”的架子。
在鐘意的心裏,他不僅是良師,也是益友。
在那關切的目光下,鐘意略微局促地講述了自己的煩惱。
越說就越覺得不好意思,她的這點小煩惱,當故事來講,尚不算多有趣,換做任何一個聰明人,都會毫不猶疑地選擇學業。
偏偏她是個傻瓜,在這裏舉棋不定。
她講完了,不敢看時靜深失望的表情,卻換得了一聲輕笑。
她詫異地擡頭看去,英俊的導師眼裏并沒有不滿,反而在她的注視下,起身倒了一杯溫水,順便拉了一張椅子給她坐。
時靜深擺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她乖乖坐下,雙手握緊杯壁。
“時老師,您覺得我很傻嗎?”她不安地問。
男人笑了笑,眼角已經有了歲月賦予的紋路,緩緩開口道:“你剛剛說的問題,我也曾經遇到過。”
“诶?”鐘意有些驚訝,原來她和時靜深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時靜深雙手交握,陷入了回憶之中,他的眼中有着懷念的神色,看起來又是那麽的幸福。
“我和我的愛人是青梅竹馬,感情很好。我在像你這樣的年紀時,得到了一個非常好的機會,也是一個兩難的選擇,事業或者愛情。”
“那麽您,選擇了什麽?”鐘意聽得入神,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
“你覺得呢?”時靜深笑着反問。
“愛情。”鐘意想他言語間表露出來的,現在的愛人依然是當初的那一個,所以由此一答。
“你錯了,不是哦,我選擇了事業。”時靜深目光平靜,甚至有一點涼薄,“而且是以欺瞞的方式,背棄了我的愛情。”
鐘意一時有些消化不來,呆呆地看着她的導師。
“其實留下來不會對我的事業造成什麽影響,只是我那時候野心很大,不想放棄任何一條一步登天的捷徑。”時靜深苦笑,“然後,我從高處跌下來了。”
這一點鐘意從別人那裏聽聞過,時老師有過一段郁不得志的時期。
“也許依然有緣,後來我挽回了這段感情。”時靜深輕描淡寫地帶過這一段,說到正題,“鐘意,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幫你做選擇。我走運才有今日的圓滿,我也後怕會失去愛人,但是如果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即使是錯誤的?”鐘意問。
“因為這是我當時真正的想法,把兩方放在天平上衡量,我遵從于內心的選擇。”
鐘意若有所思,時靜深拍拍她的肩膀,道:“回去用心思考吧。鐘意,我認可你的才能,所以希望你可以去深造,如果你有比這更加重要的事情,我的品牌亦有你的一席之地。”
鐘意謝過時靜深,步出學院的辦公樓。周六的傍晚,暮色四合,萬籁寂靜。
不用看時間,都知道肯定趕不及那家限量的甜品店。
雖然有點遺憾,不過她在更重要的事情上有了思路,也是值得的。
當務之急,是蛋糕的來源。
鐘意不想随便找一家湊合,便想試着自己做。
回家的路上,她在超市裏買齊了所需要的材料,心情愉悅,一路哼着小曲回到家。
開門口迎面看到鐘耀揚,她笑臉相迎,甜甜地喊道:“哥,今天這麽早下班。”
“爸媽出差了,今晚出去吃?”鐘耀揚外套穿了一半,接過她手裏的塑料袋,掂量了一下,還挺沉。
“這些又是什麽?”
“做生日蛋糕用的。”
東西放到地板上,鐘耀揚挑眉,點了點她的鼻尖,佯怒道:“小沒良心,你哥哥過生日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用心過?”
鐘意“嘿嘿”一笑,脫了鞋站到鐘耀揚身側,挽着他的手臂,用商量的口氣說道:“哥,我們別出去吃了,我給你下碗面,吃完了你幫我做蛋糕好不好?”
“不好。”鐘耀揚想也不想地拒絕了,“我要吃法式大餐,你別攔我。”
鐘意雙手合十,懇求道:“拜托了好哥哥,你就幫幫我吧。”
鐘耀揚皺眉,這丫頭一碗面條就想把他打發了,不要太過分。他甚至想采訪一下其他的哥哥們,是不是妹妹談了戀愛,當哥哥的就沒有地位了。
鐘耀揚自認為他不是網上說的所謂的“妹控”,他覺得自己比“妹控”還要糟糕——一個不折不扣的“妹奴”!
于是“妹奴”鐘耀揚只好脫掉穿了一半的外套,陪着自家可愛的妹妹給一個可惡得要命的男人做生日蛋糕。
只是他們忘記了一件事情,全家四口人,姓鐘的三個全都不擅長廚藝,包括做蛋糕。
鐘意拿過家裏的IPad,調出烤蛋糕胚的步驟,放在兩個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鐘耀揚挽起袖子,往盆裏打雞蛋,大少爺不常做這些事情,手一抖蛋殼敲得稀碎。
“哥!蛋殼掉到盆裏了,撿出去!”鐘意看着哥哥手忙腳亂的樣子,開始懷疑找他幫忙是個錯誤。
鐘意按照教程,加入小麥粉、白砂糖和牛奶,她沒有經驗,亂加一氣,然後整盆遞給鐘耀揚。
“哥,攪拌。”
“……”鐘耀揚心好累,好歹他也是C市叫得出名字的大型公司的管理者,淪落到在廚房裏被妹妹使喚來奴役去。
他認命地動起胳膊,也許鐘家的基因實在是強大,總是他對廚房裏的事情沒有任何天賦,力道失衡,方向側偏,弄出不鏽鋼盆的部分,都被他的襯衫接住。
“……”
兄妹倆齊齊無語。
手臂上也濺到了,鐘耀揚低頭看了一下,直接抹在了身上,對着鐘意勾唇笑:“小意,今天哥豁出去了,來來,繼續。”
鐘意被他的熱情感染,兩個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把模子放入了烤箱。
等待蛋糕出爐的時間裏,鐘耀揚靠在流理臺上,和鐘意談心。
他們兄妹倆年齡差距超過十歲,卻沒有什麽代溝,感情好得不行的原因,就在于當哥哥的鐘耀揚懂得照顧她,關心她,以及傾聽她。
兄妹倆幾乎每個月都要超時間好好談一次,鐘意把一些困惑煩惱,還有接下來的規劃講給他聽,他也會适當地給她一些引導和意見。
鐘岳臣民主自由的家風深深影響了他們,即使親密如鐘耀揚,也不會過多的幹涉鐘意的生活。
也包括夏臨琛出現後,鐘意受挫難過的時候。
平常人家的哥哥,早就插手阻攔,鐘耀揚不僅默許了鐘意的橫沖直撞,也幫她隐瞞了下來,沒有上報父母。而工作繁忙的鐘父鐘母,也就真的不知道女兒悄無聲息地談起了戀愛。
不過鐘耀揚也不可能完全放任鐘意自己一個人,他盯着烤箱的計時器,漫不經心地問道:“你畢業之後有什麽打算?”
他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記得鐘意上大學之初就有出國留學的打算,大三的時候鐘岳臣問起這件事,她給予的,也是肯定的答案。
最近一年完全沒有提起,他覺得應該過問一下。
“還沒想好。”鐘意絞着手指,家裏一直把她往獨立方面培養,因此她早早就學會了規劃自己的人生,提前為将來做打算。夏臨琛是她生命裏的意外,徹底打亂了她的步調。
鐘耀揚問:“你以前不是想出國?”
“其實,哥,我正好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想跟你說一下。”鐘意坦承道,“我們學院有一個不錯的留學項目,導師推薦我去,可我想回絕。”
聞言鐘耀揚直起身子,皺眉道:“那小子不讓你出去?”
“沒有。”鐘意連忙擺手,“是我自己不想去。”
鐘耀揚說:“說說你的理由。”
鐘意答:“留學的機會以後也會有很多,而且我跟着現在的老師也能學到很多東西,我覺得不是必須要去。”
鐘耀揚冷哼一聲:“說白了還是為了那個臭小子。”
“哥你不要對他有意見,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鐘意抿着唇,“他……好不容易喜歡上我了,我不希望在這個時間點離開。”
誰能料定一份虛無缥缈的感情不會改變,鐘意堅定執着地追了夏臨琛這麽久,他尚且對未來持悲觀态度,若是分隔兩地,她不敢想,也不想冒這樣的風險。
鐘耀揚嘆氣:“你自己決定就好。”
對于鐘意和夏臨琛的未來,他說不上看不看好,他站在一個哥哥的立場上,只會替鐘意感到委屈。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當有擔當與責任感,他并非覺得夏臨琛這兩點全無,卻也不認為他做得有多好。
他的妹妹,本應該被人捧在手心當作珍寶,全心全意地呵護。
他這個當哥哥的,心疼妹妹,又不能去揍那個不長心的男人,心裏難免有所怨怼。
要知道,他連罵一句夏臨琛不喜歡鐘意是瞎了眼都不行,別提有多無奈了。
鐘意向鐘耀揚表示會慎重考慮,鐘耀揚也不想為難她,便岔開了話題。沒過一會兒,烤箱發出聲音,蛋糕烤好了。
鐘耀揚戴上隔熱手套,把模子端出來,放到盤子裏。鐘意拿了根筷子插了兩下,兩個人面面相觑,心裏紛紛吶喊:“什麽鬼……”
這麽硬的一坨,真的是人吃的食物嗎……
鐘耀揚嘆口氣,把這托硬邦邦的東西丢進垃圾桶,認命地撸起袖子,和鐘意對視一眼。
——重來。
好在剛才做過一遍,第二次的嘗試也有了經驗,這次鐘耀揚攪拌的時候小心了許多,鐘意加料的時候也分外認真,又是一個半小時過去,這次的成果也不是很理想,甜到齁人。
鐘意有些氣餒,有些事情可能真的要看天賦,鐘耀揚卻堅持要做第三次。他脾氣上來後比鐘意還要倔,于是兄妹二人又合力烤了第三個蛋糕。
第三次嘗試的結果還算不錯,蛋糕表面松軟,鐘意掰下來一小塊放進嘴裏嘗了嘗,甜度也适中。
裱花鐘意堅持要自己來,也是,愛心牌生日蛋糕嘛。
她一個人又是擠奶油又是塗果醬,弄完之後往鐘耀揚面前一推。
鐘耀揚嘴角抿起,毫不留情地打擊她:“小意,你這個裱花,也太醜了。”
鐘意“呵呵”兩聲:“謝謝誇獎……”
鐘耀揚一臉鄙視:“你哪裏聽出來我在誇獎你了?”
牆上的挂鐘已經指向九點,鐘耀揚打着哈欠,堅決不繼續了,邊說還邊吐槽:“你一個學服裝設計的,審美竟然這麽糟糕,以後你設計的衣服,不要拿來給我穿。”
鐘意:“……”
誰說要給你穿了嗎!
兄妹二人分食了這個醜醜的蛋糕,雖然長得不好看,但是味道還不錯。
蛋糕松軟可口,奶油香而不膩。
鐘耀揚邊吃邊想,這麽個東西,是他妹妹要拿來讨別的男人歡心的,想想就好不爽。
更不爽的是,這天晚上他睡覺之前突然想起來,說好的下碗面給他吃呢!
他竟然連一碗面條都沒收到!
鐘意是騙子!
***
鐘意夢裏都是蛋糕,左手乳酪,右手黑森林,天空中還飄着戚風。她想把它們都送給夏臨琛,結果一轉身,所有看起來香甜可口的蛋糕都消失了,夏臨琛手裏捧着上面一坨坨奶油像是鬼臉的蛋糕,臉色難看地問她:“鐘意,你就給我吃這個嗎?”
鐘意吓醒了,看向床邊的鬧鐘,蹭得坐了起來。
日光很足,已經很晚了,她起遲了。
鐘意手忙腳亂地穿衣洗漱,又跑到廚房制作蛋糕。鐘耀揚上班去了,沒有了他的幫忙,她一個人做起來費時又費力。
尤其攪拌的時候,她不像鐘耀揚那樣有力氣,根本弄不勻,浪費了很多時間。
夏臨琛中間來過一次電話,鐘意支支吾吾,切斷通話後看到時間心裏直呼救命。最後實在來不及了,就弄了個沒有裱花的蛋糕。
反正他也看不見有多醜。
好吧,反正有裱花才更醜。
鐘意急急忙忙帶着蛋糕出門,這天她的運氣實在是不怎麽樣,短短一段車程,路過四個紅綠燈,每一個都讓她趕上了紅燈。
好不容易來到夏臨琛家門前,她按響了門口,夏臨琛來開門帶她進去。
她不是第一次來了,悄悄把裝着蛋糕的盒子放在餐桌上,然後對着莊婉華做口型——不要告訴他。
莊婉華對她笑着點點頭,覺得這個姑娘确實很有心,也很适合自己的兒子。
鐘意乖巧地說:“莊阿姨,我幫你做午飯。”
莊婉華慈愛地笑着,答應道:“好啊。”
夏臨琛卻拆她的臺,笑道:“還是讓保姆去做吧,鐘意進廚房的話,我們今天恐怕吃不到像樣的生日餐了。”
鐘意:“……”
還能不能好好地做朋友了!
鐘意到底沒被同意進廚房,連莊婉華都被勸住了,夏臨琛接了一個電話,在陽臺上講了許久。
莊婉華怕鐘意陪着她無聊,便問道:“小意,想不想看臨琛小時候的照片?”
鐘意當然想看,便跟着莊婉華進了書房。想必是知道主人沒法看書,書房裏的書并不多,書架上整齊擺放得更多的是夏臨琛的相冊。
不只是他被拍的照片,還有他以前親手拍下的照片,也都洗了出來,裝訂成冊。
莊婉華從上面抽出一本,翻開給鐘意看。
這一本是夏臨琛從小到大成長的記錄,一本相冊都沒有填滿,裏面照片并不多,夏臨琛雖然熱愛攝影,卻是一個不喜歡被拍的人。
鐘意順着莊婉華的介紹看了下去,有夏臨琛出生時的照片,有百日照,還有小時候古靈精怪調皮的樣子。
她留心到早期和父母的合照還很多,那個兇巴巴的夏世邦,年輕的時候也是非常嚴肅,但是也會把兒子扛在肩上,與他親密合照,不過後來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而夏臨琛青春期以後,出現頻率最高的人是程蔻,處處都留有她的影子。少年少女身着藍白相間的校服,樸素的衣着掩蓋不住青春的氣息。他們是那樣親密,夏臨琛攬着程蔻的肩膀,笑得比陽光更加燦爛。
莊婉華看出鐘意的欲言又止,解釋道:“小意,臨琛和蔻寶,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嘆了口氣,娓娓道來:“我和他父親在生下他之後,有了一些矛盾,夫妻感情破裂。最開始他父親還肯抽時間陪着他,後來就漸漸地不回家了。我不快樂,也感染了臨琛,那個時候陪在他身邊的,就是蔻寶。”
“我和蔻寶的媽媽是好朋友,當初也存了結親的想法,可是當他們長大後,蔻寶并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只好作罷。”
“我也是後來才覺察出來,臨琛他,其實是喜歡蔻寶的。後來臨琛出事,蔻寶不離不棄地照顧他。蔻寶嫁人,生了念念後,臨琛也是能幫就幫。”莊婉華看着鐘意,“小意,我一直把蔻寶當女兒看待,我覺得臨琛也是一樣的,蔻寶是他的親人。自從你出現後,我覺得他比剛失明那會兒快樂了許多,阿姨相信,這是你帶來的積極效果。”
***
大約下午四點鐘,鐘意跟着夏臨琛去了隔壁蘇衍家裏。
蘇念聽到門鈴聲跑過來開門,然後直接撲到了夏臨琛懷裏:“琛琛,生日快樂!”
并送上小公主的香吻一枚。
夏臨琛笑得開懷,單手托住她小小的身體,另一只手牽着鐘意,走了進去。
客廳裏還有別的客人,有男有女,個個出衆非凡。鐘意認出了那個非常有名的女明星秦杉,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都是親近的人,也不拘束,鐘意也玩得很開心。
晚飯後蘇念小朋友一直粘着夏臨琛不肯撒手,惹得秦杉直調侃蘇衍這個爸爸當得太失敗。
蘇衍卻寵溺地笑:“她好久沒看到夏臨琛了,讓他們倆玩去吧。”
蘇念拉着夏臨琛上了二樓,小公主奶聲奶氣地問他:“我長大以後你會娶我嗎?”
夏臨琛哭笑不得,小公主恐怕還不能理解透徹“娶”到底是什麽意思,準是跟着程蔻看了什麽沒營養的電視劇。
“不會。”
“為什麽?”蘇念眨着圓圓的眼睛,不解地問。
夏臨琛抱着她,耐心地解釋:“因為能娶到我們念念的,一定是好看的白馬王子,那個時候我就是老頭子了。”
他又不是《倚天屠龍記》裏的殷六俠,得不到紀曉芙,最後竟然愛上了紀曉芙的女兒楊不悔。
口味太重。
況且,他想娶小公主,蘇衍第一個跟他急,才不會像楊逍一樣最終妥協呢。
蘇念笑話了一會兒,又問道:“那你是要娶鐘意阿姨嗎?”
“嗯……”這又把他難住了,只能岔開話題,“念念喜歡鐘意阿姨嗎?”
“喜歡!”蘇念毫不猶豫地給出答案。
“我也喜歡啊……”如同嘆息一般的聲音,輕輕溢出。
***
生日Party結束後,有人留宿蘇衍別墅,也有人開車返回各自家中。
蘇衍出門送客,順便開車送鐘意回家。鐘意本來想推辭,是程蔻強烈要求,她才坐上了蘇衍的車。
程蔻返回客廳,有人主動幫忙善後,她打了個招呼,走上二樓。
二樓的露臺又大又寬敞,上面擺了兩張躺椅,夏臨琛正靠在其中一張是閉目養神。
程蔻走過去,輕輕踢了下他的小腿,坐到另外一張上面:“你倒是會享受。”
聽出了她的腳步聲,夏臨琛睜開眼睛,笑道:“他們都走了?”
“是啊。”程蔻嘆口氣,“累死了,念念呢?”
“在她房間裏睡着了。”
晚風輕輕起,兩個人并排躺着,程蔻看着漫天的星光,忽然懷念起來:“你還記得嗎,玉人苑那套房子,也有一個大露臺。”
夏臨琛點頭,那時也是夏天,他,程蔻,還有沈茵然三個人,晚上總聚在一起喝酒談心。
主要是程蔻的心事,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和蘇衍互明心意,心情就像過山車一樣,每天忽上忽下的,連他也跟着感同身受了好久。
“有一次,我不開心,你告訴我克服的方法。”程蔻的聲音近在咫尺,一如當年的清澈幹淨,“你說你想欺騙自己的時候,就會把這件事連續快速念三遍,暗示自己這是真的。”
夏臨琛笑了,撐着躺椅想坐起來。這方法也就騙騙像程蔻這樣的傻瓜,哪有多說幾次假的就變成真的的奇跡。
就比如說他以前總是默念“我不喜歡程蔻”,也沒有哪次說完了就真的不喜歡了。
夏臨琛突然停下動作。
程蔻奇怪地問:“怎麽了?”
“就是有了,想要一輩子在一起的人。”
這麽多年來他看見程蔻總有心動的感覺,然而這一次像夢一樣,他對她的感情不再産生波瀾。他仍然愛着她,卻是退居到一個青梅竹馬的親人最好的位置。
他說話的聲音實在太輕,程蔻沒聽清,剛想追問,卻看見夏臨琛站了起來,臉上是怎麽都無法抑制的笑容。
“程小姐,我來通知你一件事情。”夏臨琛聽着程蔻疑惑的聲音,頓了一下才說,“你不再是我心裏的第一順位。”
程蔻尖叫一聲,差點把他的耳膜震破。一個溫暖的擁抱接踵而至,程蔻非常非常地用力。
她的恭喜用行動表達,誠懇又真摯。
夏臨琛笑着調侃:“你這麽開心,我怎麽有點失落?”
“我高興我的,你別理我。”程蔻抹抹濕潤的眼角,她等夏臨琛釋懷的這一天等了太久,現在她終于等到了。
像幼時約定過的,一起幸福。
夏臨琛輕手輕腳地開了門,莊婉華已經睡了,他感覺不到光線。
鐘意留給他的禮物放在餐桌上,他摸了一下盒子的形狀,心裏大概有了底。
他不喜歡程蔻,那麽他又喜歡誰呢?
答案真的太明顯。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慢慢對這樣一個人上了心呢。
夏臨琛答不上來,鐘意對他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他欣賞她的一往無前,喜愛她的從不言棄,日積月累下來,就變成了喜歡。
他回憶起過馬路時無意中撞到鐘意,被她誤會成“鹹豬手”,是這段緣分的第二個開端。
鐘意幫助他從訂婚宴上逃跑,後來又和他一起被關在教學樓裏,正是因為一起共度了那一晚,他開始對鐘意交心,接納她為自己的朋友。
鐘意時常出現在花店裏,直到那個潮濕的雨夜,她突然出現在他家門前,向他讨一個答案。
“我救了她,她就以身相許呗。”
他無心的一句戲言,鐘意當了真。
為了向他道謝,鐘意下廚房做飯給他吃,她那麽認真,味道卻令他終生難忘。
鐘意請他幫忙當模特,拿到第一名後,她主動抱着他,是那麽的溫暖。
念念和小墨魚失蹤,她那麽傷心愧疚,讓他有了想要擁她入懷的沖動。
鐘意向他表白,他殘忍回絕,他們争執,他知道讓她死心對她最好,卻下不了狠心把她徹底推出他的世界。
最終他以夏昀深為借口,壯着膽子和鐘意試一試。
他是膽小鬼,心動之後卻不敢明說,只敢小心翼翼地試探。
鐘意卻是戰士,她從來都敢于表達自己的感情,無論是喜歡他,還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他們之間有這麽多的回憶,讓他想跟她走過長長的一生,互相支撐着,扶持着。
這樣的感情,誰說不是愛呢?
也許他和鐘意的緣分,從危急時刻他毫不猶豫挺身而出救下她開始,已然是命中注定。
夏臨琛切了一小塊下來,放進嘴裏,仔細品嘗。
嗯,甜的。
寂靜的夏夜裏,他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安靜地、面帶微笑地吃完了整塊蛋糕。
這一夜,鐘意很快沉沉入睡,她睡得格外香甜,仿佛預知了會有什麽好事發生一樣。
像是為了驗證“夢都是反的”這樣一條民間俗語一樣,第二天早上,鐘意開始聯系不上夏臨琛。
她找了他許久,而他竟然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誓詞
夏昀深告訴鐘意,夏臨琛去做一件事情,等他完成,就會回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