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山不就我
2016年，滇城
徐澈坐在寬敞的極有年代感的廚房裏，伴着窗外的雨聲認真的聽完了老人的故事，老人說到第一次走商前與自己的老師告別那裏就沒了聲音，閉上嘴，陷入了久久的沉靜裏，徐澈心下感慨良多，輕聲追問道。
“那後來呢？”
老人沒有應聲，看了眼窗外的大雨，嘆息了一聲。
“我真是不喜歡雨，相遇是雨，離別也是雨。”
老人說完這句，徐澈并沒有接話，而是認真的注視着老人臉上的神情，沒多久，老人轉過頭來，看向徐澈，人也精神了許多。
“你來找我是來打聽徐常山的吧？”
這是變相的承認了自己就是徐茂，徐澈點了點頭，就只聽老人繼續說道。
“那你也知道我說的湯面是什麽面了。”
“是，就是您點的淮安濃湯面。”
老人點點頭，也不急着說關于徐常山的事，反而是低頭看了眼面前的空碗點評了起來。
“徐小子，你這面的确掌握了精髓和火候，而且味道相比于我當年吃到的更豐富完美許多。不過人心總是偏的，在我心裏，五十年前我吃到的那碗面才是最好吃的面，那個時候我們村子裏的食材沒有現在這麽豐富、張手就來，那食材匮乏得很哪，肉不夠，先生就用豬骨反複熬煮，海帶是稀有的，阿父走商回來才只能給先生帶一箱，他舍不得，平時都是用河裏魚的白肉代替的鮮味...不過你這抻面手藝不成，還得多加練習。”
“你學習多久了？...哦幾個月，難怪了，那天賦不錯了...小子，不錯的。”
徐茂老先生越說到後面越是激動，仿佛在點評自己的徒弟似的，越說越驕傲，不過說完他想起了一件要緊事。
“徐小子，晚飯用了嗎？”
徐澈默了默，被這麽一問他才感受到腹部傳來淡淡的饑餓感，随即誠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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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我...”
徐澈話還未說完被徐茂厲聲打斷。
“這怎麽成，你快去吃，我待會再給你說，你不是想知道後來嗎？你去做面，你邊吃我邊給你說。”
“謝謝老人家。”
“別這麽生分，你喚我聲大伯吧，你是常山的侄子，要是跟着芯芯叫爺爺，那輩分可就亂了。”
“...好，謝謝大伯，那您等我一會。”
徐茂擺了擺手，看着徐澈起身後他又躺回了躺椅上，轉頭看向窗外，一直以來他都盡量使自己是忙碌的，不忙碌就睡眠，總歸是不能清醒的閑下來，不然他會忍不住回想起那段年少時光，既快樂又傷痛。
每到這時候他就會忍不住想，如果重來一次，是不是我選擇自己的夢想，拜了先生為師，既能留下徐常山又能見上阿父最後一面。
但是每當他這麽想的時候，理智總會清醒的告訴他，就算是重來一次，當時的自己也不會未蔔先知，同樣會選擇阿父所念，踏上去，而且，就算違背了阿父的意願，他選擇了面館，那麽，就算他能陪伴阿父，他阿父也會走得不安寧。
如此，便全是痛苦的死路。
...
徐澈實在是餓了，做好了濃湯面也沒加什麽佐料，跟徐茂知會了一聲，就着碎肉沫草草攪拌了一下就開始吃了起來。因着下雨的緣故，室內溫度更是低了些，所以湯面冒出的霧氣看起來比之前更為濃烈。
徐茂又坐回了長凳上，看着徐澈吃了兩口轉，就那麽垂眸看着濃白的湯面，突然道。
“我記得，我第一走商特別順利，還給阿父阿娘帶了禮物，我現在都還記得，我給我阿娘買了把梨花木梳子，給我阿父買了一套白玉棋子，我帶着這件東西，從繁華的城鎮奔回去，一路上都在想象阿父阿娘會怎麽誇我，結果剛到鎮上，他們跟我說，我阿父去了。”
當時徐茂買的棋子，一套三百六一顆灑了一地，後來撿起來，細數了幾遍，發現少了一顆，怎麽找也找不到。
徐澈聞言吃面的動作一頓，擡頭看向徐茂，還未開口，就聽老人接着道。
“你是不是疑惑怎麽好好的人就突然的去了呢？...醫者告訴我，阿父是在我出發的一個月後傷口惡化去世的，他說，阿父的腿裏混進了人們看不見的髒東西，這東西沒法治的，只有在還沒蔓延的時候砍去腿才有機會活命，但是被發現的時候，阿父已經全身都是了。”
“我沒敢問，但是看醫者的表情，我阿父一定走得很痛苦...”
徐澈将筷子擱下，默了默，安慰道。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徐茂瞪了徐澈一眼，一聲嘆息後開口道。
“這道理人人都懂，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不至于要一個小輩來勸慰。”
徐澈将碗推至一邊，雙臂支着桌面，目光澄澈的看向老人，直言道。
“但我覺得您還是沒有釋懷。”
老人沉默了許久，就在徐澈試圖挽救一下自己的直白時，徐茂嘆息道。
“說起來簡單，但是哪有那麽容易...”
“抱歉...”
徐茂活動了一下手臂，動了動臉部的肌肉哈出一口氣，開口道。
“跟你說這些也有我的私心在裏面，反正你是要走的，可以把我的故事帶走...我們來說正事，你找我是為了打聽徐常山吧，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打聽到滇城來的？”
徐澈沒有隐瞞，全數給徐茂道了出來。
老人垂眸思索了一下，又接着提問。
“你找徐常山所為何事？為的尋親還是你爺爺的遺願？”
徐澈沒有猶豫，将萬福面館的情況和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引來了徐茂的噗呲一笑。
“菜譜破損哈哈！只會兩種面！真是太有意思了，我怎麽沒有想到呢！山不就我我就山，哈哈哈哈...”
老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鬧得本來很淡定的徐澈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待老人終于笑夠了，随意的拿長袖擦了擦臉，嚴肅着神情道。
“我跟你說個具體的時間，徐常山離開的時候是三十五年前，之後從未在滇城出現過，你那個八年前的消息是錯的，可能是給出消息的人記錯了。這麽多年，滇城本地一個叫徐常山的都沒有，跟別說是作面手藝人了。”
徐澈對于這個結果并沒有太大的感覺，他僅僅是點了點頭就接受了。
“能聽到您的故事是我此行最大的收獲了...我記得您說您的老師最後往北上去了是嗎？”
“是的。”
徐茂有自己的私心，他并沒有跟徐澈說過，徐常山曾教導過他做面，他學得最好的，是用材簡單手法也簡單的茶油小蔥面，對于這一點他不想那麽輕易的交出去，他寧願捂着，也不願壞在他人手裏。
徐茂也沒有跟徐澈說過離別前徐常山曾有意要将面館傳承給他，甚至還告知了徐家面館的名字——萬福，徐常山雖然打算走了，但是他珍惜徐茂的天賦，想将面館菜譜傳授給他，徐茂只覺得當時自己的腦子裏一定是進了漿糊——他拒絕了。
徐澈認真思索了一下日子，自己來滇城的時間其實并不長，依照如今這進展，他還可以再待上幾日，遂擡頭溫潤的笑着對老人道。
“無論如何，還是非常感謝您跟我說的故事，我看您是十分喜食面食的，我正巧也不急着離開，我留下給你做一周的吃食怎樣，只要的會的，我會努力試圖去做。”
徐茂聞言，心下驚訝，面上也露出了喜色，應了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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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聲市梧桐巷裏，被迫帶薪休假的兩個小夥計并沒有趁機回家休息，而是留了下來，美其名曰是為了看院子，其實是為了撸來福，徐老板不在的日子，他倆是這樣的。
徐鑫瓊：圓，圓圓，圓圓圓，旺財回來了嗎？
周圓淡聲回答：沒呢，你看看天上的太陽，旺財肯定窩哪睡覺去了。
來福：喵喵喵？
徐鑫瓊：哦（失落）。
...
徐鑫瓊：言蹊姐今天不在家，我們不能去蹭飯了，今天我下廚吧。
周圓：...我能說不嗎？（你做的雖然不難吃但也不好吃）
徐鑫瓊：我能說不能嗎？
周圓：你可以。
周圓＆徐鑫瓊內心：老板！你快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