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徐澈将濃湯所需的材料一字排開分類碼好，因着只要做老人一人份的食量，僅需準備一個小鍋便可。
徐澈首先将面團準備好，用淨布蓋上放在一旁饧發，然後開始準備第一道湯底的材料。
老人看着徐澈忙前忙後的樣子，想到了自己還是個孩童的時候。
在他幼時的印象裏，煮面條是一個很簡單的存在，只要等鍋裏的水沸騰，然後将僵直的面條下到滾水裏，待面條變得柔軟後，或直接撈出拿醬伴着吃，或和着湯一起出鍋作湯面吃。
他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吃到有名有姓的湯面時的場景，開始的時候因為等待太久了自己在那邊跟父母鬧騰，但是在吃上一口名為淮安濃湯面的湯面時，自己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他其實吃過很多種淮安徐家的面，但是現在脫口而出的，還是最先吃到的那一種，淮安濃湯，他喜歡那個味道，以至于多年後，仍舊念念不忘。
...
徐澈做好了面，他不确定老人喜歡加什麽佐料，便沒有貿然往裏加。他小心的将面端上桌，心下松了一口氣，轉過頭去，發現老人已經躺在躺椅上睡着了，蒲扇就那麽搭在胸口。
徐澈無奈的笑了笑，輕聲道。
“老人家？”
回答徐澈的只有門外沙沙的風吹樹葉的聲音。
徐澈找了張椅子坐下，等了等，見老人睡得香甜，沒有要醒過來的樣子，思考了一下，趕在濃湯面最美味的黃金時間之內，動筷吃了起來。
老人正巧在徐澈吃到一半的時候醒了過來，正沉浸在夢裏男人的那句“吃吧。”之中，一擡頭就看見一個陌生人坐在自己不遠處認真吃面。
過了一會，他想起來了，這人是徐常山那邊的後人。
老人手扶着躺椅把手坐了起來，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徐澈聽到躺椅吱呀的聲音轉頭看了過來，看到老人已經醒來，便停了吃面的動作，搶在老人開口前解釋道。
“我看您睡得比較熟便沒有叫您...湯底還有一份，我現在就給您做。”
Advertisement
老人被徐澈這麽一打斷，一時間不記得自己要說什麽了，擡手揮了揮打斷徐澈起身的動作道。
“不急，等你吃完再給我做吧。”
思念的味道就在眼前，反而不怎麽急了。
徐澈拂衣坐下，應了聲。
“好。”
老人輕笑着搖了搖頭，起身走到徐澈的身旁坐下。
...
在老人終于吃上淮安濃湯面的時候，徐澈有看到，老人的手在輕輕的顫抖，他的內心好似洶湧着複雜的情緒，但很快情緒就消失得看不着影子。
老人并未加任何佐料，他吃的認真，好似吃的是什麽千年難得一遇的珍寶，徐澈沒有說話，認真的觀察着老人的神情。
很快，一碗面連帶着湯見了底，老人輕輕的擱下筷子，從桌上拿了張紙巾細細的擦了擦嘴，這才轉頭看向徐澈。
徐澈有注意到，老人的眼裏有水光閃動，他屏住呼吸，等待着老人的回答。
但是老人并沒有回答徐澈所求之事，老人的聲音伴随着窗外的雷鳴聲徐徐響起。
“你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徐澈分了些注意力到屋外，他注意到，窗外的天色迅速的暗了下來，伴随着街坊“要落水遼！”的呼喊聲，已經有了滴滴答答的雨勢。
徐澈沒有什麽感覺，他收回注意力來，看向老人，誠摯出聲。
“願聞其詳。”
“讓我想想...那年，對，我十二歲那年，我阿父帶了個人回來...”
這是一個很久遠的故事。
我們暫且稱那個少年為阿茂。
阿茂的父親在一次出遠門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個男人，男人是一副書生般的斯文相，阿茂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撞進了他的懷裏，然後被彈坐到了地上，他已經不記得當時的自己屁股有沒有摔疼了，他只覺得，那個男人長得真像他阿母睡前跟他講的故事裏的文弱書生。
男人将他拉起後尋問他有沒有摔疼，阿茂因着害羞，掉頭就跑掉了。
...
1970年，滇連村。
徐茂噠噠噠的跑進了父母的房間打斷了父母的談話，徐茂的母親賀蘭松開丈夫的手，朝門口喘着粗氣的兒子走去，稍稍彎腰，接着一把舉起自家兒子，将兒子抱在臂彎裏，溫聲哄道。
“茂茂，怎麽了？怎麽跑來跑去的。”
被叫了小名的孩子抱住母親的脖頸，埋頭蹭了蹭，撒嬌道。
“阿娘，書裏的人跑出來了。”
徐泉生坐在椅子上，吃了一口茶水，被兒子的童言稚語逗得噗呲笑了出聲，揚手将茶杯放回桌面，一把站了起來，走到徐茂面前，拿自己滿是繭子的手揉搓了兩下兒子的嫩臉。
“你啊，不好好念書，淨說些玩笑話。”
徐茂掙了兩下沒有掙出父親的魔爪，急得小腿亂蹬直嚷嚷。
“阿娘！阿娘！阿父的手好刺！好刺的！”
賀蘭聽了，慎怪的瞪了一眼徐泉生。
“別鬧你兒子！”
徐泉生收了手，小聲的嘟囔了句。
“不也是你兒子嗎。”
賀蘭沒好氣的瞪了徐泉生一眼，空出一只手拍了一下徐泉生滿是力量的手臂。
徐泉生毫不在意，用掌心磨砂了一下徐茂一頭烏黑的硬發，開口轉了一個話題，又轉回到了自己帶回來的那個人身上。
“茂茂想不想換一個先生？”
賀蘭倒是聽懂了，接口道。
“那個徐常山嗎？”
徐泉生點了點頭，仍是看着在自己掌心下面鬧騰的兒子，補充道。
“一個會做好吃的先生。”
徐茂忽視了尾綴，停下了動作，眼睛發亮的看着徐泉生，聲音裏充斥着欣喜。
“好吃的！阿父，茂茂想吃。”
說完抖了抖腳，賀蘭順着徐茂的動作将兒子放下，徐茂一落地，立馬扒上父親的腿，仰頭看着徐泉生，還蹦跶了兩下。
“茂茂寫了課本，茂茂現在就想吃！”
徐泉生挑了挑眉，他非常了解自家兒子那收不住的皮性子，說的是寫了課本，但其實是鬼畫符似的塗滿整個本子。
但是徐泉生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徐茂“需要讀書”這件事，所以他并沒有戳破自家兒子心裏的小九九，反而咧嘴大笑着一把抱起徐茂，讓徐茂騎在自己的肩上，接着轉頭看了眼賀蘭，擡腳朝屋外走去。
“走咯~！帶茂茂去吃好吃的咯~！”
賀蘭看了眼父子兩笑鬧的背影，無奈又寵溺的笑了笑，轉身将桌面快速收拾好，合上門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