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滇連村
1970年的滇城還不叫滇城，叫滇連村。滇連村四周環着山，別看着處處都青山綠水的，其實大多種的都是茶葉，不同種類的茶，只有小部分地種了玉米等蔬菜。
茶葉是大多數滇連村的人賴以生存的東西，不是他們喝茶，是他們賣茶。
賣茶依靠的是馬匹，馬匹帶着他們遠走，去一些富貴的地方，他們将處理好的茶葉賣出，以此來賺些足夠他們生活的東西，有當下流通的貨幣，有金銀珠寶，有柴米油鹽。
騎着馬匹去賣茶的人，村裏都叫他們商隊，而他們的出行，人們都叫其為走商。
徐茂的父親就經營着一支商隊，從徐父這個領隊到随隊的夥師，上下一共六十多號人，可以說是滇連村最豪華的商隊了，徐茂家也是中所周知的最有錢的人家。
徐茂對這些都不在意，他只知道，父親每一次出遠門回來都會給他帶禮物，或是用柔軟織布做成的玩偶，或是緊致的木雕玩具。
比較少有的時候，父親會給他帶一些他沒吃過的的各色點心，那些點心都有個特點，可收存的時間很長。
他特別喜歡，他喜歡吃各色各樣好吃的東西，不過村裏地理環境特殊，加之蔬菜的種類不多，而肉類做起來多是和茶葉有關，茶葉蛋是裏面最經典的了。
但，其實能吃上上述這些食物的，都是村裏大富大貴的人家了。
徐茂今日起了個大早，在奶奶還沒有喚他的時候就自己換好衣裳蹲在外院的門廊那眼巴巴的看着門前道路過來的方向。
清晨的空氣微微涼，還漫着水氣，路邊的植物葉片上都挂滿了露珠。
不多時，院裏就響起了徐奶奶的聲音。
“乖茂茂，起床了哩，太陽燒屁股撈。”
緊接着就是驚訝的叫喚。
“……阿蘭！乖孫不見了，快來找找，哎呦！”
阿蘭叫的是徐茂的母親，名叫賀蘭，外地人，是徐父走商的時候遇上的，不顧家裏人反對，毅然嫁了過來，沒多久就生下了徐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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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聽到婆婆的叫喚，兩人一陣響動得找着徐茂。
徐茂全都聽見了，縮着身子往旁邊躲了躲，小眼睛滴溜溜的轉着，小手捂着嘴巴吃吃的笑。
婆媳兩找了有一會，突然賀蘭一拍腦袋，叫住了急得跳腳的婆婆，挂着無奈的笑容道。
“阿娘，你想想哩，今個是個什麽日子？”
徐奶奶有些氣急敗壞的。
“今個還能是個什麽日子，不就是泉郎回來的日子嗎？”
話剛落音，徐奶奶也懂了，一拍大腿道。
“嗨呀，乖孫定是又坐外邊去等他父親去了。”
說完一陣的笑。
賀蘭也跟着笑，開口打趣道。
“這哪是等他父親哩，等的是他父親帶回來的玩意兒！”
婆媳兩相視又是一陣的笑。
徐奶奶将照顧徐茂的任務交給了賀蘭，轉身去廚房熬制暖身的湯水了。
昨個夜裏下了些雨，估算着日子，徐泉生定是冒着雨往回趕的，到家了得喝些去寒的湯水。
賀蘭應下了，手在圍裙上擦拭掉了水漬，擡步往外院的大門走去，臨近時放緩了聲，悄悄的繞到那個小黑影身後。
靠近時賀蘭兩手卡住小黑影的咯吱窩一把将其舉起，一邊道。
“讓我看看我們家茂茂在做什麽呀。”
邊說還邊用臉蹭過去，惹得徐茂一陣咯咯的笑。
賀蘭鬧完了将徐茂放回地上，自己也半蹲下來看着徐茂。
徐茂表情認真的看着徐母，開口道。
“我在等阿父。”
“是在等阿父還是在等阿父帶回來的小玩意啊。”
徐茂聽了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最後糾結的開口道。
“都等。”
惹得賀蘭哭笑不得。
小徐茂從早晨一直眼巴巴的等到了下午，才等到父親的歸來，還未看到人影，大老遠的就能聽到清脆整齊的陣陣馬蹄聲。
徐茂等得都已經在地板上寫寫畫畫自娛自樂了起來，這會眼睛一亮就站了起來，但是他沒有跑過去。
說來有點不好意思，他有些怕馬，或者說，特別怕馬。
小的時候父親帶他去騎馬玩，沒看顧好不小心讓他從馬背上摔了下去，左小腿骨折，腿養了多久就痛了許久，後來就怕了，每次看到馬左腿就有點隐隐作痛的感覺。
徐泉生商隊的馬是有請專門的馬夫打理的，沒什麽金錢給予，僅是包吃包住就已經是讓人求之不得了。
待徐泉生安置好了馬，将餘下事物交給了自己的好兄弟，幾乎是兩手空空的就朝家裏走去，剛行至門口就被自家兒子撲了個滿懷。
徐泉生朗笑着将徐茂舉起，一只手抱着往賀蘭屋裏走去，徐茂小手在父親身上摸了個遍，什麽也沒摸着，撅了撅嘴嘟囔道。
“茂茂的禮物呢，茂茂想吃小點心。”
徐泉生又是幾聲笑，用力的撸了一把兒子的軟發，開口道。
“這次可沒帶小玩具和小點心……”
徐泉生的話還沒說完，徐茂嘴一癟，從徐泉生身上掙了下來，委屈巴巴的道。
“阿父臭臭，臭阿父。”
說完朝外邊跑了去。
徐泉生也沒有去哄，好笑的揺了揺頭，推門進了賀蘭的房間。
賀蘭之前在作活，不過聽着了門外的動靜，心裏咯噔了一下，便又做不下去了。
徐泉生每次走商回來都會帶小玩意的，不過有一次除外，就是帶着賀蘭回來的那次。
賀蘭放棄了原來的家庭跟着徐泉生跑的時候其實是有點害怕的，她什麽也沒有，害怕婆婆對自己有意見，害怕泉生以後不喜歡她了。
所幸，婆婆很喜歡她，待她很好，有如親女兒一般，徐泉生也很是疼愛她，就像當初熱戀時說過的一樣，一生只她一個人。
這麽多年過去了，兩人的兒子也長大了，徐泉生也沒像村裏其他一些大戶一樣連娶好幾個婆娘，待她那是一如既往的好。
賀蘭以為自己早就不害怕了，可是聽着這次徐泉生回來，沒有給兒子帶什麽小玩意兒，潛意識告訴她，他帶回了一個人。
徐泉生還真帶回了一個人，他這次來找賀蘭就是來讨論怎麽安置的。
徐泉生一進門就被賀蘭撲了個滿懷，兩人相擁了一會，徐泉生率先開口。
“阿蘭，我這次回來...”
賀蘭心道果然如此，依着徐泉生的懷抱看着徐泉生幽怨的接嘴道。
“你是不是帶了個人回來。”
徐泉生有些驚訝，開口道。
“诶，你怎麽知道。”
說完低頭看見了賀蘭的神情就知道賀蘭誤會了，趕忙擁緊了賀蘭解釋道。
“我沒帶什麽女人回來，我帶的是一個拉面師父，那手藝，絕了，只是待在我們商隊當夥夫的話太掉價了。”
賀蘭得知了真相，知道自己會錯了意，也沒有不好意思，大方的接口道。
“真的嗎？那我還真想嘗嘗看，兒子肯定是喜歡的。”
“是啊，別到時候被勾了走了哩。”
這當然是句玩笑話，夫妻倆一陣的笑鬧後，談起了正事。
而這邊徐茂出了門低着頭就是一陣的跑，果不其然的就撞着了人，徐茂一個趔趄被回饋來的力量弄得往後倒。
來人伸出了手抓穩了徐茂，徐茂一轉頭，先是看見了來人的手，修長又白皙，指腹有着不起眼的薄薄的繭，漂亮又充滿力量。
徐茂看不出力量，只覺得漂亮，要知道村裏的人，大多都是幹農活的，不幹活就是忙走商的，沒一個人有這麽白皙的皮膚，俱是黝黑的，不同的點也就是黑的程度不同罷了。
就連天天瞎跑的徐茂都被曬得有點黑。
“小朋友沒事吧？”
溫潤的聲音響起，徐茂愣了愣朝來人看去，果然，來人和他的手一樣皮膚也很白皙，再襯着烏黑的發和整齊的青色衣衫，有着很清新的氣息，徐茂晃了神，吶吶的開口道。
“你是聊齋裏的書生嗎？”
來人聞言愣了愣，噗呲笑了起來。
“我不是的，我就是個手藝人。”
——這就是徐茂和徐常山的初遇了，充滿了驚喜，那一年，徐茂十一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