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現實和虛幻
“咳咳咳,當然,我只是單純的欣賞,欣賞而已。”
北原和楓看着少女一下子警覺起來的眼神,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幾下,努力把話題掰回了正軌:“所以您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雖然之前的交流出現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但他還是很樂意和對方交流一下的。
嗯,當然不是因為白毛控,他只是沒有感受到這位妖怪身上的惡意而已。
或者說,如果她真的想要傷害別人的話,這些陷入沉眠的人也不會安安穩穩地待到現在。
有着白色長發的少女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沉靜的冰藍色眸子看着對方,認真地反問道:
“你不覺得這裏太糟糕了嗎?”
“這倒是,畢竟貧民區嘛。”北原和楓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說這裏是聖彼得堡最混亂的地方也不為過。”
總不會是有人惹到這位妖精了吧?漂亮的女性的确很容易在這種地方遇到一些不好的事……
“你竟然已經猜出了我的身份,就應該知道我是冬天和春天的女兒。”雪女清亮而空靈的聲音響起,“我在冬春交界的時期出現,為人們帶來春天和新年的祝福。”
冬天與春天的女兒,為人類帶來新春祝福的使者。
旅行家愣了愣,終于明白了眼前的雪女所用自稱的含義。
不過這樣就和他記憶裏的“雪女”有着很大的區別了。在日本的雪女傳說中,她們的存在更多是冷漠孤僻的,和這種類似于吉祥物的形象連五元錢的關系都沒有。
是擁有着類似名字,但本質上完全不同的妖怪嗎?不,如果是在斯拉夫神話裏,用“妖精”這個詞應該更準确一些。
來自雪國的妖精輕盈地落在地面上,眼睛平靜地看着前方:“這裏的春天還沒有到來。我只看到了血腥、暴力、死亡、悲劇、不公——這些不是屬于春天的東西。”
“等等?”北原和楓舉起手,表示自己有在努力思考這位小姐的邏輯,“所以你帶來的春天的祝福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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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對春天企求什麽,我便帶來什麽。”少女模樣的妖精理所當然地回應道,“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旅行家:“……”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人們對新春的向往:有期望變得有錢的,有期望身體健康的,有期望事業有成的,說不定甚至有人會許願世界和平。
既然如此,讓所有這些“不切實際”的願望都能夠實現的辦法也就只有一個了:
做夢吧,夢裏什麽都有jpg
“可是死亡、悲劇、不公這種東西哪裏都有啊。”北原和楓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這些東西是人類社會必然會出現的,你總不能把所有人都帶入到夢境裏面吧?”
“為什麽不能?”
少女淡淡地開口:“這只不過是第一步罷了。我可以讓這片土地上的人類都陷入這場美夢,夢裏他們可以追求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卻不會傷害到他人;他們每個人都能自我滿足——因為夢裏就是他們想要的世界。”
“沒有所謂的矛盾和沖突,沒有各種各樣的天災人禍,每個人都擁有一個完全随着他心意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裏,他們會功成名就、生活美滿、一生幸福。”
白發的妖精說到這裏時,微微勾了勾唇角,用她那對瑰麗的冰藍色眸子注視着眼前的人類:
“這樣的世界,難道不美好嗎?”
不美好嗎?
旅行家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對方的話,但是突然又無從說起。
現實中不被人群接納的孤僻者能找到理解自己的知己;
過去充滿遺憾的人生可以得到彌補;
再小衆的愛好也可以尋找到同好和可愛的支持者;
甚至能夠觸碰到那些只存在于小時候幻想中的奢望和渴求,去成為自己少年時最想要成為的那個自己;
理想主義者可以真正地做到去改變世界,去看一看他們所期待、所渴望的世界的模樣……
“是啊,很美好,甚至可以說是絕大多數人的夢想。”
到最後,北原和楓也只能吐出一口氣,十分真誠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至于現實和虛幻?很多人反而不會考慮這種哲學層次上的問題。
上輩子的世界有那麽多網絡社交“成瘾者”,就已經很能說明人類在對這種選擇時內心真實的态度了。
現實這種東西,對于大多數人來講,或許還是不幸和糟糕的成分更多一點。只是很多人都已經逐漸習慣它罷了。
“你看,你自己也明白這種世界對于人類的吸引力。”
雪女面上的笑意似乎更加柔和了幾分:“所以你願意來幫我的忙麽?我能看得出來,你應該也是一位期待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理想主義者吧。”
“咳,我能問一下,如果我不願意加入的話,會發生什麽嗎?”旅行家沉默了一會兒,看着對方柔和中帶着危險氣息的微笑,小(頭)聲(鐵)地問了一句。
然後就感受到了四周突然下降了一個檔次的溫度。
“我的意思是,好像有幾點雪女小姐你還沒有講清楚。”北原和楓悄悄地把圍巾裹緊了一點,語氣有種刻意的輕松,“人類是不可能不吃不喝活下去的,而且……”
旅行家對看上去還是個未成年的妖精露出了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人類的延續問題總不能在夢裏解決吧哈哈哈哈。”
可惡,所以他為什麽要和一個看上去和未成年少女樣子的妖精讨論這種問題啊!
感覺自己快要被濃重的羞恥感淹沒了的北原和楓發完言後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默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只能說幸好附近沒人,這種地方也沒有監控攝像頭的存在,否則到時候就是社會性死亡級別的打擊。
“你說這個?沒關系啊。”妖精驚訝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沒想到對方會問出這樣簡單的問題。
“當意識徹底沉入到夢境的世界,成為夢中生存的生物之後,現實中的身體就算是死了也沒有關系。畢竟在夢裏,他們還是繼續活着的。”
“至于延續問題,”雪女歪了歪頭,一臉古怪的表情,“在你們國家的傳說裏,難道沒有生活在夢境中的夢妖嗎?當然是它們怎麽延續的,人類就怎麽延續啊?”
……
??!!
北原和楓:瞳孔地震jpg
“等等,我來稍微轉換一下語言。”旅行家把手放下來,看着落在地上的少女,語氣有些微妙地反問道,“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把人類轉換成類似于夢妖的精神體妖怪吧?”
“沒錯。之前我還做不到這一點,不過在發現了這個能讓人陷入無盡美夢之中的異能之後,我就有把握了。”
雪女大大方方地點點頭:“夢境的世界和妖怪一樣,雖然常人無法接觸,但也絕非虛假。對于人類來說,只是換了一個更加美好的地方生活罷了。”
說到這裏,雪國的妖精也露出了一副無奈的樣子:“其實現實中有的東西,夢境都能呈現出來,甚至更完美——所以我一直不太理解,為什麽有的人類很反感這個提議。”
“等等,雪女小姐。”
北原和楓伸出手,在虛空中比劃了一下,眼神真摯:“你說的很反感這個提議的人類,是不是這麽小小一只,黑發紅眼的、戴着白帽子、看上去很可愛的那種?”
“是,就是他。還有另外一個有着空間系能力的少年。”
雪女拿手指抵住自己淡色的薄唇,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即死類的能力還真是麻煩啊。要不是妖精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死的,說不定我真的會徹底消散。”
“……”北原和楓再一次不忍直視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怎麽說呢,雖然未來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會從事一些有違社會治安的職業,但是他對人類的愛的确是不容置疑的。
你都打算把“人類”全部都弄成妖怪那種存在的形式了……陀總不對你下手才有問題吧?
他都能想象出來當時發生了什麽:
百分之一百的可能性是陀總一邊笑眯眯地答應了對方的提議,一邊伸出手來,通過握手來表示“友好”。
然後在表達“友好”合作意向的同時順手發動了“罪與罰”。
如果妖精沒有不死性的話,可能見面就把對方一波送走了。
比較難打交道=比較難弄死。沒錯,這個邏輯非常合理。
“這樣啊……可能人類裏總不缺乏妖怪眼中的笨蛋吧:放着好日子不過,整天總想着挑戰地獄難度的那種。”
北原和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微微嘆了口氣,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所以非常抱歉。”
年輕的旅行家有些無奈地對少女聳了聳肩,面上的笑容卻是異常潇灑與灑脫:
“我的話,大概也是這群笨蛋中的一員?”
“……這樣嗎,人類。”雪女看上去對這個選擇并不意外,只是冰藍色眼眸中的神色一點點冷了下去,“我尊重你的勇氣,但你既然要選擇阻止我,自然也要付出代價。”
“當然啦。”北原和楓毫不在意地歪了下頭,然後笑了起來,“我已經準備好了。”
他看着随着雪女的話逐漸洶湧的風雪,連離開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透露出一種看電影的好整以暇感。
好像這宛若天災一樣的場面只存在于電影幕布之上,無論如何都波及不到他一樣。
事實上也的确差不多。
“砰!”“砰!”“砰!”
随着三聲連續響起的槍聲,雪女驚訝地低下頭,看着自己身上的子彈痕跡,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
這是、槍?
還沒有等到她想清楚這其中的關系,由冰霜凝聚的身體便徹底崩解開來。
四周暴動的風雪也随之恢複了平靜,好像這裏什麽都沒有發生。
“屠格涅夫先生,下午好啊。”
看着眼前雪女逐漸消散的北原和楓松了一口氣,然後對某個方向打了個招呼:“我覺得我們現在還是趕緊跑路比較好,這位好像是打不死的,應該很快就會重新複活。”
“你還好意思說啊!”屠格涅夫有些不爽的聲音響起。
北原和楓轉過頭,看見穿着灰色大衣的俄羅斯青年收起槍,從巷子口的死角處走了出來。
“所以你特地甩開我,就是為了跑到這裏來給自己添麻煩的?”屠格涅夫磨了磨牙,看着對方笑眯眯的臉,很想把人丢在這裏,然後直接走人,“要是沒有我,你知道你會有多大麻煩嗎?”
“我這不是知道有你在嘛。”北原和楓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一副乖巧的樣子,“如果你不在的話,我肯定會更委婉一點啦。”
不得不說,有時候在高維視野下,異能者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輝也挺有用處的。
就像一個特別大號的電燈泡,想不注意到都沒辦法。雖然屠格涅夫的異能顏色是特別低調的透明,但在注意觀察後也同樣非常顯眼。
“所以現在高興一點了嗎?聖彼得堡的庇護者、超級超級厲害的超越者、永遠值得信賴的屠格涅夫先生……嗯,你耳朵好像紅了。”
“?”屠格涅夫愣了一下,然後惱羞成怒,“才沒有!是在風雪待了太久,凍的!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