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戚戚聽了孟畫秋這一聲“劉公子”又見此人衣着華麗,立刻聯想到了劉獨峰,而孟畫秋和這位劉公子接下來的對話也證明她的聯想沒有錯。
“劉公子,你這麽晚了還流連在逐月軒,只怕捕神老爺知道了又要責罰你了。”孟畫秋開玩笑道,她的唇邊還有隐隐的笑意,可見她同這位劉公子頗為熟悉,“捕神身邊的那幾位爺怎麽也沒看着您點。”
“哎,畫娘此言差矣。”劉公子擺了擺手說道,“我老爹自己還天天去看夢夢姑娘的表演哪裏有立場斥責我,至于雲大他們……雲大和花鏡姑娘的好事還不是多靠我撮合,他不替我遮掩也就罷了,怎好意思再來阻我?”
“雲大爺不來阻你,還有李二爺、藍三爺他們呢。”孟畫秋似是打算同劉公子杠到底,笑嘻嘻地追問道。
劉公子嘆了一口氣,“畫娘,畫娘,真不知道我是怎麽惹了你,非要這樣為難我不休……他們又抓了要犯,得連夜審問,哪有空閑管我的閑事。不說這個了,你身邊這丫頭是新來的?怎麽比你還兇?”
他雖為劉獨峰之子,但武功遠不如他父親,戚戚與孟畫秋說話聲音不大,态度又比較随意,他也只聽到“花鏡”“登臺”這些個詞,判斷不出這兩人的上下級關系。
“她兇?她把你當成不要臉的登徒子才兇!”孟畫秋微微錯開一步,讓不知何時退到她身後的戚戚露了出來,介紹道:“這是我們逐月軒的老板戚戚,若是你惹怒了她,日後你的瓜子錢我可是免不了了。”
劉公子吃了一驚,道:“你們什麽時候冒出來了個老板?”複又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戚戚,只見這小姑娘哪有剛才出手時的豪俠氣派,和普通人家的姑娘一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又往孟畫秋身後躲了躲,不禁大笑了起來,行禮道:“畫娘,你們這的小老板可真是有意思啊,戚老板好,我叫劉耿,是逐月軒的熟客了,這裏幾乎每個姑娘都認識我。”他态度親切又帶有灑脫之感,戚戚能夠感覺到他态度中的真誠以及他對于孟畫秋真心的尊重,對他不禁有了些好感,當即回禮道,“劉公子好,我是戚戚,日後還望公子多多關照逐月軒的生意。”
來京城數日,這樣的客套話她也能說得溜溜的了。
通過姓名又寒暄幾句後,雙方也就成了熟人,只不過李師師登臺是策劃已久之事,若是有人提前一睹容顏則會影響效果,因而戚戚和孟畫秋不約而同地擱置了去看望李師師的計劃,另尋了一間房,請劉公子品茶。
“我看雲大這兩天的氣色便知道他好事将近,我想畫娘定然早就準備了頂替花鏡的人選,因而便想來探個虛實,哪曉得你們這般保密,絲毫風聲也不透于我。”劉耿說道。
戚戚和孟畫秋對視而笑,沒有如劉耿所希望的那樣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只說新年過後全京城便可有機會一睹李師師的姿容。
自這之後,戚戚同劉耿逐漸熟悉起來,常會為他留個雅座,讓他能更清楚地看到臺上人的表演。劉耿也投桃報李,若是有什麽好玩的故事也會說與她聽聽,說來也好笑,戚戚聽得最多最離奇最原汁原味的江湖故事竟是出自劉耿這個武藝不精的捕神家公子口中。
那一日他們談起江湖中的兵器,戚戚将自己的寒蛩劍給劉耿看了,他先是誇了這劍的好處,而後又吹噓其父藏有更為名貴的絕世寶劍,拍着胸脯保證會讓戚戚看到。他原是想将寶劍偷出來,怎奈何他爹防守太嚴,于是這自小便與家中人鬥智鬥勇的公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轉換了思路。
他偷不出寶劍,還不能把戚戚偷渡進家裏嗎?
以戚戚的個性原本是不應當陪他瘋鬧的,但她的童年寡然乏味,劉耿個性中的叛逆因素帶來的那種危險性不大的刺激對她有極大的吸引力,再加上她本身對天下名劍頗為好奇,因而也便應允了,在一個黃昏應劉耿之邀,憑借月映之法避過捕神府內守衛的高手,悄無聲息地潛入內院之中,把一直向牆邊張望的劉耿吓了一跳。“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們這些江湖人士都是攀岩走壁的呢。”他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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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人人都以為如此,所以神捕府裏對屋檐牆頭的防護要比對地面上的嚴兩倍。”戚戚聳了聳肩說道,她與劉耿已經熟識,态度也不如初見時那樣拘謹,她向四周張望了一下,問道,“此處是你父親的書房?”
劉耿點了點頭,說道,“他的寶劍都在書房後的暗室裏,機關我都熟悉。”
戚戚看了他一眼,心想果然是家賊難防。
進入書房後,劉耿東摸摸西動動,果然不一會兒便打開了書櫥之後的暗門,戚戚随他進入其中,果見得奇珍異寶無數,其中最多的還是筆墨紙硯、字帖畫作之類的藏品,可見捕神果真如傳言中所說的那樣是個風雅之人。
劉耿所說的名劍立在暗室的角落之中,戚戚走過去看了看,果真是華美無雙,然而劍是與使劍的人聯系在一起的,這柄劍再美再利也不過是件死物。
“怎麽?你還是覺得你的寒蛩更好?”劉耿挑眉問道。
戚戚皺了下眉,委婉地說道,“若是此劍在一絕世高手的手中,它就比我的寒蛩好了。”
劉耿“哎哎哎”地嘆了幾聲,說道,“你們這些江湖人的彎彎繞繞,劍意劍氣什麽的,我也是不懂。既然沒什麽好看,我們便出去吧,不然該被老頭子發現了。”
戚戚點頭贊同。
兩人推開暗室的門,又将一切恢複到原狀,劉耿還很有經驗地帶了布準備擦去自己和戚戚的腳印,“你也別愣着,快來幫忙啊,一個人擦很累的。”
然而他沒有等到戚戚的回應,惱火之下擡頭望去,卻見戚戚的表情有些僵硬。
“劉耿,我們好像不用忙活了。”她努力撐出一個微笑,“你爹就在門口。”
劉耿“哎”了一聲,不信邪地丢下布,打開了書房的門。
名震天下的劉獨峰劉捕神正站在門口,冷冷地沖他笑。
劉耿:……
在聽了一陣慘不忍聞的“嗷嗷”叫喚聲後,劉捕神走出了書房,向在會客廳心神不寧地品着熱茶的戚戚還算友善地笑了一下,說道,“犬子頑劣,讓戚姑娘見笑了。”
戚戚立刻站起身,她遠遠看見劉耿被藍三、周四擡着出了門,不禁感到極為尴尬,說道,“今日之事确實因我而起,希望捕神……”
劉獨峰以一個手勢打斷了戚戚的致歉,而後說道,“我這兒子是什麽德行我清楚得很,戚姑娘不必為他開脫,他自小被打慣了,這種程度不算什麽。”
“……”戚戚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為好。
劉獨峰比了個“請”的手勢,戚戚順從地坐于椅上,劉獨峰亦坐在了主位,廖六立刻為他遞上了茶。
“戚姑娘的大名,我早有所耳聞,殺魔仙、除魔姑……這樣的戰績足夠讓戚姑娘列為江湖頂級高手之列,聽犬子說姑娘成了逐月軒之主後,我還驚奇了一陣,心想這樣的少年英雄不去江湖中闖一番事業倒是一件奇事。”
戚戚在談話開始之前頗為緊張,但在見到劉獨峰教訓劉耿一幕後她不由感到了些許的放松,劉獨峰言語中的善意也讓她敢于闡發自己的觀點,“家師曾說,于江湖中闖蕩猶如水中擲石,但凡有些分量的皆可濺起些水花,因而所謂的事業實在是沒什麽稀奇的,更沒有什麽生于此世該不該、值不值可論,還是個人的喜好最為重要。”她頓了頓說道,“家師曾問我是想要留在京城還是四處漂泊,這兩個選擇對我而言其實并沒有太大差別。家師将逐月軒托付于我,我也就順勢接下了。”
“若我沒有理解錯,戚姑娘留在京城并沒有稱雄之心。”劉獨峰說道,複又感嘆道,“如你這樣的年輕人确實是不多……然而想要在京城保持一方平靜也是極難的事。你可曾聽說過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