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溫書］北風南枝

第43章

收複中原并非一日之事，僅僅依靠這幾次北伐基本不可能達成，岳飛在清算了戰果之後便還軍鄂州。雖然北伐沒有達到最理想的目的，但也足夠振奮人心。蕭秋水和他帶領的神州結義多次聽從韋雁的意見參與了對金兵的圍剿過程中，立下了赫赫功勞。在聽聞北伐結束之後，這些俠肝義膽的神州豪俠亦有意猶未盡之感，然而他們雖然不通軍事謀略，但也知道糧草不足的艱難，不至于因此而心存不滿。

好在他們的不滿并沒有持續太久。

紹興十年，完顏兀術發動政變掌握了金政權，他上位後廢除了之前與宋訂立的合約，親率部隊攻打順昌，趙構因這件事無比緊張，立刻派岳飛出兵。

韋雁在聽說金人毀約的時候，雖然早有預料，但他依舊難掩喜悅之情。三年前，岳飛北伐結束之後便聽說了朝廷簽訂和約的消息，雖然岳飛極力反對但都比不上皇帝身邊主和派大臣的影響力。當時朝中主和、主戰兩派的鬥争極為激烈，甚至有主和的大臣派手下高手刺殺岳飛，但都被韋雁和被他安排在岳飛身邊的韋林徐一一擋下，然後韋雁再去同自己達成了合作關系的唐門那裏尋求人手将那些人一一反殺。

現在金人毀約，岳飛又有了出兵的機會，韋雁自己的目的也有了實現的機會。

在岳飛出兵的當天晚上，蕭秋水來找了韋雁。

他比起韋雁上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還要更加成熟，忘情天書對他有很大的影響，同修行忘情天書的韋雁能夠與他産生一定的感應，這讓他感到有一些不自在。但好在無論是韋雁還是蕭秋水都不是當年權勢滔天的姜家兄弟，只要有抗金這一共同的目的在，他們就不會到反目的地步。

“岳将軍能夠再次北上實在是太好了，這幾年我們雖然也組織了幾次行動，但大都是小打小鬧，唯有跟着岳将軍才能感到自己在切實地做些什麽。”

韋雁對于這番真心言語的反應僅僅是點了點頭，但蕭秋水可以感覺到他并沒有絲毫的輕視之情，于是他保持了沉默，等待着韋雁将要說的話。

“我聽說，權力幫的趙師容幫了你很多次？”

“的确如此。”蕭秋水說道，“趙姐姐幫了我很多。”

從稱呼就可以看出他們之間已經成為了親密的朋友，韋雁絲毫不奇怪這一點，趙師容和蕭秋水都是極具人格魅力的人，也許在那一日的擂臺上他們就已經相互欣賞了……不過這也讓李沉舟的立場再一次顯得難測了起來。

李沉舟的戰略是吞宋滅金，這就注定他和維護趙家政權的岳飛之間會爆發一場沖突，但現在趙師容卻一心想要幫助岳飛，這讓韋雁有些拿不準對李沉舟的策略。

更何況，消失已久的燕狂徒對李沉舟的态度也十分奇怪。這個性格古怪的老人家向來是睚眦必報，李沉舟是他的徒弟又背叛了他，這種仇怨絕對深沉，但韋雁卻沒有聽說燕狂徒有任何對李沉舟報複的意圖，這讓韋雁瞠目結舌了許久。

他有必要好好思考一下，也幸虧現在朱順水聯合慕容氏家牽制住了權力幫，也讓他有了更多的時間。

“你們與權力幫有合作的意向嗎？”韋雁問道。

蕭秋水苦笑了一聲，“還沒到合作的程度，只是狹路相逢雖然劍拔弩張但沒有過去那種你死我活的壓力了，他們之中的刀王等人也幫過我們一些小忙。”

“是嗎？”韋雁聽了蕭秋水的話陷入了沉思之中。

“韋兄，你看看這一戰我們能做些什麽？”蕭秋水問道。

“北方雖被金人占據，但依舊有人在暗中進行反抗，據情報顯示這股反抗力量已經形成了同盟。此次岳将軍的能力天下皆知，金人知道他再次領兵定然會派出手下高手暗殺，林徐當年猛練虎爪傷了底子可能不足以應付，我此次需一路随軍保護岳将軍的安全，無法像過去那樣去聯絡各地江湖勢力，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幫忙與北方抵抗組織的首領取得聯系，說服他們同岳将軍配合作戰，夾擊金人……這也是岳将軍定下的戰略。”

蕭秋水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刻離開，他看着韋雁欲言又止。

“怎麽了？”韋雁問道。

“皇帝本就有求和之心，他此番允許岳将軍出兵只是為了打下順昌，一旦攻下順昌，只怕……他即可就會下班師回朝的诏令。”

蕭秋水所說的正是韋雁最擔心的事情，他握緊了雙拳，嘆息道：“皇帝偏安一隅本就是朝堂上下人盡皆知的事情，他會下诏書是必然的事情，不過我有把握岳将軍定然不會遵從，然而……”

“然而岳将軍的抗命正好給了奸臣鏟除他的借口。”蕭秋水近年來看盡世态炎涼，對于這些事情已有所了解，他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依舊滿懷擔憂但依舊安慰道：“民心所向，更何況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是古今如一的道理，那些奸臣想害他沒那麽容易。”

“奸臣想害岳将軍自然是不容易的，最壞的情況無非是我瞞着岳将軍潛回京城将他們一個個都殺了罷了。”這樣的作風倒是受了燕狂徒幾分影響，但聯想到這些奸臣的所作所為，蕭秋水心中亦有同韋雁相似的打算。他一想左右不過是這麽回事，因而也漸漸安下了心。此刻已是深夜，韋雁跟随部隊舟車勞頓，蕭秋水不好再多做打擾，于是便告辭離開了。韋雁沒有急着去休息，他看着漆黑的夜色，心中閃爍着不安。

奸臣他可以殺，但如果要岳飛死的是皇帝呢？

雖然韋雁自己不願意相信，但他的确心中已經有了隐隐的預感。

岳飛在打下順昌之後無視了朝廷要求班師回歸的诏命，一路揮師北上，大破金兀術引以為傲的“鐵浮屠”“拐子馬”，韋雁內心的那些擔憂在一場場的勝利中逐漸消散，他跟随岳飛在戰場上拼殺，為他阻隔各類的刺殺，他們有數不盡的成功，但每一次成功都能讓他們感到喜悅。

“韋先生，你來看。”幾乎沒打下一座堅固的城池，岳飛都會興奮地在地圖上比比劃劃，“我們已經打下了這裏、這裏……只要再打下這裏、還有這裏，我們就有機會攻下開封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重新回到故都了。”

這樣的希望他在很早以前就表達過，但顯然這一次他們有了最強烈的這個希望會實現的可能。

“等那一天到來，也許我可以換一件別的顏色的衣服了。”韋雁說道。正如他一開始面見岳飛時所說的那樣，他從來沒有換過別的顏色的衣服，每日都是一陣令人心悸的黑色。

然而在看久了之後，兵營中的人都對這一抹黑色有了親切之感。

“若是韋先生換了別的顏色的衣服，只怕我還有一些不習慣呢。”岳飛開玩笑道，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向韋雁問道，“當日在郾城協助追擊的那一隊江湖人中領頭的那個一劍斬下敵軍将領人頭的年輕人就是你曾經提到過的蕭秋水嗎？”

“是他沒錯。”韋雁回想了一會兒後說道。

“當真是個英雄。”岳飛說道，“韋先生也許不知道，我年輕時也極其向往江湖英豪的俠情，若不是國家大難，只怕我也會成為一個仗劍行俠的江湖人。”

“江湖人的生活比故事傳奇裏的還要苦一些，而且也有各種各樣的江湖人，不是每一個都是豪俠。”

岳飛聽見韋雁的話後笑了一聲，“也有不是豪俠但同樣可親可敬的江湖人，當年我曾經認識一個名字很有趣的江湖女俠，只是近年來戰争四起，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韋先生若是方便的話，也可向那名為蕭秋水的年輕人打探一下。”

韋雁心中一顫，面上卻沒有絲毫動容，“不知那位女俠姓甚名誰呢？”

岳飛正要開口，門口卻傳來了求見的報告聲。

“将軍，又有诏書來了。”傳信的士兵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