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溫書］北風南枝

第35章

天下第一……或者說“強者”這個名號向來是和武功秘籍聯系在一起的。當年的元十三限雖然厲害，但還沒有人敢斬釘截鐵地說他就是天下第一，然而就無情過去所說，他所留下的武功秘籍《傷心劍決》和《山字經》引發了各方的搶奪，掀起了好一陣波瀾。

對于李沉舟這樣的枭雄而言，為了更遠大的目标，他可以不要財富、不要美人，但唯獨武功無法輕易放下。因為他所在的位置太崇高了，他手底下的人有兩成是真心臣服于他的，剩下的八成則是恐懼于他的拳頭。如果有一天，出現了一雙比他更硬、更有力的拳頭，現在臣服于他的人也很有可能站在他的對立面。退一萬步說，就算李沉舟不在意這一點，利益和他聯系在一起的柳随風不可能不在意這一點。

尋常的秘籍他可以放棄，但讓姜家兄弟如此強大的秘籍他必須找到！

也許除了李沉舟的最大對手朱大天王外，韋雁是最快想到這一點的人。他在想到這件事後立刻站起了身，在營帳中踱了兩步，思考着接下來該怎麽做。雖然具體的計劃還沒有形成，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無論如何他都要阻止權力幫或者是其他的野心家得到這本秘籍。

“憑浣花劍派很難保證岳老夫人的安全……也許我該去一趟。”他雖然用了“也許”這樣的詞，但他的眼神卻分明表示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韋雁向岳飛要了能證明自己受命于他的信物，又叮囑了韋林徐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後便再一次離開了營帳，趕赴浣花劍派的所在地。

盡管他一路快馬加鞭，當他到達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

浣花劍派內十分安靜。

沒有争吵怒罵、沒有刀劍铮鳴，當然也沒有鳥鳴。

這座歷史悠長的門派就這樣歸于沉寂，也許是永遠的。

韋雁踏入了浣花劍派的大門，滿地的殘花上可以看見血跡，往內部多走幾步便能看到家仆模樣的人倒在地上，他們的身下是殷紅的血跡。

再往內走，倒在地上的人的服飾花樣也多了起來。韋雁認出了幾個江湖上的成名高手，有幾個應該是蕭家的朋友，有幾個應該是權力幫的人，無一例外都不是這場戰鬥中可以左右局勢的人。韋雁大概又走了一盞茶的時間，終于看到了一個讓他有些在意的人物。

張臨意安靜地倒在地上，他的身邊還放着他的陰陽劍。張老前輩是受岳飛英雄氣質的感召自願保護老夫人的武林人之一，在之前的許多意外中其餘的那些武林人中有的離開了、有的永遠離開了，以至于老夫人的身邊只留下了張臨意一個人。

然而現在，他到底也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張臨意既然死在了這裏，那老夫人又在哪裏呢？韋雁不得不感到擔憂。

他加快了腳步，仔細尋覓着這座沉寂門派中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沿着腳下最鮮紅的那條道路走去，又踏過了無數軀體，終于聽到了一點點的異動。

那是很輕很輕的一聲響動，有點像是刀劍折斷時發出的一聲脆響。韋雁的目光一動，如同利箭一樣向着聲響發出的地方閃了過去。

他很快到了那個地方，并且他看到了三個人。

兩男一女，女的歪倒在地上，兩個男的如同鐵塔一般站立着，然而其中一個突兀地半跪在地上，手中的斷劍也掉落下來，發出“铛锒”一聲脆響。

這一次的聲音韋雁聽得十分清楚明白。他沒有見過這三個人，但他的直覺以及識人的經驗卻讓他在一瞬間分出了敵我，于是他以極為驚人的速度向現在唯一還站着的那個人攻了過去，一口氣打出了二十四招，其中有二十三招被這個人完全招架住，只有一掌突破了他的防線，打在他的左肩上。

有那麽一瞬間，韋雁覺得自己打到的是一塊岩石，眼前的這個人居然已經将外家功夫練到了這個地步，這也許是他在踏入江湖以來遇到的最大敵手了。他冷着臉，以肅殺的目光注視着這個人，緩緩地道出了他的姓名：“朱俠武。”

二十四招足夠試出一個人的武功路數了。

那人嘿然一笑，“正是朱某。”

韋雁又說了四個字，“朱大天王。”

這一次那人回答得沒有那麽快，他在沉默了片刻後露出了一個可以算得上是猙獰的笑容，“好眼力。”

朱大天王不是江湖人都知道的朱順水，而是浣花劍派的老朋友、天下聞名的神捕朱俠武。哪怕是韋雁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的這一手“李代桃僵”玩得漂亮，試想當李沉舟解決掉朱順水，以為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之後發現還有個更難對付的朱俠武時的情狀，這天下最大的贏家不是很明顯了嗎？

韋雁看着朱俠武，知道自己當初對朱大天王所下的判斷對了大部分，他唯一漏算的是他沒有料到朱俠武不僅僅老謀深算，而且厚顏無恥。

“我聽說岳飛身邊有個摸不清來路的高手，早就想找機會接觸一下了，現在雖然不是最好的機會，但也可以将就一二。”朱俠武說道，他的拳頭握得很緊，韋雁驚嘆他的武功，他又如何敢小瞧韋雁呢？方才的二十四招來勢洶洶，多虧他苦練硬功才沒有大礙，剛才那一掌若是由朱順水來接，只怕要傷得不輕。他雖然做事卑劣，但也自認很有賞識英雄的氣度，他現在就十分賞識韋雁的修為，所以他也更加堅定了要在這裏殺死他的決心。

他想要殺死韋雁，韋雁卻沒有下決心要不要在這裏和朱俠武死鬥。朱俠武活着固然是個禍害，但他死了對韋雁也不見得有好處，沒有十二連環塢的制約，權力幫更是有恃無恐，可以全心全意和朝廷作對了。

如今的朝廷所能夠仰仗的将軍一只手就能數過來，岳飛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岳家軍雖然不凡，但若是和權力幫對上，損傷想來也不會小。

然而偏偏朱俠武的武功容不得他手下留情。

兩人對視了幾秒，仿佛有某種默契一般地同時暴起，你來我往地交了二十來招，朱俠武的硬功讓韋雁感到有一點吃力，而韋雁的迅捷也讓朱俠武感到自己的體力耗費地很快。在長時間無果的拳來拳王之後，朱俠武突然拉開了距離，韋雁也同時将手伸入了袖中。

哧！

朱俠武的鐵網向韋雁當頭照下，而韋雁也同時刺出了手中的短劍。韋雁的劍氣十分強勁，竟然迫使朱俠武的鐵網沒有辦法彎曲，它就這樣橫在韋雁和朱俠武之間，雖然甩不掉卻也不能發揮它本來的效用。韋雁并沒有選擇以劍切割鐵網，他的劍氣如同一根根針一樣通過鐵網的縫隙向朱俠武擊去，朱俠武原本打算硬扛，卻在發現這劍氣觸物成冰後放棄了這個愚蠢的想法，只得一邊操縱着鐵網，一邊尋求反擊的機會。

成名之後，除了圍攻燕狂徒那一戰，他還沒有哪一戰像今日這般棘手過。

他的思想只跑偏了這麽一瞬，韋雁的劍招就變了，他将短劍換到了另一只手上，用力向上一挑，然後又在空中一旋，鐵網霎時飛到了空中震成了一團，朱俠武目中精光一閃，下盤如同秤砣一般一動不動，死死拽住鐵網的另一邊，想要将這速度擾人的對手拽到自己跟前來，他原本以為韋雁也會使力，卻未曾想到這個如同鬼魅一般陰森的男人竟在一瞬間撤力，他不僅任憑自己被朱俠武扯去，而且還自加了一股沖力，以同歸于盡的氣勢向朱大天王打出了一掌。

朱俠武原本想要同他對掌，卻在最後關頭收了手，改接為避。

他避不是因為對自己的內力沒有自信，而是因為他看到了韋雁的臉。他的太陽穴上有隐隐的黑色，朱俠武并沒有見過這種黑色太多次，但其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武夷山上。

武夷山的燕狂徒身上。

“玄天烏金掌！”他失聲喊道。

燕狂徒的絕學為什麽會被這個人使出來？這個人和燕狂徒是什麽關系？

朱俠武有些想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