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随意這一番話說下來,雖不至于教雷默心悅誠服,但也讓這個年紀輕輕就掌管偌大霹靂堂的江湖高手不敢小觑她了。身為霹靂堂的總堂主,雷默當然很清楚朱順水是一個有手段武功又高、即不好惹的人物,然而此人行事毫無底線,如果有朝一日他覺得和金人聯合能給他更大的好處他一定不會有所遲疑。霹靂堂雖然自創立以來就不是什麽正道人士,但投靠金人這種會令祖宗聲名蒙羞的事情雷默可不想去做。
“看來随女俠是打算建議我投靠十二連環塢喽。”雷默說道。
“恰恰相反,我倒是認為足下若真心想要選一邊站,不如站在權力幫這一邊。”随意直截了當的回答讓雷默微感詫異。未等他問出心裏的疑問,随意便接着說道,“正是因為朱順水老奸巨猾,所以比起現在就全力相争,他定然會選擇暫時讓權力幫占據強勢地位,自己在暗處徐徐圖之。且權力幫最需要的就是震懾力,若是霹靂堂站在十二連環塢這一邊,或者是如同牆頭草一般左右逢源,可能會成為權力幫立威的絕佳手段呢。”
“現在立刻滅亡,還是日後較低的生存可能。”雷默冷哼了一聲,“真是出乎意料簡單的選擇呢。”
他并不是一個容易被說服的人,能夠如此輕易地接受随意的意見,也不過是因為随意給出的選擇暗合他的心意。就他的個人觀感而言,比起朱順水,他還是更欣賞連背叛也毫不粉飾坦坦蕩蕩的李沉舟。随意的話讓他擺脫了最後一個心理負擔,即霹靂堂這一雷家經營多年的家業的前途和未來。
“多謝随女俠的撥雲見日了。”雷默說道,他言語中帶上了幾分感激,雖然這感激頗為微薄。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随意說道,她看向雷默,“不過,我心中卻有一個困惑……為何是我呢?為何是向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詢問呢?”
“這個時候按照江湖慣例,我似乎應當是好好誇獎你一番,再說一些沒名氣不代表沒能力之類的敷衍話。”雷默說道,“不過……随女俠既然坦誠地回答了我的問題,我也不應說這些虛話。會來向你詢問,大概是因為直覺吧。”
“直覺?”
“霹靂堂雖然大不如前了,但對于江南的掌控能力還是沒有消退,霹靂堂中也有許多的老人,老人識別英豪的能力總要強一些,更何況霹靂堂的老人哪個不是從腥風血雨裏走過來的。”雷默在說這些神情間帶了幾分自豪,家族的榮光也許一直是這個人從小便在乎的東西,“當管家告訴我說他們在城中發現一個新面孔的年輕女高手的時候我就有所感覺,覺得困惑我的東西很快就能夠得到解答了。”
随意沒有想到是這麽簡單的答案,她微愣了片刻,而後忍不住笑了一下,“你這人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這麽年輕就能夠得到那麽多老人的認可,在這個位置上坐得穩穩的,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沒意思呢?
雷默送了随意一盒雷家的火器作為回報後便送她離開了。随意臨行前斟酌了很久,終于還是向雷默詢問了關于燕狂徒的事。
“燕狂徒?你對他有興趣?”雷默皺起了眉,當年圍剿燕狂徒的時候霹靂堂也算是有份,他可不大想要看到這個老頭子。
“畢竟是武林第一人,怎麽也想要見一見。”随意說道。
“那你估計要失望了。”雷默說道,“他當時受的傷很重,就算不死估計也要失掉不少功力,到時候他還是不是武林第一人可就很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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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考慮過這種情況,但随意還是受到了一點打擊。她并沒有表現出自己的失落,說道,“雖說如此,但這江湖上的奇跡可不算少。”
“說的也是。”雷默輕笑了一聲,“雖然不知道這條信息對你而言有沒有什麽用,但燕狂徒消失後不久就有消息說看到他一路北上,權力幫和十二連環塢當時都有所動作,只是都撲了個空。這件事做的隐秘。要不是他們為消滅燕狂徒來我雷家買火藥霹靂堂可能也不會知曉。”
本來不怎麽抱希望,結果沒想到得到了這麽重要的一條線索的随意呆了片刻,而後立刻欣喜地向雷默道謝,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整裝出發了。
在她離開江南後的第三天,她就聽說了江南霹靂堂投入權力幫麾下的消息。
雖然知道了燕狂徒北上的消息,但這個方向依舊太大了,随意這幾天一直穿梭在各種山林之中,每到一處,都會去訪問當地的獵戶,向他們詢問這附近的動物有沒有什麽異樣。畢竟比起人類,動物的感官會更加敏銳,而且燕狂徒既然要療傷,除非是他發現了某個長滿靈丹妙藥的寶地,他都必須通過捕獵來獲取有營養的食物。這樣幾年下來,山中生物的作息必然會産生影響,比如活動地區的變化。
也許對于一般人來說這樣的效果有些誇張,但燕狂徒那兇狠的個性絕對能夠把一個種族都吓得遷移。
山中的變化經常發生,随意不願意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只要當地獵戶說過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她就一定不會吝惜自己的體力徹夜調查,直至找到□□。
久而久之,她雖然沒有找到燕狂徒的線索,但對于山林中的知識又有了更深的認識,也從這些獵戶以及山下農戶的口中知道了他們眼中江湖人的模樣。
不管是權力幫和十二連環塢,還是正道上的百年幫派,他們都不甚了解,除了知道他們都是舞刀弄劍的不能惹的大爺這一點外。
知道這一點,就代表他們并不怎麽希望遇上江湖人士。
他們沒有受過什麽教化,不知道什麽叫做大義,什麽叫做風骨,但他們有自己的判斷善惡的标準,他們知道偷人錢財是不對的,他們知道欺騙是不對的,他們也知道殺人是罪大惡極的事情。
朝堂有朝堂的規則,江湖有江湖的規則,普通的老百姓也有他們自己的規則,然而同時他們又會受到前面兩種規則的壓迫,處于絕對的劣勢地位。
他們恐懼江湖人,恐懼着官老爺,對于朝堂上、江湖上的事又有着漠不關己的态度,只是每日哀嘆着自己的日子又過得苦了一些。
“您丢失的獵犬我已經找到了,它并沒有被咬走,只是失足掉到了山間岩石的縫隙裏。”将黃犬交托到獵戶的手中,随意帶着這位老人家真誠的感謝下了山,雖然依舊沒有得到燕狂徒的消息,她卻感到了一種過去從未有過的滿足。
那是在滿足他人的願望、解決他人的困頓時才能夠體會到的滿足。
她在路邊的一間簡陋的茶鋪裏休整了片刻,正打算再一次出發,卻聽到了一道溫和的聲音。
“随意女俠?”
她擡頭,卻看見了一個本不應該在這裏出現的人,“岳兄?”
喚出她名字的人正是岳飛。
于是随意又坐了下來,并且又點了一壺茶水。
“岳兄為何會在此處?”
岳飛面上仍帶着幾分悲意,“家父去世,我便請辭回家守孝。”
随意點了點頭,沒有再談這個話題,氣氛一下子有些僵硬。
“随意女俠之前的煩心事解決了嗎?”
“不要女俠女俠地叫我了,直接稱呼我随意就行了。”随意笑道,“雖然還沒有解決,不過也算是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岳飛“哦”了一聲,說道,“江湖上的事情我不太懂,但小時候家中的長輩時常說這世上的難事,只要有心,沒有不能夠解決。打仗也是這樣的,不管是多麽可怕的敵人,只要有毅力,有勇氣,有智慧,就一定能夠将他們打敗。”
非常簡單的話語,卻莫名地給了随意實實在在的鼓勵。
“我也是這樣想的呢。”她的語氣歡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