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武夷山自秦漢以來便是羽流禪家栖息之地,其上多道觀,随意一路走來見過了不少,其中好幾座都有修補的痕跡,好在随意同二師兄學過勘察痕跡年代的本事,從幾座道觀中找出了傷痕年代最符合武夷山之戰的那一座。
“刀斧之傷?看來這不是燕狂徒的手筆。”随意多少有幾分失望,但她一想到哪怕燕狂徒做人再怎麽失敗都應該有為他拼命的下屬,打鬥未到武夷山頂便開始也是有可能的。她從這座廟開始,一路沿山頂走去,途中并沒有發現什麽被攔腰斬斷的大樹、深入地底的掌印之類的東西,看來這裏的人不打算把燕狂徒的這場曠世之戰的遺跡當作紀念保存起來。她仔細觀察樹木上的劃痕,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劃痕上的氣勁都已經散去了,但以随意的能力依舊能從中看出用武者的武功套路。
“這裏像是武當派的劍法……劍法已經相當純熟自然,肯定是有四十年以上修行的高人……”
“這裏好像是少林虎爪的痕跡,從指痕看使用者至少有五十年以上的內力……”
“這裏是……”
一路走至山頂,随意越來越感慨燕狂徒果然是一個狠角色。他能夠在這麽多人的追擊下逃脫并且将他們重傷,今日的随意雖然比不上燕狂徒有能耐,但她身後跟着的小尾巴也遠遠不及少林武當以及其餘各派的長老。
柳随風想要掌握她的行蹤,想要試試她武功的深淺,她又為什麽要配合他?
随意就像是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一樣,嘴裏哼着輕快的歌謠,除了時不時攀爬到樹上尋找戰鬥留下的痕跡外便是這些樹枝,撿些石頭好像是來郊游的一樣。跟在她身後的權力幫手下雖然對她這反常的行為保持了足夠的警惕,卻依舊難以理解她這麽做的深意。
大約花了半個時辰,随意終于登上了武夷山山頂,也如願以償地見到了燕狂徒留下的招數痕跡。
山頂的一塊巨石上有着顯而易見的裂縫,從起擴張延伸的程度和方向看這并不是拳掌直接相擊的結果,應該是燕狂徒一掌(或一拳)打在某個人身上,那人被打了個對穿,燕狂徒的勁力依舊不停歇地打在那倒黴鬼身後的巨石之上。
“他的力氣該有多麽恐怖啊。”随意咂舌不已。
她在山頂上仔仔細細地查了一圈,發現自己如果站在燕狂徒的位置上根本找不出除了跳崖以外的任何一條退路……
跳崖?
随意靈光一閃,向崖下望了望,只看見白雲滿目。
不是被逼到絕境的人,不是像燕狂徒那麽狂的人,哪裏來的勇氣從這裏往下跳?
随意沒有燕狂徒那麽狂,但她現在所處的情況和絕境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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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上面一定已經被查得仔仔細細的了,山崖的下面也一定已經被朱大天王和李沉舟派人來來回回檢查過好幾回了,燕狂徒消失的秘密定然就在這人力所不能及的懸崖峭壁之上。
找不到燕狂徒,随意就只剩下了無情所建議的那樣,在江湖上混個十多年,然後等燕狂徒出現。
然而真的要這樣嗎?
如果你不是韋青青青這樣的高人,就不要把先機讓給別人。
随意不想把先機從自己的手裏放走。
“如此……便看天數吧。”她定了定神,下定了決心。
然後被柳随風派來緊盯着随意的權力幫探子就看到了讓他無比吃驚無比懷疑人生的一幕:他們的目标,一個來歷成謎的十六歲少女,在燕狂徒消失的武夷山上往下跳了下去。
往下!跳了!下去!
要不是因為年齡不對他幾乎都要以為這是殉情了……不管怎麽說,雖然柳總管給他的任務是緊跟着随意,但他顯然不能也不想跟着她跳下去,于是他在山頂上等了很久,确定随意沒有爬上來的跡象,便準備下山了。
然而他碰到了一件讓他更加吃驚的事情。
他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作為一名調查情報的探子,他不僅有卓越的輕功,更重要的技能當然是辨認方向的能力,哪怕是更複雜的地形他都經歷過,沒有道理會在武夷山迷路。
但他偏偏就是迷路了,不管他做多少記號,他最後都會繞回到自己一開始出發的地方,哪怕他能夠依靠樹上的果子充饑生存不成問題,但當他看見天色漸晚的時候他還是覺得緊張了。
只有一種可能……他近乎絕望地想到了随意之前剪樹枝、撿石頭的行為,也想到了一個他難以理解的技能——奇門遁甲。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但他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向柳總管彙報了。
跳下山崖的随意當然沒有摔死,她知道自己這一次賭得非常非常大,但她顯然賭對了。
一開始跳下去的時候她十分害怕,但她還是逼迫着自己睜開眼睛,運用韋青青青教她的功法吸納吐氣,讓自己的身體好像是一片随風漂泊的落葉,減緩了下墜的速度。她觀察着這處懸崖的石壁,抓住了崖壁上的一棵孤松,巨大的沖擊力讓她的手臂生疼,但好歹穩住了身形。
她小心翼翼地攀上了孤松的樹幹,慢慢向下滑落,落在了窄小的那一片土囊之上。
她向上望了望,一片白雲,又向下探了探,依舊是白霧茫茫。眯起眼睛,她勉強能辨認出崖壁上的凸起石縫,于是她壯着膽子攀了上去,一點一點地往下挪移。
“至少确認了一件事。”她對自己說道,“從這座山崖上跳下來不一定會死。”
在下落的途中她一直在觀察着石壁,意外地發現了一處石洞,現在她憑借着自己的記憶和直覺想要攀爬到那處洞穴。如果她找到了,那麽她很可能破解燕狂徒的消失之謎,如果她失敗了……
她不能夠失敗。
好在上蒼還是眷顧她的。随意在快要精疲力盡的時候終于找到了她方才看到的那一處洞穴,裏面的氣候十分陰冷,石壁上長滿了綠色的植物。因為這些東西的生長相當迅速,所以無法從中判斷是否有被采摘過的痕跡。
随意在這石洞中休息了片刻恢複了一□□力,便開始摸索起來。
她在一處岩石的背面找到了一點點血跡。
處于被追殺狀态下的燕狂徒顯然沒有換洗的衣物,所以他沒有換掉他的血衣,但他滴下的血已經被泥土所吸收了,只留下了這一點點痕跡。
這一點點痕跡按理說應該瞞不過權力幫和朱大天王,但他們之中卻沒有人願意為了燕狂徒跳下這懸崖試試看。
“燕狂徒跳下懸崖後躲在這裏休息了一陣,在他體力恢複後便下山并且逃脫了權力幫和朱大天王的眼線……問題是他離開這裏以後又躲到哪裏去了呢?”随意皺着眉想道,卻遲遲沒有結果。
她不禁嘆了口氣,心裏祈禱燕狂徒的血衣能夠在山崖上的某個地方勾着……
然而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太低了,先不說燕狂徒的衣服會不會被勾破,要在整片山壁上找到那麽小的破布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随意在山洞裏休息了很久,她的口袋裏還有臨行前準備的幹糧,這讓她避免了和燕狂徒一樣吃不知名野外食物的窘境。在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她開始了新一輪的攀爬。
從小時候起,她就不是師門裏最勤奮的那一個,那些基本功沒有練習多久就要喊累了,為此她的師父沒有少訓斥她。誰能想到她今天會為了回到自己的時代做這麽危險、這麽辛苦的事情呢?
直到雙腳落地的時候随意還有一陣恍惚感,她扶着崖壁站起,又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真實的生活并不像話本裏那樣總有個俊美的公子來扶,所以她只有自己再一次艱難地站起,躲在崖下的陰影處休息。
她的面前是一條清澈的小溪,不知道溪中的魚被那些想要找到燕狂徒的人驚擾了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