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哥哥在她心裏, 當然是無價的啊!
她可和這個市儈女人不一樣,拿錢來衡量感情!
談話談到這裏,算是徹底談崩了。
陳知意挑挑眉, “想好了沒有?我才放學, 還趕着回家寫作業呢。”
謝家經過幾代的積累, 确實是挺有錢的, 但這是謝家的錢,謝月還沒成年,哪裏有支配這筆財富的權利。
她此時手中能支配的, 倒真像陳知意說的那樣,全是她從小到大攢下的零花錢。
縱使這筆錢放在普通人家,也夠他們生活半輩子了,但謝月擡起眼皮看了陳知意一眼, 這人胃口必定很大,她這點小錢,想來都還不夠對方塞牙縫的。
陳知意倒真不是找借口,她的确是忙着回家趕作業, 馬上就要開始大學的自主招生報名了,如今她的課業真是十分吃緊。
眉頭皺了皺後,她直接起身,“想好了再聯系我吧,我先走了。”
說完,就施施然的離開了咖啡館。
走之前臉上的表情全是“我很忙的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謝月真是身心十分疲憊, 偏偏回了小汽車內, 簡容還自以為體貼的湊過來問, “事情解決得怎麽樣?她答應了嗎?”
謝月從小就是在女子私校長大的, 哪裏能看不出她的那點小心思, 只不過是之前不願意理會罷了。
但這不代表她樂意被人當槍使。
她身份高,也只當簡容是個能說話的人,此時不耐煩了,話說得就十分不客氣,“關你什麽事?你這麽關心幹嘛?”
發完脾氣後,想到今天一時沖動來找這位陳小姐的事情,她哥還不知道,心裏不禁就有些發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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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想到這位陳小姐泥石流一般的作派,她都一個照面便敗下陣來,心內到底是擔心她哥哥被騙感情騙錢,回家後期期艾艾的把事情都複述了一遍。
早上收到陳知意的信後,謝峻就吩咐了人去查燕京市內名字叫劉志剛,平時常寫文章,和蕭肅又不對付的人。
因為有這三個清晰明了的條件,倒是沒費多少時間,就找到了這個人。
他下午已經讓人去盯着這個劉志剛了。
因為約了和陳知意這周末見面,謝峻此時心情很好,十分耐心的聽完了謝月的講述後,神色連變都沒變一下。
“哥,你都不生氣嗎?”謝月為她哥打抱不平,這位陳小姐居然如此的有想法,想要把她哥變現換錢。
“她逗你玩呢。”謝峻淡淡開口,語氣居然還帶着點溫柔。
的确是溫柔,謝峻想起了那段時間在南城鄉下的日子,那是他這一生中最放松的時候。
母親是英國貴族,父親卻是個華夏黃種人,謝峻在學校裏的生活,并不比謝月輕松。
家,國,人種,文化,兩個國家,各種矛盾的東西壓在他身上,逼得他必須不停的向前。
只有付出比周圍人多一倍的努力,他所取得的成績才會被看見。
他所處的社會,方方面面都讓他感到壓抑,喘不過氣來,也只有在那個鄉下,和陳知意相處的那段時間,抛卻了種種束縛之後,他才獲得了一點內心的輕松。
那時候陳知意就是像現在一樣,他為人一本正經,她就總是裝作更加一本正經的逗他。
收起思緒後,謝峻看向謝月,“她以前救過我的命,謝月,你以後注意一下态度。”
“她怎麽可能救過你?我不信。”這位陳小姐是個純種華夏人,她哥又常年生活在英國,能和對方有什麽救命的交情?
“是四年前,我回來祭祖的那次。”
那次謝峻突然失聯了将近半年,鬧得人心惶惶,最終人雖然回來了,但那時心有餘悸的心情,卻是讓他們這些家人煎熬了許久,聽她哥提到這個,謝月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離
那位簡小姐也遠點。”謝峻想起什麽,又輕描淡寫的補充了一句。
“知道了。”
謝月本來就沒怎麽把簡容當一回事,此時答應得倒是十分輕松。謝峻是吩咐的兩個從英國那邊帶過來的,謝家培養的得用手下,去監視的劉志剛。
起初兩人對這個命令不明所以,平白無故的去監視一個普通人?
但後來,卻當真發現了一點苗頭。
劉志剛家道沒中落之前,也是讀過幾年書的,後來家裏再也供不起他讀書的費用,他才從大學裏辍學。
因為有個大學肄業的文憑,又是個壯年男子,劉志剛找工作倒是不難,只是各種工作都做過之後,還是選了個掙錢輕松點的,給小報胡亂編些八卦的工作。
他自身并沒有什麽文人的骨氣,這些胡編亂造的新聞寫起來也就格外輕松,還漸漸的因為行文香豔、情節離奇,而在小報間有了一點名氣。
本來他日子過得好好的,寫點無傷大雅的緋聞轶事,生活倒也過得滋潤,可偏偏他胡編的一些東西,卻招來了蕭肅的不滿。
蕭肅在報紙上将人公開鄙夷了一番後,因為他在文壇的地位,導致從這之後,竟再也沒有小報聘請他寫文。
就連之前他一直合作供稿的那家報社,都一下子斷了和他之間的聯系。
劉志剛如今已經沒了收入來源,又因為他這些年只積累了這一行的工作經驗,名聲壞了之後,一下子連其他工作都難以找到,一日日的負面情緒積累下,他不禁把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到了蕭肅身上。
如果不是蕭肅,他如今也不會如此窮困潦倒。
而又在一天上街時,他偶然瞥見,害他落到如此地步的蕭肅,精神面貌卻十分的意氣風發,甚至身邊還伴着個女學生模樣的女子,當真是春風得意極了,生活半點沒受影響。
這還真是蒼天不公,劉志剛想到這裏,心裏越發不忿,不禁就起了一點報複的心思。
反正他現在已經落到這個地步了,與其走投無路的等死,還不如孤注一擲,讓蕭肅也嘗嘗鑽心之痛是什麽滋味。
這劉志剛可能是寫了多年的香豔八卦,腦回路也跟着變得有些不同尋常,別人尋仇都是報複到正主身上,劉志剛卻不走尋常路,聯系了幾個小混混,要去綁架蕭肅最在意的兩個女子。
他做這一系列動作時,卻萬萬不會想到,早就有人在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謝峻派來的兩個人,都是十分清楚他對陳知意的重視的,見此趕忙把消息傳了回去。
而謝峻這次調任,到底是來得倉促,帶來的人手也有着諸多不足的地方,此時謝公館這樣不同尋常的動作,卻也被其他有心人看在了眼裏。周六的下午,謝峻開車帶着陳知意在燕京市郊兜風。
到了一片小湖邊,謝峻把車停下,和陳知意兩人沿着湖邊散步。
這正是太陽要落山的時候,湖邊又多樹,綠茵茵的一片十分美麗,一點微風吹過,樹上有鳥兒驚起,落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圈漣漪。
北方晝夜溫差大,這個時間點的溫度卻正正好,不會像正午一樣熱,也不會像夜晚那樣冷,很适合這樣慢慢的走。
謝峻走了幾步才開口說話,用的是一種懷念的口吻,“以前你也常陪着我,在南城鄉下後山那裏散步。”
他說的是那段被陳知意撿回去的日子,聽着聽着,陳知意的神情也逐漸放松起來。
“那時候你總是板着一張臉,話也少,一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你讨厭我呢。”
她這話說起來十分自然,謝峻聽了卻頓了頓腳步,微微側頭向下看她,“我從沒有讨厭過你。”
他身高上遺傳了西人的基因,高了陳知意一個頭,此時低頭看人時,神情冷淡中又透着股別樣的溫柔。
更別說他說的還是這樣的一句話。
“是嗎?”陳知意說了句無意義的呢喃。
“是的,”謝峻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才繼續聲音很穩的開口,“那時候我急着回家報平安,等家裏那邊情況穩定了之後,其實是去南城找過你的。”
陳知意低頭踢了一下腳下的石頭,“我不知道。”
她當然不知道,這時候來往西方并不方便,等謝峻一來一回,匆匆趕到南城時,她早已經和蕭肅結婚了。
謝峻每每想到這裏,都覺得心髒微微發疼,這是他第一次恨自己的性格太過內斂,如果他走之前,能多給她一點承諾就好了。
那時候只以為未來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和她說。
不過,現在也不晚。
謝峻慢慢開口,“那你現在知道了。”
看着她的反應,謝峻繼續說,“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個機會。”
他性格裏帶着一點英國男人的那種一板一眼,很是真誠的再陳訴自己的優點,“我可以保護你,相信你能看出來,這個國家并不安全,未來不久肯定會爆發一場戰争,我還會尊重并且支持你的事業......”
他說了很多,陳知意聽進去了,別人真誠以待的時候,她通常也會報以同樣的真誠。
陳知意只問了一句話,“你未來肯定會離開這裏,回到英國的,是嗎?”
謝峻眼裏有點迷惑,“當然,而且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離開,這裏以後并不安全。”
戰争的爆發幾乎是人人都能預料到的,不同的只是時間的長短罷了。
謝峻只是能預料到這場戰争,陳知意卻是直接了解過,這場戰争有多慘烈的。
陳知意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知道這并不是她原本的那個時空,很多名人的名字都對不上號,應該是某個發展和她上輩子相近的平行時空。
之所以說是發展相似,是因為陳知意發現除了一些細節上的不同外,兩個時空的歷史發展大致是相同的。
比如南京政府,文學界的南林北蕭,某個時間點爆發的實業救國熱潮,等等這些歷史的節點,除了微小細節上對不上號之外,其他都大致相同。
所以未來的那場戰争,也必定會像上輩子那般慘烈的爆發。
她知道那場全民族奮起反抗的戰争,會有多少人犧牲,也知道如果要求平安,那麽未來十幾年內,再也沒有一個國家,會比美國更加安全了。
如果她現在前往美國,憑借着手上的錢財和對歷史走向的一點了解,幾乎可以百分百預見的,她絕對會過得比留在國內更加安穩。
但是陳知意發現自己做不到就這麽茍且偷生。
在數萬同胞為了不成為奴隸、為了民族之崛起而浴血奮戰的時候,她真的做不到那麽的茍且偷生。
去美國,反正這場戰争必定會勝利,有她沒她其實沒什麽區別,實在放不下祖國,幾十年後等這裏安穩了再回來,到時候又是清清白白的華夏人。
一條康莊大道擺在她面前,她卻過不了心裏的那一關。
那些犧牲的烈士未必不知道自己的這點犧牲,對敵人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如果人人都因為自輕而選擇把擔子抛給別人來承受,那這個國家還能靠什麽來振興?
陳知意高中的時候,曾聽歷史老師講過五六十年代新中國剛成立,那時候窮,全國上下都急需人才,滞留在國外的留學生們,卻偏偏因為帝國主義國家的封鎖,心裏着急也買不到回國的機票。
有一個在紐約學物理的,幹脆從各個國家繞,繞到俄羅斯那邊,翻山越嶺的,腿都走爛了,爬也要爬回去報效祖國。
而她現在就身在這片土地上,國家危難,又怎麽能走?
陳知意聽到自己緩慢的回答謝峻,“可是我從沒有打算過離開這裏。”
她要留在這裏,不走。